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完完全全要不得！
但是多数人还是相信有鬼,信的不得了，不少人家都半宿没睡，把自己做过的坏事儿想了一遍,恨不能立刻找个佛寺好好拜一拜。倒是始作俑者陈青妤倒是睡了一个好觉。
她就……她就完全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相信。
她属实是低估了大家的迷信程度。
大清早的,陈青妤起来上厕所，一出门就看到史珍香正好也出来,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儿,一脸憔悴。别看陈青妤昨天哭了好几个小时，今天眼睛肿肿的,但是人还是很有精神的。
史珍香像是一个幽魂一样，提着尿壶走在前头，人都摇晃了。
陈青妤正要打招呼，看到林三杏也出门了,她的黑眼圈一点也不比史珍香小,也是一样的脚底虚浮，见了人虚应的笑笑，说：“早啊,小陈你今天可挺早的。”
陈青妤：“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起来上个厕所。”
大概是昨天吃完就睡,所以不太消化。
陈青妤也没寒暄什么更多，她现在的人设是伤感失落。倒是史珍香和林三杏都偷偷的瞄着陈青妤，好半天,林三杏没忍住,问：“小陈啊，你今天还出门吗？”
陈青妤摇头：“不出去的。”
林三杏：“那厂子今天就能出结果？”
陈青妤：“不清楚。”
林三杏尴尬的抿抿嘴，说：“你……”
她还想问问的,倒是跟赵蓉打了个碰头，今天大家都很早，赵蓉微妙的看了陈青妤一眼，说：“早啊，吃了没。”
“还没呢，刚起来。”史珍香接了一句，他家跟赵蓉家关系是最不错的。
赵蓉：“你们这昨晚都没睡好啊。”
其实赵蓉看着也憔悴，但是再憔悴也没有这三个憔悴，陈青妤主要是眼睛都肿成核桃了，眯缝着眼睛，其他人一看就是没睡好。陈青妤点点头，直接进了厕所。
史珍香难得的为陈青妤说话：“小陈心里难受，你们也别拉着她一直唠嗑儿了。”
赵蓉：“？？？”
咋就是拉着一直唠嗑儿？
他们这不是随口寒暄吗？
再说，史珍香你这么善解人意的吗？
赵蓉挑眉，史珍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是不容易，林俊文……大家还是别提俊文了，多让人难受啊。”
林三杏也诧异的看向了史珍香，史珍香：“嗐，都是一个院子的，咱可不能像别人那样。咱们大院儿可得团结，小陈不容易，别让她难受了。”
史珍香叭叭的，赵蓉还有林三杏都跟见了鬼一样。
别说他们，一大早出来上厕所来来回回的，也都惊讶的看着史珍香。这谁不知道啊，他们两家关系可不好，这真难得啊。
史大妈也不管别人咋想，也赶紧进了厕所。
她可不是这些傻鸟儿，她和她男人可是大院儿最聪明的人，昨晚老两口分析一宿，觉得人不与鬼斗，他们可没有那个能耐。所以还是能老实就老实点，安分点，也给自己省点心，不然要是嚯嚯成李大山这样，那可就倒霉了。
作为一个老职工，徐高明昨晚给史珍香分析了一下，他觉得，李大山很有可能留不在车间了。他调到其他车间也不可能，最大可能就是安排其他活儿，像是什么扫场院，扫厕所什么的。
真是……徐高明自己分析的时候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四九城爷们能干这个？还要不要面子了？真是想一想就觉得丢脸。
以前那可是在车间受尊敬的老员工啊，现在落到这种田地，不管咋说，徐高明是觉得，他家可得老实点多谨慎点，没事儿跟赵大妈陈青妤婆媳客气点。
万万不能惹事儿，惹不起啊。
史大妈今天跟陈青妤说话都带着谄媚。
陈青妤不可怕，可怕的是有鬼啊。
史珍香的态度，大家看在眼里，感慨有句话真是很适合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赵蓉撇撇嘴，一个人回家，她其实也一宿没睡，她当然不管陈青妤婆媳怎么样，跟她又没有关系，就连林俊文都跟他家没关系的。她闹心的是自家事。
这眼看着距离考试没几天了，她是心心念念一定要让女儿留下来的。可是陈青妤他们家一闹，这次的考试肯定是人人都盯着，如果厂里特别公平公正，那么他们家闺女考不上留不下怎么办。
她是万万不能让自家闺女下乡的！
以前她的老同学香香就跟她说过，主要她安排好了姑娘，又“会来事儿”，厂里那个播音员的临时工，她就保着能帮她拿下。但是袁小翠给事情搞砸了。
她几乎是威胁着香香，才得到香香去说情，不然不仅没有找到帮忙的，还得罪人了。
可是这个事儿已经耗费了和香香的情谊，她肯定不会继续帮忙了。
别看是在厂子里，但是赵蓉跟郑书记他们还真是没什么接触，而且……这些人在厂里也没有露出过一点。完全想不到他们背地里玩的这么花。
她就算是找过去，人家也不会见她，这一点赵蓉还是看的明白的。
她揉着太阳穴，只觉得所有事情都在眼前，堆积在一起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自家闺女工作没有落实，袁小翠那个隐患还没有处理。
她想算计袁小翠和张兴发，但是张兴发住院了一个多礼拜才回来，回来之后也不怎么着家儿，她还真是抓不到机会谋算。这些事儿没有一件成功的，赵蓉只觉得心情沉重。
公平公正的考试，这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她闺女学习是不错，但是才要八十个人，报名好几千人了。她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家闺女就是能考上。赵蓉揉着太阳穴，一路回家，这会儿家家户户都起来了，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赵蓉听到声音都觉得烦躁。
最近袁小翠那个小贱人罢工了，做饭都不肯，真是个该死的，真该死啊！
赵蓉狠狠的盯着袁小翠的房门，眼神充满了恶意。
他们家原本是三间房，他们夫妻一间，皓雪皓月一间，皓风一间。袁小翠从乡下过来，赵蓉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偏心，所以把皓风房间的间隔出了一个小间，冲着外面开门。
虽说确实很小，但是还是有几分温馨的。
她自认为自己对袁小翠已经很好了。结果这个死丫头不领情啊，为家里做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肯，真是自私。她就没有学到一点她妈的品行。
虽说赵蓉跟先头儿那个也算是情敌。但是赵蓉还是觉得那女人挺“好”的。
她十几岁就进了袁家的门，勤勤恳恳的干活儿。还供着男人读书。不仅干活儿挣钱，地里的活儿也没落下，还要照顾的公婆、端的是一个任劳任怨。
后来袁浩民移情别恋了她，那女人也自知自己身份不行，乐意下堂。更是答应了“离婚”不离家，依旧照顾着两个老不死的，一直给人伺候走了。
养老送终都是那女人做的，婆家那边的活儿，是半点也用不上她。
就这，他家在村里养鸡，每个月还往城里送鸡蛋呢，她生皓风坐月子那会儿，那女人可是给她攒了好些个鸡蛋，还割了肉呢。每年收了粮食，也都要来送一些新鲜的。
真真儿的任劳任怨的勤劳妇女啊。
赵蓉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印象还挺好的，本来觉得袁小翠多少该是像她妈一点，没想到半点不像！真是半点优秀品质也学不着。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姑娘，就该像她妈那样勤劳肯吃苦啊。
赵蓉死死的盯着袁小翠的门，都要看出一个窟窿了。
她白养这个白眼狼赔钱货了。
“妈”
皓雪起床出来，一开门就看到他妈可怕的眼神儿，吓了一跳。
赵蓉立刻说：“你咋起的这么早？多睡一会儿，人有精神才能好好读书不分神，这距离考试没几天了，你还要努力啊。”
皓雪眼神闪了闪，随即点头说：“我知道的，我会努力的。”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妈，问：“妈，你说，我能考上吗？这么多人报名，我真的很紧张。如果、如果我考不上，就要下乡了吧？其实，其实我没有那么害怕下乡的，我就是不舍得离开你们，到时候就不能留在你们身边照顾你们了……”
“别胡说！妈不会让你下乡！一定不会。”
皓雪咬唇，说：“妈，我不想你太为难……”
赵蓉：“没什么为难的，我是你妈，当然得为你多考虑。”
皓雪：“妈你真好。”
她贴着赵蓉，带着几分感动：“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赵蓉拍拍女儿的背，说：“你就放心，妈一定能帮你留在城里。”
皓雪轻轻点头，随即小声说：“马健哥运气真好，他早就下乡了，户口都迁出去了，竟然还能这么快回来。他能回来接班，我真是没想到啊。”
说起这个，赵蓉也不高兴，他们都急疯了。马正义这个瘪犊子，他有资源竟然一点也不提。亏的他们家还请过一次客，马正义是白吃了。半点没说啊。
她就不相信，那要去随军的女同志是临时决定的，想来是早早就已经定好了。马健回来，根本不是为了厂子考试，就是为了接班。其实说是接班，但是他们都晓得的，这种其实就是把工作卖了。
不过人家只要不承认是收钱卖工作，就说远房亲戚，也是没辙的。
他们外人又没什么证据。
而且，很多人都这么干，不会追究的，说是亲戚接班就是一个遮羞布。
正是因此，赵蓉才生气，马正义早就有这样的资源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家。眼看着他们两口子为了女儿能留在城里跑东跑西。他们家是半点没漏啊！
一个正式工的工作啊，马健竟然就这么拿到了。
太该死了。
她闺女是个姑娘，接班做个老师，正好也是合适的啊。
他们家还在为临时工闹心，马健就已经拿到正式工的工作了。
他要是早说，他们家可以花钱买啊！
马健在乡下也不是没有工作，而且都下乡了，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一个老爷们，在乡下有什么不行。
这个机会为什么不留给他们家！
赵蓉：“他家都是一群自私的，我看是早就有这个消息了，就给自家留着呢，就这还管院儿呢。自私到了极点。”
她咬牙切齿。
皓雪：“妈。你别难受了，咱家没有他们家门路广，只能这样了。临时工……临时工能考上也是多了留下的机会。我会努力的。”
“苦了你了。”
皓雪轻轻摇头：“不苦的，其实我都不怕去农村，建设美好农村，我作为年轻人责无旁贷，但是想到走了就不能每天见到你们，我才是真的难受了……”
“什么建设美好农村，要是那么容易，马健能一个多礼拜就跪了哭闹要回来？回不来就干脆利落的吃软饭，那可不是轻松的活儿，你可不能糊涂，妈会给你想办法的，你一定要留在城里。”
她沉思起来。
她主要还是想用袁小翠“讨好”别人。
但是袁小翠姿色不够，而且得罪人了，肯定不行。
她其实也暗戳戳的想要拉扯陈青妤入局，但是陈青妤这人十分的执拗，她看着软，但是对林俊文太死心塌地了。这种事儿不好说话，还有一个更厉害的恶婆婆。
即便是这些都还能克服，最近他们家闹事儿，怕是人人都盯着，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陈青妤这一头儿，也不行了。
怎么想都不行，赵蓉甚至恨不能给自己送上去，可惜她年岁大了，又生了好几个。她乐意，人家却不会乐意。那都是吃“好”的，吃惯了的。
她自己肯定不行。
难道，真是要让皓雪自己出马？
赵蓉陷入沉思，她不舍得，舍了闺女就换一个临时工的工作，太不值得了。她觉得自家闺女是能嫁入干部家庭的。她对闺女是有大的规划的。
她相信自家闺女也有大志向！
如果真是这么走，那就废了。
别看香香那样的体面，那是他们知道内情的岁都看不起她的。而且也不能嫁人，哪有将来。
不行，这也不行。
赵蓉：“行了，你回去看书吧，我弄点早饭。工作的事儿，你不用担心。”
皓雪乖巧的嗯了一声，进了屋子。
两个人散了，紧紧贴在门上的袁小翠也翻个白眼，躺回被窝继续睡回笼觉。
管她谁干活儿呢，反正她不干！
而回到房间的袁皓雪翻开书，好半天没翻页，眉头皱的紧紧的，陷入沉思。
大清早的，一家子气氛就有点紧张。
每家的欢喜各不相同，每家的忧愁也是各不相同的。
反正相比于赵蓉满脑子都是留在城里，史珍香他们家琢磨的就是别得罪赵大妈婆媳，别问，问就是怕鬼。昨晚儿两口子愣是开灯睡了一宿。
不是他们胆子小，而是自从林俊文不在了，他们真的有点倒霉。
首先就是徐高明让人踩了一脚，倒是踩成了骨折，紧跟着又是蘑菇中毒，再然后是食物中毒……惨也惨不过他们家。
徐高明两口子可不觉得自家是图便宜买臭的卤肉有问题，反倒是坚定的认为，那还是闹鬼了。
这就是出门没迷路，不然他们都能觉得是鬼打墙。
两口子嘀嘀咕咕，十分的忐忑，就连出门，徐高明都要认真的再叮嘱几句：“你在家没事儿也盯着点他家，如果他家有个啥需要帮忙的，你主动点过去，咱做点好事儿，也得展现出自己的诚意啊。不然鬼找咱咋办？他阴魂不散，肯定是挂念这一大家子。我们好好表现，他看到我们的成绩，就不来霍霍我们了。我跟你讲，鬼霍霍人，可是很有一手的。你看李大山，就没有这个事儿，接连跳粪坑，也丢尽了人啊！”
史珍香：“这你放心，我懂！”
她眼神坚定，十分的真诚，恨不能赵大妈他们家没事儿，找点事儿，也都要帮忙。
总之，四九城最好邻居，必须是他们家。
“咱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坚持坚持吧。”
“听当家的。”
徐高明：“今天厂里肯定也不少热闹。”
他碎碎念出门，遇到张老头儿父子还有袁浩民，大家一起走。他们这些男人惯常都能凑到一起上班，一路上张大叔各位没有话。整个大院儿，第一相信有鬼就是徐高明一家子，他们家最近总是吃亏，自然是相信。
第二相信就是张大叔一家子，黄大妈本来就怀疑有鬼，现在是更信了。
就连张兴发都相信，自从林俊文死了，他有心打小寡妇的主意，日子就没有好过，几乎是隔三差五的倒霉。都成了医院的常客了。那请病假的记录一打一打的，如果不是正式工，他早就被开除了。就这，这几个月工资也是扣得哗哗的。
张兴发补了牙还没补完呢，那可真是太记忆犹新了。
他觉得应该是陈青妤打的他，但是他又明确知道，陈青妤不可能那么有劲儿，打在身上的力道，他是最清楚的啊。张兴发觉得，八成是陈青妤当时鬼上身了。
要么就是鬼控制了周围那个老爷们窜过来揍得他，肯定是这样。
当他没见识？
女人就不可能那么大力道。
绝对不可能。
所以他愣是没敢追究。
他仔细回想一下，越发的觉得闹鬼这件事儿一定是真的。
虽然还是大白天，但是他也挺害怕的，都不敢单独走了，凑在一群老爷们中间，语气带着几分忐忑：“你们觉得，世上有鬼吗？”
“怎么可能有鬼，不可能有鬼。”
“那必须没有鬼，朗朗乾坤，什么鬼不鬼的，那些都是封建迷信。可不能相信。”
“对，都是假的都是封建，没有鬼，一定没有鬼，要相信科学。”
几个人赶紧呵斥张兴发，这话可不兴着说啊。
张兴发动了动嘴角，尴尬的笑，说：“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他是不是随便说说，大家就自由心证了。
总之，几个人一路上班，情绪都不高。
今天厂子里都暗潮涌动的，相比于徐高明还有张家因为闹鬼的事儿害怕。更多人是议论李大山以师傅的名义的故意针对算计徒弟，还有他们车间主任仗着职务之便安排工作不合理的事情。
一大早，保卫科就有人过来调查了。
厂里不少人都很紧张。这师傅仗着自己手艺好，收着徒弟的礼物，其实也是有不少的，毕竟学艺不就这样？虽说他们这不是正八经的学艺，但是这个观念总是有的。所以有些习俗也是这样。
这会儿大家都挺紧张的，生怕查来查去，再牵连自己。
也有为人清清白白的，十分鄙夷这种老鼠屎，这不是耽误他们好人的名声？总之，虽说调查的是李大山，但是其他人也不是没有想法。厂里还真是暗潮涌动。
但是这一切，赵大妈都不知道，她今天没上班。
赵大妈倒是难得睡了一个懒觉，起来的时候都半上午了，其他人都上班去了。陈青妤早起上了厕所回来也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她跟赵大妈差不多时间起来的。
昨晚睡的完，小家伙儿都没起呢。
陈青妤端着水盆出来，准备洗漱，史珍香从屋里一下子就捕捉到陈青妤了。
她立刻出来，笑容灿烂，说：“小陈啊，你这洗漱咋就用凉水？这哪儿行？这天气虽然很暖和了，但是女人家还是要用点热水的，用热水对身体好。你等着，大妈家有热水，我给你倒点热水，你兑一兑。”
陈青妤：“？？？”
史珍香噼里啪啦一通，随即很快的进屋，再次出来端着暖瓶：“我给你倒水。”
陈青妤：“啊？不用的……”
“咋不用！来，你别跟大妈客气，咱是一个大院儿的，该是互相帮助的。”
陈青妤眼看她一脸谄媚的给自己倒水，那笑容跟狼外婆一样，她都怀疑倒的不是水，而是啥毁容的玩意儿了。
啊呸呸！
别胡思乱想，不可能的。
她抿抿嘴，扬起笑容：“谢谢你啊，史大妈。”
史大妈发好心，那可真是少见。
史大妈：“都是一个大院儿，客气啥。我是看着俊文长大的，他不在了，作为邻居，大妈我稍微帮衬一点也是很应该的，你有啥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我行！”
陈青妤：“啊？哦！”
史大妈的态度变得好奇怪啊！
陈青妤狐疑的扫了史大妈一样，有点看不懂史大妈到底想干啥，不过不管史大妈想干啥，陈青妤倒是都挺淡定的。
史大妈看着陈青妤的眼睛，说：“你这眼睛肿成这样，没弄个鸡蛋滚一滚消消肿？”
陈青妤：“不用的，过几天自己就恢复了，没事儿。”
她也不怎么在意，她这人就这样，受伤都好的比较快，所以眼睛肿了而已，不算什么的。
史大妈沉吟一下，说：“我记得，咱们巷子最里头那个大院儿有井，你等着，我去打一桶井水，井水冰凉，你弄个毛巾敷一敷眼睛。”
陈青妤：“啊？”
史大妈：“你等着，我去给你打！”
她瞅见赵大妈了，说：“你看看你这眼睛也肿的不像样，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打水，这用凉水敷一敷，有用！”
陈青妤哆嗦一下，觉得史大妈多少有点鬼上身，她抬头看看天，这大白天的，也不能啊？
啊不对，晚上也没鬼啊！
哪儿有鬼！
陈青妤挠挠头，忍不住回头，看向了刚出来的赵大妈，赵大妈也有点呆滞，她迷茫的说：“这老娘们想给我下什么套儿呢。”
陈青妤摇头。
两个人四眼懵逼。
今天的史大妈，奇奇怪怪。
陈青妤：“她不会是有啥事儿要求咱们家吧？”
说完自己就摇头：“好像也没有。”
赵大妈：“搞不懂。”
陈青妤：“我也搞不懂。”
史大妈突然这么客气。说真的，还怪吓人的。
婆媳两个洗脸，陈青妤嘀咕：“我这热水也是她倒的呢，我还以为她想烫死我。”
赵大妈：“抽风了。”
她实在是迷茫，不晓得说啥。
主要是，今天的史大妈不是平常的史大妈，太奇怪！
两个人洗漱完了赵大妈开始做早饭，一大早的，她自己和面擀面条。
“你拔点香菜过来，提个味儿。”
陈青妤：“好。”
看，这才几个月的功夫，这就有收获了。
那是妥妥的派上用场了啊。
“小陈，赵大妈，水来了！”
史珍香的声音很响亮：“我给你们打了点水，特凉快，敷一敷。”
陈青妤：“？？？”
赵大妈认真的看着史珍香，说：“史珍香啊，你就说实话，你想干啥，你这样怪吓人的，我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啊。你有啥直接说吧。别整这些幺蛾子。”
史珍香脸色僵了一下，随即立刻说：“你看这话咋说的来的，我那能有什么坏心肠，我是纯纯的关心邻居。我晓得以前咱们两家有些矛盾，但是那不是都过去了？最近事儿多，我跟我家老伴儿也琢磨了，觉得我们以前做的属实不好。但是！你放心，没有下一次了。我们做的不好，但是我们会改！咱们以后绝对是好邻居，你有啥就叫我们家，我们老两口绝对不含糊。”
赵大妈：“呦！”
她上下打量史珍香，也不是很相信。
史珍香胸脯拍的啪啪响：“你就放心，妥妥的，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仗义。”
赵大妈死鱼眼：“哦。”
史珍香：“你别说咱是邻居，就算不是邻居，我也是个乐于助人的。”
赵大妈：“哦哦！”
死鱼眼眯起来了。
陈青妤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史珍香是相信有鬼，她害怕。
呃……
这……
她说：“史大妈，我们知道你是热心肠，谢谢你啊。”
史珍香眉开眼笑：“哎，这就对了。”
陈青妤拉了一下赵大妈，说：“婆婆，我们也别辜负史大妈的好心。”
人家专门去打的井水呢。
赵大妈嘴角抽了抽，说：“行吧。”
史珍香高兴：“哎，你们还有啥需要帮忙的吧？叫我，我没事儿，我这个人最乐于助人了。”
赵大妈：“我还想上厕所，你要代替我去吗？”
史珍香：“那也行……呃，这个恐怕不行。”
她尴尬了一下，随即说：“反正你有事儿叫我。”
赵大妈：“行吧。”
她敷衍着说了一句，不过两婆媳倒是没有不知好歹，反倒是一同拧了毛巾敷眼睛。冰凉的毛巾敷起来还是有点舒服的。陈青妤：“真是啥事儿都有，史大妈都这么客气了。”
赵大妈哼哼一声，说：“她最会见风使舵。”
哼，就算史大妈对他们家客气，她也不把史大妈当个好人。
这么多年的老邻居，谁不知道谁啊！
陈青妤倒是没言语。
她在心里再次感叹装神弄鬼的杀伤力。
真的咋样没想到这么有用，要是早知道……早知道就早这么干了！还用打那么多架吗？
不过，陈青妤也觉得，装神弄鬼这么有用，以后还真是不能随便来。
赵大妈突然问：“儿媳妇儿，你说，俊文在厂子里真的受了那么多委屈吗？”
陈青妤仔细回忆林俊文平时的表现，想了想，斟酌着说：“我觉得，是有受委屈的。”
不等赵大妈说话，她继续说：“但是我又觉得，虽然也确实被穿小鞋，也受委屈，但是倒也不是多的了不得。这一点，我是有点相信俊文哥的，他这人其实不是一个忍气吞声憨憨干活儿受委屈的人。俊文哥根本不是个任劳任怨的老实人。所以啊，我觉得，委屈肯定有，李大山他们搞霸凌这是肯定的，但是俊文哥应该也不至于吃亏太多。吃亏肯定会吃亏一点，毕竟人家一个领导一个师父，那是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但是我觉得俊文哥是个聪明人。有吃亏，但是没有那么多。”
赵大妈想一想，赞成陈青妤的话：“其实我觉得也是，以前我们俩相依为命，别看我闹腾，但是遇到徐高明那样心机多会谋算人的，我就吃亏。但是每次俊文都能帮我拉回点面子，我也觉得，他没有那么笨，会被全然的欺负着。我儿子要是那么傻，我们家孤儿寡母能一路过下来。他能进厂吗？他还是聪明的。我也觉得吧，面上肯定有一些，但是实际他受委屈肯定不多。”
这一点上，婆媳两个倒是有志一同，这倒不是自己安慰自己，而是因为她们都是林俊文很亲近的人，是了解林俊文的为人的。陈青妤记忆里的林俊文，绝对不是一点心眼儿也没有的憨子。
赵大妈就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她说：“不管我们俊文吃亏多少，李大山车永峰他们做的都是不对的。”
陈青妤点头：“这是肯定的，所以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两个人唠嗑，赵大妈突然反应过来，一咕噜坐起来往窗外看，看到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说：“咱以后说话小声点的，别让人偷听墙根儿了。”
陈青妤骄傲的扬头，笑着说：“那咋可能。”
她格外得意：“你当外面的鸡笼子大花盆是摆设？”
他家窗外不仅有鸡笼子，还摆了八个大花盆种菜呢，人根本就不能贴着窗户偷听，靠近一点都容易弄出动静儿，那老母鸡可是活物，稍微碰一下就要出动静儿的。
赵大妈沉默下来，好半天，你算计好了故意摆在窗下？
陈青妤：“反正也要找地方放，自然要放在最合适的地方。”
她不是走一步看十步的聪明人，但是她是孤儿院长大的，凡事都是自己拿主意，那自然是做事情会多琢磨。怎么更有用，她是会计算的。
放在这里最适合不过了呢。
赵大妈开着窗户看了看，还别说，想不挪动花盆靠近还真是贴不上来。
“高明，你真是高明啊！”
陈青妤快活的笑了一声，笑够了，倒是想起来，小朋友今天起的很晚啊，两个小家伙儿都睡出汗了。陈青妤摸摸额头，还好的，应该没有生病。
“叫他们起来吧，也要吃饭了。”
陈青妤：“好！小猪起床啦。”
陈青妤现在吃饭一水儿用盆，嗯，方便！
一碗一碗填，那真是麻烦，就不如用盆更方便呢。
她们起的不算早，大半锅面条一家子干掉，中午倒是不急着吃饭了。
别看昨天闹事儿了，但是说实话，赵大妈今天心情还挺好的。毕竟，她虽说一开始听见生气的不行，但是自家儿子自己懂，他也是不至于让人欺负到那个份儿上的。
而且，她们两婆媳双剑合并，也是万万不会吃亏的，这次的事情处理李大山解气，厂里肯定也要安抚一下他们的，那又能拿到好处了。
除却这两点，她今天还白休息一天，就怎么说呢？
放假归放假，大家都上班，就你一个人放假，还不扣工资不影响全勤的时候，那滋味儿就很好懂了。
就倍爽儿！
所以赵大妈没有那么难受，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
难得清闲这么一天，赵大妈坐在门口纳鞋底儿，她往常还没上班的时候，基本上大院儿老太太聚堆儿，也基本都是这些活儿，要么缝补衣服，要么纳鞋底儿，这些女人家细碎的小活儿，最适合唠嗑的时候干了。
史珍香见了，赶紧拎着小板凳过来，她缝补的是三儿子的衣服，说：“赵大妈，咱一块儿坐一会儿，自从你上班，咱老姐们可好久没这么一起坐一坐了。”
赵大妈：“……”
她掀了掀眼皮儿，心说史珍香今天真是吃错药了。
她真心实意的说：“你早上让黄皮子喷了？”
史珍香：“？？？”
赵大妈：“那你今天咋这么奇怪？你这样，我还挺不习惯的。”
史珍香赶紧说：“往日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们家做事情糊涂，但是这么些年，邻里感情是有的。”突然间，她就顿了一下，随即继续说：“在我心里，你比我家徐高明还重要……”
她是这么想的，他家老徐跟赵大妈之间虽然也有矛盾，但是老爷们跟老娘们的接触总是更少的。这些年，她在大院儿跟赵大妈的摩擦才是更多的。如果真是闹鬼，那么岂不是她更危险？
所以啊，她得给自己多争取争取！
徐高明一个老爷们，阳气旺盛，不怕这个。
她还是主要想维护自个儿。
她可得坐实了跟赵大妈是老姐妹，铁磁儿！
“真的，你比徐高明更重要……”
赵大妈哆嗦了一下，她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这会儿愣是让史珍香搞得头皮发麻。她警惕的看向了史珍香，觉得史珍香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别看她岁数大，但是也是晓得的，也不是就男的喜欢女的，有时候还有男的喜欢男的，女的喜欢女的。
难不成……史大妈有什么别的爱好？
难不成，史大妈是喜欢她？
赵大妈可不像是陈青妤，她没想到装神弄鬼的事儿，她现在就觉得，史大妈的意思很明显，史大妈喜欢她！
喜欢她！
赵大妈仰天微微惆怅：“……”
老娘就是这么讨人喜欢！
平日里有不少老头儿偷看她，现在老太太也有了。
那叫啥来着？
魅力！
这就是魅力！
大大的魅力！
赵大妈深深怀疑，史大妈是有这样想法的，她默默的又挪了挪板凳。虽然她是讨人喜欢的，但是她可不感兴趣啊。咱是正经人。
赵大妈深深同情徐高明，闹了半天，人家不喜欢你啊！
啧！
该！
“老赵啊，我……”
“你们这忙活啥呢？”梅婶子从屋里出来，也拎着板凳坐了过来，她说：“赵大妈，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赵大妈抿抿嘴。
史珍香赶紧说：“当妈的哪有不心疼儿子的。不过我觉得，李大山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死道友不死贫道。
她可不在意，肆无忌惮的诋毁李大山。
“大老爷们一个，干大事儿都是那些蝇营狗苟的，听着就让人觉得丢人现眼。你说这老爷们做人，咋还不如老两门大气。竟是搞那些卑鄙的事儿，听了就让人想吐，我就是看不上这样的东西，一点也不局气，真给四九城爷们丢脸。”
史珍香可是一点也不客气，自家跟李大山可是无亲无故的，干啥维护他？那肯定是尽情诋毁李大山啊。赵大妈把怒火发在他身上，自家不就安全了？
她果真是是个大聪明。
史大妈沾沾自喜，陈青妤深表迷茫，第一万次，她再次嘀咕，这年头的人！！！特么的是真的相信有鬼啊！真的信啊！你说这是不是见了鬼了。
陈青妤默默的望天，理解，但是震撼。
这可真是……
陈青妤这头儿还在震撼中。
那头儿保卫科还在详细调查，主要是围绕李大山所在的环境，车间那边都一个个询问。搞得大家紧张兮兮的，不过保卫科还是一个个的过。
这个事儿吧。
说句实在的，他们心里都清楚，林俊文，没那么重要。但是厂子的名声很重要，这事儿不大，但是影响很恶劣，特别是在这个招工考试的节骨眼儿上，人人都关注。
那自然要仔细查的清清楚楚，昭告天下。
不然厂里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贺副厂长一大早召集了厂内领导班子，大家内部开了一个会。这种事儿不用多说，肯定是要调查的。就连郑书记都赞同严肃调查，丝毫没有维护车永峰。
这是关系到厂子的名声，车永峰又算什么呢。
昨天晚上贺副厂长就已经登门过了，郑书记提前知晓，因此也十分果断。车永峰这个女婿，属实没有那么重要。
郑书记：“这件事儿，我表个态，因为涉及到我的亲人，所以我是不好参与更多，但是只有一样，如果确认车永峰牵扯到这些事儿，那一定要严肃处理。一定要处理的比其他人更重。作为一个领导，首先是工作，其次才是家庭，他做出这样的事儿，我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严肃处理，他才知道自己的错误。”
在郑书记这样的表态下，厂里自然调查队更严格。
这件事儿是保卫科主导，但是调查起来也不算是特别快。毕竟牵扯的证人多，一个个做笔录，总是耽误时间的。保卫科兵分两路，一路留在车间，一路去了李大山家附近。
“原来在车间的时候，李大山确实对林俊文不太好，总是给他安排一些脏活儿累活儿，这个我是看到了的，不过咱也不好说什么啊。”
“林俊文刚进车间的时候，李大山被主任分配做他的师傅，但是却没怎么教过他，林俊文经常到别人身边偷偷学，就这李大山还说不好听的呢。”
“我干活儿其实没太在意别人，但是我曾经听林俊文说过一次，说是开头没有人教，都是靠自学，所以干的比较慢，很担心影响车间进度……”
“我是听说车主任很憎恨林俊文的，林俊文进厂之前，一度谣传车主任的弟弟要来我们车间，但是最后没来成……后来好多次，我都看到车主任把李师傅叫出去嘀嘀咕咕，说啥不知道，但是每次李师傅回来都会给林俊文安排更多工作。”
“呃，去年年底厂里搞联欢，李师傅喝多了，是我和另一个工友送他回去的，他一路上都骂林俊文，说他小白脸竟然考得好，占了他女婿的岗位。还说早晚给他挤兑走。不信的话，你们再去问另外一个工友，他也听见了。李大山还说，都是车永峰让他干的。不过我看他自己也是很乐意的样子……”
“是的，有那么一次，我跟另外一个工友送他的，当时他骂骂咧咧说了很多，还说车永峰没用了呢，说他不会讨老婆欢心，给亲弟弟安排一个工作都安排不了，是个没用的。”
“你别看李大山挤兑林俊文，但其实李大山胆子不大的，林俊文死了那段时间，他每天上班都神情恍惚。可害怕了……”
“我是看到过车主任跟李师傅说悄悄话，有一次因为没去食堂，我还听到他们两个人嘀咕，说要压着林俊文考级。车主任说，绝对不能让林俊文考级，就让他一辈子在一级工上干着，别想出头……”
“我听说……”
……
一个车间总归不少人，有人嘴巴严不乐意得罪人；也有人比较正义，说了实话。还有人是要说不说的，总之，倒是也调查出来不少东西。
首先就是李大山肯定是针对林俊文了，他不教林俊文，这是最大的问题，这可是影响工作的，耽误生产的，这个情况就很恶劣。
其次就是故意安排脏活儿累活儿。
最后是压着考级。
而除了这几个，很多人都能够证明，车永峰是牵扯其中的，很多次还是他指使的李大山。保卫科王科长回到办公室都忍不住吐槽：“车永峰一个车间主任，竟然没什么人为他说话，这人什么人缘儿啊。”
他们保卫科最清楚了，一般调查领导，大部分都是不说什么的。毕竟谁知道过后儿会不会被报复。所以一般人都不乐意蹚浑水。但是这次他们挨个儿的询问，竟然有一半的人都没说车永峰什么好话。
有不少人给李大山证明，都是车永峰指使的，你看看这个人缘儿。
王科长都无语了。
真是没见过。
倒是副科长直接说：“他不是靠自己能耐上来的，本来就很多人都不服他。他背地里又搞这些小动作，那自然更被人看不起。那你看谁能待见这样的人？”
在这火红的年代，大家都想着能够更好的工作，是很有工作热情的。所以这种靠着裙带关系上来的，工作能力也不行，人品也不行，那自然不太招人喜欢了。
“所以说啊，不管咋样，得有做事情的能力，不然谁都看不起。”
“那肯定的。”
“哎对了，去他们巷子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我刚才安排人整理了一下，我是不相信闹鬼的，我就觉得吧……李大山是自己吓唬自己。林俊文死了，他是真的害怕了。你看，车间里的人也这么说……”
“我记得他们大院儿有个叫柳晶的说，他家也被针对了……”
“有这事儿，也是因为车永峰的弟弟，柳晶的男人跟车永峰的弟媳妇儿处过对象，你说他家哈……”
“车永峰这个弟弟，真是个搅屎棍啊！”
“那可不！”
屋里几个人纷纷摇头，真是看不起这样下作的人啊。
王科长：“行了，我去找领导……”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