本来傅珀满18岁的生日就离高考仅差一个月,在医院又昏迷了二十来天,苏醒之后又是恢复状态和试验吃瓜系统,再加上控告傅城荣,等她出院的时候学校早就停课了。
傅珀没有去急着找奶奶留下的房产,而是用吴警官他们给的钱在考场附近找了个旅馆。
派出所的民警们挣的都不多,再加上时不时就会有些格外贫困的受害人需要捐款赞助,即使拿出了最大的心意,也只有3400元钱。
考场附近的旅馆奇货可居,把房价抬的比平时贵一倍,光是住到考试结束就花掉了一半的钱。
再加上其他的花销,等她考完,这笔钱也用的所剩无几了。
高考最后一天傅珀中午就把房子退了,最后一科考完拿着行李直奔房产局。
户主本人补办房产证还是很方便的,交了工本费当天就拿到了一本薄薄的红色册子。
很轻,又很重。
傅珀迫不及待的翻开第一页,一栏上赫然印着一排熟悉的地址——湖城区刘家辅路七巷16号。
站在办事大厅,傅珀捧着房产证陷入回忆。
那里是她奶奶傅老太太的一生居住的老宅,也是她童年的回忆。
当初傅秉荣和妻子一起创业,天南海北的跑业务,对于唯一的女儿难免疏于照顾,正是傅老太太把她接了过去,在老城的胡同里度过了一段至今难忘的快乐童年。
傅老太太慈祥的脸此时像是在看着她,心疼的道:孩子,你受苦了。
傅珀鼻头发酸,自从寄人篱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的人蹲在人来人往的办事大厅哭的像个三岁的孩子。
说实话,她哭得并不扰民,只是静静的宣泄着情绪。
可越是如此,在看到她脚边不断落下的泪珠和颤抖的肩膀时,旁人越是怜惜这个带着行礼风尘仆仆的年轻人。
房产局里故事多,就算如此,也很难见到一个独身女子补办完房产证就蹲在这默默流泪的。
保安踟蹰着上前,看到被随手扔在身边的考试袋,自以为对她情绪崩溃有了猜测。
“姑娘,好好回家休息吧,这一关刚过,暂时什么都别想了。“
回家?
她还有家吗?
傅珀愣愣的直起身,垂头看着被泪水洇湿的房产证。
半晌之后,突然笑了。
保安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生,也放心的松下肩膀,“对,你这不补了房产证吗,快回家吧,好好吃顿喜欢的。”
“谢谢。”
傅珀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萍水相逢却带给她善意的陌生人。
“大叔,你是个好人,下班回家的时候慢点开车,别为了急着回家给女儿过生日就抢灯,对家人而言,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保安愣了一下,看着背上行礼渐行渐远的女生,半晌没反应过来那句话哪里怪怪的。
旁边的另一个保安拍了他一下,“你闺女今天过生日,我记得没错的话块中考了吧?”
保安倏地回神,“诶,她怎么知道我闺女今天过生日!”
两人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没等一会办事大厅就开始停止办理业务了,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对夫妻在大厅里吵了起来,最后还从口角发展成互殴。
保安们拉架也拉不开,夫妻俩张牙舞爪的,一个伸脚踹挥手打,另一个伸长了手抓头发抠眼睛,骂的还贼难听,未免被误伤,只能报警解决。
等一切尘安落定,关门下班,时间已经比以往迟了将近一个小时。
正是到了晚高峰时间。
绿泡泡上女儿发来催促的语音,照片里的饭桌上已经摆满饭菜,蛋糕也插好了蜡烛,只等父亲回家了。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被尖锐的喊声吵得脑瓜疼,保安早就把傅珀的告诫抛到了脑后。
这条路已经走熟了,一共十个红绿灯,虽然赶上高峰,但有幸的是前面几个灯都非常顺利,一路绿灯像是开了幸运挂一样,眼看着就差最后一个了。
这条是新修的丁字路,车少,灯却长的要命,碰上红灯就要等两分钟。
眼看着还差200米就到路口了,绿灯的读秒到了“6”。
保安余光扫了下两侧,只有他这一辆车,心一横脚下刚要猛踩油门冲过去。没想到脑子却突然恍惚了一下,女儿和老婆的脸好像在挡风玻璃上对他笑。
下午碰到补办房产证那姑娘的话震耳欲聋的响起。
“别急着抢灯,对于家人而言,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哧——”一脚鬼使神差的挪到刹车上踩了下去。
车子停在距离路口至少还有50米的位置,读秒还有“3”,在加上黄灯,最少还有6秒。
保安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中了什么邪,怎么就踩错了呢?
可惜现在就算重新启动车辆也过不去了,幸好前后左右都没车,不然刚刚他那一下子就直接能让后面的车追尾发生严重车祸。
正懊恼的时候,一辆车突然从丁字路口右侧猛地行驶过去,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眼前,发动机的轰鸣声数秒中后还在空旷的马路上回响。
保安眼神直愣愣的,冷汗从额头淌了下来。
“那车,应该超过100迈,如果我刚才抢灯冲过去……”
脑海中仿佛听到两车碰撞的巨响。
恐怖的后果让保安手脚顿时麻了起来,重新起火的动作也几次做不到位,最后干脆整个人爬在方向盘上浑身颤抖。
左转让直行,就算是对方超速,最后判的时候也会各打三十大板,恐怕他就算死了残了,也是白死,一分钱都赔不到,留给家人的只有无尽的悲痛。
“嗑嗑……”安静的车内响起牙齿打颤的声音。
“谢谢,谢谢!”
隔天保安问了前一天的办事员,得到了傅珀的名字。
虽然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找到她当面说一声感谢,他们一家也会把这个名字永远的记在脑子里。
至于傅珀,她早就把随口一句提醒抛到了脑后。
走出房产局,急不可待的拿出为数不多的钱叫了辆出租车,直奔老城。
当地人习惯叫湖城区为老城,因为这里几十年前就是湖城,一座建造在湖中岛上的古老城市。
至于其他的几大区,都是之后围绕在老城向四周填湖修建的。
之后随着一圈圈的向外扩建,老城因为道路逼仄已经不能满足大家生活所需了,偏偏国家有政策要保护古建筑。
虽然是市中心,但是既不能搬迁,也不能动土。
就让生活在这座湖心老城上的人成了最尴尬的存在。
年青一代能走都走了,只有一部分老人故土难离还留在这里。
直到十年前,这种古朴落后的状态才有所改善。
湖城当时的领导班子紧跟主流思想,要深挖自身特色,建设有人文情怀的城市。
以往被嫌弃的老城,眨眼的功夫就成了湖城市的地标性建筑,拨款给老城里的所有房屋都进行了保护性修缮,并且进行了招商引资,把整个贯穿南北的主城变成了一条繁华的步行街。
每日接待游客量数千万,居住在老成的人也有几乎一半的人占到了地利优势,做起了买卖。
与此同时,相比主路的繁华辅路上就安静多了,只有数名老人习惯性的坐在门口话当年,俨然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住在刘家辅路七巷的几位老人就是这样。
儿女都不在身边,孙子也大了忙于学业。
这些人平时都不乐意回到那个阴暗空荡的家里,就连吃饭都端着碗坐在门口边吃边聊,仿佛这样就显得不那么孤独。
“老张家的,你家孙子快放假了吧,今年过来吗?”
“不来了,说是要去什么夏令营,不懂不懂,总归是为了孩子好的地方。”
“旁边六巷头上的陈家老爷子是不是被儿子接走享福去了,这么多天房门都没打开过。”
“什么呀,那天半夜人没了,一早上来车直接拉走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知是谁叹了口气。
“咱们这群老家伙,也快啊……”
自从十几年前16号的傅老太太半夜上厕所摔碎了胯骨先走一步,他们这巷子里的老街坊隔两年就要送走一位,这巷子里的房子也是眼见着一间接一间的灭了灯。
话赶话不知是谁突然想到当年的傅家老太太。
“傅老太太要是还在,我还能让她帮忙选选地方,昨天我还梦见隔壁老张抱怨他住的地方渗水了。“
“哎,他们那行三弊五缺的,能活到她那岁数已经不错了。”
坐在15号门口的白发老太太正是先前说想让帮忙选地方的人,端着碗用牙龈一点点磨饼子,看着对面掉了漆的房门,怀念的陷入沉思。
“哒,哒……”
鞋底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响起,和他们这些老人脚步拖沓的声音不同,这声音虽然沉重,却又透着轻快。
巷子里的老人话音停下来,好奇地扭头看向巷子口。
只见一道单薄的身影逆着夕阳走了进来,肩上奇怪的背着个大包裹,整个人却透着笔直的傲然,脚下都带着轻快的急切。
这是个和他们,和这个充满颓败腐朽气息的巷子气质截然不同的存在。
这个人……到底是谁?
15号门口的周老太看着那道人影越走越近,直到脚步停在斜对门前。
“砰,”一声闷响。
他们这才看到原来刚才这姑娘背在肩上的竟然是个超大的黑色塑料袋,就是街上套垃圾桶那种。
夕阳下周老太看着她略显熟悉的侧脸,突然“嘶”了一声。
“你,你是,老傅家的大丫头?”
傅珀转过头,仔细看了看周老太,微微一笑,“周奶奶,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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