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两次。
情书就有些消受不了, 放狂言说他不说停就一直继续的人,悄悄地挪开距离,趴在床边和他说话, 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周祁砚发觉了她的小动作, 忍不住扯了下唇角, 配合着没继续动作,只默默看她。
她不习惯床以外的地方,两个人最后又回了卧室。
灯没开,只玄关一盏小灯隐约透进来, 一点模糊的光亮里, 也能看到她灼亮一双眼眸。
情书握他的手, 捏着他的掌心反复揉捏,丝毫不知道那声哥哥对他有多大的刺激,兀自叫着:“哥……”
高兴的时候喜欢叫他, 不高兴的时候也喜欢叫他, 好像那声哥哥有什么魔力。
也或许真的有,不然他的心脏怎么会变得如此柔软。
“嗯。”他应着, 反手去捏她的掌心,带着点笑意,还是拆穿了她,“累了?”
精神的疲惫大概是大过身体的,情书只是有点害怕, 整个人仿佛溺水一般, 是一种濒死的感觉,想抓住他这根浮木, 可最后发现,推她下水的就是他。
爱到深处或许就是恨, 情书在某一刻,甚至有点恨他,可噙着眼泪,还是要抱紧他,她那么爱他,爱到情愿流眼泪,于是也想把他弄哭,她反反复复说讨厌,可溢出来的,都是喜欢。
怎么办呢,不知道怎么办。
哥哥,哥哥,反反复复叫他,好像止疼的药,好像万能的咒语。
最后她只好蜷缩着,脑袋抵在他胸前,用一种细若蚊呐的声音说:“哥……我好疼。”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愧疚浸透眼睛,安抚着亲吻她每一寸肌肤,一遍一遍说对不起,情书又觉得难过,于是主动凑过去,笨拙地触碰他,说:“我骗你的,你太急了,你能不能……慢一点。”
身体是不疼的,只是心脏疼,可明明是幸福而愉悦的,怎么会疼呢?或者爱就是痛的。
黑夜肆意流淌着,原本开着的一盏灯被情书关掉了,只亮着玄关处昏黄一盏小灯,她害怕自己太狼狈,也害怕看他灼热滚烫的眼神,那不是属于哥哥的眼神。
哥哥吗?不是哥哥。
可就是哥哥。
“哥你抱抱我。”她哀求,指尖在他身上胡乱抓着,想要一个拥抱。
她其实只是需要一个拥抱,可也不愿意只有拥抱。
这么矛盾的心情,这么别扭的痛着幸福着,这就是爱吗?
“哥……”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叫他,哥哥不会解答她所有的问题,可哥哥会让她浮躁的心安静下来。
周祁砚快要被她折磨疯了,于是急而重。
情书向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何况她也没真的讨厌他,这会儿又像是忘了刚刚是如何哭的,抓着他的手,悄悄凑近他,倔强地摇着头:“不累,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其实……其实也不难受,就是他太凶了,全没了平日里的温柔,那样子有点陌生。
她喜欢每一个面目的他,可还是需要时间适应。
“说什么?”他笑着,安静地看着她,微微眯起眼打量她,又像是在勾引,指尖缠绕她的头发,拿发尾轻轻扫她的下巴。
情书觉得痒,笑着往旁边躲,他手一勾,她就又落入他怀里。
无声的对视,勾起绵密又汹涌的欲望,呼吸里都是滚烫的情欲。
熄灭的情欲像是微弱的火星,被风一吹,又汹涌燃烧起来。
恨不得把对方烧穿。
情书感觉到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可心跳着,又鬼使神差地亲吻他的嘴巴。
“哥,我真的很喜欢你。”她低声呢喃,像是在表白,又仿佛下意识的吐露。
听在周祁砚耳朵里,像是某种邀约,他无声亲吻她,按着她的腰,莽撞地撞进去。
情书抓着他的背,想求饶,于是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哥哥,却丝毫没发觉,这样叫着,根本无济于事。
又或者她本来也不想拒绝他,她也贪恋这种亲密。
-
困倦,疲倦,累到极致生出茫然,然后杯弓蛇影,看到他动一动,都要惊颤,嗓子完全哑了,却还是哀求着看他:“哥……你要走了吗?”
好像总是害怕他会离开,明明知道他还会回来,她也可以随时去找他,她早就不是十几岁无能为力的年纪了,可还是会害怕。
她本来是看到他翻身,沉默地用手抵住他的胸口,微微摇着头,像是在说不要了。
看到他起身,却又生出茫然,以为他要走,于是下意识抓着他。
周祁砚低头亲吻她额头,笑着说:“还要?”
情书知道他故意调戏她,闷声“哼”了句:“你怎么这样。”
“哪样?”他姿态闲适,微微弓着身,俯身端详她,手撑在她身侧,肌肉微微收紧,显出一点蓬勃的力量感,让情书忍不住想起,那双手臂是如何托着她整个身体并控制她的。
情书把自己盖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哥……你别走。”
“真的要?”他好笑看她,明明怕得不行,还是要紧紧攥着,她的黏人似乎已经升级到另一种程度了。
情书微微仰头,去舔他的唇角,小声重复说:“你不要走。”
跟个复读机似的。
周祁砚抚摸她的脸颊,轻轻亲吻她的鼻尖:“不走,去给你弄点吃的。”
情书跟着他出去的时候,才发觉天早就亮了,竟然混沌到分不清日夜的程度了。
她只穿了一件他的衬衣,宽大的衣摆遮住了她的臀,露出笔直一双腿,情书站在他身侧看,一动也不动,像个等投喂的小朋友,其实是大脑放空了,时间都好像变慢了,眼前浮动流淌的画面都有些虚幻,她不满足只看着,等他闲下来的片刻间隙,凑过去吻他的唇角。
“哥……”
故意要引起他的注意。
他克制着,不去理她,她却时不时要碰他一下,好像一定要理她才行。
周祁砚关了火,直接把她抱起来,往客厅走:“你再这样,下次哭的时候别求我。”
情书搂着他的脖子,鼻尖蹭他的脸颊,蹭完左脸蹭右脸,湿热的唇吻过他的嘴巴,小声而愉悦地说:“哥,我好喜欢你抱我。”
周祁砚气笑了,似乎无可奈何,好半天才“嗯”一声。
“我也喜欢你这么抱着亲我。”她凑过去,含咬了下他的唇,像是在示范。
于是周祁砚回以她更灼热的一个吻。
情书满足地笑,好像没什么想要的了,于是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似地叫着哥哥。
周祁砚早就乱了心,骤然把她推倒在沙发上,掌心推开他的衣服,握住她的腰。
情书蜷缩了一下,旋即又伸展开,腿勾住他的腰,亲昵地贴着他的脸:“哥。”
周祁砚微微眯着眼,低头吻住她唇舌。
情书觉得自己最后一分力气都被榨干了,她连眼泪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点茫茫然空荡荡的不安,指尖连抓他的力气都没有,弯折着脖领搭在肩膀。
“哥,我喜欢你。”
“嗯。”
“你都不说喜欢我。”她没营养的话一箩筐,只是觉得好难得,能这么黏着他,好像怎么都觉得不够,拥抱不够,亲吻不够,说多少话都不够,撒多少娇也不够。
想占据他全部的注意力,想把他吞掉,合二为一。
“我爱你。”他说。
“哥……”
“嗯?”
“能不能抱紧我。”她勉强撑起脑袋,亲吻了下他的脸。
周祁砚眸色沉暗,伸手环住她腰身,收紧。
“抱紧了。”
于是情书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还是他当年走的时候,情书哭得撕心裂肺,他的车开回来,他牵着她的手说:“别哭了小书。”
原来无论是十天还是十年,只要他重新出现,她就会原谅一切。
情书惊醒,鼻尖蹭蹭他的脸,小声叫着:“哥……”
他睡着后表情并没有柔和多少,反而更加冷厉了,或许是因为眉眼线条的缘故。
情书抬手,轻捏他的睫毛,他眉心微微蹙起,情书忍不住笑起来,贴的更近些,我鼻息扑在他的脸上,像是被小动物舔过。
周祁砚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懒得动弹,这会儿骤然睁开眼,目光清明地凝视她。
情书吓得惊叫出声,被他狠狠捂住嘴巴,他把她卡进角落里,肆意吻她,抚摸她。
情书在有限的空间里舒展不开,却还是努力地把胳膊和腿缠绕在他身上,像条柔软的藤蔓攀附在他身上,那么纯净一双眼,却勾魂摄魄般的撩人。
醒醒睡睡,混混沌沌地度过了三天,两个人才第一次出门。
这天下着小雨,夜晚的A市霓虹璀璨,情书想吃新街的火锅,两个人穿了衣服出门。
其实是觉得再不出来透透气,就是在太荒唐了。
出门的时候,情书的手机都找不到了,找了好久才从沙发的缝隙里捞出来,早就没电关机了,充上电才发现,莎莎姐和小段都在联系她,小说漫画广播剧都在腾讯裙巴把弎零泣启勿伞柳没联系上在小群里聊天揶揄她-
八个小时了-
十二个小时了-
三天了-
年轻就是精力旺盛-
周总果然年轻有为,哪个方面都有为-
能干,嗯。
情书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她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就是又上热搜了,是那天有人拍到她和凌越在一起吃饭,俩人凑一起八卦,脑袋凑着脑袋隔着窗户被拍了,超远焦的镜头,不知道隔着多远的距离拍的,还是个恰好的错位图,看起来特别像两个人准备接吻。
不过凌越很快联系了莎莎姐,解释说那是个错位图,他可以找到近景图来澄清,而且那时候是情书在给他看脖子里的戒指。
这个事林莎莎从俩人领证就请教过周祁砚,问关系可不可以公开,什么时候可以公开,能公开到什么程度。
周祁砚的意思是,如果有需要,可以完全公开。
于是林莎莎联系不上情书,直接把她已婚的消息放出去了,辰星那边官方直接认领了。
倒是也没掀起什么风浪,只是不少人以为周家三公子就是跟她玩玩,没想到真的会结婚。
情书坐在火锅店的包房里,还在一直看手机,周祁砚点了菜,汤底和素菜一起端上来,餐车逐渐被摆满。
他沉默地涮着肉,调了料碟摆在她面前。
一分两分……十分钟过去。
周祁砚抽走她的手机,面色微微发冷。
“不想吃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
情书抿了下唇,刚想说什么,手机突兀响了下,她眼睛微睁,下意识就想要夺手机,他已经垂目看到了。
是小段在问她三天三夜是不是已经不能走路了,得知她还能出门走着去吃火锅非常失望,推荐周总去喝肾宝。
两个人插科打诨,情书手机被夺走,他正好看到小段说非常失望。
周祁砚:“……”
“你不满意?”他几乎带着点不可置信地问出口。
情书无语凝噎,半晌说了句:“没有,我特别满意。”
她就差举手发个誓了,可发觉否认不对,承认好像更怪异。
042
三日后。
情书在酒店顶楼的餐厅第一次见周祁砚的亲生父亲, 那是一个面目硬朗的男人,因而显得整个人格外的严肃和威严。
周祁砚和他很像,但仔细看又不太一样了。
或许是气质上的差别。哥哥还是更温柔一些的。
他坐在包厢的深色沙发上, 不动声色打量她一眼, 情绪莫辨。
情书在脑海里脑补一切“给我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狗血戏码, 男人却始终未有言语和动作。
指尖微微敲击桌面,眼神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起来对情书的兴趣不大, 但却又专门来找她。
领证结婚的事, 周家人是知道的, 态度始终晦暗不明,周祁砚不要她插手,她便不过问。因而这会儿也无从猜测周秉则的态度。
虚空中仿佛有个无形的钟, 滴答滴答, 敲击人耳膜和心脏,以至于气氛越发显得紧迫, 情书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了。
哥哥会不会知道呢?会不会来解救她?她沉默地想着。
又觉得他还是不要来好了。万一周秉则讨厌她,说了难听的话或者做了不太体面的事,哥哥一定很难过。
他的亲人缘实在淡薄,江勇对他很差劲,秦茹之虽然是个很负责的母亲, 可物质的极度匮乏让他们疲于解决温饱, 很难有太多情感支持,后来又走得早。宋家只短暂陪了他几年, 也毕竟毫无血缘关系。周家人那么大张旗鼓地寻找并接走他,却并不珍惜他。
他似乎一直都在漂泊。
这么想着, 情书就很难过,对眼前的人生出更多的警惕和不满。
她那眼神微妙的变化,都落在周秉则眼里。
他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情书是来参加胡瑞平新剧的开机新闻发布会的,发布会进行到后半程,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把她截走,一路引路到这里:“周先生要见您。”
推开厚重的门,他就在这里了,只说了句坐,懒散寒暄两句,然后就没再说话了,似乎在等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在磨她性子,等她受不住发作。
不过他大概低估她的耐心,除了面对周祁砚,她大多时候是个慢性子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情书再次出神的时候,他终于扯了下唇角,明知故问了句:“你和阿砚领证了?”
情书点点头:“是的,伯父……”她停顿片刻,意识到自己叫错了称谓,但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态度,而生出一些犹疑,但出于礼数,还是叫了声,“爸。”
也在提醒他,他们现在是合法夫妻。
周秉则微微出神片刻,依稀记得周祁砚回来到现在,叫他爸爸的次数屈指可数,正式场合里倒也不失礼数,可大多时候是省去称谓的。
就连亲生女儿周初月,因为对他一直有意见,总是不肯叫一句。
他最近很烦心,虽然她的语气里没半分情分可言,倒莫名被这声称呼打动几分。
“嗯。”周秉则端起手边杯子抿了一口茶,终于开了尊口,他的语气是温和而平静的,但眼神里的冷漠,让那话锋也变得刻薄几分,“他早就不是那个寄住在你家里的哥哥了,如果你还一直沉溺在过去,恐怕很快就会失望。还有你真的觉得你们合适吗?”-
半个小时后。
周初月安静地观察了这位小嫂子一会儿,跟周祁砚说: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谈完了,人看起来还好,就是有点沉默,也没跟我说话。
周祁砚只言简意赅回了两个字:等着。
车子呼啸着冲出地下停车场,汇入主路,不停变道往前,又频频被红灯阻隔,他厌恶这种阻碍重重的感觉,好像前路全是迷障。
给情书打过电话,她接了,语气平静,只说没什么。
她鲜少这么安静,因此格外让人不安。
父亲的电话打过来,语气全没了刚刚的闲适和怡然,声调冷寒说了句:“周祁砚你疯了?”
周祁砚松了松领结,扯出一抹凉薄的笑:“宋嘉宜是我太太,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我没有和你们商量的必要,你如果不喜欢她,可以来骂我,也可以当她不存在,我也不会带她去见你们,但如果您再越过我去见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周秉则还没追到舒兰,但两个人已经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了。周秉则和前妻离婚后一直有业务上的往来,因为周初月的缘故,两个人不得不维持一□□面,但因为个性不和,常常针锋相对,早些年还是夫妻,偶尔的不对付看起来像调情,如今没了那层身份,便引人咂摸起来。
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何又吵起来,最后却莫名一起在酒店过了夜,被好事者捅到老爷子这边来,于是老爷子凌晨把他叫去老宅里训斥。
周祁砚把这件事捅给了舒兰,周秉则才会如此失态。他对舒兰软硬兼施都没能软化她几分,就是因为横在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差和一个过不去的前妻,如今恐怕更难了。
周秉则骂了他几句,他脸色未变,沉默挂了电话。
然后才迟来地感觉到一阵心悸和恐慌。
情书不怕被刁难,可却害怕给他添乱。周秉则那种人,也就面对舒兰无计可施,除此之外太知道如何拿捏人弱点。
周初月陪了情书一会儿,她还有急事,于是把周少嵘叫来了,让他陪着情书。
“等三哥来了你再走。”
周少嵘比了个ok的手势,过了饭点,餐厅早就没有人了,周秉则也离开了,这会儿情书坐在大厅靠窗的位置,在喝一壶花茶,顺便等哥哥过来。
看到周初月走了,周少嵘又来,她不由觉得好笑:“你们不用陪着我,我在这里等他就行,你们到底是害怕我想不开跳楼,还是怕我不告而别。”
她又不是个小猫小狗,也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和事业,不至于因为他就要死要活。
何况她也没觉得怎么样。
刚刚和周祁砚的父亲说话,原本在脑补哥哥来解救他还觉得好笑,可连二十分钟都不到,周初月突然推门而入,气喘吁吁,眉头紧锁,带着几分埋怨和警告叫了声:“周总。”
连声爸都没叫,语气里全是冷硬和警告。
那时周秉则把想说的都已经说了,情书也沉默不发一言了,倒是被突然而至的周初月吓一跳。
周祁砚还是知道周秉则来见情书了,他赶不过来,于是叫了周初月过来。
急切、慌张、愤怒。
“我从来没见过三哥这样,他真的很看重你。不管我爸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要听,好吗?你听三哥的,他真的很厉害,不管什么都能解决,别放弃他。”周初月紧张道,生怕情书会突然离开。
情书接到哥哥的电话了,他让她等他过来。
莎莎姐说后面的活动她不参加也行,她就乖乖等着了,周初月陪她好一会儿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有点意外,她着急走还要再找个人来看着她。
周少嵘这会儿耸了耸肩膀,他正好在附近陪朋友玩,听到周初月火急火燎,就过来了,路上才稍微了解了下始末:“我也觉得四姐大惊小怪,不过大概还是三哥太看重你了,所以她才会过分紧张。三哥在家里……一直情绪稳定得可怕,最近因为你们的事,态度一直很强硬,你要是出事,估计家里要鸡犬不宁了。”
情书苦笑了下:“怎么感觉我像是个祸水。”
“哪里,其实我觉得挺好的,三哥这个人就是有点太死气沉沉了,有了你,至少能让人觉得他有点人气儿。家里也就是不满他私自决定婚事,所以暗暗较劲呢,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消停的。”周少嵘没把话说得很委婉,反正她迟早都会知道,“三哥在家里最特殊,他不算是周家培养大的,几个兄弟姐妹里却最出众,爷爷站在对他寄予厚望,所以各方面都要严格把控,包括婚事,但他根本没跟家里提,领完证才通知的,你可能不太明白,我二伯周秉则和他前妻结婚的时候,婚前协议总共一百多张,双方律师研究了半个月才签妥当,我三哥对你毫不设防,并且遗嘱已经公证好委托律所保管了,他没有瞒着家里,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是留给你的。”
周少嵘看她惊讶,笑了笑,“你知道,我们这种家庭,婚姻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了。但他确实不太一样,他名下的一些财产,并不依托辰星而生,甚至原始力实验室在源源不断给辰星输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家和周祁砚是合作伙伴,可以共荣,也需要互相博弈,他在争话语权方面,还是有优势的,但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我猜他这么着急把所有的雷都提前趟了,是想确保你万无一失。”
周祁砚这个人是非常谨慎的,走一步看三步,心思也比别人更深沉些,他可以算计的手段太多了,但情书却是个极大的变量。
他无法在面对她的事情上去赌哪怕百分之一的概率,也没有耐心去等什么触底反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所有问题。
他永远都不愿意拿她的事去赌去算计。
情书听明白了,忍不住张了下嘴,本来平复的心情,莫名又低落下来。
她勉强扯了下唇角,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周祁砚终于到了,他鲜少这么慌张过,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到她身后,却又小心翼翼起来,情书还没发现他,手捧着脸,出神望着玻璃墙外,玻璃反光里映出他模糊的轮廓,她骤然回过头,就看到他微微俯身,呼吸略带急迫,缓了片刻才说:“宝贝……”
忽然之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莫名愧疚,他算了所有人反应,唯独算漏了周秉则,他以为他忙于舒兰的事,懒得理会其他任何事情。
周少嵘微微挑眉,看这架势,自己默默离开了。
情书忽然回过身,轻轻抱住他。
“哥……”
“他为难你了?”他的声音轻而飘忽,心脏剧烈跳动着,愤怒的余韵还在,只恨不得回到几个小时前,阻止这一切发生。
情书摇了摇头,忽然笑了下:“他问我觉得我们合适吗?我说我觉得特别合适。”
周祁砚悬着的心微微回落一些,脸颊蹭蹭她的脸:“嗯,天作之合。”
“我没想事事圆满,我也不渴望人人都喜欢我。我不是小孩子了,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就反复考虑过跟你在一起要面临的精神和物质压力,爸妈和哥哥都提醒过我,你家人可能并不能特别接受我。我真的挺怕麻烦一个人,但因为是你,我可以勇敢一点的,所以你不要这么害怕,除非你不爱我了,不然没有人可以动摇我。”
“我爱你。”他垂眸,声音似乎是从胸腔里发出来,沉甸甸的。
情书轻轻点点头,“哥,我们养个小宝宝吧。”
“宠物吗?”
以前邻居家里有养过仓鼠和兔子,情书喜欢小兔子,总要凑过去看,整天宝宝宝宝的叫,但她其实没什么耐心,所以爸妈不让她养。
周祁砚知道她不是真的喜欢宠物,他很少拒绝她,但思索片刻还是说了句:“你不适合养宠物。”
情书亲了下他的脸颊,小声说:“是小孩儿,你跟我生的。”
周祁砚的眉毛狠狠蹙起来:“别闹,是不是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情书摇摇头:“他就说我跟你不合适,但我堵回去了。但他说你孤僻冷傲我就觉得特别难过,他是你爸爸,可他一点都不愿意了解你,你一点都不孤僻,然后在想,怎么什么人都可以当爸爸呢,江勇那种人渣可以当爸爸,你爸爸这种只给钱别的什么都不关心的也可以当爸爸,甚至别人眼里,都已经是好爸爸了……最后忍不住想,如果你当了爸爸,一定比他们好一万倍。”
周祁砚无奈地掐了下眉心:“小书,不到两个月,你走完了别人半辈子的进度,我们婚礼都还没办,还没去度蜜月,你让我缓一下行吗?”
情书:“……我拼了两年工作了,莎莎姐让我拍完胡瑞平的戏专注提升一下自己,给我找了表演和形体的老师,我想歇半年,顺便把孩子生了,那接下来我就可以专心工作了,我觉得有一个孩子就很好了,你觉得呢?”
“……”他很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情书当然知道,只是周秉则有句话伤到她了,他说:“周祁砚其实是把你当孩子养,到了溺爱的程度,你们的结合从某种程度来说只是依赖作祟。”
那时,情书很严肃地摇了摇头:“感情的事不需要外人来评判,我只想否认一点,他并不是把我当孩子养,只是他拥有的不多,真正属于他的也很少,所以他很贪恋毫无保留的偏爱。他本来就是个别人对他一分好他就会回馈十分的人,只是你不愿意去了解他。”
情书只是觉得,她很喜欢小孩,他也会是个好爸爸。而且如果有个孩子,或许他们就有更深的羁绊了。
“哥……记得备孕。”
周祁砚顿时捂住她的嘴,眯着眼警告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看起来热情迫切,等到时候真的生下来,必然自己吓自己一跳,后知后觉自己怎么有个孩子。”
情书:“……”
周祁砚:“你就是叶公好龙,这件事再议。”
……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争执起来,周祁砚牵着她手离开这里,各自都忘了刚刚关于周秉则的事。
情书总有这种能力,有她在,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痛苦的事,她总是把不开心看得很轻,永远热情洋溢,永远充满希望。
“哥……”上了车,情书终于败下阵来,轻声说,“那……那你先备着,反正你先备着。”
“好……”周祁砚拖长了声音,无奈地应下来,“我备着。”
043
人的一生大概就是不断否认自己的过程。
林莎莎说自己永远也不会接没有事业心的艺人, 但后来还是接了宋情书。
娱乐圈,是需要一点野心和韧劲的。
不管从哪个方面,宋情书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当时缺钱是一个原因, 究其根本, 她自己都无法确切得知了, 大概有很多很多的原因和巧合,但其中有一点约摸是,情书让她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个走失的妹妹。
情书身上还保留着很多天真和纯洁,因此偶尔会显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稚嫩。
聪慧、狡黠、真诚, 以及一点恰当的天真, 就好像她印象里, 妹妹长大的样子。
她也说过自己永远也不会给资本家签卖身契,但她看着眼前的合同,不过短短二十分钟的沉默时间, 她就点了头。
“我签。”
十年的长约, 如果离开辰星,也就意味着她以后彻底离开这个行业。
旁边的总监愕然地看着她, 大概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她愿意。
她这会儿频频出神,想起很多事情,想起自己年幼时候那场蒙蒙细雨的初夏夜,蝉鸣不绝,蛙声阵阵, 乡下安静又喧闹, 雨声掩盖了一切,她在看一本童话书, 再抬头的时候,家里就开始变得很混乱了, 大家都找妹妹,那个跟在她屁股后头寸步不离让她经常感觉到厌烦的人,就从那一刻,变成了整个家庭潮湿的雨季,淅淅沥沥下了很多年。
她后来按部就班毕业工作,取得了一些成绩,骄傲过,自得过,每次看到父母斑白的鬓发,却都要痛苦一次、窒息几分,有时候甚至自私地想,为什么要用一个不幸来惩罚所有人,都忘记这件事不好吗。
可所有人都困在了原地。
包括她自己。
她常常在想,那个潮湿的夏夜,如果自己没有特意避开妹妹偷偷躲在飘窗上去看那本该死的童话书,是不是她就依旧会寸步不离跟在她屁股后头,就不会丢失了。
这件事困扰她多年,即便长到这个年纪,她明白这个不幸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当时的她一个幼童的错,她依旧会忍不住这样想。
大概厄运来临的时候,有一个人责怪,比纯粹的绝望要好受一些,哪怕是怪罪自己。
林莎莎抬头看着孟经理,笑了笑:“替我谢谢周总。”
说完,忍不住又说,“待会儿我亲自去谢。”
是的,妹妹找到了,这五个字她盼望了多年,如今真的发生的时候,反而像是一场清醒的梦境,越真,就显得越假。
是真的吗?真的不是梦吗?
她反复叩问自己,即便真的看到了那个女孩,触摸到那个已经显得分外陌生的脸庞,依旧会觉得不太真实。
可确确实实是发生了,仿佛一个奇迹。
她刚从申城回来。
父母上周就启程去见妹妹了,在西南一个小城,很远的地方,路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到了很多消息,据说妹妹已经结婚了,生了一个孩子夭折了,日子很不好过,他们见面就开始抱头痛哭,几乎不用亲子鉴定,妈妈就知道那是她的女儿,但帮忙寻找孩子的机构还是安排了亲子鉴定,结果出得很快,的确是,那张薄薄的纸,好像承载了父母毕生的眼泪。
但好在,最终是个圆满的结局。
林莎莎见了妹妹,认不出来了,也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她长大的样子,她变得木讷胆怯,只哭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倔强,声嘶力竭,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可以弥补,还有……总之还有很多很多以后,她越想越心潮澎湃,恨不得短时间把缺失的三十年都补回去。
她至今还没能平复心情,签完合同,她独自去了一趟总部,敲开周祁砚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跟徐泽说些什么。
徐泽看到她,微微挑了下眉:“不如问问林经纪。”
周祁砚抬眸,眉头紧锁,表情十二分的谨慎,让林莎莎心里一咯噔。
片刻后,他问:“你知道小书有喜欢的宠物吗?”
林莎莎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心道周祁砚未免也太把她当小孩了,于是皱眉道:“周总还是不要太惯着她了,她什么宠物都喜欢,但都不是真的喜欢,你让她抱抱亲亲养两天还行,长久下去她是没多少耐心的,到最后还是得您亲自养。”
周祁砚忍不住笑了声:“我知道。”
他对情书太过了解了,但感觉到高兴是因为林莎莎真的很喜欢她,也很了解她。
“那您……”
林莎莎脑筋转了好几转,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太了解宋情书了,忍不住猜测:“她不会闹着要小孩吧?”
“……嗯。”
林莎莎扶额,刚签过卖身契的她顿时叉腰道:“三年,不,两年,两年内她绝对绝对不可以怀孕,除非她退圈,不然如果她怀孕,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一是觉得情书还太幼稚,二是因为没有哪个女艺人会在这个时候怀孕生子的。
虽然周祁砚有一百种办法可以照看孩子让她专心拍戏,但未知的风险太多,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喜欢小孩是没错,有很多退路也没有错,生不生都不是错,她自然有她的一百种理由,但人生本来就没有两全的,她的爱情已经很美满了,不需要再完美了。
她之所以态度那么强硬,是想告诉周祁砚,不要让她太任性了。
周祁砚还没说话,徐泽先开了口:“林经纪可以放心,没有人比周总更了解宋小姐。也没有人会比周总更希望宋小姐好。”
林莎莎深呼吸了两下,这才平复好心情,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要干什么的了。
周祁砚帮她找妹妹,无非是想用人情绑定她,让她死心塌地待在辰星,帮宋情书筹谋,她现在也的确打算这么做。
周祁砚既然都愿意为了宋情书做到这个份儿上,那么必然是希望她的事业稳定发展的。
他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哥哥,是真的希望她各方面都好的。
想到这里,她情绪彻底稳定下来,清了下嗓子,说:“我是来谢谢周总的帮忙的。”
周祁砚抬眸看她一眼:“不客气,应该感谢你父母的坚持不懈,我只是从他们收集的信息中提炼的信息,并没有多做什么。况且……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不需要感谢我。”
不用猜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做这件事,当然有着十成的私心。
林莎莎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希望情书身边都是可靠的值得信任的人,她喜欢我依赖我,而我是个随时可能会抽身的人。所以我签了长约,倒也不是因为知恩图报,我是真的喜欢情书,也觉得周总做事讲究,我喜欢真诚的人。我们各取所需。”
他太了解人性,她这种人无法纯粹靠金钱打动,但愿意毫无保留动用一切人脉和资源帮她,而没有以此做筹码,反而要她事后考虑,就已经足够了。
林莎莎告辞之前,突然扭头说了句:“小书并不是想要孩子,她只是想要更确定的你。”-
情书在沙发上睡着了,因为他没回来,怎么都不愿意回房间睡。
周祁砚弯腰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就醒了,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往他怀里蹭了蹭,小声叫他:“哥……”
“嗯。”周祁砚应着,仍旧抱着她,把她放到床上的时候,情书还抓着他不让走。
“我去洗漱,宝贝。”他拍拍她的脸。
情书不情不愿松开他:“你都不亲我。”
好像在控诉他过于冷淡。
周祁砚俯身,亲吻她的脸颊、鼻子、嘴巴。
情书小幅度地回应他,手已经不自觉搭在他的腰上。
她真的很喜欢那个纹身,以至于动不动就要摸一摸碰一碰。
周祁砚忍不住笑了声,抓了她的手主动让她去触摸。
纹身细微凸起的纹路下是他温热的皮肤,情书呼吸有些急促,睡眼朦胧地叫他“哥哥”,声音含糊着,情欲意味十足,带着缱绻勾人的尾音。
周祁砚觉得自己再不松开她恐怕就来不及洗漱了。
可手还未推开她半掌的距离,情书就不满地攥他的衣襟,湿热的嘴唇胡乱地在她脸上游移,最后张开嘴巴轻轻咬他的唇:“哥……你别走。”
周祁砚无奈地掐了下眉心,觉得自己大概确实太惯着她了,以至于她总是给他出难题,因为明知道他不愿意拒绝她。
或许林莎莎说得对,她不是想要孩子,只是想要更确定彼此的关系,希望有更深更牢固的羁绊,但那不应该是由一个生命来做代价。
周祁砚鼻尖蹭蹭她的脸,小声说:“不是要备孕吗?那就不能熬夜,你再这么闹我,我就没办法准时睡觉了。”
情书眼睛亮了一下,转瞬就松开他,甚至恨不得推他一下:你快去快去。
周祁砚笑了声,拍拍她的脑袋:“困了就先睡,不困就等我一会儿,给你唱哄睡歌。”
因为这句话,情书睁着困倦的眼皮,硬是等到了他洗漱完上床。
周祁砚看她哈欠连天地趴在床上等,忍不住笑,钻进被子把她揽进怀里,然后才躺下来。
情书趴在他胸前:“哥,你说我们的小孩会像谁啊?”
周祁砚倒是真的认真想了想:“嗯……随你会好看一点。”
“随谁都行,但一定要健康。”情书小声说着,她小时候其实抵抗力挺差的,没生过大病,但小病不断,爸爸妈妈愁坏了,她太难养了,以至于爸妈一直对她要求都不太高,就希望她吃好喝好睡好。
“嗯。所以我们两个要先去做个更详细的体检,然后戒烟戒酒不熬夜,好好调理身体。”
明明是情书自己提的,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头埋在他胸前,闷声回了句:“嗯。”
“那睡吧。”
他的手指不住地摩挲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唱催眠曲,他嗓音很好听,情书从小就喜欢听他唱歌,但他不喜欢唱歌,所以很少满足她。
这会儿情书微微抬眸看他,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正好唱到“中意你”,情书心跳莫名漏跳半拍,然后忍不住仰头亲他的嘴巴,十分郁闷地说:“你真的不是在勾引我吗?”
周祁砚指腹轻压她的唇,呼吸微喘着接了个湿热的吻,声调低沉地说着:“要吗?”
情书确定自己被勾引了,但还是忍不住点点头。
夜色摇摇晃晃,约摸月上中庭的时候,周祁砚抱她去洗漱,顺便笑话她:“宝贝,你这样,我们时候才能备好孕。”
情书怎么会知道,周祁砚是故意的。她为自己稀薄的自制力感到懊恼,丧气道:“那……下次,我下次一定拒绝男色,好好睡觉。”
说完又恼怒,“你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好,那你下次再直勾勾盯着我看,我就闭上眼装柳下惠。或许以后早起做吧,我以后早上六点叫你起来。”他倒真的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情书严词拒绝:“我又没疯。”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十几个来回,最后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倒是情书真去琢磨早起的可能性了,最后暗骂自己真是疯了。
“等怀孕了,穿婚纱就不方便也不好看了,我们先把婚礼办了,好不好?”周祁砚开始句句不离备孕,好像俩人真的马上要有小孩了似的。
情书爱美,才不要等怀孕再穿婚纱,更不愿意有了小孩再婚礼,于是郑重点了头。
周祁砚笑了笑,以这位毫无自制力且容易分心的性格,恐怕备孕备个三五年都没问题。
044
接下来一阵情书都在拍戏, 胡瑞平喜欢磨戏,但拍起来倒是很快。尤其到后期,渐入佳境, 进度就越来越快。
情书提前杀青, 林莎莎来接她回去, 顺便问一句:“你哥怎么没来接你?”
周祁砚很少将这种事假手于人。
大概是两个人工作都忙,相处时间本来就短,所以不想放过任何独处的机会。
“忙。”情书言简意赅,尽管知道这很正常, 但表情还是有点失落的。
不知道是不是拍戏太累的缘故, 还是天气陡然入了冬, 情书情绪格外低落,就很想见他。可又或许运气不好,总是越想见他, 越见不到。
她打开一点车窗, 冷风吹进来,散去一点阴郁, 她忍不住想,哥哥在干嘛呢?
他每天都在忙,情书每天也忙,但还是会抽空想一想他。
思念无解,别人说, 再忙一点就没空想了, 但她不愿意,哪怕很忙, 她也会抽出一点时间来想他。
对于必然会再见的人,思念一点都不苦。
其实周祁砚去探班过她一次, 那天情书临时加了两场戏,于是一直拍到凌晨才回酒店。
熬了几个大夜戏,智齿开始隐隐作痛,吃了止疼片和头孢,蒙头睡下的时候,哥哥在打电话给酒店的餐厅,问厨房能不能用。
她攥着他的手,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可能太累了,又或者药效发作,即便努力攥着他,情书还是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是闹钟响了,小段在她套房的客厅里打游戏,看她醒了,扑过去问她怎么样,不行请个假去趟医院。
她喋喋不休,情书却有点恍惚,好像昨晚是做梦一样。
疼得不厉害,吃过药已经没那么疼了,情书不想耽误进度,就摇了摇头,打算等稍微空闲一点再去医院,或者等炎症消了,干脆拔掉好了。
她抬头张望,忍不住问:“我哥呢?”
他的出现短暂的像个梦境。
小段说:“说是公司有事,助理已经把他接走了,他亲自下厨给你煮了早餐。”
酒店的厨房一般不外借,不过周总有钞能力。
哦,原来他真的来过,可是好短暂、好模糊。
情书沉默吃饭,然后打电话问他昨晚睡了没有。
她没什么印象了,很努力也回忆不起来什么片段,只记得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床上似乎都没有他睡过的痕迹,情书难过地想,他好不容易来一次,竟然这么不凑巧。
而且自己牙疼的样子,大概真的不好看。
周祁砚正在忙,但还是没挂电话,或许知道她会沮丧,噙着笑意应了句:“抱着你睡的,你这睡眠质量恐怕打雷下雨也叫不醒你。”
他传给她几张照片,是他把她抱在怀里拍的,情书拧着眉毛,不知道是睡得不太舒服,还是做了噩梦。
“半夜我问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叫点东西,你趴在我脖子上啃了好几口,也不知道把我当什么了。”
“我都不记得。”情书听出来他在哄自己,可还是忍不住沮丧,觉得他这一趟来得很亏。
“我帮你记着呢。”周祁砚知道她在沮丧什么,安慰道。
“哥……”
“嗯。”他应。
她沉默许久,忍不住说:“我好想你。”
短暂的见面反而加重了思念,于是更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那怎么办呢?”他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撒娇,半哄半调笑地说了句,“等明天下班我去看你,不过明天事情有点多,可能不能陪你过夜了。”
情书摇了摇头,“算了,你都没空,还是别折腾了。”
虽然她真的很想黏着他,但也知道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总围着她转。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仿佛还处在小时候,总幻想两个人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真是幼稚。
但他还是出现了,拍摄间隙,情书弯腰上了保姆车,然后心脏骤然停跳半拍,第一次这么具象化地感受到所谓的“惊喜”。
尽管他只是出现在这里,情书已经感觉到心脏怦怦跳了。
那种一推门就能看到他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他戴着眼镜,开着电脑在处理邮件,蓝牙耳机挂着,在跟人远程开电话会,看见她,捂着耳机听筒轻声说了句:“稍等我一下。”
顺便招招手,让她坐在他怀里,手指轻轻揉捏她的掌心,含着笑轻吻了下她的指尖。仿佛无声在倾诉思念。
情书心脏软了一下,然后忍不住使坏,仰着头沿着他的耳垂细细密密亲过他的脸颊和嘴唇,最后啄吻他的唇瓣,轻轻舔舐他的唇缝。
周祁砚闭了闭眼,但他一向工作上一丝不苟,当然也不愿意草草结束会议,一边任由她胡闹,一边还是冷静自持到了最后。
只挂了电话的时候直接把情书按在腿上打了两下屁股。
情书笑得不能自抑,然后想到他待会儿就要走了就忍不住伤感,蹭着他的脸颊索吻,好像要把分别日子里的亲吻都补回来。
短短两个小时,他就又走了。
情书继续拍戏,忙碌让她情绪稳定,只是夜半梦醒,又想起白天两个人拥抱着接吻,顿时又难过起来,霎那间清醒无比,忍了又忍,才没在半夜骚扰他。
宋嘉澜只会骂她神经,周祁砚却真的有可能半夜来见她。
第二天跟小段说,小段白眼差点翻上天去,双手抱头:“周祁砚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情书觉得……大概是不满足吧,爱就是不满足,哪怕得到了一切,也始终觉得不够。
在一起久了就好了,她默默安慰自己。
情书很会哄自己,没多会儿就忘了那点低落,问莎莎姐,自己能休几天。
除非必要,林莎莎很少让她连轴转,每次杀青都会安排她休息几天。
“一周左右吧!”林莎莎含糊说了句,眼神有点躲闪地偏过头。
不过这孩子一向没什么心眼,根本没听出她语气里的怪异,觉得一周挺长的,顿时开心起来。
“那我就可以带他回家一趟了,让我爸妈早日适应我俩结婚的事。”
虽然爸妈已经表示了同意,可这种事,很难打心眼里认同,以后指不定时不时就要发作一次,难过自己养的孩子要和自家女儿结合了,亲朋好友说起来总归是惹人遐想的。
要是将来周家再表现出一点轻蔑或者厌恶,他们恐怕要心梗一次又一次。
情书不想改变他们的观点,每个时代自然有每个时代的局限性,爸妈那一辈,看重名声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了。
但爸妈很爱她,也很爱周祁砚,所以情书觉得,只要他们确定,他们在一起是幸福的,应该就会好接受一点了。
情书小声嘀咕着,然后说还可以跟他一起去吃饭看电影,她新电影上映了,虽然她在里面只是女三,但她觉得角色很特别,很有意义。
事实上她喜欢自己的每个角色,每个角色她也都用尽了全力。
林莎莎忍不住提了一句:“电影第二天票房就过亿了,你现在身价也是水涨船高了,我这两天接到了新本子,等我挑挑拿给你看。”
情书精神头这才好了一点:“我想挑战一些新的人设。”
“行,我帮你看看。”林莎莎还记得她要养孩子的事,忍不住扯了下唇角,“之前说让你沉淀个一年半载,但我觉得你不适合闭门造车,我打算请几个老师长期跟着你,适当减少你接戏的频率,有针对性的学习和练习比较适合你。你综艺表现一般,媒体数据也平平,戏太好了,反而没什么话题度,公司给你买的演技通稿,甚至不如你的拉郎配绯闻八卦有热度。不过之前有个热搜词条是说你cp百搭体质,跟谁在一起都很有cp感,公司想跟一下,被你哥一口给毙了,不是我说,男人真的是事业绊脚石,你就不能争气点,拿下财政大权,让他以后听你的,别天天给我拖后腿。”
情书思考片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前半段。
顺便“哼”她一句,“之前还叫人金大腿,现在就拖后腿了。”
林莎莎意有所指道:“可不,人都是贪心不足的。得到一点点,就想要更多。以前他是你无血缘关系也分别十年的哥哥,这金大腿愿意给你抱就是烧高香了,现在是你合法老公,我当然对他期待不一样。”
就像情书,原本只是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所以迫不及待领证,领完证却还是着急,恨不得立马和他白头到老。
情书听懂了她的影射,于是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说我和我哥的症结不在婚姻和孩子上,所以急于走那个形式也得不到内心的安宁。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可感情磨人的地方就在于,你都知道,但也无计可施。”
所以才会急不可耐,才会横冲直撞。
林莎莎扯了下唇角:“你知道就好。没有任何一个选择是绝对的对或者错的,我只是希望你是充分考虑到所有利弊才做出的选择,而不是急于达成某个目的,而慌不择路。”
情书有些微的出神:“莎莎姐,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可是你们已经结婚了。”
是的,他们结婚了。情书更迷茫了,她内心仿佛有个巨大的空洞,总是填不满。
“你还是耿耿于怀他当年的离开,但因为你清楚他没有错,所以连发泄都不知道如何发泄。”林莎莎盯着她看了一眼,“小书,你对他也很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是别人,说想要永不分离的爱,我会让她洗洗睡吧,小学生要多睡觉长身体长脑子,但你和周祁砚确实还挺特殊,那我就祝你们永不分离,但永不分离并不一定靠物理维系,也可以是精神的。”
情书:“比如?”
“比如你俩办个婚礼昭告亲朋,结婚证只是宣布你在法律意义上和他结为伴侣,但婚礼是为了在社交层面宣告你和他今后夫妇一体了。”
之前周祁砚说过,大概是因为周家不太喜欢她,父母也有点担心亲朋好友说些不太好听的话,情书就一直挺抗拒,但莎莎姐似乎忽然点醒了她一下。
或许她内心深处,始终觉得两个人是座彼此拥抱的孤岛,得到的认同太少,以至于她只能拼命从他身上汲取能量。
情书这么想着,突然眼神坚毅:“办!越快越好,回去我就跟我哥商量。”
只要她足够坚定,爱她的人自然会支持她的选择,就像爸妈,即便再无法接受,可看着哥哥那么难受,还是心软了。
周家不太满意她,但她也没那么满意他们,他们甚至对哥哥都不好,何必要在意他们的喜欢不喜欢。
情书越想越坚定,恨不得立马把婚礼办了。
林莎莎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心道这孩子还真是好哄好骗。
她抬腕看了下表,说了句:“我最近正好在帮朋友看婚纱,她身材和你……差不多,你去帮我试一下吧,给点参考意见,你也可以顺便了解一下。”
情书点头:“好。”
045
婚纱店开在很隐蔽的地方, 连标识都没有,穿过园林和湖泊,才看到半开放的院子。
林莎莎的宝马2系开在这地方甚至都有点格格不入。
情书微微惊叹片刻, 但也没怀疑什么, 毕竟莎莎姐以前带的艺人都还挺厉害的, 在这种地方定制婚纱,还是挺合理的。
这么一看,莎莎姐跟着自己确实是屈才了。
是家私人订制,只接待熟人和贵客, 所以隐蔽冷清, 工作人员却不少。
刚进院门就有人来迎接:“林小姐、宋小姐, 这边请。”
好像一早就知道她们要来。
地毯厚重,踩在上面无声无息,情书忍不住张望了一下, 环境很安静, 几乎听不到一丝杂音,因而显得有些幽深寂静。
林莎莎低着头看手机, 周祁砚在问她情书精神状态怎么样,而林莎莎忍不住问周祁砚为什么这事也需要保密。
是的,这婚纱其实就是给宋情书准备的。
周祁砚最近一直在策划婚礼,但并没有征求情书的意见,林莎莎原本还在想, 大约又是男人的自以为是的惊喜, 在她眼里,哪怕审美很好的男人, 大多也无法在不征求老婆意见的前提下把一个婚礼办得让人满意。
没想到周祁砚还挺细心。
就是林莎莎提心吊胆的,如果自己憋不住搞砸了惊喜, 自己会不会被大老板分尸啊。
全套四套婚服,还有一套备用,全是她的尺码,因为情书经常要参加活动,临时叫设计师去给她量体她完全不会怀疑,倒是方便了周祁砚做准备。
只是她实在不太明白,送个礼物或者某个环节的惊喜就足够了,怎么婚礼这种大事,也要瞒着,十分不现实,而且似乎并不太必要。
一进门才能看到确实是个工作室,各式婚纱罗列,宛如一个小型博物馆。
但这些依旧不能满足周二公子的需求,情书的几套婚纱全是手工制作,紧赶慢赶才赶出来,如果不是婚纱,婚礼可能还要提前一些。
周祁砚言简意赅回了句:“她能感受到的平稳和安定够多了,所以更喜欢惊险和刺激。”
他一向不喜欢过多解释,但大概是怕林莎莎憋不住,又多说了两句,“我跟她之间关于兄妹的记忆太多了,作为恋人的记忆却很少,但因为太熟悉,很多从陌生到熟悉的磨合阶段缺失,会让她觉得不踏实,所以我需要给她更多的记忆点。”
哪怕搞砸了,她也会兴奋愉悦记得很久。
按部就班准备婚礼她也会很高兴,但毫无期待状态下的婚礼,会让她觉得特别。
林莎莎的话确实让他反思了很多,情书确实只是想要更确定的他,所以一直在拉快进度,但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两个人进度太快,失去了很多可以支撑爱意的细节。两个人过往身份的限制,让她无法拖慢进度,只能不停加快再加快。可加快无异于饮鸩止渴,越往前推,越觉得漂浮没有实感。
林莎莎挑了挑眉,仔细想,她的确是那种单纯乐观又莽撞的性子,喜欢挑战不同的角色,接受一切突然的意外,好像永远昂着头,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比起疾风骤雨,她更害怕平静的暗涌,害怕无声无息的消失,害怕明明谁也没有放开手,谁也没有做错什么,却终究走向不可更改的分别。
或许是因为早些年周祁砚的突然消失给她带来了太大的阴影,也或许是她本性如此,所以他的消失才会让她更加痛苦。
周祁砚确实更了解她。
“行,知道了。”林莎莎收了手机。
店员拿着托盘出来,微笑说:“这是zh……新郎寄放在这里的珠宝,搭配不同的婚纱用,可以一起试。”
情书点点头,作为一个专业的艺人,试衣服对她来说很简单,不过她小心捧起一颗巨大无比的鸽子蛋红宝石,扭头对林莎莎小声说:“你的朋友是已经富到把鸽血红当塑料配件了还是心真大啊,她敢让我试我都怕我手滑。”
林莎莎:“……”
换个正常人都该怀疑有没有这么个朋友了,以及猜到这么大手笔只能是周祁砚。
不过这孩子眼神真挚,真是个傻的。
“没事,又不是玻璃,碰一下就碎了,你试过的贵珠宝还少吗?上次你戴的可是古董级的藏品。”
上次被主办方欺负,林莎莎用自己人脉替她借了某个大佬的个人珍藏,当天出的图可谓美神降临,好看得连上三个热搜。
当然,只有一条正面热搜,一条质疑是假货,因为那套珠宝自从被拍卖下来后就没有露过面了,而拍下来的人早就移民了。
还有一条老生常谈的热搜就是再次怀疑她身世。
彼时情书已经澄清无数遍自己不是什么豪门公主了,但没人相信,信了的也觉得她背后有金主。
情书也想起来了,笑了下:“上次我全程梗着脖子好吗?生怕掉颗珠子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不过这么说着,情书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设计师拉着她先去了化妆室,然后再试衣服,林莎莎就在外面等,顺便把小段也叫来捧场。
几套衣服翻来覆去试,设计师一直低声在问情书的意见,或许是对方太会聊天,又或者是情书真的没多想,总之就是试衣服环节愉快地过去了,她丝毫没怀疑为什么衣服这么合身,设计师这么事无巨细地询问她意见。
情书只是觉得累到极点,上了车倒头就睡,精品来企 鹅裙巴叭伞令绮七午三流嘴里嘟囔着:“结婚可真累人,我跟我哥要不别办婚礼算了。”
她其实打心眼里还是抗拒。
尽管已经答应他要筹备婚礼,可行动是一点没有的,他不提,她就也装作忘记了。
爸妈那边虽然同意了,但亲戚朋友一多嘴,他们难免会心里不舒服。
养个养子长大了跟自己女儿在一起就算了,养子还身份大涨,很有种攀高枝的感觉。
爸妈都是文化人,重名声。
周家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周秉则都亲自见她敲打了,虽然周祁砚立马处理了,可情书还是窥探到了周家的一角,自己大概不受大部分人欢迎。
当然,这些她都不在意,婚姻确实是两个家庭的事,但对她来说,就只是她和哥哥的事。
只是人毕竟还是复杂的。
情书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沉沉睡过去-
钟表的指针指向晚上九点,周祁砚离席晚宴,拿上自己的外套和车钥匙,准备离开了。
周秉则轻敲桌面:“阿砚。”
周祁砚回头,似乎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扯了下唇角,微微颔首:“备孕,我老婆让我晚上十点前睡觉,抱歉。”
说起来这个借口还真是好用,适用很多场合。
周初月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偷偷给她哥发了个勇士的表情包。
在这个家里,周秉则虽然平静绅士又恋爱脑,但他其实是个疯子,小辈们很少招惹他。
大概也就周祁砚敢这么反复戳他不快的神经了。
说完,周祁砚就转身离开了。周初月刚刚看了米娅姐发来的婚纱图,真是美到让人窒息,她就顺便问她哥,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周祁砚平静地回答她“下周”的时候,她真的第一次感觉到周祁砚是周秉则的儿子。
隐隐有点不管不顾的疯劲儿。
家里人也是今天才知道,周祁砚今天过来就是特意来说这件事。
他唯一的示好是,愿意把原始力的控制权出让一部分。
老爷子沉默片刻,拒绝了,并表示,都是一家人,不需要拿利益交换什么。
爷爷当然不是真的认同婚姻,只是防止有人拿这个做突破口,去攻击周祁砚。
所以爷爷的话大概有两层含义,一是他彻底认同周祁砚继承人的身份,二是表态既然这个婚姻已成既定的事实,那就还是要维持体面要紧,不许再内斗。
周祁砚从老宅离开的时候,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雪是个好意头,他不由仰头看了眼天空,细细的雪花落在他脸上,带来微弱的凉意。
林莎莎还在手机里跟他汇报,说情书正好睡着了,她已经带她回中湖湾了。估计她醒来会吓一跳。
周祁砚笑了下,觉得情书确实保留了很多天真,她每天都元气满满,沉浸在自己的小雀跃里,很怡然自得,也很会自娱自乐。
她有时候甚至都不太关心外界,哪怕是对他,除了爱她这件事,其余也只管当下的情绪,很少就去琢磨去深究。
那房子是他们确定关系就已经在物色装修的。
每次她说要装扮公寓,他都会说不用,或者说过一阵再说。
她偶尔会追问一句为什么,得到他说“没什么”的回答,就不会再追问了。
他是觉得,他一个人怎么住都好,但有了她,就不一样了。
怕她觉得委屈,怕给她的不够。
她的衣服和配饰很多,要分门别类地放置,所以最好有个大的衣帽间。
她喜欢看电影,有个专门的影音室更好。
将来有了宝宝,也要有儿童房,到时候可以请几个月嫂保姆和营养师,那就需要佣人房……
他精挑细选了中湖湾的别墅,确保她会喜欢。
但他还是有点犹豫了。
至少房子的事,应该跟她商量一下的。
但已经晚了。
他也做不到事事周全。
周祁砚驱车到别墅院子的时候,情书甚至还没到家。
林莎莎的车在十分钟后姗姗来迟,情书还没醒,大概真的累极了。
林莎莎看到周祁砚,降下一半车窗,指了指怀里趴着的情书:“我叫醒她?”
周祁砚摆了下手,从另一侧开了车门,把情书抱下去,顺便说一句:“谢谢,今天麻烦了,就不留你们了,我带她回去。”
林莎莎点点头:“那周总再见,我们就不下车了。”
车子驶离院子,周祁砚打横抱着情书,她醒了,但困得睁不开眼,搂住他的脖子,声音含糊地叫他:“哥哥……”
“嗯。”他轻轻把她往上颠了下。
情书便更紧地抱住了他,有些委屈说:“你今天没去接我,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他回应她。
情书撇嘴:“你一点都不想。”
“理由?没有证据我有理由控诉你诽谤。”他一边说,一边抱他回客厅。
知道她就是碎碎念,甚至可能根本没走心,但还是句句回应了她。
情书毫无知觉,根本没去想为什么今天的电梯只用上三层,为什么走了这么远还没到卧室。大概是因为跟他在一起太放松了,好像完全不需要考虑任何琐碎的事。
她是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卧室变了的,她抬眸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整个人都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
手胡乱摸了摸,摸到周祁砚在旁边躺着才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般把脸埋在他胸前,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忍不住抓了他一下:“哥,这是哪儿?”
周祁砚被她吵醒,嗓音低沉喑哑,忍不住笑了声:“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把你跟我打包一起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我的百宝箱,有你就什么都有了。”情书往他旁边蹭了蹭,还是有点搞不清状况。
周祁砚揉了下她的脑袋:“是新房,你可以看看,想怎么改造都行。”
情书愕然片刻,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
卧室有个步入式的衣帽间,此外还有个单独的衣帽间做收藏和分类用。
区域和功能的规划几乎都以她的需求为主。
情书却顿时觉得鼻子发酸。
他住的地方谈不上小,但总归以他的经济水平是很普通甚至逼仄的环境,周家的小辈都不大理解他为什么这样,情书却有点明白。
他看似十分的强大且冷静,但其实骨子里并没有多少安全感,他的人生从出生就充满动荡不安,狭窄逼仄的环境可以使他感到安全。
说到底还是因为周家人并不怎么爱他,他或许始终都没把周家当做真正的家人,所以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拥有在周家得到的一切,他只握自己握得住的东西。
他永远都是这样,自己可以将就一切,却要把她想要的他想给的统统都给她。
情书有点难过,回身扑进他怀里,轻声说:“哥……以后莎莎姐来我这里,就不怕没地方坐了,也不用怕吵到我睡觉了,甚至我还可以安排客房给她或者小段。”
太难过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只好畅想一下未来。
——你还有我,我会很爱很爱你,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周祁砚“嗯”了声。
情书觉得自己情绪大概太沉重了,都有点影响到他了,他的语调都有些发沉,眉毛也不经意间蹙起来,低着头一直在观察她。
情书笑了笑,突然附耳说:“二楼转角那个三面玻璃的异型房间好涩情啊。”
里头放了桌子和架子,靠窗的装饰型台阶高度也特别合适,窗外是大片的湖和远处的山脉,傍晚的太阳会从这里穿过,这原本是个用来做茶室的观景房。
周祁砚:“……”
他捏了下她的脸,故意逗她:“你要是想,我们现在可以去试试。”
他抬腕看表,上午八点钟。
“我今天晚上有个会,你有一整天的时间。”他表情认真。
情书脸色一下子就凝重了,大白天的,虽然那边外头是大片的无人地,但莫名有种光天化日的感觉。
“我……开玩笑的。那么硬,我膝盖受不了。”
周祁砚敲她的脑袋:“就说你叶公好龙,好色是假的,我对你大概也没那么大吸引力。”
他低头觑她,带着点控诉的意味。
“激将法。”情书一副看穿他的样子,“激我也没用,我克服不了羞耻心,虽然这么漂亮的房子,我也很想玷污你一下。”
周祁砚挑了下眉,大概在说:好了你别说了,没什么说服力。
情书拉着他去洗漱,顺便洗澡,然后突然把他按在浴缸里亲他的脸:“哥,待会儿你叫再大声都没用的,不会有人来救你,你就乖乖从了吧。”
周祁砚偏头笑:“嗯,那你来。”
046
情书大体是个好学生, 假如宋嘉澜是那种举一反三甚至举一反十的学神,宋嘉宜大概是那种有样学样深刻理解并实践的务实型学生。
比如周祁砚喜欢接吻的时候掐她的腰,她也会学着动手动脚。
他喜欢的节奏, 她也会一比一复刻, 甚至一些不理解的行为, 她也会原模原样学回去。
情书的皮肤很敏感,人又白,掐一掐就会红,周祁砚有时恶趣味, 会挨着咬, 她身上就会一块一块地泛红, 像密密麻麻的吻痕。
所以当宋情书在他身上啃来啃去迟迟不进入主题的时候,周祁砚就猜到她把这当做某种仪式感了。
情书确实不理解,以为可以获得某种精神上的满足, 可其实并没有太明显的作用, 而且他好像除了刚开始身体有点紧绷,之后也没太大感觉, 情书有点失望,趴在他怀里,小声说:“哥……你好香。”
其实是好累,不想动了。
最开始就是一句缓解尴尬的话,后来就变成一种固定的没话找话。
周祁砚掐住她的脸:“好了, 我知道你确实对我没有什么兴趣了。”
情书瞬间精神:“我有。”
周祁砚低头觑着她, 脸上仿佛写着:哦,是吗, 那证明给我看。
气氛尴尬又微妙,像是进入到了某种幼稚园游戏, 情书没绷住,笑出声,指尖轻刮他的嘴唇,凑上去吻他。
要怎么证明爱呢?
好像不需要证明,爱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是本能,本能地去爱,本能地去感知。
但凡需要证明的爱,大概都是可有可无的爱吧。
周祁砚也没再逗她,揽着她的腰,认认真真接了个吻。
仲冬的早晨,外头雪花纷飞,室内温暖潮湿又暧昧,情书起了一层薄汗,弯腰去寻属于她的纹身,指尖轻轻摸过那细微的纹路,然后把他摸出了反应。
周祁砚安静地看着她,好像觉得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是,于是情书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好没道理,她轻轻地拥抱他,反复亲吻他,索要拥抱和爱。
“哥……”情书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声说,“它好像一个开关,滴,开机了。”
周祁砚:“……”
他的表情太无语,情书歪倒在一旁,笑得不可自抑。
笑累了就接着闹,耳鬓厮磨,不知疲倦。
周祁砚照例关心她的胃,总要拒绝她的纠缠,抽个空隙去给她弄点吃的。
新房的厨房还没开过火,好在冰箱是满的,周祁砚一边收拾一边备菜,情书耐不住无聊,非要追在他脚后跟看他做事。
她挺烦厨房的,不大喜欢油烟的味道,对厨艺也一窍不通,总觉得那切菜的刀跟凶器似的,自己只要摸一摸就能把手砍断,她觉得自己大概遗传了妈妈,妈妈也不爱下厨,都是老爸做饭,老爸煮饭又快又好,老妈在收纳方面却颇有造诣,家里永远整整齐齐的。
妈妈说,每个人擅长的都不一样,重要的是互相协作互相爱护,一家人如果不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永远在内耗计较争斗,那么组建家庭其实没有那么必要。
或许是爸妈关系一直不错,情书会婚姻有着很多幻想,少女的时候想过,自己将来要有个怎么样的伴侣,想过很多,甚至有时细致到想要另一半身高187,皮肤不能比她白,但也不能太黑,最好有四块以上的腹肌,要不抽烟不喝酒不骂人,要温柔耐心包容,要给她很多很多的陪伴……
最后发现,所有的标准在遇到周祁砚的时候,就一并推翻了,对伴侣的需求开始具象化,每一条都可以对应在他身上。
爱最开始是索取,拼命从爱人身上汲取养分,得到满足又开始觉得亏欠,她常常觉得自己对他还不够好,不够了解,不够……
其实她什么都不会,既不会厨艺,也不会收纳,在家务上一窍不通,赚钱能力还行,但他显然并不缺钱。
情书这么想着,凑过去主动抱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叫他:“哥……”
周祁砚被勒紧,她第一次这么用力,勒得他都快要喘不过气了,可莫名的,却生出一种满足,好像被需要,好像被填满。
他轻笑了声:“怎么了?突然这么黏人。”
她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也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情书绕过去,亲吻他的脖子,小声说:“你喜欢我什么啊?”
周祁砚没有说“都喜欢”,她不是想要这种答案,她需要具体的锚点来确定爱的存在。
周祁砚把她抱到空着的台面上坐着,身子撑在她身侧,微微侧头吻她:“活泼可爱,漂亮,温柔,耐心,善良……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因为这些年我遇到很多人,她们也活泼可爱善良美好,但我都没有感觉,我只是爱你。”
情书微微眨眼睛,垂着眸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那里面有某种灼热的东西,会烫到她。
她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仿佛要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占据。
“哥,我好喜欢你。”
她撒娇的时候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小动作也很多,身体会不自觉地挨近他,恨不得把每一寸皮肤都熨平了贴在他身上,接吻完也不愿意离开他的唇,贴在他的唇边,时不时还要碰一下,喜欢他注视她,喜欢他把所有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发觉他有一点点的走神,就要舔他吻他,好像在说:快看我。
她从小就黏人,娇气,还有点爱哭,大概是敏感又善良的缘故,看不得任何疾苦,所以爸妈每年都会定期带她去做公益,让她去福利院做义工,她总是最温柔最耐心地那一个。
但其实家里人都有点受不了她,尤其宋嘉澜,尽管很爱她,但偶尔也会被她搞得崩溃,有时候就强硬地把她晾在一边,等她黏人劲过了,再去跟她说话。
周祁砚在她家的那几年,反而是他们最轻松的几年,因为情书只黏他了,而他似乎永远都不会感到不耐烦。
有时候林姨都会觉得抱歉,私下里会教他如何对付情书。
他每次都会认真说:“我没有觉得这样不好。”
他无法表达自己的内心,他甚至很喜欢她的依赖,那会让他感觉到踏实和安稳。
时隔多年,以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再去看当时,他觉得自己天生内心就有个填不满的黑洞,他毕生渴望的也不过是被完全的占据和填满。
只有情书能满足他。
周祁砚低头看她,凝视她每一寸皮肤,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情书的表白真挚且热恋,但因为他的沉默似乎有点不满,仰着头,咬他的唇,手指勾在他的后颈反反复复抓他脑袋后的头发。
火还开着,锅里咕嘟冒着泡泡。
周祁砚却突然扶住她的腰,拖进自己怀里,情书双腿架在他的腰上,吓得抱紧他:“干嘛。”
“做吗?”他鼻尖轻碰她的鼻尖,脸挨着脸问她,“在这里。”
情书没说话,那几乎就相当于默认,他却还是要逼问她,“做吗?”
她轻“嗯”了声,突然觉得空气灼热。
“不想?”他明知故问,非要逗她说话。
情书大概也听出来了,郁闷道:“我想,你快点,不要耽误我吃饭,快点,脱。”
周祁砚偏过头,笑了好久。
情书却等不及似的,把他脸掰过来,狠狠亲了他几下。
其实是恼羞成怒,越害羞越凶狠越主动。
周祁砚好像能预知到她一切的反应,那种了解是长年累月积攒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比。
因为再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喜欢被她黏着,又这么爱观察琢磨她了。
“哥……”情书逞凶斗狠没一会儿就累了,趴在他的肩膀,“我喜欢你。”
“我知道。”
“你怎么不说喜欢我。”
“我爱你。”
“你敷衍人。”
周祁砚狠狠撞了她几下,“大概有这么爱。”
情书没想到他会耍这种嘴皮子,恨恨咬他的脖子:“我不喜欢你了。”
“那怎么办呢?我还是很喜欢你。”
……
两个人没营养的话说了不知道多久,情书才终于吃上饭,饥肠辘辘,精疲力竭,锅里的汤都炖干了,最后只下了一碗面。
但情书从没觉得一碗面能这么香,吃得热泪盈眶,“我还想要。”
她眼巴巴看着他,意思你给我分点,或者再去煮点。
周祁砚故意曲解她意思,拍拍自己的腿,“那你自己坐过来。”
情书气得隔着桌子拍他,顺便把他的面抢过来吃了。
一天就这么厮混过去了。晚上他收拾好自己去开会,情书还在床上躺着补觉,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宝贝,我走了。”
情书困倦得不行,但还是睁开眼叫了声:“哥……”
她声音都哑了,身上都是痕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显然累到极点了,但还是抓了下他的手,好像生怕他离开太久似的,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祁砚抬腕看表,给她一个准确的数字:“快的话八点半,慢的话九点,九点前我肯定回来。”
情书这才点点头,闭着眼,都不知道有意识还是没意识,指尖挠他的掌心:“我会……很想很想你的。”
生平第一次,周祁砚一点都不想去上班。他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又俯身轻吻她额头,“我很快回来。”
她又睡着了,歪着头呼吸均匀,连声“嗯”都没回他。
嘴巴甜得很,其实是个空心的。
周祁砚无奈叹口气,轻声说:“怎么办,还是很喜欢。”
047
情书休假了一周, 彻底闲下来整个人都很放松,她其实一身懒骨头,如果没事可以睡一天。
跟哥哥在一块儿, 另一种程度上也可以睡一天。
可惜她休假这几天, 周祁砚很忙, 每天不知道在忙什么,早出晚归的,情书就觉得很不高兴,仿佛已经预见未来很多时候了, 俩人的工作性质, 估计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面都是有可能的。
“哥……你在干什么。”睡前, 情书在黑暗里突兀地问一句。
周祁砚闭着眼睛,一只手臂还被她枕在脑袋下,他好像早就习惯了她奇奇怪怪的脑回路, 低声说:“在我老婆旁边躺着, 准备睡觉,今晚很晚了, 不能跟她做点什么,有点遗憾,我其实不太困,可能会思考一下,明天的工作安排, 顺便想一想, 明早煮什么早餐给你吃。”
情书在黑暗里轻笑出声:“哥哥,你怎么这么好。”
“拒绝捧杀。”他的声音里也噙着点笑意。
“我也睡不着, 我们真的不能做吗。”情书手指在他下巴挠来挠去,凑过去亲吻他的唇角, 声音柔软,带着几分引诱。
她真的很黏人,那种时时刻刻想要保持高浓度亲密接触的状态和小时候别无二致,只是那时候她最多只是在他房间里待着看漫画或者看平板。
“今晚不能。”他说。
黑暗里,她看不到他纠结的神色。
“为什么?”她惯常喜欢在这种问题上刨根究底,她像考拉一样攀在他身上,“我知道了,才短短几个月,我对你就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她甚至学他说话。
周祁砚都要气笑了,掐了下她的腰,“只有今晚不行。”
“那到底为什么?”情书也没有必须要做的理由,但却很想知道为什么不做的理由。
周祁砚知道这个问题回答不了大概是没办法睡觉了,于是侧头亲吻她的额头:“我今天有点虚。”
情书一下子捂住他的嘴:“这可不兴说。”
她语气严肃,表情认真,捂着他嘴巴的手都绷得紧紧的,她小声安慰他,“你可以的,你很行的,你一点都不虚。”
周祁砚侧头,笑得不可自抑。
“好了,我明早有个活动要参加,很早就要起来,是我怕做起来控制不住时间,睡觉好不好?”他认真说了句。
情书勉强接受了:“哦,好。”
闭上眼,情书把脸埋在他胸前,耳朵贴在他身上,能听到他沉重有力的心跳,她其实很清醒,脑子里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一会儿在想明天哥哥要去干嘛,他最近都不告诉他具体的行程了,这让她有点不安,可又不想刨根问底追问,好像不信任他似的。
“哥……”情书很轻地叫他。
他没回应,大概是睡着了,又或者不想理她。
情书没再叫第二次。
情书是被林莎莎从被窝里薅出来的,莎莎姐着急忙慌地拍拍她的脸:“宝宝,我们临时有个活动,你去参加一下好吗?辛苦你了,我也不好得罪主办方,对方来头很大。”
莎莎姐已经很会狐假虎威了,经常打着周祁砚的旗号帮她拒绝很多难以拒绝的事,她这么着急,肯定是很要紧。
情书迷迷糊糊揉了下眼睛:“啊,好。好……等我……等我洗个脸。”
“那你快点,我在楼下等你,造型团队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到时候我们在车上边走边弄,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去就行了。”林莎莎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情书胡乱点着头,起床气都来不得发作,只是着急忙乱去洗漱换衣服,然后稀里糊涂被莎莎姐拉走了。
小段也在车上,今天小段穿得很漂亮,其实莎莎姐也穿得很漂亮,但因为莎莎姐日常出门就很注重造型和穿搭,所以情书就没注意,看到小段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了句:“你们今天穿得像是去参加婚礼。”
俩人心里一咯噔,面面相觑一下,以后她终于变敏锐了,这就发现了?
下一秒,情书又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泪汪汪地看着两个人,“今天的活动内容是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能补个觉,我真的很困。哦对了我哥呢?他说给我做早餐呢,我都还没吃饭,我们待会儿吃点什么?中午有饭吃吗?”
林莎莎:“……”
小段:“……”
莎莎姐觉得大概再没有比她更好哄的了,一把把她拉车上,说:“吃吃吃,刚拍完戏你就放纵,小心过几天复工你腰围大一圈,衣服都穿不上。”
情书骨架小,身材不柴,肉一点其实挺好看,但肉得恰如其分很难,多一分上镜就会显胖,要是个普通人就算了,作为女演员,还是要以戏为主的。
情书撇撇嘴:“那给我吃个烤地瓜嘛,我想吃烤地瓜。”
莎莎姐晃着她肩膀:“这个时间点,这个季节,我往哪里给你弄烤地瓜,你把我烤了吧。”
小段看莎莎姐崩溃乐不可支,心道还是周总情绪稳定,就没见他因为小书崩溃过,好像什么状况他都能轻松应对。
大概这世界上真的有天生一对吧。
小段想起大学时候追求情书的每一个,其实大部分欢迎加入企,鹅峮叭巴散灵七柒五3六,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都很优质,小段还惋惜过,觉得这个也帅气,那个也温柔多金,都很适合谈恋爱。
但如今对比周祁砚,就觉得好像没有一个比他更适合她的。
情书被安排到酒店,临时的化妆室很大,情书被推进去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人在那边等着了,见了她,礼貌叫道:“宋小姐,早上好。”
莎莎姐把她按在桌子前坐下,吩咐化妆师先给她做造型。
小段急匆匆赶紧来,捧了一个热腾腾的烤地瓜。
情书几乎要热泪盈眶:“段宝,你太好了,我想嫁给你。”
小段再次一激灵,她现在听不得一句结婚啊嫁娶啊之类的字眼。
不过观察她两秒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纯属多虑,估计这会儿把她推到婚礼现场,跟她说这是在拍综艺,她都会说一句,哇,节目组好有钱啊!
小段觉得,大概是她得到的爱和安全感太多了,所以她对这个世界抱有极大的热忱,和很少的警惕,可以以喜悦的姿态去迎接人生中的各种意外,期待下一秒会发生的任何事,允许一切发生,并相信这个世界的奇妙。
“那你就犯了重婚罪,明天就把你抓起来。”小段敲她脑壳,“怎么,周总已经不能满足你了,你准备寻找第二春了?不然我问问周总,说不定他愿意成全你。”
情书歪头思考片刻,撇撇嘴:“他最近早出晚归对我爱答不理,我的心都已经碎成八瓣了。”
最近在筹备婚礼,全是周祁砚一个人把关一切流程和细节,公司的事他也要同时处理,老爷子最近身体抱恙,大权就落在他手里,公司的重要事,全都要经他手,即便是这样的状态下,他每天都会尽量腾出来晚上的时间来陪她。
如果这也算爱答不理,可见宋情书的黏人已经到了非人的地步。
“你快吃了吧,再磨蹭会儿就凉了。”这烤地瓜还是徐泽送来的,徐泽当然是听老板吩咐的。
小段真的觉得周祁砚简直是宋情书的许愿池,只要她想的,好像就没他不能办的,哪怕是她天马行空,他也会认真考虑可行性。
小段一开始是真的觉得这两个并不太合适,可却越来越觉得,这俩人都是非彼此不可的存在。
情书吃完,小段递了瓶牛奶给她,又给她吃了正经早餐,才让她专心做妆造,毕竟今天一天估计都会很累,还是要吃好的。
情书除了拍戏,其实对其他一切活动和节目都不太感兴趣,但为了维持曝光度,莎莎姐给她接什么她只要答应了就会全力以赴。
这次也是,尽管迷迷糊糊头脑发懵完全搞不懂状态,但她配合度很高,也没有再追根究底,所以进展很顺利。
当情书穿上第一套婚纱的时候,她终于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林莎莎用了自己毕生的演技,冷静地说了句:“别问,拍综艺呢,自然一点,待会儿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一点啊。”
情书咽下疑惑,点了点头。
酒店的大厅很热闹,情书一直在房间里候场,时不时就能听到外头的动静,她好几次都想出去看,被小段拦住了,说今天很乱,咱们安稳一点,不要乱跑。
小段的演技被情书磨炼得比林莎莎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甚至都会临时给自己加戏了,她说:“我刚还在外头看到很多大老板,今天的场面真的很大,主办方竟然重点安排你做主场,你今天是很重要的角色呢。”
情书“啊”了声:“快给我看看台本啊,具体信息有没有,内场图让我看一眼?”
她工作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小段差点没憋住,面色严肃说了句:“不用,今天全程你都有人引导,只要照着做就行,虽然场面很大,但流程倒是很简单。”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自从工作以来,情书就没被骗过,尤其莎莎姐,简直是靠谱的代名词,听她的几乎没有出错过,所以情书这次虽然觉得满腹狐疑,但还是不疑有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情书站在礼堂的大门,厚重的对开门缓缓被推开,婚礼进行曲奏响,乐队的声音笼罩整个大厅,巨大的水晶灯和满室馥郁的鲜花映入眼帘,他站在不远处,一身西装,戴着金丝边的眼镜,缓缓冲她微笑的时候,情书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爱丽丝梦游的仙境。
爸爸牵着她的手走过长长的红毯和花廊,周祁砚接过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他侧头,低声说:“别害怕,跟着我就行。”
情书指尖微微攥着裙摆,眼睛顿时有些发酸。
为什么人在幸福的时候,却总想掉眼泪。
“哥……”她叫他。
“嗯。”他的声音温柔耐心,“别说话,有镜头在拍你。”
“所以你也来拍综艺了吗?”情书大概猜到了,但觉得不可思议,于是试探着这么问。
周祁砚低声笑,小声说:“是你和我的人生大电影,现在演到高潮部分,新郎和新娘要举行婚礼了。”
嘭——
无数的彩带和花片从天上纷纷扬扬落下。
情书抬手接到一片,明明那么喧闹和缤纷,她却突然觉得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
“哥哥……”她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
他的声音从身旁传过来。
“嗯。”
尽管他总是言简意赅,但情书却知道,只要她开口,他就一定会回应她,所以她才会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叫他——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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