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全都对不上,就衣服画得像……啧,他们该换个画师了。”


    慕月懒懒倚在树干上,手里拿了张潦草画像,比对着远处的蟒袍男子,自言自语一句,又将画像收进怀里。


    这是靖王府,庭院一角,假山流水错落有致,正好掩去她的身形和脚步声。


    庭院正中站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一袭蟒袍,气质凛冽——这就是她今晚的目标。


    两侧还有数十名衣不蔽体的人,均是短袖短裤,露胳膊露腿,没有佩刀,看起来毫无威胁。


    “靖王,对不住了,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慕月从袖中摸出一根毒针,往前挪了几步,躲到假山后头。


    她心里已记清靖王的位置,没有探出脑袋,直接将手中毒针往外掷去。


    “十场四镜三次……次奥,哪来的针?差点扎着手!”


    外边传来一声惊呼。


    与此同时,慕月也皱了眉,她听到了,方才针是落在一块木板上。


    她闭了眼,耳朵微动。


    外边一阵喧闹,脚步声杂乱,过了好一会儿,才各归各位。


    慕月又从袖中摸出剩余八根毒针,每个指缝夹了两支。


    这回来个天女散花,不信他能挡过去!


    “唰唰”!


    八根毒针齐发,往靖王方向飞去。


    “谁啊!道具组刚买的打光板!扎成这样怎么用?”


    外边又是一阵嘈杂。


    所有人活动开脚步,四处寻找肇事者,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慕月握拳锤了一下大腿。


    这些人明明看着没半点功夫,怎么次次都能拦下她的飞针?


    她紧了紧脸上的蒙面巾,将腰间软剑抽出,趁乱上场。


    到了庭院正中,两人四目相对。


    慕月在心里暗骂一声。


    可惜了,五官如此精致,就是不干好事,只会鱼肉百姓,草菅人命。


    她没有犹豫,提剑便刺。


    就在这时,“靖王”身后两根细绳将他往上一拽。


    剑刺了个空,在他脚底下铮铮作响。


    场外传来个暴躁的男声,“道具组道具组,你们升威亚干嘛?都还没开拍呢!”


    “导演,您说刺客一上,就立刻把昱川哥吊起来的……”


    “那刺客怎么这个时候上场了?解释一下!”


    慕月听得心惊,这些人竟是早就预料到今晚的刺杀,设好陷阱在这等她。


    不过这点手段难不倒她,更困不住她。


    她脚下一轻,踏上石墩,借着石墩的高度,旋身往上,抬手又是一刺。


    “噗”!


    一根竹竿吊着个话筒挪到慕月和“靖王”之间,挡下这一剑,紧接着把整柄剑都带走了。


    “我服了,山水有相逢,靖王,过几日我再来取你狗命。”


    慕月两手空空,暗器用尽,武器也丢了,只得脚底抹油,消失在夜色中。


    吊在半空的沈昱川:?


    “刺客怎么回事啊?回来!”


    导演举着个大喇叭,冲着慕月消失的方向吼了一声。


    “导演……我在这。”


    人群中一个穿了夜行衣戴着头套的群演弱弱举手,“一直在这,没出去。”


    导演这才缓和了神色,“那刚刚那个是……?”


    群演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哇,还以为剧组给他也找了个替身呢。


    导演拍了拍桌子。


    “报警,必须报警!”


    剧务走到导演身旁,神神秘秘,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是她?怎么会?”导演表情错愕。


    剧务顿了顿,“就是远远看着像,蒙着脸也没法确定,万一真是呢?还是别声张了。”


    “打个电话问问她经纪人。”


    王府东北角。


    一道黑影闪过,灵活如猫。


    慕月施展轻功,落在一处厢房门口,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推门进去。


    她刚刚说过几日再来,其实是在放烟雾弹,迷惑对方。


    开玩笑,她被人下了毒,天亮就毒发,杀了靖王才有解药,怎么可能等到几日后?


    一个月前,她与人打赌,若她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十家富户,在他们府上留一句话,就算她赢,对方要赔她一百两黄金。


    那可是一百两黄金!


    她当即给人露了一手,一夜之间,潜入十二家富户,用炭笔在墙上留下一句:


    「李某到此一游。」


    当然,姓李的是与她打赌那人,这种事,她万万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姓。


    黄金到手,还没捂热,她就被人抓了。


    抓她的与那十二家富户和官府都无关。


    他们想杀靖王,但靖王不出府,他们也混不进王府,从李某那听说了她的名号,于是找上她,一顿威逼利诱,强迫她接下这单暗杀。


    然后她就到这来了。


    慕月是从东北角翻墙进来的,一路寻过去,就发现王府虽大,但大多是空屋子,途中也未遇见半个守卫。


    于是她打算来个灯下黑。


    在王府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等这帮人放松警惕,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她在屋子里转了转,敲敲灯盏。


    “咚咚”。


    声音瓷实。


    罩子居然不是纸糊的,摸着还有点砂砾感。


    要不怎么说这个靖王会享受?王府上再稀奇的玩意都有,好些东西连她这走南闯北的都没见识过,也不知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


    慕月回想起刚刚看到的打光板和话筒,“嘶”了一声,有些好奇。


    “这些人聚在院子里做法呢?那些东西看起来跟佛道两家也都不沾边啊……”


    她一时没想明白,也没细究,反正这与她今夜的任务关系不大,索性直接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慕月正准备去找靖王,就听到外边传来动静。


    她打开条门缝一看,刚刚那帮穿奇装异服的浩浩荡荡来了,后边十几人手上还扛着好些不知名器械。


    见鬼,这帮人都不用睡觉的吗?


    “来来来,一人一杯咖啡,辛苦大家熬大夜了!咱们把王府这个场景的戏都拍完,明天就该换地方了!”


    剧务拎了两大袋东西,一边走一边发给剧组其他人。


    有人叹气,“后面还有三场戏呢,真能一下拍完啊?”


    “只要没出岔子,肯定能拍完,你们看昱川哥都是一条过,估计拍完时间还有富余。”


    虽然她听不懂,但看这架势,应该不是来抓她的,而是在继续刚刚的仪式。


    见没人留意这个屋子,慕月将门缝开得稍微大一点,视线往前,忽然一喜。


    目标自己送上门了。


    队伍后方,是穿着一袭蟒袍的“靖王”,身边只有两人。


    一人拿着个白色的小刷子在他脸上扫扫点点,另一人给他递上一柄匕首,然后示范了一下握刀和挥刀的动作。


    慕月嗤了一声。


    靖王是个不会武的,一把匕首可防不住她。


    等那两人离开,她轻悄打开房门,趁着其他人注意力都在那些器械上,无声无息来到沈昱川身旁。


    沈昱川正在默记台词,匕首在他指尖打着旋儿,转一圈,顿一下,再转一圈,又顿一下。


    突然,他察觉到旁边多了个人,同时手一空,匕首没了。


    “受死吧,狗王爷。”


    慕月扔掉刀鞘,反手一扎,不偏不倚落在沈昱川心口。


    “滋——”


    一霎那鲜血四溅。


    沈昱川发出一声闷哼,血珠落在他面颊上,顺着脖颈蜿蜒流下。


    嘀,嗒。


    “好家伙……”


    离得最近的助理最先察觉异常,看到自家艺人满脸血迹,愣了好久。


    剧组其他人也都停下手中的活,看向这边,然后都被这触目惊心的画面震住了。


    沈昱川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水,表情有点复杂。


    “慕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眼前这人虽然蒙住了半张脸,但看眼睛很像一位叫慕月的艺人。


    他对圈内事关心不多,只偶尔听说慕月在业内风评并不好,最近似乎又黄了个代言。


    印象中,他也就在某次颁奖典礼上见过对方一面,没有其他交集,更不用说有什么仇。


    因此他也想不通,慕月为什么两次三番找他麻烦。


    慕月原本要离开,忽然嗅出空气中味道不对,没有血的腥甜,只有一股淡淡的苦萦绕在鼻尖。


    她眉头微皱,拿起匕首一看,发现刀刃部分已经全部缩进刀柄。


    是伸缩刀,江湖上杂耍班子常用的把戏。


    “你们算准了我会抢刀?”她有些难以置信,伸进沈昱川衣领,从里边掏出个血包,手微微颤抖。


    “……做到这种程度,你们至于吗??”


    这已经不是提防刺客了,这是在玩弄刺客!


    “不是,我们团队可是业内顶尖,这些道具有什么问题吗……”


    道具组小哥有些不服,在一旁嘀嘀咕咕。


    慕月深吸口气,看向沈昱川,“刀都没刺进去,你痛苦个什么劲儿?”


    沈昱川眼神幽幽,有些没好气,“被刀柄戳到胸口也是会疼的。”


    慕月站在原地晃了晃,忽然觉得腹部一阵剧痛。


    “哐当”!


    匕首掉落在地。


    毒发了。


    看来不管她刺杀成功与否,那些人都不打算留她一命。


    她眼前一黑,昏迷之前攥住沈昱川宽大的袖口,“救我,我告诉你幕后主使的线索。”


    说完,她头一歪,直接倒地。


    沈昱川:……


    剧组其他人:这位姐没事吧?入戏太深了?


    有人大着胆上前揭开她的蒙面巾,众人哗然。


    一是地上这位是圈内有名的草包美人慕月,先前跟这个导演有过一次不欢而散的失败合作。


    二是她嘴唇发紫,看起来真的要噶了。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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