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份午餐
没能说出问题的答案。
回到家, 钱来将纸条平铺在桌面,仔仔细细地压齐四个角后,她从抽屉翻出日记本, 而后对着空白页面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这之后,她写下了最后一篇关于陈砚时是大大大大大好人的日记。
时间无声流淌, 晚霞染红了天际, 夕阳成了落幕的句号, 最后一个字落笔, 钱来将日记翻回到第一页, 上面还清晰记录着初识那天,陈砚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是在教室门口问她:“要进来么?”
清冷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 那个时候的他,在她心里还是住在月亮的国王。
没想到时间走过半年, 他依然还是。
想到这,钱来心口发酸,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捂住双眼,一下就倒在了桌面。温热的眼泪烫湿了日记本,她一直哭到纸张全都发皱, 字迹被泪水模糊, 才堪堪停下。
再抬头,鼻腔已经彻底不能呼吸, 钱来抽抽噎噎,抬起手,抽过一旁装在狗狗纸巾盒里的抽纸巾, 依旧将它压平,逐页按在日记本上, 专注的样子,像极了在认真把往事封印。
等一切弄完,她将陈砚时留给她的纸条叠好,连同日记本一起,慢慢锁进了她的秘密百宝箱。
关于他的备忘录,她就只能写到这了。
日子向前。
整个寒假,钱来将难过压在心底,开始变得像没事人一样,全心全意地投入了紧张地复习,而陈砚时,也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忙起了各种出国的相关事宜。
离别在即,每晚微信聊天,两人都刻意避开了分别这个话题,可受心情影响,打出的文字已经不自觉地开始由热络逐渐恢复成平淡。
陈砚时偶尔分享:我今天在回家的路上偶遇了一只很凶的野猫。
他发来照片。
钱来点开图片看一眼,是一只灰色的瞪眼猫猫,心里的兔子好像已经不敢再继续蹦蹦跳跳,她慢慢打着字:它看起来真的好凶哦。
信息发送前,她将“哦”字删掉,只留下了:它看起来真的好凶。
这之后她也会分享:我今天又写了五套数学试卷,姐姐请的补课老师说我进步还挺大的。
陈砚时好像也变得不再会说话,良久良久,他才发来一个好厉害的鼓掌表情。
跟着:加油,你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钱来沉默半晌,回复他:谢谢。
陈砚时同样沉默许久,也变成了客气的:不客气。
惆怅是横在两人中间的一条长长的河,失去了雀跃欢喜的船,他们无法被送达彼此的岸口,因此能说的便只剩下了“晚安”。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年二十八,陈少初计划有变,因此陈砚时离开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早,他没能留在芜市过年。
说走就走的那天,陈少初订了晚十点的机票,腾讯嚎整理本文欢应来玩衣二五以四以四乙二此时距离陈砚时离开,还有12个小时。
为此,早十点,陈砚时特意抽空去了趟花街,他给钱来买了两个造型独特的文创灯笼。
他没有忘记自己说过要给她送灯笼的事。
然而不凑巧,返程时,车子堵在半路,在康叔满脸的着急中,陈砚时收到了钱来姗姗来迟的回复。
好像是在提前预习时差。
他两个小时前问她:你现在在家里吗?
她两个小时后才在微信里回答:不好意思现在才看到微信。
钱来:我不在家,姐姐带我来她男朋友家过年,我现在在香港。
没多久,她又发来一张照片,是一只正趴在泳池旁晒太阳的阿拉斯加犬。
钱来:她好可爱。
没等陈砚时回复,钱来又问:你找我有事吗?
抱着灯笼,陈砚时也许是淡淡的惋惜语气:没什么事。
陈砚时: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我今晚就要走了。
尽管已经提前半个月就打了预防针,也在心底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钱来还是忍不住,一下就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故作轻松地祝福他:一路平安。
钱来:希望未来的每一天你都能顺顺利利。
陈砚时:谢谢。
陈砚时:你也是。
之后便是无话。
月亮消失的夜晚,在即将进行15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前,陈砚时依旧给钱来道了一句提前的“晚安”。
然而晚十点,钱来正陪她八岁的好朋友kayee一起专注地看动画片。
因此看到信息,时间已经是隔天的凌晨一点钟。
钱来匆匆回复:晚安。
待飞机落地,一切弄完,陈砚时回到住所,躺在房间休息时,他对着手机沉沉呼出一口气。
衔接在上下不到一厘米距离的“晚安”两个字,时差已经将它们隔得很远很远。
热热闹闹的新年过完,没多久,钱来迎来了开学,这之后她陷入忙碌,不断地大考小考,出成绩,做总结,再继续大考小考,出成绩,做总结。
偶尔吃午饭的时候,钱来还是会想起陈砚时,当然,她也一并怀念起黎伯做的午餐,但也只是怀念。
生活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再吃热气的烧烤,已经可以不用捏着鼻子就能完整地喝下一杯很苦很苦的五花茶,坐公交车的时候会特别留意进隧道的玻璃窗,没事路过公园,她也会给自己买一把泡泡枪。
消失在阳光底下的泡泡,经过时间的冲刷,可能会变成爱丽丝即将要破碎的梦。
因为各自忙碌,短短两个月,钱来和陈砚时的联系,除了偶尔断断续续地分享彼此枯燥的生活,便只剩下了朋友圈点赞。
可惜,他们很少发朋友圈。
六月底,钱来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成绩比她预估的要高出了二十多分,这代表她之前心仪的好几所大学都能去。可填志愿时,她突然没有了要走的欲望,于是选择留在本地,报了排名前十的芜市大学,读汉语言文学专业。
徐子谦也如愿报了芜大王牌的计算机专业,当初嚷嚷着有多远走多远的唐敏琪也没有走,同样留在了芜大,学起了社会科学。
火箭班的三位,又聚在了一起。
大一开学约着喝奶茶的时候,钱来收到易晓晓的信息,她所在的美院就在芜大隔壁,因此陈砚时离开的空缺,暂时由她替补上了。
他们的人数又变成了四个人。
关于陈砚时的话题,已经很少会被他们谈论起。
只是偶尔在约着吃饭的时候刷到他的朋友圈,早已看过一万遍的徐子谦还是会发出尖叫:“学霸就是学霸,牛津说上就上啊。”
唐敏琪咬吸管:“感觉他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远了。”她问钱来,“你们最近还有联系吗?”
钱来戳戳碗里的米饭:“偶尔会聊一下,但彼此都空闲的时间很难对上,所以,其实也很少联系了。”
唐敏琪惋惜:“唉……”
钱来无奈苦笑,她已经不会再叹气。
时间飞速,钱来度过了可可爱爱的大学四年,这四年里,她依旧是活力满满又笑容灿烂的向日葵,不少男生想要成为她的太阳,追她追得热烈,她全都诚恳拒绝,在她心里,向日葵还是只想对着那轮冷冰冰的弯月。
毕业后,因为曾经有过一段不能上学的经历,钱来选择成为了一名小学老师,她希望能够帮助每一个有可能不能上学的孩子。
又过了一年,在其他老师的帮助下,钱来得到了很多成长,班上的学生也都很喜欢她,因此再迎来开学季,她从一年级的小钱老师,变成了二年级的小钱老师。
隔天回到学校,教师节的原因,钱来座位上堆了满满一桌的鲜花卡片,隔壁英语老师笑说:“小钱老师人气好高哦。”
钱来看看她同样堆得满满的办公桌,也笑着回她:“王老师也不赖。”
旁边的数学老师啃着苹果:“羡慕啊羡慕。”
年级主任走过来,通知说:“下午所有老师放半天假。”
跟着一阵“哟嚯”。
英语老师无语:“我没课呢,不早点说。”跟着她收拾好包包,马上就要走人了。
钱来第二节有课,只能耐心等着。
高年级组老师趁空隙,一路小跑过来,波波卷短发朝耳后一拨,她向钱来发出邀请:“小钱老师你下午有没有空啊?要不我们中午一起吃个便饭,顺便庆祝庆祝这个教师节?”
快要出门的英语老师翻白眼:“陶姐,你不能逮着个单身的就使劲薅啊。”
陶姐一挥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而且这个男生很优秀的,他妈妈是我一起跳广场舞的舞友,一家的知识分子,他还在法院工作。”
“小钱老师你见见,不错的,而且你167的身高和他183的站在一起,刚刚好啊,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一长串的话听得钱来头都要大了,可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学不会说谎,一讲谎话就要磕磕绊绊,鼻子变长:“我……我,我有……有……”
“有什么。”
男朋友说不出口,钱来叹气:“我有喜欢的人了。”
陶姐观察她,好像是在说真话,停了半晌,她也不继续勉强,走的时候看看钱来:“唉,算了算了,但你哪天要是不喜欢人家了,记得跟陶姐说啊。”
会有那么一天吗,如果细算,喜欢他的时间,即将要迎来第六年,钱来礼貌微笑:“知道了。”
陶姐立马跟人拉钩:“骗我你就是小狗。”
钱来:“…………”
一节课总算上完,钱来回到办公室,处理了桌子上的鲜花,把它们一一插在花瓶,用水养起来,再将卡片锁进抽屉,拿起包包,和剩下的老师挥手:“我先走啦,大家节日快乐啊。”
笑起来真是太甜了,陶姐可惜,又再想: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讨得我们小钱老师的喜欢。
出校门阳光温热,钱来绑了低低马尾,一身米白色连衣长裙,如果不知道她的年龄,说她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都有人信。
看一眼时间,差十五分钟才到中午十一点,钱来肚子不算饿,想了想,她踩着木棉花树的倒影一下拐向右边,决定过对面马路去坐117路公交车。
她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趁着空闲,独自去逛公园。
只是今天好奇怪,走路的时候,总是有迎面而来的女生将视线瞟向她身后,而后窃窃私语说着:“好帅哦。”
钱来其实也想回头,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一路走向公交站,艰难挤上拥挤的车厢,钱来被人群推着走到中间,堪堪站稳后她一把握住扶手,在司机开车的时候,身体摇摇晃晃的像是在坐船。
半个小时的车程,车子没有驶进任何一条隧道,钱来可惜,下车时,她顺了顺气,扶好歪掉的斜挎包后,径直朝公园大门旁边的小卖铺走去。
老板娘看见她,熟络招呼:“又来买泡泡枪啊。”
钱来笑说:“嗯。”
老板娘给她挑了最靓的一把,递给她:“不用付款了,就当是感谢你经常来帮衬我。”
钱来仍是坚持扫码:“这怎么可以,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
老板娘乐了:“那行,你随便扫个十块钱给我就好了。”
钱来仍是扫了15元:“你要养小朋友不容易的。”
说完,她拿起泡泡枪:“走啦。”
哪还有这么好的人,老板娘也跟她挥手:“玩得开心啊。”
当然要开心啦,钱来指尖一扣,哔哔啵啵地朝空中发射出一连串她早已碎掉的梦。
临近中午的公园,草坪上坐满了来野餐的游人,格子花桌布上是放着没能追风起舞的风筝。
钱来带着泡泡一路朝前走,绚丽的圆圈包围了蝴蝶,却不敢惊扰会蜇人的蜜蜂,叫不出名字的啾啾鸟在她面前蹦蹦跳跳,这个时候她又要想,此刻的陈砚时,他在做什么呢。
她已经很久没能点赞他沉寂的朋友圈了。
脚步继续向前,迎面走过的陌生面孔再一次将视线抛向了她身后,而后依旧是低低说出:“哇好帅哦。”
可是有这么多帅的人吗,钱来皱起思考的眉头。
前方五百米就是建立在公园里的麦当劳,钱来进店排队,轮到她时,穿粉红色衣服的店员柔声说:“麦旋风今天第二杯半价哦。”
“小姐姐要不要买两杯?”
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下两杯呢,钱来摇头:“不用啦,我要一杯就好。”
可是,身后很快递来一只手,他朝店员举起手机,是付款的界面,笑说:“两杯吧,一起。”
店员立马举起扫码枪往手机上一扫:“好哦。”
是熟悉的音调,钱来下意识侧过身,抬眸。
四目相对的瞬间。
温柔的灯幕下,时间好像立马就回到了高中刚开学,他们在教室门口相遇的那一秒。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深邃好看的眉眼对她有了笑意。
时间一定没有静止,可是钱来仍是呆滞了好久好久,久到他接过店员接来的两杯冰淇淋,递给她时,她的愣愣的疑惑表情,令他忍不住想要对她进行委屈的控诉。
好久不见没能说出口。
他只想问她:“你忘记我了吗?”
“小钱老师。”
他居然知道她是小钱老师吗。
钱来没有回答,收回视线时,空气丝毫没有许久不见的隔阂与尴尬,心跳会穿过时间,喜欢也是。
泡泡枪紧紧握在手上,不知道为什么,钱来突然想对他把鼻子变长。
视线扫过透亮的玻璃窗,再路过乱七八糟的五彩餐单,最后停在小朋友吵吵闹闹的“我要麦乐鸡套餐”的嘈杂声里,好半晌,才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一个字的音调不用磕磕绊绊,钱来点头说:“嗯。”
陈砚时一下就笑了,把装满冰淇淋的纸盒子轻轻抵在她额头,他要问她了:“那怎么办?”
钱来抬手抓住了抵在她额头上的甜甜冰淇淋。
跟着嘴巴轻轻抿起,把她留在这里这么久,她才不要告诉他该怎么办呢!
哼!
第五十二份午餐
出了麦当劳大门, 直到和陈砚时并肩走在一起,钱来才终于感觉到了些许紧张。
分开的这几年,像是要提前预习, 钱来其实看过无数部关于重逢的电视剧。
可大多数重逢剧情都是英雄救美的桥段,钱来无法代入她和陈砚时, 一来她不会被追债的凶恶小混混追着打, 因为姐姐不可能破产, 二来她现在是优秀的小钱老师, 小钱老师不会去街头发传单, 更不会在咖啡店给人端咖啡时笨手笨脚地撒到大人物身上,她现在这么厉害, 即便遇到优秀的男主角, 也不会窘迫到要躲起来。
唉……
这之后她就要叹气了,这些剧集, 真的没有任何一点点浪漫的桥段可以参考。
他们的分开,既没有撕破脸, 也不存在任何的误会,他们是时间与距离的遗憾。
钱来把泡泡枪装进包包,踩上绿道成片的树影时, 她戳戳手里的麦旋风, 勺子转一圈,嘴巴瞬间拥有了甜甜的味道。
紧跟着, 她视线悄悄去往旁边同样沉默的一只手。
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话题的缘故,此刻的感觉很像彼时沉寂的微信聊天界面,一旦他们停止对话, 聊天时的热络便会彻底消失不见。
后知后觉,原来“好久再见”, 还是会有一点点尴尬的。
不过小钱老师早就锻炼出来了,她不仅在各种陌生面孔前上过公开课,也开过家长会,她很会找话题。
“你……”
“你……”似有感应,陈砚时也跟着开了口。
两道犹豫的嗓音在空气中相撞,紧跟着视线交汇,只一秒,像是被烫到般,快速分开,而后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刚刚在麦当劳里的自若仿佛不在。
陈砚时赶忙:“你先说……”
“我……”钱来笑笑,“好。”
她其实也没有话题,只好随意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砚时顺着她的问题答话:“回来有四五天了吧。”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她。
这个问题没好意思问出口,钱来僵硬点头:“哦。”
可陈砚时好像会读心术般,轻轻看了她一眼,在收回视线时,他笑着问她:“那什么?”
钱来戳戳冰淇淋:“没什么。”
“真的吗?”
“嗯。”
那陈砚时可要主动告诉她了:“想着这几天倒倒时差,不能让你看见我那么没精神的样子。”
谁要听你解释了,钱来一口冰淇淋送进嘴里,变成一个好像是在撒娇的杠铃:“那你现在精神抖擞了吗?”
因她的问题,陈砚时一下走到她跟前,与她正对着脸,微低头,迎上她的视线:“你觉得我精神抖擞了吗?”
钱来抬起眼睫去看他。
和旧时无异的一张脸。
皮肤冷白,鼻梁骨高挺,鼻翼很窄,下颚线线条流畅,嘴唇很薄,不笑的时候,眼里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雪山。
但整体来看的话,不见的这几年,他气质好像变得柔和了一点点。除此之外,其余的,好像全都径直穿过了时间,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还是让人看一眼就会心跳加速的帅气。
钱来一下就忘记了他的问题,摇摇头说:“你好像没怎么变。”
他一下就笑了,眼里是融化的雪山,他说:“小钱老师变化倒是挺大的。”
“是吗?”钱来好奇,“我哪里变了?”
他看看她,又回到她身侧,目光投向远方的树木:“感觉。”
“感觉?”
“嗯。”
“是什么感觉?”
陈砚时想了想:“感觉比以前稳重了不少。”都不会蹦蹦跳跳了。
这话真的是一点夸赞都感受不到,钱来的思维
YH
很跳跃:“所以我以前很不稳重?”
“……”
陈砚时语塞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就不能夸她变漂亮了吗,她明明都夸了他“没怎么变”,这说明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帅气。
熟络的氛围再度回归,钱来又要“哼”了。
说多错多,陈砚时无奈:“你以前也很稳重。”
可是我以前明明是可爱。
钱来把麦旋风吃完,将盒子丢进垃圾桶,再抽出纸巾擦擦手,不那么高兴地评价他:“你果然是学金融的。”
一点都不像语文老师那么会说话。
以前隔着手机屏幕看不到,现在他久违地发现,她的表情仍是那么鲜活又美好,依旧要把所有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陈砚时又没忍住笑:“小钱老师说话果然多了很多弯弯绕绕。”
钱来不要理他了,一下就变成微信里,那个终止话题的“嗯嗯”表情包。
这么快就要不理人了吗。
陈砚时叹气,可也还是没打算告诉她,已经逐步接手陈少初公司业务的他,最近真的是忙成了一个空中飞人,且原本他计划回来的时间,其实还要再往后延上几天。
但他实在是很想赶上这个教师节,于是只好压缩行程,忘记疲倦,七天飞了三个国家。
直到今天早上九点,康叔才从机场接到他,一上车,立马就送他去了她任教的学校,好巧不巧,下车时,恰好撞见她出校门的身影,于是他又跟着她挤上了公交。
一路摇摇晃晃到想呕。
要不是身份还不对,此刻的他,一定要向她讨一个安慰的抱抱。
怎么还会和她在这里讨论“我不够稳重吗”的无聊话题。
很快,陈砚时也三两下把麦旋风吃完,纸盒丢进垃圾桶时,他重复了钱来用纸巾擦擦手的动作,等一切弄完,两人才继续朝前走。
有了刚刚那一下,气氛明显升温,钱来不再是没话找话般,她是发自内心地关心沈瑜瑾的近况,便问陈砚时:“阿姨最近还好吗?”
其实微信上,他们偶尔会也谈论这个话题,只是每次陈砚时的答案都差不多,这次也依旧:“挺好的。”
“偶尔能想起我是陈砚时。”
“但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她记忆里,那个喜欢吃芒果蛋糕的小舟哥哥。”
到现在,陈少初已经不再强求,一定要彻底地把沈瑜瑾治好。
而经过治疗,陈砚时的厌食情绪有了好转,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并不在意被妈妈遗忘,而且哥哥离开的痛苦远远超过了他心底被遗忘的那道伤,以至于他一直封闭起自己的感受,也将自己在世界里遗忘。
陈砚时平静的语调说:“虽然偶尔还是要进医院,但至少现在没有了以前那种,被妈妈抛弃的感觉了。”
毋庸置疑地,沈瑜瑾对陈砚舟的爱,不会因为他离开了而消失,同样的,她对陈砚时的爱,也不会因为她遗忘了而不存在。
“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平安开心,其实会不会想起我,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陈砚时看向钱来,他的心底早就拥有了彩虹。
虽然依旧惋惜,但不是所有事都能拥有一个完满的结局,钱来安慰陈砚时:“有缺口的月亮,也很美好。”
这么认真的表情,陈砚时突然把话还给她,又回到了刚刚轻松氛围的语调:“不愧是学汉语言文学的小钱老师。”
这么会说话。
可恶!
好好的氛围全都被他破坏掉了!
就在钱来心底响起一万个“哼哼哼”时,她接到了唐敏琪的电话。
电话那头问她:“节日快乐啊小钱老师,今晚一起吃个饭?”
两周没见了,钱来高兴回答:“好啊好啊,时间地点你来定,我请客。”
听到这,陈砚时很有存在感的声音响起,他刻意体贴地压低嗓音:“我去那边买支水。”
钱来看看他说:“好。”
有男声的声音传来,唐敏琪不由开始“哎呀哎呀”:“我们小钱老师不得了哦,是不是有情况啊。”
“什么有情况。”面对她的打趣,钱来老老实实,“是陈砚时。”
“什么!”唐敏琪震惊,“陈砚时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钱来说:“听他说,回来已经有好几天了。”
这下唐敏琪又要“哦哟哟”了:“啧啧啧,他回来的事我们可没个人知道呢。”跟着又阴阳怪气,“小钱老师,那今晚是不是要抛弃我们啦。”
“什么呀。”钱来笑着接话,“说好了请你们吃饭,晚点我叫上晓晓和徐子谦一起。”
“行,”唐敏琪不忘,“再叫上陈砚时呗,反正好久没见了,正好大家可以趁此机会聚一聚。”
好久这个词语,不由让钱来心下有了微微触动。
她突然看向了陈砚时的方向,他高大的背影投在了冰箱,而后微微弯下拿起里面的一支怡宝矿泉水,跟着抬起手,扫码付款。
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极了他们之前一起度过的很多个午后。
钱来赶紧收回目光,心里的兔子突然又冒出来蹦蹦跳跳,她低低开口:“那我晚点问问他。”
唐敏琪立马接话:“那我就等你们一起来啦。”
提起这个词语让心里的兔子带着血液冲上了头,钱来脸上有了一点点的番茄颜色,她再度低低开嗓:“我尽量吧。”
唐敏琪批评她:“尽量什么尽量,只要我们小钱老师一出马,动物园里的猴都得乖乖听话。”
“什么呀。”她的话把钱来逗笑,跟着视线扫到了陈砚时正朝她的方向走来,便说,“我先不跟你说啦,今晚见。”
唐敏琪也笑着:“等你们哦。”
“好——”
拖着长音的甜甜一声好,落在陈砚时的耳朵,让他心里有一点点发皱。
他旋开手里的矿泉水瓶盖,而后顺其自然地递给钱来,语气随意地问她:“今晚约了人吃饭?”
钱来说:“嗯。”
陈砚时“哦”一下,又问她:“同事?”
“不是。”
“朋友?”
“嗯。”
是男生朋友还是女生朋友这个问题陈砚时没有问出口,不想显得自己太小气,他最后也跟着“嗯”了下。
气氛沉沉,钱来轻轻抿了口矿泉水。
好酸哟。
她没忍住,一下“噗嗤”笑出来。
很快,她讲:“是唐敏琪啦,她问我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再叫上徐子谦和另一个朋友一起。”
“然后,顺便再问问你要不要去。”钱来小小声,“我们老同学一起叙叙旧。”
既然是老同学叙旧,陈砚时当然要去了。
他和她的旧,不仅要叙,还要续。
陈砚时一手插在口袋,他看向钱来:“既然小钱老师要请客,那怎么可能少得了我。”
“不过,你们定了去哪里?”
大少爷好像要意见多多,钱来摇头说:“还没有,不过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陈砚时想起了离开前他们的最后一次聚餐,那天他问收银阿姨要了纸条,留下了一张“好奇害死猫”。
“去市中心那间老字号茶楼吧。”陈砚时提议。
因他的话,钱来也一下想起了那张纸条。
心脏要“砰砰”跳,钱来赶紧灌下一大口水,他要来问她要答案了吗。
不知道。
不过,太阳温柔的这一秒,她很想对他说拖着甜甜嗓音的一声:
“好—”
第五十三份午餐
晚饭定在了源香楼。
下午五点三十分, 三层楼高的茶楼已经快要坐满,钱来提前出发,早早就去排了号, 没等多久便能落座,领班圆珠笔在菜单上写写画画, 很快留下五包普洱茶。
钱来和她道了谢, 开始熟练地朝水壶上水, 待热水滚烫, 她又忙起了冲茶烫杯洗碗筷, 等一切弄完,她才勾选点心, 耐心地等人到来。
陈砚时最先到了。
翻新装修过的大厅喧闹, 他脚上的灰色板鞋刚拐出楼梯,没走几步, 黑色休闲裤子便要立马右移,前方条纹阿叔一路小跑, 对着他左侧下方大喊大叫:“啊呀呀你小心点啊。”
此时,因他刚才小小的避让动作,一只矮矮的黄色皮卡丘衣服即将要在他脚边摔倒。
眼疾手快, 陈砚时立马弯腰, 跟着修长五指稳稳往肥手臂上一捞,稍一使力, 五指聚拢后迅速将人提起。
手背两道青筋凸显,透着安全满满的力量感,不到三秒, 皮卡丘“哇”一下,还没当成不倒翁, 他就已经原地站好了。
阿叔慌忙跑过来,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一双桃花眼,他连忙道谢说:“谢谢谢谢谢谢,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皮卡丘有样学样,被抱起的时候对着帅气的大哥哥笑眯眯:“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哥哥。”
陈砚时弯弯嘴角,语气透着稍显敷衍地回复他们:“不客气。”
然后他便转身,不料碰到了推车上菜的围裙阿姨,白色休闲T恤又要一个侧身避让,因这一下,他的目光极轻易地扫到了不远处,正坐在位子上,卖力对着茶杯吹滚水的钱来。
头微微一歪,视线落在她的眉眼处,看她嘴巴鼓鼓地认真呼气,然后脖子缩缩,嘴巴轻轻碰上茶杯,慢慢抿一小口,而后立马皱起眉头,“哎呀”一下,她还是被烫到了。
要生气了哦。
小钱老师果然不稳重。
陈砚时没能忍住笑,薄唇扬起弧度,略微冷漠的目光一下就被白炽灯染上了柔和,他姿态闲散地站着,左手插在裤袋,露出的细长手腕,嶙峋腕骨的正中央,堪堪挂着一块造型极简的PP机械表。
此时时针站着不动,分针绕圈慢跑,秒针匀速“滴答滴答”,他抬起手看一眼时间,晚六点十分,距离中午和她说再见,已经过了186000秒。
陈砚时抬脚向前,只身穿过熙攘人群,坚定地来到钱来身边,他拉开椅子坐下,笑着问她:“小钱老师等很久了?”
听见响动,钱来放下茶杯,侧眸,发现他已经重新换了身休闲打扮,头发柔顺地搭在额头,眉目温柔,比起在公园里遇见的成熟,他现在无故多了几分少年感。
钱来说:“还好,没有很久。”跟着她拿起菜单,却又突然想起他之前在微信上和她说过,他现在不再抗拒吃东西,吃饭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有着满满的上刑感,只是厌食太久,心底已经失去了对食物的喜欢,所以依旧不会主动地去吃饭。
这下,钱来不知道该不该往陈砚时手上递菜单了。
陈砚时看出她的犹豫,笑笑:“不用给我了,你点了就好。”
钱来“哦”一下,又把菜单放好。
断掉的话题让空气冷却,经过短暂的相处,钱来发现,她和陈砚时之间,只存在限定热络。
聊天打趣的时候是熟悉的,可一旦安静下来,好像又开始变得陌生了。
是因为分开太久了吗,钱来失落地抿了一口普洱茶,好在唐敏琪和易晓晓很快到来,打破了横在她和陈砚时中间的沉默。
两人风风火火,还没坐下,唐敏琪便朝易晓晓介绍说:“呐,这位就是我们以前的学霸啦。”
然后又介绍钱来:“这位呢,是我们学霸的前桌,今天的主角,天底下最最最可爱的小钱老师。”
易晓晓笑着哈腰:“学霸你好你好。”而后她握起钱来的手,又一脸姨母笑地打趣她说,“学霸的前桌,你好你好。”
“什么呀。”钱来脸上也带了笑,小梨涡浅浅,她给她们倒茶,并问着,“徐子谦什么时候到?”
唐敏琪看微信:“说是到楼下了,停好车就上来。”
“那刚好。”钱来把菜单递到她们跟前,“你们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易晓晓不客气,在钱来原有的基础上一顿圈圈画画,唐敏琪也凑过来:“加个菠萝炒生骨,再要个酸菜鱼咯。”
恰好上来的徐子谦听到这一句,顺道吐槽:“来这里吃什么酸菜鱼,隔壁老强家的才好吃啦。”
唐敏琪要驳嘴:“你管我,我就爱吃这里的酸菜鱼。”而后她抢过易晓晓手上的铅笔,在酸菜鱼旁边的框框里打了个大大的勾。
易晓晓好笑:“喂喂喂,你们两个整天这样吵吵吵,不结婚很难收场的哦。”
钱来也顺势笑问:“我记得你们是大三在一起的吧,一转眼就三年多了,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就他这破脾气。”唐敏琪表情嫌弃,“过了考察期再说啦。”
“呵呵。”徐子谦给自己倒茶,“到底谁破脾气。”
“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送你个无语。”
“家训第一条。”
“……”
唐敏琪大声说道:“永远不能反驳女朋友。”
徐子谦:“……”
看着徐子谦吃瘪的表情,钱来一下“哈哈”笑。
过来人唐敏琪和她分享经验:“等你交了男朋友,也得好好立下这一条。”
这下钱来要不好意思地战术性喝茶了,她声音小小:“我哪来的男朋友要交。”
“哪来呢哪来呢。”唐敏琪目光瞟向陈砚时,她高中那会儿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当时横在他们两人身上那种黏糊糊的氛围不会骗人,但现在,助攻当然要突然把话一拐,“我们小钱老师这么多人追,光我知道的,大学里边就有好几十个排着队呢。”
“我还记得经管系那个,就在我们宿舍楼下摆了好多好多蜡烛的那个。”
“哈哈哈,这个只会感动自己的傻逼,真是完全不看时间的就在那弹吉他,最后弹到宿管阿姨受不了,一下就拿灭火器把他的蜡烛喷没了。”
干嘛突然说这个呀,钱来要不好意思了,她又战术性喝茶,声音变得更小:“我不记得了。”
陈砚时突然接话:“我们小钱老师果然招人喜欢。”
听起来这么阴阳怪气的,钱来继续喝水,温热滑过心脏的瞬间,她视线一点都不敢往他的方向摇摆,虽然她很想问他,“那你喜欢吗”。
可是她不敢。
长大了也不敢。
第二轮点菜再次下单,趁还没上菜,几人又开始聊起了近况,徐子谦目前仍矜矜业业地在大厂上班,不过已经有了辞职的打算:“已经提了,预计下个月就能走,之后应该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而且我之前不是盘了两个铺面做法餐嘛,目前看着生意还行。”
“等过完年再看看情况,看要不要和朋友合伙搞个公司之类的。”
听他说完,唐敏琪下一个分享,她一个苦逼跑社会新闻的小记者,每次说起这个都要翻白眼:“我的日常呢,依旧是加不完的班,还有写不完的新闻稿。”
她脸上一张痛苦面具,悲愤地哀嚎:“吃完这餐饭,我又可以上班咯,生活真是没有一点盼头啊。”
相比之下,易晓晓就很潇洒了,她刚结束了一场画展,时间充沛,她去了一趟冰岛,不由分享起她在旅途中的浪漫:“那个来自意大利的男人真的好帅,头上盘一个小揪,脸像个雕塑一样,身材又好,肌肉可结实了。”
“不过你们知道吗。”她表情down下来,“那天我和他一起邂逅了极光,喝了支红酒,最后微醺了那么一下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然后?”钱来好奇,“这次你又不喜欢了啊?”
“错,”易晓晓纠正她,“是喜欢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他脚臭。”
“这,”钱来无语了,“……”
“哈哈哈哈哈哈。”唐敏琪一下笑到要瘫倒,“不愧是你,这次是脚臭,上次是多汗毛,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命啊我这是。”易晓晓叹气,不由反思起自己的遭遇,“看来我还真得去普元寺烧烧香。”
“一堆烂姻缘。”
题外话扯完,接下来要轮到钱来分享,她讪讪笑笑说:“我最近也还是那样,上课下课备课,没啦。”
她想了想又补充说:“好枯燥哦。”
其实这次她没有跟大家讲,她还经加入本群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常一个人去看电影,逛公园,可这些说出来,不知道陈砚时会不会觉得她好可怜。
听她说完,陈砚时才最后开口,他同样说的简单:“我也就那样吧,爷爷年纪大了,我得回家里帮帮忙。”
徐子谦“哇”一下感叹:“你这个帮可太不一般了。”
国内没几个不知道陈康周的樾康集团。
“哪里不一般了。”陈砚时笑笑,“忙碌都是相同的。”
这话可让唐敏琪受不了了,她五指并拢,掌心朝上地朝陈砚时方向一摆,介绍说:“这是资本家。”
而后又朝自己比划:“这是被资本家剥削的猪。”
跟着她面无表情:“我们拥有不一样的忙碌!”
真是太搞笑了,钱来眉眼弯弯,一下没忍住笑,还没等她接话,前方走来一个熟悉身影。
她双手一拍,惊喜大叫:“小钱老师。”
紧跟着所有人都朝她的方向抬起了眸。
是陶姐。
钱来立马起身打招呼:“陶姐,好巧啊。”
“巧巧巧。”陶姐立马高兴地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可说完这话,她又立马可惜:“哦哟,早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你,我就让我的舞友把他儿子也叫过来了。”
“见一见也好嘛。”
“万一对眼了呢。”
真是好热心的阿姨。
钱来尴尬讪笑,心里一百次叹气,她真的好后悔吃饭选了这里。
陶姐看不出钱来脸上的窘迫,这么好的资源她当然要留给讨人喜欢的小钱老师。
像是想到什么般,陶姐突然一拍大腿,笑起来:“不然我让我舞友给她儿子打个电话,叫他现在赶紧过来。”
“法院离这也不远,来得及来得及。”
陶姐真是想出来个好主意,钱来尴尬:“呃,我……”
“要不还是下次吧。”她好像没有拒绝的办法,于是只能这样说。
可听在陈砚时的耳朵,他要不高兴了。
他还好好的活着呢,她就敢跟别人约着见面了吗。
名片虽然没有带,但也还是主动站起来。
尽管礼貌不对,但他手掌还是虚虚揽上了钱来的肩膀,而后笑问她:“小钱老师不介绍一下吗?”
惊得唐敏琪“哇”一下,这朵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荷花可以啊。
可是,介绍什么呀。
肩膀仿佛被啄烫,心里的兔子跟着跳起来,小钱老师要呆掉了。
陶姐也同样呆呆,但她不忘问钱来:“这位是?”
顺着陶姐的目光,陈砚时也跟着看向钱来。
“我是?”反正他也是要问她。
是什么是!
钱来心跳要关不住了,脸一下就被他变成了红色的圣女果。
跟着脑子转不过弯,怎么办怎么办,脑子坏掉了坏掉了!
这个可恶的地菠萝!!!
第五十四份午餐
小鹿乱撞的第五秒, 小钱老师飞速忽略那只沉沉搭在她肩头的手掌,对陶姐摆出了一个超大的职业微笑。
她向陶姐介绍陈砚时说:“他是我的高中同学。”而后视线朝座位上一扫,又补充道:“他们几位也是。”
因钱来的话, 几人朝陶姐礼貌点点头。
陶姐也跟着回以微笑,然后她又看向钱来, 脸上表情做恍然大悟状, 夸张问道:“今晚同学聚餐啊?”
也算是吧, 钱来笑笑:“嗯, 同学聚餐。”
打扰了这么下, 陶姐目光又偷偷瞟向小钱老师的肩膀,作为过来人, 她一下就看明白了, 想起刚才的话,她赶忙跟小钱老师道歉说:“刚刚是陶姐不懂事了, 小钱老师抱歉抱歉啊。”
“你别把我刚刚说的话放心上。”
钱来赶忙说:“没有没有。”
陶姐不再打扰,腰身一转, 她跟大家说“拜拜”,又道:“节日快乐啊小钱老师。”
钱来朝她摆摆手:“同乐同乐。”
“明天学校见。”
“明天见。”
待陶姐一走,钱来悄悄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发现肩膀突然卸了重量, 视线微微一侧,是陈砚时回座位上坐下了。
她不敢让目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也跟着赶紧回位置上坐好。
战术性喝水的时候,钱来发现易晓晓投来八卦的目光,再看唐敏琪, 她也跟着一脸“我就知道”的姨母笑。
钱来不敢说话,握住茶杯的手刚好挡住了偷笑的嘴角。
滑过喉咙的“咕咚咕咚”原来会变成心跳的“扑通扑通”, 钱来视线又开始要坐摩天轮转圈圈了。
贴心的是,她们没有在饭桌上用这件事打趣她,而是很自然地聊起了其他话题。
酸菜鱼上桌,徐子谦看一眼,他往碗里夹了一块沙嗲金钱肚,继而转头问陈砚时:“这次回来还走吗?”
是钱来有那么一点点点关心的问题,她又要假装喝茶了。
耳朵悄悄关注,像极了高中的时候,她每次身体慢慢后移,很快贴上他的书本,年少笨拙心动的感觉倏地被唤起。
钱来耳根一下就红了。
坐在她旁边的缘故,陈砚时没有发现她突然变得靠近的耳朵,只是看她又把白色陶瓷杯里的茶喝完,他顺手扬起茶壶,继续朝她空掉的杯子里添了半满。
虽然是回答徐子谦的问题,但语气却是朝着她的方向,他说:“不走了。”
这个回答让钱来有那么一点点点的高兴,她看着陈砚时倒茶的动作,手指搭在桌子边边,指尖扣在一起,她小声对他说着:“谢谢。”
按以往,陈砚时理应要回一句“不客气”,可他看了钱来一眼,突然“啊”一下,好像才发现般:“没想到我们小钱老师这么喜欢喝茶。”
是在说唐敏琪提到弹吉他的男生时,她一直在战术性喝茶逃避的事吗。
小气鬼,反正小钱老师会忽略他的阴阳怪气,她现在要喝汤咯。
钱来给自己装了一碗莲藕章鱼猪踭汤,她以德报怨,礼貌满满地问陈砚时:“你要吗?”
已经喝过一碗的陈砚时很配合,他把小碗移到汤盅旁边,对钱来说:“当然要了。”
钱来很快给他装了小半碗,又体贴把碗拿回他的面前,她要学他说话了:“没想到我……”
“我”字一出,她一下顿住。
才发现陈砚时一直在小钱老师前面加了“我们”的前缀。
看她不说话,陈砚时笑着问她:“我什么?怎么不说了?”
这要她怎么好意思说。
眼看又要把脸颊变成圣女果,钱来赶紧回身,一下就拿起汤勺说:“我要喝汤了。”
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把泛红的耳尖暴露在他的视线,陈砚时也跟着一下就拿起了汤勺,可他才不像她那么胆小,笑了笑,他说:“谢谢我们小钱老师了。”
*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说是钱来请客,最后还是陈砚时去买了单。
时间还早,钱来提议:“我们要不要去看电影?”
虽然唐敏琪很想去,可是:“我新闻稿还没写完,我得回去加班了。”她无力叹气,“你们去吧,看得开心啊。”
虽然嘴上一直吵个不停,但这会徐子谦还是决定陪女朋友回单位加班:“我也不去了,等哪天大家都有空我们再约着一起。”
好可惜,钱来不由把目光投向易晓晓。
“晓晓你呢?”钱来问。
突然少了两个人,易晓晓便自动把自己归类为超大瓦数的电灯泡,她找借口:“我也不去啦,前两天有客人订了画,我得回去赶工了。”
这下便只剩陈砚时,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钱来不由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她有点怕他也要拒绝,于是她开始找台阶:“要不,我们还是……”
没想到陈砚时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他说:“走吧。”
钱来一下抬眼:“啊?”
他看着她:“不是说要看电影吗?”
钱来:“哦。”
陈砚时朝其他三位眼神示意了下:“有空再约。”而后他抬手,指尖一下就勾住了钱来挂在身侧的包包,“走吧,我买了票。”
这么快吗,再被带走前,钱来也跟好朋友挥挥手告别:“那我们下次再约啦。”
“好。”
“再见。”
“拜拜。”
电影院开在茶楼附近的大商场,等个红灯过了马路就能到。
晚八点的夜里有燥热微风,钱来跟在陈砚时身侧,一起并肩穿过了被霓虹照亮的夜色,一路往前,两人走到直梯处,才发现那里已经排了好长一圈。
于是只好选择坐扶梯。
两人又跟随人群走到扶梯处,终于在转了几圈之后,到达了开在商场顶层的电影院。
站在影院门口,钱来犹豫,她最近想看的片子有两部,一部是评分很高的关于破案的刑侦片,另一部则是近几天靠口碑疯狂逆袭的治愈系国漫。
再有剩下的,就是些商业烂片了,她不知道陈砚时买了哪部电影的票。
钱来对着面前一张张巨幅大海报,问陈砚时:“你买了哪部电影的票啊?”
陈砚时回答:“爆米花的。”
“啊?”钱来呆住,爆米花也要买票吗。
陈砚时走向购票前台,非常理直气壮:“最近电影挺多的,我不知道你想看哪一部,所以票还没买。”
钱来跟在他身后,觉得男生应该会喜欢刑侦片吧,她语气非常乖:“那我们看那部刑侦片?”
听到这话,陈砚时脚步顿了下,他回身看了钱来一眼,而后笑笑,什么都没说,很快就买好了两张电影票。
晚上场次人多,位置便只剩下后排的过道边边,两人一前一后进放映厅,钱来捏着票走在前面,她找到位置,一下就坐进了里边,陈砚时很快跟上,也顺势坐在了外面。
可乐放在座位旁边的架子上,爆米花便没了可以安置的地方,于是只能由钱来抱在怀里,她对陈砚时说:“你要吃爆米花就跟我说哦。”
可周围人声嘈杂,陈砚时好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因此他坐姿微微向下,头稍稍靠到她旁边,而后再侧眸对着她问:“你说什么?”
声音很轻,距离也很近,他无法忽略的强势气息朝她袭来,钱来吓一跳的瞳孔一下就倒映在了他得逞的视线。
关灯了。
跟着周围只剩巨幕投出微弱光亮。
像薄薄夜色映在他的脸庞,心跳慌张,在影片前奏即将响起前,他突然朝她勾了勾唇角,用气音压低声音说:“知道了。”而后不管她手指蜷缩,他已经自顾自地收回了视线。
他真的好讨厌。
钱来立马坐正,心跳加速,她赶紧抓一口爆米花塞进嘴巴。
她现在,可是一口都不会留给他的!
没吃几口,影片很快便开始了,由谜题引出的开局使得钱来很快投入了全部注意力,她无暇再分心关注其他,跟着影片倒霉的主人公一起,走进了一场怪诞梦境。
影片走到三分一,随着案件推理,血腥场面逐步呈现,每一下,影厅里都会想起此起彼伏的“啊啊”叫。
但这些叫声中没有钱来的,她只会在警犬对着镜头吐舌头那一下,惊喜地发出了一声“哇。”
跟着:“它好可爱呀。”
接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案件推理,随着阴森恐怖的背景音乐响起,陈砚时歪头,无语托住了腮。
是他想错了,选择刑侦片的钱来心底没有藏着小心思,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看着前座紧紧靠在一起的脑袋,在抓住凶手时,陈砚时重重叹了一口气。
仿佛他才是影片里,那个心怀不轨的贼。
短短两个小时的电影很快结束,走出影院,钱来把最后一口可乐喝完,她高兴地对陈砚时说:“这部电影真的是好精彩啊。”
“我完全没猜到凶手会是那个卖羊肉的阿姨。”
看她如此雀跃的样子,陈砚时也跟着说:“嗯,我也没猜到。”
心思不在电影,他连猜都懒得猜。
一路走进夜色,晚十点的微风依旧燥热,霓虹被路灯切割,钱来跳上树影,看周围已经逐渐稀少的人群,她问陈砚时:“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她其实还有那么一点点点的想和他待在一起。
没什么地方可以去,陈砚时反问她:“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么?”
好像是没有了,钱来说:“没啦,时间挺晚的了。”
顺着她的话,陈砚时突然问她:“刚刚的电影,你晚上看了会不会害怕?”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钱来认真回答:“不怕呀,我小的时候住在大山里,没有电的时候黑不溜秋的,我感觉那个才比较让人觉得害怕。”
从没听她这样说过,陈砚时又问:“你怕黑?”
“不怕呀。”钱来认真想了想,“我好像没有什么是特别害怕的。”
不愧是小钱老师,既然如此,陈砚时只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可是你的高中同学有点害怕。”
“我的高中同学?”钱来停下脚步,一下想起她对陶姐介绍他时的称呼,她抬头看向他的脸。
骗人的吧。
他刚刚明明都没有尖叫呢。
钱来有一点点皱眉头,不确定地问:“你不敢看刑侦片么?”
陈砚时面不改色说:“嗯。”
这下钱来要愧疚了,可看都看了:“那现在该怎么办呀。”
陈砚时试探给出回答:“你送我回家?”
如果是这个答案的话,钱来可要胡思乱想了,他问她怕不怕,其实就是想送她回家吧。
钱来小小声:“可是你家好远呢。”
“远吗?”陈砚时假装思考了五秒,很快就对她报出了地址,“江洲湾B栋1503。”
他看向钱来,嘴角微弯,跟着换上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模样真的好欠打。
“不远吧?”他问她。
明明就在你家楼下。
这下钱来能确定他说的害怕是骗人的了。
她不要理他了,赶紧转身,又跳上树影,踩着路灯不会摇曳的影子说:“我才不要呢。”
陈砚时跟在她身后,笑问着:“不要什么?”
钱来不打算回答。
只是他有他的办法,手指一下就勾住了钱来挂在身侧的包包带,稍稍一使力,钱来踉跄两步,差点要撞到他的怀里来。
心跳“砰砰”,可是身边已经没有可以战术性喝水的茶杯了,钱来肩膀贴上他的胸腔,她极力忽略此时正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尖叫血液,抬眸,直直看向陈砚时的眼睛。
可是她不敢问话。
明明才第一天见面呢。
可是这一刻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了。
陈砚时说:“那我要吧。”
他过于滚烫的目光使得钱来一下就变成了竞走的鸵鸟,她不敢听他接下来的话。
胆子还是这么小的吗。
明明刚刚还说没有什么是害怕的。
陈砚时无奈,叹气的时候心里在想。
下一次,他一定要把她绑起来。
第五十五份午餐
月亮羞涩的夜晚, 洗完澡,钱来从浴室里出来,脚步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 她悄悄走到沙发,慢慢抱起了发呆的圆橘子抱枕, 而后膝盖抵达沙发坐垫, 紧跟着身体快速倒下。
“啪——”
从进家门到现在, 她脑海里一直漂浮着一个解不开的谜题。
陈砚时是什么时候搬到她楼下的?
思绪在转圈, 他说已经回来好几天了, 所以是在这几天之内么?
可一直没有听见楼下传来任何搬家的响动,还是说, 他搬来的时间还要更早一点?
钱来翻了个身。
她现在真的好好奇, 可刚刚羞赧的情绪在心里乱窜,她一下慌张, 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只顾着变成鸵鸟逃跑, 一下就错失了问话的最佳时机。
现在再问就太奇怪了。
钱来鼓起脸颊,紧紧拥住了怀里的圆橘子抱枕,像以前一样, 她又把脸埋进了它不长叶子的头顶, 而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又偷偷笑出来。
窗外月光洁净,晚风温柔, 星星无声漫步宇宙。
圆橘子圆橘子,你敢相信吗,她等了这么久的陈砚时突然就回来了。
是真的回来了哦。
隔天清晨六点。
早早被闹钟吵醒的小钱老师没有任何一点打工人该有的起床气。
印花小清新薄薄夏被随纤细五指温柔掀开, 白色狗狗居家软拖鞋愉悦去往阳台,城市堪堪苏醒, 云层仍未完全透亮,钱来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再睁开眼,感觉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认真洗漱完毕,钱来站在衣柜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女人的衣橱里永远都少一件衣服”。
她一下翻出衣柜里各种款式的小礼服,而后对着镜子左右比划一百次,最后无奈泄气。
又不是要去参加选美,要上课的小钱老师最终还是决定以舒适方便为主,选了一条很适合夏日的温柔森系杏色连衣长裙。
发型半扎,再久违地化个淡妆,涂润唇膏的时候要将嘴巴抿一抿,“啵”一下,嘴唇便会像果冻一样,有了好看的樱花粉色。
包包还是昨天那个适合通勤的托特帆布包,鞋子依旧是方便她害羞就逃跑的小白鞋。
装扮上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乍一看,又好像全都变了。
早七点,进电梯的时候心跳加速,可是那么早,陈砚时应该还没有起床吧。
来不及细想,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很快就由23跳成了22 ,钱来呼吸一滞,可还没开始紧张,数字22很快又变成了21。
电梯没有停下。
心底瞬间被失落占满。
原来从期待的向日葵变成蔫吧的黄花菜只需要一秒钟,小钱老师不开心了。
很快电梯抵达一层,钱来心情蔫蔫,垂头扶了扶肩上的包带,早起上班的打工人就应该换上痛苦面具,她沉默地走出了电梯。
是她出门太晚了吗,钱来无意抬眼时,忽地一顿,她呆住了。
如果眼睛没有花掉的话,那么此刻,站在玻璃大门外,那个站得笔直的,穿着黑色西服裤,铅灰色商务衬衫的,精英感满满的……
男生。
男人。
男士。
小钱老师一下就红了脸庞,男人这个词语好像和她记忆中的陈砚时完全沾不上,可此刻的他,站在已经彻底透亮的天际下,高大的背影,在服装的衬托下,他好像已经彻底褪去了青涩,只剩成熟男性荷尔蒙满满的力量感。
钱来突然变得紧张,她脚步变缓,轻轻推开了玻璃大门。
听见响动,陈砚时回过头。
原本淡漠的眼眸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一下就染上了柔和的暮色,他笑起来,柔声和钱来打招呼:“早啊,小钱老师。”
桃花眼带笑,鼻梁骨高挺,冷白的皮肤在初升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柔和。
明明他还是和昨天一样好看的眉眼,可是为什么今天看起来,好像突然有了很大的改变。
是因为男人这个词语吗?
还是,他也早早就起来,和她一样精心打扮了的缘故。
可恶。
钱来极轻地咽了下口水,眼睫像蝴蝶翅膀一样快速扇动着,好几下,她才说:“早上好。”
陈砚时看出了她的紧张,却也还是要对她明知故问着:“这个点,小钱老师是要去上班?”
真是个坏蛋,钱来轻轻点头:“嗯。”
他没给她拒绝的余地,他直视她的眼睛说:“我送你。”
连个征求意见的“吧”字都没有的,钱来咬住下唇,有一点点语气扭捏地“哦”了一下,而后她立马飞速地抿住了即将要偷笑的嘴巴。
因她的动作,陈砚时的目光极轻地落在她的唇上,今天她的唇色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看起来粉粉嫩嫩的,有点像果冻那样Q弹,不知道尝起来会不会也是果冻一样的口感。
这个想法一出,陈砚时呼吸变得短促,不由迅速移开目光,再说话时,喉结隐隐滚动,声音不自觉随心跳发颤,他说:“我们走吧。”
说完快速转身。
钱来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跟着抬脚,一下就走到了他的身旁。
康叔的车子已经早早候在了小区大门外,没等陈砚时把这话说出,小钱老师已经开心分享:“姐姐为了方便我上班,特意在这里买的房子。”
“虽然离学校不远,但遇上早高峰塞车,也还是要花差不多四十五分钟才能到的。”
“所以我平时一般都坐地铁上下班,只有五个站,加上两边走路的十五分钟,加起来半个小时都不用呢。”
听她这么说,陈砚时很快改变想法:“那我们坐地铁去。”
雀跃的打工人小钱老师一点都关不住脸上的笑意,虽然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可是她很想知道,于是也学着他那样明知故问:“你……”
“是特意在楼下等我的吗?”
问完就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直视前方。
等他回答的样子比昨晚逃跑的时候胆子大了不止那么一点点,陈砚时“呵”一下,有些许咬牙切齿地反问她:“你说呢?”
我说什么呀,钱来也不直接回答,只是声音莫名变得更甜:“那你等我很久了吗。”
何止等了很久。
这几年,繁重的学业,一次次糟心的失败治疗,外加毕业后进入高强度的工作,以至于他没能抽出任何哪怕只有一分钟的时间,他真的很想回来见她一面。
陈砚时看她一眼,嗓音沉沉说:“很久了。”
一语双关的问题与答案,钱来一下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故作镇定地抬手,指尖碰到发热的耳朵轮廊,发型完美,因此她只能将空气挽到耳后。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又怂又要学大胆。
可是现在没有地方躲起来了。
好在陈砚时决定解救她,他开玩笑的语气响起:“我从昨晚12点开始就在这里等着了。”
钱来跟着轻松语气:“我才不信呢,你是骗我的吧。”
他笑起来,自若承认说:“嗯,这句是骗你的。”
“但上一句不是。”
又回到了话题的闭环。
钱来心跳慌张,如果视线是蝴蝶,那么此刻蝴蝶已经飞过了地面,路过了朝阳,最后堪堪停在他脸上,与他的视线碰撞。
好像是真的不会接话了,教语文的小钱老师大概要改行去教体育了,她又变得只会说:“哦。”
然后跟在他身后,快乐得像一颗雀跃的跳跳糖。
回到学校,英语老师一眼就发现了钱来的不一样,她打趣语气说:“我们小钱老师今天好漂亮哦。”
听到这话,陶姐赶紧过来八卦:“我们小钱老师是不是交男朋友啦?”
英语老师又要无语了:“陶姐,虽然我们小钱老师单身,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惦记我们小钱老师了。”
陶姐才不管她,嘴一咧,乐呵呵的给钱来打了个颜色,暗示着昨晚说:“是吧,陶姐的眼睛不会出错的。”
钱来脸一下就红了,难得不否认:“现在还不是呢。”
“什么什么!”这下轮到英语老师八卦了,“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钱来回话:“我们哪有什么秘密瞒着你。”
听得陶姐一拍掌,跟着大嗓门笑嘻嘻:“现在还不是,以后就是了嘛。”
还好英语老师的母语说中文,没头没尾的话也能一下就听懂了彼此联系,她笑说:“我们办公室最后一朵金花终于开窍,也要脱单啦。”
这真是搞得钱来很不好意思了:“还没有呢。”
“快了快了。”陶姐笃定,“到时候可得请大家吃脱单饭啊。”
话音刚落,恰好数学老师走进门,他一下就捉住了问题:“谁请吃脱单饭?”
陶姐笑着接话:“我们办公室还能有谁哦。”
数学老师恍然大悟,“哦”一下:“恭喜恭喜啊,小钱老师。”
友好的同事氛围真的让小钱老师好慌张,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高兴说:“现在还没有啦。”
“不过等有好消息,我一定会请大家吃饭的。”
“哈哈哈哈哈那就等你的好消息啦。”
“听着有份啊小钱老师。”
“知道啦。”
结束了让人心跳的话题,钱来回到座位,喝水的时候不由想起昨晚,从电影院出来那会儿,陈砚时说的那句“我要吧”。
如果她没有胆小地跑走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胆小地变成鸵鸟快速竞走,说不定她现在就是可以请大家吃脱单饭的小钱老师了。
想到这,钱来悠悠叹气。
她这样,陈砚时下次还会主动吗?
问题不用思考很久,钱来很快便收到了陈砚时发来的微信息。
短短一句话对她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微信里,他非常主动地问她:
我可以预约小钱老师今晚的晚餐吗?
第五十六份午餐
答案当然是可以啦。
不过钱来还是小小矜持了一下, 等时间足足过了一分钟,她才在手机上敲字回复:我今晚刚好有空。
钱来:可以的。
陈砚时很快发来:你几点下班?
陈砚时:我去接你下班吧。
看来他还是会对她主动的,钱来好开心, 看了看排课表:我下午没课,五点就可以走啦。
陈砚时:好。
而后他再发来一个“猫猫飞吻晚上见”的表情包。
好一只让人脸红的猫猫, 一下就擒住了钱来紧张的心跳, 她戳戳手机, 立马前往表情包商店, 不甘示弱地选了一个无比正经的老年人专用闪图——
荷花再见。
指尖轻抬, 用力点击,平静发送。
下一秒, 小钱老师对着圣洁的荷花再见平复了心跳, 她要去认真上课了!
可两节课上完,吃过午饭, 过完午休,再睁眼, 整个下午,秒针就像是被绳子绑住了一样,移动得非常非常非常缓慢, 缓慢到钱来每一次抬头看表, 时间竟然只过去了不到三分钟。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四点半,钱来开始整理起仪容仪表, 确认长裙子没有因睡觉躺出奇怪的折皱,再补补妆,趁没人注意, 补了润唇膏的粉嫩唇瓣赶紧对着小镜子“波波”两下。
然后立马把化妆镜藏进了背包。
又若无其事地坐好。
与钱来雀跃的心情不同,此时的天空好似失恋般, 在下午的四点半,它眼里蓄满了泪水,突然将原本穿得好好的湛蓝色连衣裙换掉,而后换上了厚厚的灰色乌云毛衣。
闪电是被它扯坏的拉链,“轰隆”一下,毛衣漏空,天空一下气急,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瓢泼大雨倒水下。
真是好完蛋。
难得拥有摸鱼心情等下班的钱来赶紧点开天气预报,可恶的,没有提示今天要下雨呢。
好在小钱老师办公室里常备着一把折叠伞,下午四点四十五分,钱来看着被雨水糊成一片的玻璃窗,心想,来接她下班的陈砚时,会因为这场雨而被堵在路上吗?
他会因此而取消和她的晚餐吗?
钱来不知道答案。
只知道在下午的四点五十分,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条无奈望天的忧伤咸鱼,或许她等不来她的有缘人了。
怎么还不下班啊!!
钱来好焦急。
终于在五点前等到了陈砚时发来的微信息,忧伤的咸鱼干要变成一条鲜美的活鱼咯。
钱来赶紧点开微信,是陈砚时发来的:问了下你学校不给进车,你办公室在哪一栋?
陈砚时:我过去接你。
雨下得有点大,钱来赶忙回复他:不用啦,我办公室有伞,我走出去就好。
钱来:你车是停在正门么?
钱来:还是南门?
陈砚时:我已经进来了,问了门卫,你是在明德楼吧?
陈砚时:我到了,你不用着急,弄好事情再慢慢下来。
陈砚时:我在楼下等你。
怎么可能不着急呢,今天的小钱老师,可是从上班就开始期盼下班了呢,好不容易等时间迈向五点,钱来飞速起身和大家说再见:“我走啦,各位老师明天见咯。”
英语老师闻声抬头:“哦好,小钱老师明天见。”
“雨天路滑回家注意安全。”
“明天见。”
“明天见。”
友好告别,钱来飞速跑下楼梯,四点半就已经放学的课室此时早已呈现空荡荡的安静,因此楼道沉寂。
风略过耳畔,跑到还剩最后一层,钱来倏地慢下脚步,待平稳呼吸,她才装作慢慢走下来的样子,步子是沉稳的一级一级一级。
听见响动,陈砚时侧眸,嘴角朝她微微扬起弧度,是对她温和笑起来的样子。
这也帅得太犯规了吧。
对上他的目光,钱来也微微抿唇笑了起来。
只有雨声的空间里,谁都没有说话。
可视线却好像已经被胶水黏连,是彻底分不开了。
钱来步子缓慢,待走到陈砚时身侧,她不好意思笑笑说:“麻烦你来接我了。”
陈砚时也跟着她笑:“接你怎么会是麻烦。”
可恶,钱来又是只会脸红说:“哦”
陈砚时看看她,微笑着不再说话,紧跟着将手上的黑色长柄雨伞朝空中一扬,伞面“砰”一下撑开,待举过头顶,他们自觉靠近,肩膀与肩膀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一臂。
陈砚时低声说:“我们走吧。”
钱来站在他身侧,缩缩肩膀:“好——”
两人迈进雨幕,豆大的雨珠砸得伞面劈啪作响,这会儿才觉得雨是真的有点太大了,尽管陈砚时已经将伞面尽量往钱来的方向移,可仍旧挡不住她被狂躁的雨水打湿了手臂。
明明两人中间还空着距离的。
只要再靠近一点点也许就能解决被雨淋到的问题。
可钱来不好意思移动,就这么直直又走了两步,她潮湿的肩膀突然□□燥的手掌罩住了。
只一下就能带动她的身体。
钱来脚步趔趄,还没来得及紧张地止住呼吸,她就已经被陈砚时强有力的手臂半带进了怀里。
心跳在这一秒停止。
晚五点十分,下雨的缘故,校园里的路灯提前亮起,钱来和陈砚时再自然不过地穿过了薄薄灯幕,短短的一段路程,谁都没有说话。
心脏默许着彼此身体的靠近,呼吸是,隔着衣服的皮肤也是。
很快便走到车子处,陈砚时先送钱来上副驾,而后他再绕圈回到了驾驶座。
今天是由他来开车。
一辆黑色宾利欧陆,没想到第一次给人当司机,就让他遇上了如此狼狈。陈砚时从后座给钱来拿来毛毯,又调高了车内空调温度说:“先擦一下,你淋了雨别着凉了。”
可是他才是淋得最湿的那一个,钱来赶紧把毯子递给陈砚时,语带着急:“还是你擦吧,我身体强壮不要紧的。”
她担心的眼神和话语显得他像个弱鸡,这时候不免想起高中他过敏进医院那会儿,她为他哭到红了眼的双眸,以及,和现在一样把他当成弱鸡看待的样子。
陈砚时盯着钱来,沉沉的语气:“小钱老师,我不弱的。”
可钱来还是担心他的身体:“可是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陈砚时瞄一眼她的衣袖说:“你的也是。”
顺着他的眼神,钱来摸摸手臂:“我湿一点不要紧的。”
所以一定要在这么紧闭的空间,被霓虹车尾灯滑过潮湿身体的时候,用Q弹果冻一样的嘴唇跟他讨论湿不湿的问题吗。
陈砚时要咬牙叹气了,抓过毛毯一下就盖住了钱来的头顶:“听话。”
而后他没再看她,方向盘一转,车子驶入街道,终于离开了关于湿哒哒的话题。
怕钱来感冒,陈砚时最终还是决定先带钱来回家换衣服,再顺便洗个热水澡。
可是这样一跑,钱来也懒得再麻烦出去吃饭了,因此提议说:“不如我们在家打边炉吧。”
听她这么说,陈砚时搭在方向盘的指尖不由轻点了两下,而后换上一副沉沉思考的表情,只是不过两秒他就下了决定,还是先不告诉她吧,今晚的晚餐,其实他很早就已经开始筹划。
所以昨晚令她跑走的“我要吧”,并不是他要随意告白的开场白。
今晚的晚餐才是。
她值得最好的对待。
但如果她还不想的话,陈砚时愿意顺着她的意思说:“好。”
“可是我家里没有食材。”
这个没问题,钱来拍拍胸脯:“食材我来解决,现在手机下单很快的,应该我们回到家就能送来了。”
陈砚时看她一眼:“好,点你喜欢的就好,我都随意。”
钱来“嗯嗯”戳手机,直接就放弃问他“肥牛你吃吗”,认真选了一大圈后,她才发现家里没有鸳鸯锅,不过芜市人的口味,应该都爱清水汤底。
于是钱来又叫了个清炖牛骨汤底的外卖。
车子一路疾驰,两人很快到家,尽管是楼上楼下,陈砚时也还是贴心的先把钱来送回了家。
大门微开,钱来手动按了下玄关的开关,“啪”一下,暖黄色灯光亮起,极致温馨的原木装修风格扑面,温暖的配色,像住在了温热阳光,每一处都有着满满的家的归属与安全感。
陈砚时换上钱来新买的拖鞋,很自然地提着两大袋同步送达的食材穿过玄关,再转身,径直走向厨房。
路程熟悉得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
钱来跟在他身后,看他熟练地解开袋子,找锅拿碗,她赶忙跟上说:“我来我来我来。”
“你放那就好了。”
陈砚时看看她:“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再换身衣服,别着凉感冒了。”
钱来才不要:“那你也先回去冲个热水澡换衣服。”
陈砚时好笑:“小钱老师这么快就要赶人了?”
钱来说不过他,只好允许他陪着她简单地收拾了下食材,然后把装有清汤的多功能锅端到餐桌,再把用保鲜盒子装着的生食逐一摆放在桌面。
才堪堪弄完,钱来又要把陈砚时推走:“你赶紧回去换衣服了。”
陈砚时无奈:“好好好。”出门时他问钱来,“那我等下怎么进来。”
“这简单。”钱来对他完全不隐瞒,一下就报出了自家门锁密码,而后又带陈砚时边录指纹边说,“你直接进来就好啦。”
对他这么不设防的吗,陈砚时要敲她脑袋了:“你就这么放心我。”
他要这么说的话,钱来可是会反击的:“我明天就改密码了。”
“不许改。”陈砚时好霸道地看向钱来,“晚点你去把我家的指纹也录了,我们礼尚往来。”
钱来“哦”一下,又催他:“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眼看他不走她也不会去洗澡,怕她真的要着凉感冒,陈砚时只能说好,他站在门外笑起来:“晚点见啊,小钱老师。”
钱来也跟他“拜拜”:“晚点见,小陈……”
“砚时。”
没等他又要笑着抓她脑袋,钱来已经“砰”地就将门给关上了。
猫眼里是他极度无语地“呵”了一下,钱来额头贴着门,忍不住低声偷笑,待确认他的背影已经转身离开,她才趿着拖鞋走向浴室。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上来,钱来简单冲了个澡,可是此时被雨水浇湿的头发正黏糊糊的粘在她的头皮,让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清爽美丽,思考半秒,钱来摘掉围在身上的浴巾,又开始认真洗起了头。
前前后后弄完得有好一会儿了,钱来换上一身休闲居家装扮,短袖卡通T恤配同款灰色长裤,再把刚刚吹干的头发虚虚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形状。
看起来是可爱的稚气感。
从房间出来,一路走到客厅,空间有着无声的静谧。
这让钱来脚步不由放轻。
陈砚时还没上来么?
没等她把这个问题想完,视线已经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沙发。
此时的他也是一身休闲的居家装扮,纯白色T恤衫配浅灰色长裤,身体并不绷直地靠在沙发椅背,头有些许歪倒,头发柔顺搭在额头,像极了一只疲惫许久终于得以沉睡的猫。
钱来轻声走到他面前。
他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褪去了上午成熟男人的外套,此时的他又变成了她记忆中的那个陈砚时。
那个表面看起来很冷漠的,高傲的,但实际对所有人,尤其是对她最好的,她偷偷写在日记本里的,大大大大大好人陈砚时。
钱来心底蓦地一片柔软,她赶紧从房间拿来一张薄毯,轻轻盖在了陈砚时的身上。
缓慢的动作没有将他吵醒。
于是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的钱来有了更胆大的决定。
呼吸悄悄放轻,因为陈砚时并没有彻底躺下的缘故,以至于钱来只能半弯着身体,身体控制着力道朝他的方向靠近。
她的目光专注地移向了他紧闭着的眼睛。
原来近看,他的眼睫毛真的有这么长。
鼻子也好看。
嘴巴也要看。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钱来呼吸放缓,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起来高中那会儿,他芒果过敏进医院的事,那真的是好久远的记忆了。
那时的他真的好可恶,居然一直装睡,吓得她以为他一直没有醒,情急之下没有任何思考就去探了他的鼻息。
那现在的他也是在装睡吗?
鬼使神差,钱来又悄悄伸出手指,缓缓朝陈砚时的鼻翼靠近。
指尖一步,两步,三步。
离他的鼻息不过一厘米,眼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她就能趔趄撞进他怀里。
钱来突然又怂掉了。
刚要起身逃离,不料手腕一下又被抓住了。
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年,陈砚时倏地睁眼,不同的是,这次的他抓住的不再是她纤细的指尖,而是细细手腕,只要他稍稍使力,一下就能把她扯进他怀里。
眼看就要倒下,钱来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五指惯性撑在他肩头,缓冲他强势的力道,使得她才没有完全往他身上倒。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反向力度,陈砚时有了更快的动作,一下就抬起另一只手,温热手掌贴上她后背,猛一用力,她就这么直直撞进了他怀里。
跟着低沉嗓音伏在她耳边,问她:“今晚也还要跑吗?”
这下钱来不动了,变成一只乖巧猫咪,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可是倾斜倒在他怀里的姿势好累哦,钱大胆在被抱了好一会后,脚尖抬起,膝盖顺势抵上沙发坐垫,她要换个可以跪坐的姿势了。
只是膝盖堪堪弯曲,身体还没坐下来,下一秒,她被陈砚时止住了动作,跟着耳边的呼吸像是染上了重量,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她就被他彻底带倒,完完全全地压制在了身下。
虽然,这样,躺着,是不那么累了。
可是姿势真的!!
钱来一动不敢动,视线去往呈暖黄色的天花板,鼻尖传来他身上海盐沐浴露的味道,猜测他刚刚应该是冲了澡。
头不自觉后仰,微微咽下口水时,感知变得清晰,陈砚时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锁骨,嘴唇好像也虚虚贴在她的皮肤。
好要命。
钱来止不住心跳,仿佛快要窒息,她轻轻喊了声:“陈砚时。”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叫,甜糯的嗓音直直刺激着陈砚时早已爆棚的心跳,额头青筋隐隐,他是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挣扎了好久好久,仿佛是认命般,陈砚时终于泄了气,一下就把身上全部的重量压在了钱来的身体。
可不到一秒,他又快速起身,重重地在她颈窝处叹了一口气。
她身上的橘子味道不断萦绕在他快要疯掉的鼻尖,下一秒,他的手臂快速环过她早已彻底软掉的腰际,跟着薄唇紧贴她颈侧的皮肤,嗓音好像已经完全哑掉了,他沉沉叫了声:“钱来。”
钱来喉咙仿佛已经不会说话,只能艰难地挤出一声:“嗯。”
可却是无比颤抖的音调。
陈砚时一下紧了怀里的力道,好半晌,他语调无不惋惜:“钱来,其实我一直很想给你一场,我自认为我能给得起你的最好的告白。”
“所以我提前一年做了准备,你说你第一个玩具是爸爸捡回家的灯笼,我就为你做了一盏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灯笼,祈福你以后的人生永远都不会再拥有黑暗。”
“你说你很喜欢吃饭,其实我今晚亲自为你准备了晚餐,当然不止今晚,我现在已经可以365天不重样的做饭。”
“我从国外请了小提琴师,空运了鲜花……当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我想说的是,现在的我,因为有克制不住的卑劣念头产生,因此忍不住要着急地对你说出这些话,想迫切地向你讨一个笃定的身份,也想……”
“不被你推开然后骂我对你耍流氓。”
他突然笑了笑,抬起眼,直直对上她已经彻底呆掉的眼眸。
柔声问她:“你在听吗?”
对上他的眼睛,钱来看着那里面装有她小小的倒影,心底像是被熨烫过般,她缓缓点头:“我在听的。”
陈砚时继而换上无比认真的语气,鼻尖呼吸缠着呼吸。
他微微低头,俯下身体时,要虔诚问她: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第五十七份午餐
屋内灯光暖黄。
陈砚时落在耳边的每一个字, 不管怎么重组,钱来都能听懂他的意思,可是可是, 他们现在离得实在是太近太近太近了,近到他每一次呼吸, 仿佛都在剥夺她的氧气。
而且他们嘴唇与嘴唇间的距离, 是不是都没有超过一毫米。
钱来脑袋发胀, 完全不敢张嘴, 虽然她早已在心里说了一万遍“我愿意”。
陈砚时倒是很有耐心, 也不催促她回答,给足她思考的时间, 就这么一直俯在她身侧, 眼睛抓住她的眼睛,神色勾勾的样子, 像是在对她做出勾引。
他真的太坏了,已经完全不再遮掩对她强烈的欲望, 也不允许她有任何的躲避与逃离。
心底瞬间跑过一万只蚂蚁,钱来被他的眼神勾得心痒难耐,喉咙枯萎, 眼神变得迷离的这一秒, 她同步缺失了水分,而陈砚时是能拯救她的水源。
她不由稍稍仰起头, 唇瓣要去与他贴近相靠,柔软侵袭,陈砚时却突然撤后, 仍要与她保持着不到一毫米的距离,而后再度低声, 问她:“你还没回答我。”
“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男朋友?”
沉沉的语调令钱来大脑彻底没办法思考,她脑子像被浆糊糊住般乱七八糟,于是她呆呆点头,一下就被陈砚时用牙齿衔住了唇肉,虚虚的力度,他耐心引导:“要说你愿意。”
钱来很配合,立马张嘴说:“我愿……”
“意”字还没出口,她的话语就已经被陈砚时吞没。
舌尖勾缠,时间缓慢,小钱老师的感知已经是不小心被打翻的调色盘,她好像没有意识了,只知道身上是蓝色的海盐味道,鼻尖是透明色的潮湿呼吸,以及嘴里,是粉红色心跳的甜腻。
钱来脚趾深深蜷缩,再度感知到陈砚时抬手丢掉了他们身侧那个碍事的枕头,而后他缓缓解下她绑着的头发,发丝垂落的同时,他的吻也同步向下,一路滑过她的脸颊,最后落在她的耳垂处,牙齿轻咬,舌尖一勾,温柔将她的耳垂含住。
这个位置真的是太敏感了,引得钱来不由弓起身体,忍不住发出嘤咛,她极轻地“唔”了下,而后手臂再也没有攀上陈砚时肩头的力气,缓缓往沙发上一滑。
“啪——”
她彻底被他弄到融化,变成一颗任由他欺负的纯情奶糖。
奶糖绵软,陈砚时再度覆上她的唇,含住又张开,一下一下,过于凶猛的力道又将钱来的呼吸吞掉,她快要被他咬到受不了了,眼睛红红,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陈砚时堪堪停下。
钱来胸腔起伏,像溺水的人重新获得了氧气,她止不住大口呼吸。
哪有人接吻都要哭的,陈砚时心疼,而后温柔抬起手,替她擦掉眼泪,并问她:“怎么了?”
钱来真的是好委屈好委屈,她要带着哭腔控诉他:“你好用力。”
这叫什么用力,陈砚时沉沉看她一眼,而后微微叹气,抬手将她抱住,一个翻身,顺势将她搂进了怀里,他认错说:“好了,对不起。”
以后还有更用力的呢,他又问她:“我弄痛你了?”
钱来点头:“嗯。”
陈砚时朝她脸上看,忙问:“哪里?”
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
钱来脸颊冒着热气,她不敢说话了,只好生气地把头躲进陈砚时的怀抱,而后轻轻舔了舔被他咬过的嘴巴。
她非常不好意思回答。
可恶,她才不要回答呢。
因她突然的沉默,陈砚时不由笑了笑,环着她腰际的手要将她搂得更紧,他头偏低,虚虚贴近她的耳侧,向她保证说:“我下次注意,会对你轻一点的。”
钱来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话,可还是忍不住微微鼓起了脸颊,额间贴着他的心跳,朝他的心口点点头。
一下,两下,三下。
胸口的皮肤像被猫咪蹭蹭般,一下又蹭得陈砚时心痒痒,血气瞬间就上溢,他抬手按住钱来的后脑勺,立马止住她的动作说:“好了不要动了。”
“让我好好抱抱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这三个字由他嘴里说出来,莫名让钱来觉得好温柔。
于是她乖乖巧巧,要变成被男朋友抱抱的可爱猫猫。
可是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原来躺在男朋友的怀抱,是那么容易就睡着。
钱来极舒服地睡了一觉,再睁开眼,时间已经去到了十点。
抬眼便是天花板上暖黄色的灯,钱来睡眼惺忪,语调带了点刚睡醒的鼻音,因此声音便显得有点嗲,她问陈砚时:“我怎么睡着了,现在几点了呀?”
陈砚时看看墙上挂着的发呆狗狗时钟说:“已经十点十分了。”很快他又补充,“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了?”
现在的钱来完全感觉不到饿,她只想窝在陈砚时的怀里,就这么被他一直抱着。只是明明他们已经贴得够近了,可她还是要不断移动,仿佛要融进他的身体说:“我还不饿。”
陈砚时目光柔和,纵容她贴近的距离,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问她:“那再躺一会儿,我们十点半起来吃晚餐?”
“好吧。”钱来其实一点都不想起身,因此回答的语调染上了那么一点点点的不乐意。
陈砚时听出来了,捏捏她的脸颊,哄小朋友一样:“我们吃饱了再睡好不好。”
而后又打趣她:“我们小钱老师不需要补充体力吗。”
补充什么补充,钱来思想歪倒,一下就要脸红。
可是可是,她现在只是想这么躺着,才没有其它坏心思的弯弯绕绕。
可恶的,钱来一下就要坐起身:“我要去吃饭了。”
却又被陈砚时拉着继续躺下:“再陪我躺会儿。”
哼!
没有主见的钱来又回到了陈砚时的怀抱里,但她并不打算继续和他说话,时间安静了五秒,她待不住,要用她的脸颊对着他胸口的衣服磨一磨,蹭一蹭,然后再玩玩他的手指,捏捏他的指纹。
心里的感觉好神奇,明明他们那么多年没有见面,彼此仅靠微信保持着微弱联系。
偶尔他们说一句话,要隔上好几个小时才能收到对方的回答。
如今再见,他们仿佛径直越过了时间,明明才重逢不到两天,可确认心意的这一刻,他们相处起来没有任何的陌生与不适,好像他们中间并不存在他离开的那几年。
是因为心的距离没有变远吗。
还是他们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
而且如果他不去治病的话,他们会高考结束后就在一起了吗?
可是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她以前知道吗?
……
一连串的问题在心里变成串串烧,钱来抬头,自然而然地对上了陈砚时的眼眸,她想要问话,却又莫名害羞,什么都问不出口。
但陈砚时会懂她,只要她一个困惑的眼神,他就能大概猜测到她心里的想法。
他抬手捏捏她的脸颊,问说:“怎么了,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由他引导的话题,虽然不好意思,可钱来却也很诚实:“嗯,有的。”
“你想问我什么?”
好多好多呢,不过:“你是什么时候搬到我家楼下的?”
这个问题陈砚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笑笑,语调轻柔:“真正搬进来的话,应该算昨晚吧。”
“昨晚?”
“嗯。”
陈砚时:“但知道你搬来这里没多久,我就把你家楼下的房子给买了。”
“买了?”这里不便宜呢,钱来要心疼钱了,“大家买这里其实就为了冲个学位,你又没有要读书的小朋友,买它做什么。”
陈砚时很快接话:“我虽然没有要读书的小朋友,但我现在有个要教书的小朋友。”
什么呀,钱来赶紧关住偷笑的脸颊,戳戳他的心口,要问他:“谁是教书的小朋友啊。”
陈砚时抓住她的手指,顺着她的话反问她:“你说是谁。”
钱来摇头:“我不知道呢。”
“真的不知道吗?”
她要把鼻子变长啦:“嗯。”
陈砚时好笑,慢慢低下头,刚平复不久的呼吸又再次缠绕,他眼里染上深深欲色,指腹轻抚她略微红肿的嘴唇,嘟嘟的样子,像待人采撷的甜嫩樱桃。
他的嗓音再度哑掉:“那我告诉你好不好?”
下一秒,颈窝处传来温热,钱来背脊一阵酥麻,跟着五指深深陷入沙发,她仰起头,迎合他的温热,声音颤抖地问他:“告诉我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我——”
话没能说完,她的声音再度被吞掉。
呼吸起伏的夜晚,多功能锅里的牛骨汤底早已冷却,桌面上各种部位的牛肉、虾滑、毛肚、丸子、响铃卷、玉米、青菜、手工面条仍在排排坐好。
发呆的狗狗挂钟上,秒针卖力转圈,分针走动,时针打起了呵欠。
月光轻柔,窗台上的鲜花还没来得及喝水,就已提前陷入沉睡。
气氛暧昧环绕,星星已经提前和夜色说了晚安。
周围沉睡,钱来再一次获得氧气,可还没等她深深呼吸,她又被陈砚时变成了溺水的鱼,他与她再度跌入起伏的海底。
彻底失去氧气。
第五十八份午餐
晚餐最后变成了宵夜。
时间太晚, 由于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怕吃饱会影响睡眠,钱来便只简单烫了点青菜, 再滚两颗肉丸,浅浅填了下肚子。
陈砚时倒是难得地吃了一碗面条。
还剩下好多菜, 钱来逐一把它们打包放进冰箱, 并说:“这些菜不能留太久, 要不我们明晚还是继续打边炉?”
陈砚时把碗筷端进厨房, 顺手朝海绵布上按两泵洗洁精洗碗:“可以。”而后他问, “我去接你下班?”
虽然心里面很想,可是……钱来小小声:“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陈砚时笑笑:“接你怎么会麻烦。”
“那……”钱来很快答应, “好吧, 我还是五点下班。”
“好。”
简单收拾完毕,和男朋友站在玄关处道晚安的时候要被抱抱, 陈砚时摸摸钱来的头,柔声说:“你锁好门, 我早上再上来等你一起上班。”
可她出门的时间太早了,钱来不忍心牺牲他的睡觉时间,摇摇头说:“我好早就要出门了, 我自己去就好啦。”
陈砚时紧了紧环在钱来腰上的手:“可是我想送你怎么办?”
“那……”钱来脸颊贴在他的肩膀, 蹭一蹭说,“好吧, 我一般七点出门。”
“我知道。”陈砚时笑笑,“我六点五十分上来接你。”
“好——”
话说完,陈砚时赶紧催促她回去睡觉:“我先下去了。”
“晚安宝宝。”
亲密的昵称让钱来脸红得像个被点燃的热气球, 她要飘起来咯。
不过不过,“宝宝”这个词汇她现在还没有办法叫出口 , 钱来把陈砚时送出门外,才敢小小声地害羞说:“晚安,男朋友。”
一夜好梦。
隔天再睁开眼,开心打工人小钱老师又可以上班咯。
见到男朋友的时候忍不住要笑得很甜,一起下电梯的时候也要和他快乐分享:“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陈砚时问:“什么梦。”
这可难倒钱来了,她仔细回想了好久好久:“诶,我忘记了呢。”
苦恼的向日葵刚要微微皱起眉头,不料却被男朋友轻柔地牵起了手,指尖温热,慢慢传递到皮肤,钱来又变得开心,虽然忘记做了什么梦,但丝毫不影响此刻她满到爆的分享欲。
一起踩上阳光,她又要在他身边变成雀跃的跳跳糖,嗓音掺了蜜,她看向他的眼睛。
“我跟你说哦……”
……
连着几天都是如此情况,每天早上的六点五十分,陈砚时会准点来到钱来家门口,然后等她一起出门,两人牵着手前往地铁站。
路过摔倒的木棉花,钱来依旧乖巧避开,然后继续和他分享学校里遇到的开心事情:“我跟你说哦,我有一个学生写作文好厉害的,他……”
每次陈砚时都会微笑着听她讲完,然后附和她说:“这么厉害啊。”
小钱老师要骄傲:“那是当然啦。”
整个路程不到半小时,钱来会在地铁里保持安静,直到出闸机,他们路过早餐铺,她偶尔会停下来买一杯红枣豆浆,然后说:“今天有点想喝豆浆呢。”
“你要吗?”
陈砚时摇头:“我不用,你喝就好。”他每次都会替她扫码付款,再问她,“只要豆浆就够了么?还要不要其它的?”
每到这种时候,围裙老板就会卖力推销:“我们烧卖刚做出来的,鲜肉汤包也是刚蒸好的,带一份啦。”
白胖胖的鲜肉灌汤包冒着热气,加了腊味的烧卖闻起来好香,钱来又要经不住诱惑了,她想了想说:“那……”
“我再加一个烧卖和一个灌汤包吧。”
“好咧。”老板扯过一旁的白色塑料袋娴熟打包,“一共五块。”
陈砚时再次付款。
钱来拿着热气腾腾的早餐,离开铺面时,她摇摇手上的豆浆和包子,然后小声对男朋友说:“谢谢你哦。”
陈砚时牵住她空闲的手,笑笑回她:“不客气。”
把送钱来到校门口,他和她说了晚上见,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陈砚时才转身,往前直走五百米,拐过一道长长的大马路,然后去往建立在学校附近的临时停车处。
每每上车,康叔都会忍不住打趣说:“我们小时对女朋友真好啊。”
对于这个夸赞,陈砚时从不否认,每次都很厚脸皮地“嗯”一下,跟着两人笑起来,再随意闲聊几句,他便开始在车上闭目养神。
没有见面的时间两人都在忙碌工作,但午休的时候会分享彼此的今日午餐。
小钱老师吃学校的大锅饭堂,小陈总有黎伯专人定制的爱心午餐。
小钱老师好羡慕,要在微信里说:我也好想吃黎伯做的饭哦。
陈砚时回复她:刚好明天周末,我和黎伯说下,我们明天中午去炳记吃?
黎伯现在可是大忙人。
当年陈砚时出国,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张妈自然要跟着一起去,而他患上厌食症才加入这个大家庭的黎伯,原本也打算跟着他一起,只是陈康周过意不去,他拍拍老友肩膀说:“当年你愿意从香港回来,已经让我很过意不去了,如今又跟着出国,你是真打算要困在小时身边一辈子啊?”
思来想去,最后黎伯决定留在芜市,待陈砚时离开,他开始回归老本行,专心经营起炳记,经过几年发展,到目前,分店已经开到了第三间。
而等陈砚时回来,他又开始负责起他的每日午餐。
用他的话来讲,反正陈康周会出粮,这份钱不挣白不挣嘛。
听得陈康周赶紧撇开干系说:“诶诶诶,现在请你的是小时,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了啊。”
黎伯哈哈大笑:“都一样都一样,谁的钱不是钱。”
钱来是知道这些事情的,虽然她偶尔会和唐敏琪她们一起约着去炳记,但每次她们都是乖乖预定,像这样临时让黎伯加位的情况,她担心会给陈砚时添麻烦,于是赶忙敲字:这样会不会很麻烦你呀。
陈砚时很快发来:女朋友。
陈砚时:你的男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
陈砚时:而且黎伯也算是我的家人了,既然他是我的家人,那也就是你的家人,你和家人不需要这么客气。
钱来忍不住笑:那好吧。
钱来:那我们明天中午去炳记。
陈砚时:你要不要点菜?
如果要点菜的话,钱来莫名想起了高中那会儿,陈砚时给她的第一份午餐,如果不是因为他美丽的误会,他们应该不会有后续吧。
毕竟当年的他看起来是那么冷漠又厉害。
心里无端升出异样,钱来:我想吃豉汁蒸排骨、五柳蛋、油麦菜,还有羊肚菌陈皮老火鹧鸪汤。
陈砚时:好。
陈砚时:还有其他的吗?
钱来:没有了。
趁着午休,两人愉快的把周末的行程决定完,下午又开始各自忙碌,一直到钱来下班。
每天下午的四点四十五分,陈砚时准时将车子停在临停处,然后他步行到学校门口,等钱来下班。
偶尔遇到和钱来一起出来的同事,陈砚时会大方和她们打招呼,然后牵起钱来的手,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她们随口说的那句:“小钱老师,男朋友这么帅,可别忘了请我们的脱单饭哦。”
这么重要的事情,小钱老师怎么可能会忘记哦,这可是她等了好久才确认关系的男朋友呢,钱来拍胸脯:“我不会忘记的啦,你们看哪天有时间,我们就一起。”
同事们笑着说好。
钱来点头,跟她们说下周见啦。
回家的路上,如果钱来不想做饭,那么陈砚时则会带着她一起在外面解决晚餐,这之后两人会去看一场电影,或者牵着手在马路上随意闲逛。
不过今晚,钱来坐在副驾说:“今晚我做饭吧,我昨天刷视频刷到一道五指毛桃鸡,做法看起来很简单呢。”
“我今晚想试试,好不好。”
这么甜又这么软糯糯的女朋友,陈砚时怎么可能说不好,他语调宠溺:“好,我们去买食材。”
方向盘一拐,车子直接朝商场方向的精品超市驶去。
即便在一起只有短短几天,但两人逛超市已经不是第一次,下扶梯,陈砚时两手去推购物车,钱来挽着他的手,在生鲜区左看看右瞧瞧。
买了半只打包斩好的生鲜鸡,再按网上给的教程买好各种需要用到的调味料,当然最最重要的五指毛桃必不可少。
今晚的主角准备完,钱来又简单挑了些其它菜品,然后又去看看零食,再买一瓶椰子汁,两圈超市逛下来,又是满满的大包小包。
回家的路上好高兴,由于陈砚时家的厨房基本不开火,锅碗瓢盆一系列厨房所需用具准备的并不多,因此每次都只能在钱来家里做饭。
每一次都能成功复制菜品的钱来今晚又是厉害满满,她穿着可爱印花围裙,对着手机认真地进行每一道步骤,当然期间她也会需要陈砚时帮忙。
她举起沾满调料的双手,对着身旁的陈砚时语气娇娇:“我手脏,你可以帮我倒一点蚝油吗?”
怎么不可以呢,陈砚时拧开放在她旁边的蚝油盖子,问她:“倒多少?”
钱来看看备忘录:“要小半勺。”
陈砚时乖乖照做,纯白勺子沾满蚝油颜色,陈砚时问她:“这么多?”
“再多一点点。”
“这样。”
“嗯,然后放到这里。”钱来指指装了鸡肉的碗。
陈砚时依旧听话。
只是待钱来把一切弄完,等待五指毛桃鸡肉出锅的空闲时间里,他又要把她抓到沙发,然后浅啄起她的唇瓣,跟她说:“帮你这么大忙,我要奖励的。”
就只是倒个蚝油而已呢,钱来要无语,可是也环住他的脖子问:“你想要什么奖励呀?”
陈砚时轻轻堵住了她的问题,夺取她的氧气时,他永远只想要一个奖励。
“我要你。”
第五十九份午餐
周六的午餐定在了炳记。
虽然和陈砚时确认关系已经有好几天, 但第一次经历恋爱的钱来并不知道该怎么和好友公开。
其实她心里是很想赶紧告诉大家的,可每次话到嘴边,她就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害羞起来。
虽然好像只需要在微信好友群上敲出“我和陈砚时交往啦”这几个字, 但隔着屏幕,脸还是会不自觉地变成红樱桃。
然后要快速在沙发上瘫倒, 用圆橘子抱枕牢牢藏起自己, 再把文字逐个逐个地删除掉。
看她这样, 陈砚时想要帮帮她:“要不由我来说好不好?”
钱来才不要呢, 她躲在圆橘子下面摇头:“可是我想自己说。”
“为什么?”陈砚时拿开抱枕, 要抱抱女朋友。
因为我喜欢你好久好久好久了,如今愿望成真, 她贴进男朋友怀里, 想要亲自和参与自己青春的小伙们做交代:“我想自己说。”
陈砚时没辙:“好。”
“你来说。”
恰好周六去炳记,钱来想了想, 这也算是一个公开的好时机,于是问了好友周末的时间, 刚好大家都有空,便约着一起,顺便叫上了好久不见的张妈和康叔。
钱来说:“我们吃饭的时候告诉大家吧。”
陈砚时随她意:“好, 你决定就好。”
“我都可以。”
隔天便是周六, 一大早,张妈和康叔闲来无事, 早早便去黎伯那儿走来逛去。
和钱来交往的事,陈砚时没对康叔做隐瞒,于是黎伯和张妈很快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张妈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小时等了这么多年, 可算是等到今天咯。”
康叔感慨:“两个小朋友真是不容易啊。”
张妈同意:“是啊,真是太不容易了。”
好不容易盼到中午, 约了12点的唐敏琪和徐子谦怕路上太塞,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炳记。
见来人,张妈老花眼镜一戴,乐呵呵地欢迎起来:“是小谦和小琪来了”这么久没见,她一秒站起身,“快快快,快过来让张妈好好看看。”
唐敏琪赶忙走过去,挽上张妈的手笑说:“张妈,好久不见了。”
从高三到现在,六年了,张妈一阵唏嘘:“你长大了不少呢,也变漂亮了不少。”
徐子谦跟着走过来,夸说:“张妈还是那么年轻美丽,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听得张妈哈哈大笑:“就你会说话。”
也不见夸夸康叔,康叔佯装生气:“就康叔老了是吧?”
“我可没这么说啊。”徐子谦直接去往康叔身旁一站,又换上彩虹屁,“康叔您看,我们两个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我哥呢。”
“这就夸张了啊。”康叔指指自己的一头斑白,倒也跟着乐了。
几人坐下寒暄,没两句,易晓晓也来了。
新加入的小伙伴是张妈第一次见,客套没少,张妈笑着打招呼说:“小朋友你好啊,我是张妈。”
易晓晓也笑:“张妈您好,我叫易晓晓,您叫我晓晓就行。”
张妈招呼人进来:“来来来,晓晓你坐坐坐,别跟我们客气,当自家人一样的。”
“好。”
院子聊天声热闹,黎伯从后厨过来,发现两位主角还没到,便问:“问问小时他们到哪了,我好安排时间上菜。”
话音刚落,陈砚时牵着钱来的手,随阳光一路过来。
院子宽敞没有遮挡,远远迎上好友诧异的目光,陈砚时笑笑,继而侧眸对黎伯说:“可以上菜了。”
黎伯一个招手,对店员吩咐道:“叫厨房上菜吧。”
简单的对话说完,空间沉静。
院子桂花飘香,钱来被陈砚时牵着的手不由微微出汗,她视线紧张地路过三位老人家带着姨母笑的眼睛,再到徐子谦“这什么情况”的呆滞表情,然后是唐敏琪和易晓晓互相交换眼神,再“啧啧啧”地看向她,用唇语说“我就知道”,而后换上一副赶紧给我从实招来的坏笑。
虽然早已默默在心里打好了草稿,可真到此刻,钱来还是紧张,脸一下就红成了草莓颜色,她想要张口,可是可是……
她悄悄躲到了陈砚时的身后。
额头磕上他的背部,眼睛紧紧闭起来,怎么办呀,完蛋了完蛋了,面对这么多熟悉的人,她真的没办法做到不害羞。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重量,陈砚时微微叹气,而后又忍不住低低笑起,肩膀微微颤动,是钱来要跟着一起心跳的频率。
真是纯情的宝宝哟。
张妈多有眼力见,先是一阵“哦哟哦哟”,然后再批判小时:“怎么还让女朋友站着呀,快快快,赶快过来坐下。”
黎伯也附和:“是是是,快带女朋友过来坐下。”
如此强调女朋友,听得康叔哈哈大笑。
好啦,这下不用钱来开口了。
钱来一阵泄气,她蔫蔫从陈砚时身后走出来。
许久不见,张妈还是和以前一样活宝,钱来一一和长辈们打过招呼,又对着好友讪讪微笑,而后才红着脸,羞赧坐下。
陈砚时倒是自若,松开钱来的手时,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然后尤为自然地给她烫起了面前的碗筷。
徐子谦仍未从诧异中反应过来,他虽然知道两人高中的时候走得挺近,但陈砚时出国这么久,他问道:“不是,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这个问题,陈砚时看看钱来,眼神问她“你说还是我说”。
对上陈砚时的目光,钱来微微抿起嘴,思考半秒,她轻声开口:“就这几天。”又补充道,“如果按具体时间算,应该是三天前吧。”
“哇哦,你们这速度可以啊。”唐敏琪惊叹,一心想要深挖八卦,她一脸坏笑地问钱来,“陈砚时回来还没几天吧?”
钱来点头:“嗯。”
唐敏琪一秒开怀:“我就知道,高中那会就觉得你们两个的氛围不太对了,所以你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吧。”
钱来关注点奇怪:“我们什么氛围啊?”
“还能有什么氛围。”唐敏琪笑,“就你们两个站一起的氛围啊,那些拉丝的眼神,暧昧的泡泡,简直要把路过的狗都染成了粉红色好吗。”
“有吗。”钱来仔细回想,想啊想,不对啊,她这才倏地反应过来,“你说高……高中吗?”
唐敏琪点头:“对啊,高中。”她没觉得哪里说得不对,“而且那会儿陈砚时就和你一个女生走得近。”
“要说你们没情况,我才不信呢。”
天啦,这话让钱来不停地在心里发出一阵又一阵夸张的土拨鼠尖叫。
所以陈砚时真的是在高中就喜欢她了!!
这个想法不由让钱来感到害羞。
很快,她被陈砚时握住了放在桌面上的手,五指相扣,他把她的手带到膝盖,语调轻柔:“你倒是发现得早。”
合着就徐子谦一个人不知道,他大叫:“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
唐敏琪不留情面:“你蠢呗。”
钱来要委屈了,她也蠢,当年的她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张妈乐呵接话:“没想到我们小时还会搞暗恋哦。”
陈砚时毫不否认:“嗯,一点都没让我们聪明的小钱老师看出来。”
可恶的,他不也没看出她喜欢他吗,聪明的小钱老师要反击了哦,她对着陈砚时,声音小小说:“你不是也没……”
没之后,她突然不说话了。
陈砚时笑笑,稍稍贴近她,也跟着小声问话:“没什么?”
嘴巴微微抿起,钱来“哼”一下:“没什么!”
腻腻歪歪的样子让徐子谦直呼受不了:“虐狗啊你们这是。”
可是,现场就只有易晓晓这一条单身狗,她翻白眼,没好气说道:“你才是狗。”
惹得大家一片大笑。
一顿丰盛的午餐吃完,大家又再寒暄几句,张妈邀请小朋友们有空多去找她玩:“我现在偶尔去小时那看看就行,空闲时间一多,每天就闲得慌,你们要是有空,就多来找张妈玩。”
“我就住街心公园附近,那里开车地铁都很方便的。”
黎伯也接话:“你们要是有空,也多多来黎伯这吃饭。”
几人忙声应好,又约了下次再见,跟着唐敏琪和徐子谦说有事要先走,易晓晓没开车,便也跟着蹭车离去。
回程路上,陈砚时问钱来还有没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的地方。
天气晴朗,午后两点的阳光温热,钱来头靠在玻璃车窗,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陈砚时又问她:“累了吗?要不要回去休息了。”
时间还太早,钱来也不想:“可是也还暂时不想回家呢。”
陈砚时笑笑:“那我随便决定去哪里好不好。”
“好。”
得到肯定答复,陈砚时很快将车子驶上高架,阳光暖暖,车内音乐舒缓轻柔,偶然路过树影的时候,叫不出名字的花朵随风落下。
“啪——”
轻微的响动没有吵醒钱来,她早已十分放心地在车内睡着。
再睁眼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钱来睡眼惺忪,呆呆望向车窗外的周围陌生景色,她问陈砚时:“这里是哪里?”
陈砚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开车门,径直绕到副驾,邀请钱来下车。
钱来懵懵懂懂。
视线不由飘去前边。
在那边,秋风撞满怀的别墅庭院装有莫奈的花园,心下隐隐有了猜测,唇角一秒泄露欢喜,可钱来仍是要装作不解:“这里是?”
明明是那么雀跃的语调,陈砚时也不由跟着她笑。
手臂环上她的腰,他柔声征求说:“我们同居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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