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姜让语看不出陈遇的想法, 不然本就羞愤的心情将变得羞愤至极。
可他也没办法。
之前见陆疏洐都是双休日，他有充足的时间调整状态。
而且陆疏洐一直对他冷冷冰冰，态度只是勉强算个友好, 所以他对陆疏洐的内心评价也很平稳。
昨晚匆匆忙忙去见陆疏洐, 准备不够充分，然后亲眼见着陆疏洐态度行为做出巨大改变。
他还没来及调整状况, 又要以另一种身份面对陆疏洐了。
就说刺不刺激, 让不让人精分吧。
姜让语觉得自己还能心平气和地跟陆疏洐说话，已经是顶级职场人设了。
尽最大努力做出平常的模样，可抬头看向陆疏洐, 视线对上的时候，姜让语还是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心虚, 紧张, 再加胡思乱想。
昨晚他们亲了, 他们竟然真的亲了。
尽管只是非常短暂的一下, 但就是实实在在地亲了。
再想到陆疏洐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其实他亲的女孩子，此时正大光明在他面前晃悠，并且当场爆改男孩子。
谁说做坏事不刺激呢。
姜让语内心除了因隐瞒而产生的罪恶感外, 还有些微妙恶劣的刺激感。
真不敢想陆疏洐知道真相后会是……不不不, 这辈子都不能让他知道真相。
这个真相就等着跟他一起埋进棺材吧。
而且他们之间不仅仅是亲。
陆疏洐还对他用过公主抱, 他甚至
还坐过陆疏洐腿上。
结合种种, 现在再面对陆疏洐，姜让语是真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还能无动于衷的, 可能也就只有不明真相的陆疏洐。
他看着陆疏洐的面部神情毫无波动，听完自己的话后, 看向电脑桌面上的行程日历。
“对，还要开会, 我差点忘了。”
接着将文件看了看，唰唰牵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姜让语：“好了，还有别的事吗？”
姜让语接过：“没有了陆总，那我就出去了。”
“好。”
但陆疏洐的淡定如常也全靠伪装。
归功于他的扑克脸，就算已经恨不得在姜让语脸上盯出个洞来，看上去依旧跟平时没太大区别。
小姜助理今天也很可爱。
看着他天然无辜又湿漉漉的眼睛，陆疏洐就一阵又一阵心动，就很想亲。
怎么会有人把眼睛生得这么好看？
看向自己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在期待什么——所以小姜助理又会期待什么呢？
陆疏洐开始后悔昨晚没多亲一会儿了。
当时找的理由多扯淡，什么狗屁脱敏治疗，要有人这么诓他，他能把人打出鼻血。
可姜让语信了。
不仅信了，还真傻乎乎地答应，真让他亲了。
应该珍惜这个机会多亲一会儿的。
等姜让语反应过来，大概也会察觉到哪里不对，下次他想再亲，估计没那么容易了。
但陆疏洐已经亲到过一次，要让他再倒退从拉手开始循序渐进的话，他也不能接受。
所以下次该找什么理由才好？
其实从姜让语进来到出去，时间就只那么两三分钟，但两人脑内百转千回，内心戏演了许多。
“咳。”
直到陈遇轻轻咳嗽了一声，发出的声响让陆疏洐回神。
陆疏洐这才想起来陈遇还站在旁边，一秒恢复神色：“你继续说。”
陈遇还以为自己要永久隐身了。
只能搞点咳嗽提示音，提醒陆疏洐自己该上线了。
内心叹气，要是没看出他们俩之间的问题就好了。
对没有意识到这点内情的人来说，并不会觉得陆疏洐跟姜让语之间有哪里不对。
最多觉得姜让语有些害怕老板，在他面前说话时会紧张。
但作为已经发现内情的人，陈遇能察觉到的东西就多了。
两个人看向彼此的眼神很微妙。
要说多缠绵肯定没有，可就是这种不清不楚，不上不下，看似没有关系，但又莫名其妙胶在一起的感觉，能直接影响改变周边的氛围。
陈遇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过哪些，又是发展到了哪步，但他基本能够预测，这两人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留给这个办公室的时间不多了。
留给陆疏洐这张办公桌的时间也不多了，最先遭殃的肯定是它。
陈遇忍不住又在内心感叹一遍。
真是太可怕了鸭。
……
姜让语回到工位上，缓了好一会儿后，还是不能恢复百分百的工作状态。
注意力就是无法集中，时不时回想起昨晚的事。
后来赵冉念给他发过消息，问他进展怎么样了。
之前姜让语还会告诉她，昨晚都不敢回了。
他都能想象到赵冉念夸张的反应，肯定会觉得他疯了。
说实话，姜让语也觉得自己疯了。
总之下次见面，他必须跟陆疏洐说清楚，其他肢体接触还行，但绝对不能再亲了。
再亲他就把陆疏洐的嘴锯了。
这也能勉强算个肢体接触吧。
等陈遇从陆疏洐的办公室出来，过了两三分钟后，姜让语手机屏幕亮了亮。
是顾夕悦的号码收到了来自陆疏洐的消息。
陆疏洐：【在忙吗？】
姜让语可以不回的，或者过几个小时再回。
可抬头看了眼陆疏洐的办公室，他就是忍不住，反复犹豫一会儿后，还是回复了消息。
姜让语：【有事吗？】
陆疏洐：【现在忙吗】
姜让语想了想，要回复在忙的话，岂不是有种忙里也要特意回复的感觉？
反正陆疏洐一无所知。
姜让语：【在摸鱼】
陆疏洐：【你的小气老板允许？】
姜让语：【他又看不到】
陆疏洐：【你不怕他知道？】
姜让语觉得很怪，陆疏洐这是没事找他闲聊吗？他今天很闲吗？
看了眼这哥们的行程表，等会儿要开会，然后要出去，晚上还有饭局。
他根本一点都不闲啊。
姜让语：【你好像很闲】
姜让语：【公司没业务让你忙了？快倒闭了？】
之前陆疏洐对他冷淡，从不找他闲聊，姜让语跟他说话也就一板一眼。
但陆疏洐突然找他聊天，语气也不严肃，姜让语敢说话的就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种持宠而娇吧。
陆疏洐：【等赵家全部化灰了，我也还能再撑两百年，要看看吗？】
姜让语：。
姜让语：【刚刚是我僭越冒犯了】
姜让语：【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我马上要去做会议记录了】
马上等于一小时后。
但谁叫陆疏洐又开始仗势欺人，姜让语就不想跟他说话了。
陆疏洐：【你还会做会议记录？】
姜让语：【对，毕竟我的老板小气】
姜让语：【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很多】
偷偷摸摸骂一下。
毕竟当着陆疏洐的面骂陆疏洐，平时没这个机会，他也没这个胆子。
姜让语：【所以您找我是什么事呢？】
陆疏洐：【没什么事，加下微信吧，方便联系】
姜让语：。
之前陆疏洐不常联系顾夕悦，所以发短信就够了。
姜让语也确实没加陆疏洐微信。
工作通知有工作群，白天单独联系有公司的交流软件。
下班后陆疏洐想找他，也是直接给他打电话，用不着微信发消息。
但姜让语用工作微信号加了公司群，现在要再加陆疏洐，只能用自己的私人微信号了。
这可不行，他从头像到朋友圈没地方像女孩子啊。
这跟直接冲上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姜让语火速开始寻找头像，最后换了个卡通太阳头像，看上去比较中性。
总不能让现实朋友以为他变态了。
但朋友圈背景是自家蛋糕店的照片，朋友圈也经常帮忙宣传各种新品优惠。
姜让语赶紧再把朋友圈背景的图片换了。
朋友圈内容是真来不及删了，干脆直接开了仅三天可见的权限。
没想到啊。
不仅现实要变装，微信上也要变装。
陆疏洐：【不给加吗？】
姜让语：【刚才老板突然让我打印东西】
姜让语：【二维码.jpg】
很快，姜让语的微信弹出一个小红点，是新的好友申请。
姜让语点击通过，陆疏洐的对话框就出现在他的聊天列表里了。
按照国际惯例，先点开陆疏洐朋友圈看看。
陆疏洐朋友圈没有权限，结果也是空白一片，单纯什么都没发。
姜让语：【好了】
陆疏洐：【刚才老板叫你打印什么？】
姜让语发现陆疏洐对于他小气老板的话题还挺执着。
难道是真想挖“她”墙角，想让“她”跳槽啊？
不，不对……
陆疏洐根本不了解顾夕悦的工作能力，就算真有这种心思，肯定也是为了更好掌控顾夕悦，之后一切更方便配合。
姜让语：【这就是工作机密，不能告诉你了】
陆疏洐：【机密交给你打印，看来老板还挺器重你？】
姜让语想了想，最好能直接打消陆疏洐挖墙脚的念头。
姜让语：【那是当然】
姜让语：【我是他的得力爱将，他不能没有我】
然后陆疏洐不回他了。
是过了几分钟后，若无其事地开了个新的话题。
陆疏洐：【你衣服穿多少胸围？】
姜让语余光瞥到，差点眼珠爆炸。
下流！
竟然上来就问这种隐私！
还以为你只是高冷了些，没想到你竟是这种货色，真是看错你了陆疏洐！
陆疏洐：【这套衣服喜欢吗】
再看到陆疏洐发来的图片，姜让语这才冷静——原来陆疏洐是想给他买衣服啊？
早说嘛，差点误会了。
姜让语点开图片看了看，里面是一条白色连衣裙，有点旗袍的样式，看上去奶乎乎的，很温婉的风格。
外面则是一件淡蓝色的翻领短大衣，还搭配了一顶赫本风白色小圆帽。
整体感觉温柔又富贵。
姜让语挺诧异，这家伙的品味竟然还不错？
姜让语：【还行】
姜让语：【你是打算买给我吗，所以这么问我？】
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但感觉太不现实了，姜让语还是得再问一遍。
陆疏洐：【嗯，感觉你穿不错】
陆疏洐：【你看下尺码，我不确定】
姜让语哪里敢收，连忙拒绝。
姜让语：【不了不了，不用破费了】
陆疏洐：【不破费，我钱多】
陆疏洐：【而且男朋友买衣服给你不是很正常？】
合约男朋友也是男朋友。
反正就是男朋友。
陆疏洐知道顾夕悦对他的印象不好，如果他还想顺利追到姜让语，怎么都得先提升顾夕悦对他的印象分。
毕竟一码归一码。
虽然姜让语隐瞒身份是让他生气，但他又不是不喜欢姜让语了。
而且亲眼见识过姜让语的女装后，陆疏洐感觉内心深处正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开始慢慢苏醒，就是很想给他买点漂亮衣服。
第32章
看到陆疏洐那句, 男朋友买衣服给你很正常，姜让语的大脑还是宕机了几秒。
内心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慌乱感。
他知道，陆疏洐这话是对顾夕悦说的, 可慌的是他姜让语啊。
愣是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姜让语：【瞧您这话说的】
姜让语：【我们只是演的, 用不着做到这步啦】
而陆疏洐心里也很清楚，无论是他的做法还是说法, 都已经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再这样下去, 迟早会引起姜让语怀疑。
理智一直在提醒他，保持以前的相处模式才是最安全稳妥，最不容易出错的。
可总有些东西是理智也无法控制的。
譬如这种出于本能的喜欢。
带姜让语去滑雪场的时候, 陆疏洐就意识到了这点，他会忍不住想跟姜让语贴近, 想跟他产生肢体上的接触。
现在知道了顾夕悦就是姜让语, 而姜让语本人还不知道已经暴露——拥有这么得天独厚的好机会, 陆疏洐真的很难控制。
就是想对姜让语好些。
就是希望姜让语能觉得自己还不错。
他其实已经在尽最大努力控制自己, 别太夸张，别跟孔雀求偶一样。
陆疏洐：【我想要效果自然真实点】
姜让语：。
你是能够提升演技打造真实感了，你一个gay子当然无所谓！
但他真的会很受影响, 会从角色里切换不出来啊！
姜让语：【可私下相处的话, 还是有点距离感比较好吧】
陆疏洐：【私下要是不多练习的话, 怎么会有真实感？】
姜让语：。
……他爹的, 好像还真没办法反驳！
姜让语：【但是衣服真不用了，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陆疏洐：【让你假扮这么多次, 一直没给过你什么，现在就不要推辞了】
话虽如此, 可陆疏洐真要给他什么，姜让语也不敢收啊。
这就是性格问题, 拿点零食还行，拿其他东西姜让语下不了手。
姜让语：【那也不用送这么贵重的衣服】
姜让语：【下次您再给我买点零食就好啦】
姜让语觉得自己这个回答非常得体完美了。
既婉拒了陆疏洐的衣服，自己没有要收东西的压力，也满足了陆疏洐想要给他点什么的心理。
陆疏洐：【你看不起我的衣服？】
陆疏洐：【是讨厌衣服还是讨厌我，所以这么不想要？】
姜让语：……
这是什么顶级理解。
看到陆疏洐这两句话，姜让语感觉小脑都要萎缩了。
还怎么拒绝。
看来这衣服是非收不可了。
姜让语：【好吧好吧，我看看码数】
姜让语：【我胸围有92，连衣裙要xl码的了，外套也xl好了】
姜让语的身材是偏纤细，看上去很瘦的样子，但个子骨架摆在那里，女装只能穿L码往上的。
陆疏洐：【地址也给我，直接寄到你那里去】
姜让语就把赵冉念的地址发过去了。
反正他化妆都是在那里，衣服直接寄到那里，也省得他再拿来拿去。
而得到姜让语的码数跟地址，陆疏洐非常满意。
以后看中什么都不需要再问姜让语，直接买就行了。
想想居然还有点小兴奋？
这真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全新体验。
陆疏洐：【下次见面要穿我送的衣服】
发出这句话后，陆疏洐感觉自己好像还更兴奋了。
可回想起姜让语女装的模样，精致的妆容，扑闪的眼眸，跟真人洋娃娃一样漂亮可爱。
如果身上能再穿着自己送的衣服，慢慢朝自己走来——也许会甜甜地冲他笑，也许会挽住他的手臂——运气再好点，他还能听到姜让语喊自己的名字，甚至再听到一声“老公”。
陆疏洐很难不想象期待吧？
怎么回事，原来他内心是这样的变态吗？
姜让语：【那也要好看我才穿】
陆疏洐一笑，心想那还不简单，多买些衣服，买个百八十件的，他就不信没有姜让语不喜欢的。
陆疏洐：【那我多买点，总有你喜欢的】
姜让语收到回复，心里又一慌。
他不是要让陆疏洐多买衣服的意思。
啪啪啪打字：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发送之前，又一个个全部删除了。
姜让语是看出来了，陆疏洐要想做什么，只要是在他能力范围内，他就一定会去做到，并不在乎别人的意见。
所以解释自己的动机没意义，完全不妨碍陆疏洐想多买点的决定。
姜让语想了想，试探地问：【我们之间，真要做这么逼真吗？】
陆疏洐：【对】
姜让语：【如果真这样的话，那我也必须表达一下我的意见了】
陆疏洐：【你说】
姜让语：【您不喜欢异性，所以不管肢体接触还是送礼物，做这些事可能像在完成任务，没有多余心思】
姜让语：【但我可能会受影响】
姜让语：【万一我真对您心动了，那怎么办？】
事实是姜让语已经受到影响了。
可他不能真实话实说吧，总要给自己留条底裤，努力编造嘴硬一下。
这是姜让语能想到的最好方式了。
他不能再让顾夕悦体验到的感受，混淆了姜让语对陆疏洐的判断。
而陆疏洐作为一个gay子，肯定也不希望自己被异性纠缠上吧？
但事实证明，姜让语的嘴硬毫无作用。
因为陆疏洐一眼就能看穿，并且感觉心口一热。
不管姜让语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肯定是已经受到了影响，才会说出这种话。
陆疏洐：【如果真让你产生混淆，那我们立刻结束合约关系】
然后他就能放心大胆地追求姜让语了。
预测成功率直逼百分百。
奈何双方信息总是不对等。
姜让语看到这条回复时，心脏莫名发颤，心头像掠过一阵空空的风。
他问的时候其实也很清楚，对陆疏洐来说，他们之间仅是毫无个人色彩的合约关系。
而陆疏洐所做的一切就像是场心血来潮的任务，会受影响的只有他自己。
收到这样的回答，他应该很高兴才对。
要是一个月前收到这条信息，他绝对能兴奋地原地蹦起来，开始大跳庆祝之舞。
然后第二天就穿着女装去找陆疏洐，甚至愿意主动手捧鲜花，见面就朝着激情告白。
解除这场荒唐的合约关系啊！
这可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
但此时此刻，为什么他没有想象中开心？
是因为陆疏洐太冷酷无情了吗。
明明对他又亲又抱，还买零食送衣服，结果转头就能说出结束。
陆疏洐：【但凡出现一点这样的好感，你就立刻告诉我，不要隐瞒】
姜让语想，方便迅速精准地扼杀在摇篮里是吗？
……也对，这才是陆疏洐。
他私下就是这样的人设啊，自己不应该被迷惑。
姜让语深呼吸一口气。
算了，他也不可能喜欢陆疏洐，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只要他配合陆疏洐，接受陆疏洐为了提升真实感的练习，再勉强拖上半个月，就能顺理成章地表示自己有所好感，跟陆疏洐彻底结束合约关系了。
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再也不用穿女装去见他！
顾夕悦将永永远远地彻底下线，他终于可以继续安心地当小姜助理！
这么想，姜让语心情又轻快起来。
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吗？
他之前想法设想地犯蠢，都没能顺利解除这段关系。
现在陆疏洐告诉他方法了，那他必须抓住，绝不放过。
姜让语：【好】
姜让语：【看到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
下午，陆疏洐不在公司，带着陈遇去谈生意了。
姜让语的手机风平浪静，也没再跟陆疏洐说什么。
到下班的点，姜让语自行加了一会儿班。
因为早上的状态太差，导致工作效率很低。
但跟陆疏洐聊完天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整个人的状态突然开始变得风平浪静，到下午就奇迹般地恢复如常了。
所以姜让语多待了一会儿，准备把上午的工作处理完，顺便狠狠赚公司的一点加班费。
结果还不到半小时，手机震了好几下，是有几条新消息发来。
姜让语下意识以为是陆疏洐的消息。
想看又不敢看的。
偷偷瞥了一眼，才发现并不是陆疏洐，而是他哥哥姜书钰。
姜书钰：【我们小宝下班了吗？】
姜让语跟哥哥姐姐的关系很好。
小时候父母忙，常常顾不过来，所以姜让语很多时候都是哥哥姐姐带的。
看到姜书钰的消息，不仅心情都好了，还能一秒进入卖萌状态。
姜让语：【小宝下班了0v0！】
姜书钰：【我正好在你公司附近，顺带接你回家】
姜让语：【好，小宝来了0v0！】
姜书钰前几年工作很忙，一年到头回不了家几次。有时就算回了，也呆不了几天。
但最近他辞职了，说是工作压力太大，身体实在吃不消。
准备在家休息一段时间，顺便考个证书，之后再打算工作的事。
虽然父母觉得很可惜。
因为姜书钰的公司真的很好，当年毕业就能进，简直跟中头等彩票一样，而他这几年也很顺利，连连升职。
可年底临近，他居然连年终奖都不要了，非要辞职，可见身体是真到了极限值。
姜让语快速将文件保存，电脑一关，东西一整，飞奔到了楼下。
在公司大门边上，一眼看到已经等着的姜书钰。
“哥！”
姜让语连蹦带跳地到了姜书钰身边。
有种小时候哥哥来接他放学的快乐。
没想到长大了还有哥哥来接下班。
姜书钰冲他笑着：“这边车子太多，不好停，我停在马路对面了。”
“毕竟下班高峰，偶尔是会有点堵。”姜让语也笑吟吟地跟在姜书钰身边，“你来这边做什么？”
“见之前的同事。”两个人要过马路，姜书钰还是护着他，“小心点，慢慢走。”
“没事，走吧走吧，快走。”
……
而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内，陆疏洐将眼前这幕尽收眼底。
他刚见完客户，回公司是要放东西，之后还要去参加饭局。
不幸撞上下班高峰，道路有些拥堵。
一段几米的路，他们已经等了好几个红灯。
眼见终于能过了，突然看到姜让语跟一个陌生男人从人行道上走过。
看上去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男人比姜让语高半个头，看上去气质温和，过个马路都要护着姜让语。
而姜让语脸上的笑容鲜明灿烂。
不知在跟男人说什么，脸上的笑没有消失过，嘴巴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所以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事能让姜让语笑得这么开心？
反正陆疏洐从来没见他对自己这么笑过。
陈遇出行兼职司机，就坐在前面，自然也看到了姜让语。
不仅看到了姜让语，还感受到了车内氛围逐渐变得冰冷。
本来今天一整天，陆疏洐心情都挺好的。
出去谈个生意，脸上都带着罕见的笑容。
回来的路上好像也一直在买什么东西。
因为对网购软件没那么熟悉，还问了陈遇几次。
陈遇很少见到这么轻快愉悦的陆疏洐，还以为是他跟姜让语有什么突破性进展了——
结果就亲眼看到姜让语跟另外一个男人说说笑笑，从他们面前经过的画面。
哦豁，这算不算修罗场？
真巧，真刺激啊。
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是闭嘴，但陈遇看热闹不嫌事大，硬是提醒了一句：“这不是姜助理吗，他怎么才下班？”
“……”
“哦，是在等人接他啊，他们上车了。”
“……”
陆疏洐沉默不语，但本就严肃的眼神更显阴沉了。
上次姓顾的傻逼来接他，说是哥哥的朋友。那这次是什么，也是哥哥的朋友？
他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第33章
下班高峰车子多, 姜让语上了姜书钰的车，结果这车一时半会儿还开不出去。
所以姜让语平时很少开车，他宁愿挤地铁或者骑单车, 起码不用体验堵车的艰难。
但有人开车来接他的话, 那就不一样了。
尤其这人是姜书钰，堵多久都没关系。
因为姜书钰永远会在车上放他爱吃的小零食。
“刚才顺便去看了下雪绘, 从她那里拿了两个面包, 说给你路上吃。”
姜雪绘就是姜让语的姐姐了。
虽然他没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也不是什么很有钱的富二代，但从小到大, 一直都是家里的小团宠。
就算是最没出息的那个，也被家人好好爱着。
姜让语放下手里的小零食, 拿过面包袋子打开看了看——好家伙, 一个杏仁可颂, 一个芝士可颂。
这可颂是非吃不可吗？
姜让语对可颂的阴影还没有过去。
现在看到, 依旧会想起他在陆疏洐车里努力狂吃的那个早晨。
不行，这种回忆不能在姜书钰的车里浮现，更不能重演。
姜书钰问：“不爱吃这个吗？”
其中缘由复杂, 姜让语很难跟家人解释他最近在干什么混账事, 只能说：“……现在吃了这个, 晚饭就吃不下了, 我还是吃点小零食吧。”
“嗯，那就留着, 当宵夜或早餐吧。”
姜让语拆了包小锅巴，咔嚓咔嚓吃起来。
车子也终于能离开停车位, 驶入了主车道。
途中姜书钰接了两个电话，都是之前工作上的事。
一个应该是现在接替姜书钰职位的人, 似乎遇上了什么搞不定的问题，语气急急燥燥。
另一个应该是之前的上司，特意劝他再回去工作，表示他只要回去，这段时间都算他带薪休假，之后还会再给他加薪。
但姜书钰的态度始终温和而坚决，加薪都诱惑不了他，就是要辞职。
看得姜让语又心疼又羡慕。
放弃这么好的高薪工作，姜书钰肯定是很累了，之前那么多年也不知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羡慕则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姜书钰一样厉害。
姜书钰只比他大了五岁，但现在有房有车，经济独立，全是靠自己打拼来的。
从小又是个大学霸，哪怕辞职在家，父母也不会为他担心焦虑。
因为父母就是很信任他。
相信他能安排好自己的未来，相信他肯定有更好的规划跟打算。
不像姜让语，父母对他的期盼就很低了——只要他有份工作，还活着，那就普天同庆，万事圆满。
他们至今认为姜让语能被大企业录取是件很神奇的事，甚至做好了他随时会被辞退的心理准备。
所以姜让语要能像哥哥一样，成为一个事业狂魔，估计做梦都能得出声来。
手机蓝牙连接着车内音响，第三个电话响起时，姜让语还以为又是工作上的事。
心想姜书钰确实挺不容易，离职了还有这么多人烦他，真不敢想象在职的时候该有多忙。
但奇怪的是，姜书钰没接这个电话，直接按了挂断。
姜让语嘴里还嚼着锅巴：“哥，你怎么不接？”
“点错了，没事，晚点再回。”
姜让语没怀疑，吃完锅巴，又拆了一包小干脆面。
他还没吃完，电话又响了起来，但姜书钰还是没接，再次按了挂断。
一次是不小心，这次怎么看都是故意了。
姜让语觉得奇怪，不过要开口问之前，他突然想明白了：“是不是郅昀哥啊，你们吵架还没和好吗？”
姜书钰语气没什么变化：“没吵架。”
看来就是顾郅昀了。
连电话都不接，还说没吵架呢。
“你们这次吵架是不是好久了，都快破记录了吧。”
上次顾郅昀说顺路来接他时，姜让语就怀疑他们吵架了。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和好？
“说了没吵架。”
姜让语显然不信，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毕竟这是哥哥跟朋友的事，他们吵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迟早是会和好的。
外面飘过一阵食物香气，即便关着车窗都能渗透进来。
姜让语瞬间转移了关注点：“好香啊，我闻到了烤红薯的味道！”
“还有糖炒栗子，还有烤年糕！”
“哥我们去买点吃吃吧！”
姜书钰轻笑：“刚才你不还说留着肚子吃晚餐？要吃了这些东西，晚餐还吃得下吗？”
姜让语口出狂言：“吃得下！”
“我现在就想吃烤红薯，哥我们去买吧！”
姜书钰无奈：“好好好，那去买吧。”
这一刻姜让语是真的开心。
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哥哥来接他放学，路上会带他买一堆好吃的点心。
尤其是爸妈不在家，没人给他们做晚餐日子。
姜让语从来不会觉得寂寞孤单，因为有哥哥姐姐陪着他，这种日子能吃零食吃到饱。
下车买了烤红薯跟炒栗子，姜让语还买了一块刚出锅的油炸糖糕。
面团包裹着蜂蜜跟红糖，炸到油香酥脆，一口下去热乎乎甜滋滋。
糖油混合物带来的极致高热量快乐。
姜让语感觉心头的发空都被热乎乎的食物填满了。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没关系了。
反正总有家人爱着他，还会给他买很多好吃的。
……
第二天早上，也是姜书钰送姜让语上班。
用姜书钰自己的话说，反正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多看着点姜让语，就当为爸妈做贡献了。
爸妈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姜让语在餐桌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能闯祸呢，这么大了还要哥哥管着。
但有人愿意接送他上下班总是好事，姜让语乐得接受。
就是上班高峰跟下班高峰差不多，那段时间道路会堵一些。
车子停在公司楼下，姜书钰跟着姜让语一起下车，往他怀里塞了一袋零食。
里面有小饼干小面包什么的，还有昨天他没吃的两个可颂。
大概是昨天路上他吃太多了，姜书钰以为他晚餐肯定会吃不下。
结果姜让语硬是又吃了满满两碗饭，半夜还能再爬起来吃宵夜。
“别老是饿着自己，白天要是饿了，你就找时间吃。”
姜书钰自然以为是他在公司饿坏了。
姜让语打开袋子看到可颂，两眼一黑。
昨天他就不想吃，今天在办公室就不更不可能吃了。
“哥，这个牛角包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吃不下两个这么多。”
“你怎么吃不下，你吃得下。”姜书钰道，“要实在吃不了，那就分给同事吧。”
“偶尔也跟同事搞搞关系，毕竟吃人嘴短。”
“……好吧。”
姜让语只能认命接过，决定到办公室就送人。
他这辈子不会再吃一口可颂。
不，甚至不会再叫你一声可颂，今天开始你就是俗气的牛角包。
看着姜书钰上车离去，姜让语才转身进了公司大门。
不过还没打卡，听到身旁有人跟自己打招呼：“小姜助理，早上好。”
侧头一看，是陈遇。
姜让语便笑着同他打招呼：“陈助理，早上好。”
然后热情询问：“你吃过早餐了吗？”
陈遇道：“还没，我准备去餐厅吃。”
“那太好了，这个给你。”姜让语积极推销自己的牛角包，“这是我从家里带的，还没让陈助理尝过我家的面包呢。”
“……是你自己做的？”
要是的话，那可不敢轻易吃啊。
“不是不是，我家开的面包店，是店里的。”
“是这样啊，谢谢。”
陈遇没推辞，就这么收下了，接着看似非常顺口地问道：“刚才那位是你哥哥吗？昨天也看到他来接你了。”
姜让语很诧异：“……昨天下班的时候吗？”
明明那个时间陈遇不在啊，他怎么看到的？
“嗯，我送陆总回来，刚好在门口看到。”
原来如此。
姜让语应道：“对，那是我哥哥。”
“亲生哥哥？”
姜让语笑着说：“对啊，亲生哥哥。”
陈遇点点头：“我说呢，你们看上去挺像的。”
“真的吗？”
“嗯。”
陈遇其实就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不管是昨晚还是刚才，他都没能看清姜书钰的长相。
但总不能上来就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吧？那多冒昧啊。
问是不是哥哥最安全。
陈遇不是什么八卦的人，纯粹是昨天看热闹看出事了。
非要嘴贱提醒陆疏洐两句，好了，本来就冷漠的陆疏洐变得更加冰冷了。
虽然陆疏洐没用言语表达什么，可陈遇煽过风点过火，要是陆疏洐今天心情还是那么低沉，那肯定会迁怒到他。
两人一起上了电梯。
到办公室的时候，陆疏洐已经在了——今天他办公室的门没关，是半开着的。
姜让语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先整了整零食，慢悠悠地准备开始干活。
陈遇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可颂，想了想，还是拿出一个，然后去泡了杯咖啡，进了陆疏洐的办公室。
陈遇敲了敲门：“陆总。”
“请进。”
陈遇拿着东西进去：“陆总，我给你煮了咖啡，您吃过早餐了吗？”
“谢谢，放这里就好。”
陈遇将东西放下，看了眼陆疏洐的脸色——还真看不出什么，这位永远是这样的表情。
但能成为陆疏洐得力爱将这么多年，陈遇总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虽然陆疏洐什么都没问，他还是主动交代：“这是小姜助理带来的可颂，这份是给您的呢。”
陆疏洐的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上转移，看了眼可颂，再看向陈遇。
此时无声胜有声。
陆疏洐的眼神就是在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是他拿进来，而是你拿进来的？
陈遇便道：“我刚好进来送咖啡，小姜助理就拜托我一起拿进来了呢。”
陆疏洐弱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好，我知道了。”
“我上来的时候就碰到了小姜助理，早上也是他哥哥送他来上班的呢。”
陆疏洐的扑克脸可算有了些波动，冷淡的眼神也恢复了些许活人的光彩。
但听上去非常不在意的样子，只淡淡问了句：“是吗？”
“嗯，就昨天接他下班那位。”陈遇说，“走进了看，他们长得还挺像呢。”
陆疏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嘴上还是冷淡：“这样啊。”
但听语气，心情应该是好些了。
原来这回是真的哥哥。
是哥哥那就没事了。
昨天傍晚见到的那幕，确实让陆疏洐难受了挺久。
那种只能眼睁睁看，什么都做不到，也没资格去做的憋屈跟无奈。
姜让语面对别人的笑容多灿烂，笑得像个小太阳，元气又活力满满。
可面对自己，他只是小姜助理。
或者是讨厌自己的顾夕悦，连给他的备注都藏不住对他的嫌弃。
即便这些让他很有危机感，可姜让语真要跟别人在一起的话，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人心是最不能控制的东西，难道他还能把姜让语关起来搞强制爱吗？
可眼下，陈遇将好消息带给了他。
原来只是姜让语的哥哥，是哥哥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陈遇感觉自己深藏功与名，说完这些后，准备优雅退场。
“那我就先出去了。”
“嗯。”
结果转身走了几步，还没摸到门把手，突然就听到陆疏洐将咖啡杯一放。
啪嗒。
“陈遇，你站住，先等一等。”
“……”
竟然是连名带姓地叫他，陈遇感觉有点不妙。
他现在明明是传递好消息的报喜鸟啊，陆疏洐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
但陈遇不卑不亢地转过身，看向陆疏洐：“陆总，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把门关上。”
“……”这不合适吧。
但陈遇还是将门关上了：“陆总，是怎么了吗？”
陆疏洐背靠着椅子，双眼直视着他：“说吧，你看穿到哪步了。”
“……”
“原来你昨天傍晚是故意的，生怕我没看到，特意提醒我的？”
“…………”
有些时候，陈遇不得不佩服陆疏洐这可怕精准的洞察力。
他感觉自己没有任何一环暴露啊，怎么突然就被陆疏洐发现了。
要发现他看穿了倒也没什么，可发现他昨天是故意的，那就很不好了。
果然他昨天不该嘴贱，应该选择老实闭嘴的。
陈遇还是想要再挣扎一下，试图装傻：“陆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呢。”
“……什么？”
“你的结尾语气词，今天进来后‘呢’了好几次，很明显是在看热闹。”
“……”
操，真是操了。
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在一个语气词上翻车了。
陈遇确实没意识到这点，更没想到会因此被陆疏洐抓住。
再装傻就没用了。
陈遇老老实实地承认：“抱歉陆总。”
下次他看热闹一定注意语气词，再也不会有任何破绽了。
“抱歉什么？”陆疏洐问。
陈遇很勇：“昨天不该拿您的单恋取乐，我知道错了。”
单恋。
这下才是真刺痛了陆疏洐。
但陈遇也通过这句交代了自己的回答。
陆疏洐问他看穿到哪步了，他至少能看穿陆疏洐是在单恋。
“算了。”陆疏洐说，“你知道就知道吧，做好保密。”
“放心，一定。”
“以后多照顾下姜助理，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是，我知道的。”
等到陈遇出去后，陆疏洐靠在椅子上，慢慢叹了声气。
是他最近两天的表现太明显了吗？
如果连陈遇都能发现，那其他人是不是也能发现？
那姜让语呢……是不是迟早也会看出，自己对他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如果是在还没撕掉顾夕悦这层身份前，姜让语对此会是什么反应？
是意外，是惊喜？
还是会感到恐惧，更加想要远离他？
就目前的情况下来，陆疏洐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是不是放缓些节奏比较好？
陆疏洐突然也有些不确定，正如姜让语不敢告诉他真相一样，他也不敢让姜让语知道，其实自己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姜让语欺骗隐瞒的性质是很恶劣，但他用了一样的方式，根本没比姜让语好到哪里去，甚至更恶劣了。
姜让语要知道这些，估计会很生气吧？
好像起了个坏头啊。
可想要提升“顾夕悦”对自己的好感，以及私下能有跟姜让语单独了解的机会，也只有这么一个选项吧？
陆疏洐按了按太阳穴。
这还真是个令人头疼脑热的问题。
……
周末，陆疏洐还是约了“顾夕悦”见面。
不过这回没选在早上，也不用去见什么长辈，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去吃晚餐，所以姜让语不慌不忙，难得能够慢慢来。
照例去了赵冉念那里。
得到“她”的地址跟尺码后，陆疏洐买了很多衣服。
都是各式各样的小裙子，让人光看就眼花缭乱。
毕竟是给姜让语的东西，他不在，赵冉念也不能拆，结果周末两人光是拆包裹就拆了很久，衣服摆了满满一地。
“该说不说，这家伙的品味是真不错，这条裙子我想买好久了，一直找不到渠道，他到底是从哪里买到的？”
赵冉念问：“表弟哥，你不穿的时候能让我穿穿吗，这么好看的衣服放着吃灰多可惜啊。”
但姜让语看得头疼，买这么多衣服，全部轮一遍都要好久，他还得女装见陆疏洐几次啊？
他本来打算半个月后就跟陆疏洐结束合约关系。到时候这些衣服怎么办，全部还给陆疏洐，让他自己去穿吗？
“你还是别穿了，最多再半个月，到时候都要还给他的。”
“可是你说，他会答应吗？”
“……是他自己说的啊，如果我对他产生有好感，就立刻结束合约关系。”
“那为什么是半个月？”
“拖点时间看上去才有可信度吧。”
不然他早就去告白了。
第34章
陆疏洐不仅买了很多衣服, 还有各种各样的配饰。帽子项链，耳环跟包。
赵冉念浅浅估算了一下价格，姜让语就感觉呼吸都要停滞。
他知道陆疏洐有钱, 但给一个合约女友买这么多, 大概真是钱多到烫手了。
因为时间充裕，姜让语多试了几套。
其他不说, 贵的衣服版型面料就是好, 竟然都很合身。
他给陆疏洐发了消息：【今天才把收到的衣服拆了，好多啊】
陆疏洐的回复挺快：【总有你喜欢的】
姜让语：【有有有，都喜欢】
姜让语：【感觉很足够了, 不用再破费啦】
陆疏洐：【换上后让我也看看？】
姜让语：？
那当然不能，他没戴假发没化妆, 是绝对不可能拍一张照片的。
姜让语：【不能】
陆疏洐：【为什么不能】
陆疏洐：【你今晚是跟我约会, 让男朋友参考穿搭不是很正常吗？】
是吗？
就算真的是, 那也不能。
姜让语打字：不能就是不能。
但发出去之间, 先听到了赵冉念的声音：“啧啧啧……你们这对话，演得也太逼真了吧？”
姜让语要按发送的手指就顿住了。
“……嗯？这还好吧？”
“这叫还好吗，你们看上去简直毫无演戏痕迹, 真情侣不过如此。”
赵冉念的表情有些嫌弃：“他对着你自称男朋友耶, 你都不会感到不适吗？”
“……”
好像还真没有, 不仅现在没有, 最初开始就没有。
姜让语顿住了，原来他是需要感到不适一下的吗？
被赵冉念一说, 多少有些没自信：“……唔，习惯了吧。”
仅是一个称呼就这样, 要让她知道陆疏洐已经亲过自己，那还了得？
姜让语决定让这件事永远烂在心里。
“反正我觉得怪怪的, 关键他也能对一个异性说得这么自然，很不符合我对gay子的印象。”
“……他说过，只是为了效果逼真。”姜让语想了想，“所以我们私下才这样，见面的时候也好自然点。”
赵冉念摸着下巴，显然这个说法不能说服她。
看着摆放一地的东西，再看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最后视线落到姜让语脸上，赵冉念大胆猜测：“……他不会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吧？”
姜让语当场大惊失色脸色骤变。
这种事情光是猜测就能直接将人吓个半死了，他火速半死。
“你别乱说！这不可能吧！”姜让语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身份，要知道了还了得？！”
“……但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之前对你的态度那么差，都不拿正眼瞧你，现在突然就要跟你走演技路线，搞得真假都快混淆了吧？”
“那也是因为我，唔……之前在他爷爷面前胡言乱语，不小心让他爷爷挺满意的。”
姜让语说：“你别老做这种无端的猜测，最起码拿出依据来，不然除了吓我毫无作用！”
“我有依据！”
“那你说！”
赵冉念指了指后面一地的东西：“你看，他给你买了这么多衣服，甚至连配饰都没落下，怎么就没给你买双鞋子呢？”
姜让语本来还是惊恐害怕脸，听完这句话，一秒切换成沉默的无语脸。
还想再翻个白眼。
就因为陆疏洐没给他买鞋子，这就成了陆疏洐发现他真实身份的证据？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姜让语大声道，“就因为他没给我买鞋子吗！”
“重点不是在鞋子！”赵冉念道，“你低头看看你的脚，这像是女孩子的脚吗！”
“……”
姜让语低头看了眼，还真很难反驳。
虽然他的双腿足够修长纤细，不管是穿丝袜还是裤子，基本都没有破绽。
但这双41码的脚是真没半点办法。
作为男生，这码数并不算大，可作为女生，这脚远超平均数值了。
只是女装版的姜让语个子也高，所以整体还算协调。
而且为了减少视觉上的存在感，后来见面他穿的都是长裙，鞋子也选黑灰色，以及看上去显脚小的版型。
“他给你买了这么多东西，说明他不缺钱，至少不缺几双鞋子的钱。”
“你再看他买的耳环，还是挂耳式的，说明他观察过，知道你没有耳洞。”
“这么细心又有钱的一个人，连配饰都没忘记，怎么就忘记给你买鞋子了——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一旦涉及这点，容易暴露你的身份！”
“……”
虽然听上去还是那么荒诞没有依据，可再细品品，好像真像那么一回事。
也对哦，陆疏洐都能问他胸围了，再问问鞋子穿多大并不难吧？
虽然他脚是大，可又不是女孩子的脚不能长这么大了，没什么需要刻意回避的。
除非陆疏洐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所以在刻意回避这点。
“但是没有道理啊！”姜让语想不通，“如果他猜到了我的真实身份，那不应该很生气很愤怒，然后来找我讨个说法吗，怎么会——”
怎么反而提出后面那些要求。
甚至还亲了他呢。
“因为他喜欢你，他就是想泡你啊！”赵冉念说，“生气跟泡你哪个重要？他怎么就不能泡到你后，再跟你算账呢！”
“…………”
打死姜让语都想不到，在这点推测上，赵冉念竟然还能完成自身逻辑的闭环。
“太扯淡了吧！”是他会两眼一黑的程度，“你自己听听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我觉得很有可能啊！”赵冉念坚持自己的观点，“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不要求自然点，现在突然这么要求，本身就是很反常的行为！”
赵冉念追问：“他还对你做过什么吗？譬如想亲你抱你什么的？”
姜让语本能否认，有种做错事的紧张，完全不敢承认。
“那当然没有，怎么可能啊……”
赵冉念沉思了一会儿：“你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说不准真是什么时候暴露了……”
“如果他不喜欢你，肯定没你好果子吃，但如果喜欢你，就很有可能先利用这种方式跟你拉近距离……”
“……”
“要我说，你不如直接试探问他，看他会怎么回。”
姜让语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
事情走向就挺突然的。
但他不敢违背赵冉念。
因为心虚，下意识想要自证点什么，他问：“……怎么问？”
赵冉念想了想：“你就直接问他，为什么没给你买鞋子？”
“啊？”
“你就这么问吧，看他怎么回。”
姜让语：【你买了这么多配饰，竟然没有一双鞋】
也只能这么发了，不然看上去就像在跟陆疏洐讨鞋子。
但有关这点，还真让赵冉念歪打正着猜中了。
陆疏洐都给姜让语买这么多东西了，怎么可能吝啬几双鞋子。
只是他真不知道鞋子该怎么买。
这不仅仅是码数问题，还要考虑到脚的骨架大小，脚趾长短。
本能觉得这是很暴露男性特征的一点，所以陆疏洐下意识回避了，问也没问。
没想到姜让语会主动问他。
陆疏洐吃不准是什么意思，好在这么个小问题也难不倒他。
陆疏洐：【你想要鞋子？】
姜让语：“你看吧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看上去就像跟他讨鞋子了！”
赵冉念：“哎呀你继续问。”
姜让语：【那倒不是，就是连项链也有了，我还以为你连鞋子都搭配好了】
尽力了。
他真的尽力了，别的话实在是编不出来了。
陆疏洐：【搭配的鞋子是有，但鞋码基本只到39】
陆疏洐：【可能有点为难你，所以我没问，怕你介意】
姜让语：……
看这回答好像没什么问题，但陆疏洐这么一说，他才是真的介意了。
姜让语：【你觉得我的脚很大？】
陆疏洐：【我觉不觉得，它都这么大】
陆疏洐：【你低头，看看大不大】
姜让语：！
姜让语：【你怎么能这么表达！】
陆疏洐：【那怎么表达？你的鞋码遥遥领先？】
神他妈遥遥领先。
成语是让你这么乱用的吗，遥遥领先同意你这么用了吗！
姜让语：【你不知道委婉点吗，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女孩子脚大！】
陆疏洐一笑，姜让语总在他意料外的地方比较入戏。
陆疏洐：【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直接干脆生硬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赵冉念都没忍住，直接在一旁笑出声。
姜让语：“现在你满意了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好吧好吧，算我想多了。”
“本来就是你想多了，就因为没有鞋子，想出这么没用的一堆！”
“谁叫你们的对话看上去俺么真实，好像真在交往一样……而且他前后态度转换太奇怪了嘛。”
“……”
姜让语闭紧嘴巴，坚决不将“脱敏治疗”的事告诉赵冉念。
再看跟陆疏洐的对话框，也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了，于是顺着陆疏洐的话题回答。
姜让语：【我想吃水煮鱼，还有锅包肉】
给霸道总裁一点平民食材的震撼。
然而陆疏洐很快回复：【好】
之后的时间，他们没再闲聊。
确定了今晚要穿的衣服后，姜让语就开始化妆打扮。
晚上七点，天色全黑。
姜让语准时到达约定地点，看到了已经在等待自己的陆疏洐。
夹子音不能忘。
姜让语朝着陆疏洐走去：“陆总，我来了。”
他还是穿了陆疏洐送的衣服。
奶乎乎的中式风连衣裙搭配短大衣外套，因为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晚上风大，姜让语也戴上了帽子。
女装加帽子，姜让语感觉身上的保护甲宛如升级，安全感更足，跟陆疏洐打招呼都洋溢着自信。
但因为鞋子事件，姜让语多少有点在意脚大问题，这次特意换了双显瘦显小的白色短靴，是之前没有尝试过的颜色。
除了真的有点挤脚外，没其他毛病。
陆疏洐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视线直勾勾的：“又叫我陆总？”
“……”
姜让语摸了摸帽檐，竟被陆疏洐盯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之前好像没这么认真地看过自己。
不，去掉好像，他就是没有拿正眼瞧过自己。
可现在陆疏洐居然跟他四目相对。
一贯冷淡的眼神里似乎还冒出了几点零星的直白跟热烈。
是他的错觉吗？
一定是他的错觉吧……
今晚陆疏洐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明明看着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啊，一样的高冷脸，一样的定制正装。
但觉就像是经过了精心打扮，整个人的气场透着平时没有的温和。
要知道这个词跟陆疏洐最不搭边了。
“……偶尔叫一次，也没关系吧。”
姜让语眨眨眼，本来还自信满满，现在被陆疏洐盯得眼神飘忽，想找地方躲起来了。
感觉陆疏洐在用眼神扒他衣服。
好可怕的眼神！
姜让语小声地问：“……您，您这么盯我，是哪里有问题吗？”
“不要跟我用敬语，我还没那么老。”
“……我这是表示尊敬。”
陆疏洐似笑非笑：“不用尊敬我，直接叫我名字。”
“……”
“叫啊。”
“……”
听上去只是个称呼的变化，似乎也没什么，可陆疏洐再三要求，就有点奇怪了。
尤其是他直勾勾的眼神，到现在还停留在姜让语脸上没挪开。
姜让语心跳砰砰的，眼眸转来转去，飘忽不定，声音很轻：“……疏、疏洐。”
但只是这么一声，陆疏洐就好像满足了：“嗯，走吧，去吃饭了。”
姜让语呼出口气，跟上陆疏洐的步伐，小声地说：“你刚才那么看我，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陆疏洐打开副驾驶车门，嘴角难得上扬，笑得温和：“在看你的衣服。”
“穿上的模样，跟我想象中差不多。”
车门关上的时候，砰的一声。
跟姜让语突然失律的心跳同频了。
这些都是陆疏洐的演技吗？
为了跟他在一起的效果逼真点，他能演得这么自然吗？
姜让语越来越不懂了。
一个能将结束说得那么果断干脆的男人，怎么再次面对他时，还能变得比之前都更温和？
“要把空调关了吗，你好像有点热。”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了，姜让语才在陆疏洐的声音下回神：“……嗯？你刚说什么？”
“我说，需要把空调关了吗？你好像有点热，脸看上去在发红。”
姜让语并不觉得热，可陆疏洐这么一说，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真热了起来。
“不用不用……可能是空气不流通，所以有点缺氧吧，不是热的。”
姜让语默默呼出口气，决定将脑袋里所有乱七八糟的杂念都清除出去。
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
随便陆疏洐演技有多好，无所谓一切是真是假了。
总之他给自己定下的期限就是半个月。
既然半个月后就要跟陆疏洐结束合约关系，那这半个月内，他应该接受陆疏洐的自然，最好自己也能表现得更加自然。
这样他对陆疏洐说动心的时候，才不会引起陆疏洐的怀疑，才能更加顺利地结束这段关系。
不然陆疏洐肯定以为他像知道了游戏规则，故意在这卡bug呢。
……对，不管陆疏洐的一切行为是为了什么，他的所有行为就是为了结束关系。
这么一想，姜让语才感觉好了许多。
与其被陆疏洐影响，不如他反过来影响陆疏洐，到时候还能为自己增加可信度。
……
十几分钟后，陆疏洐带着姜让语到了餐厅门口。
这是一家很有名的中餐厅，开了已有二十多年。里面风景极好，场地巨大，布景是中式园林的风格。
看上去很贵的样子，实际却是个家常菜餐厅，价格也很平价公道。
就是不像陆疏洐会来的餐厅。
姜让语还挺意外的：“……你居然知道这家餐厅？”
陆疏洐轻笑：“这是什么很保密的餐厅吗？”
“那倒不是。”姜让语问，“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里？”
“不是你说想吃锅包肉还有水煮鱼吗，这里的好吃。”
姜让语睁大了双眼：“……你来这里吃过？”
“吃过。”陆疏洐道，“这是什么很令人意外的事吗？”
姜让语眨眨眼：“我还以为，你只会去那种高级餐厅，看不上这种平价餐厅呢。”
“我是有钱，但不是有病。”
“……”
“你吃过这家？”
姜让语应道：“嗯，不过是好几年前了，当时跟家人一起来的……这家位置太难订啦，要不就要排队好久好久。”
陆疏洐笑了笑：“我也是跟家人一起来的。”
姜让语一怔。
“我妈很喜欢这家，小时候经常带我来。”
从陆疏洐嘴里听到“家人”这个词，就足够让姜让语意外。
再听到“妈妈”，更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还是陆疏洐第一次提及他的母亲。
“怎么了，这么看我？”
姜让语连忙低头：“没怎么，就是你说小时候……”
“小时候怎么了？”
“唔……感觉很难想象你小时候的模样。”
姜让语艰难憋出这么一句。
倒也没错，看着陆疏洐现在高大的模样，真的很难再将他缩小。
前面有服务员带路，两个人慢慢走进去，路过水上亭时，陆疏洐说：“以前晚上这里会有表演，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姜让语听着，愈发觉得这语气有种怀念感——是在怀念他的小时候，还是怀念他的母亲？
直至走到厅内，就跟其他餐厅无异了。
也不是什么独立包厢，只是空间很大，餐桌跟餐桌之间有足够隐私的距离。
两人坐下，服务员递上菜单。
陆疏洐说：“不过我很多年没来了，不确定这里的味道有没有变。”
“没关系，我也很多年没来了。”
室内有些热，姜让语脱了外套，也想摘下帽子。
但也不知赵冉念是怎么给他固定的，他只稍微一拉，帽子还没动，一缕假发片直接飞到眼前了。
姜让语：“……”
刺激，太刺激了啊。
赶紧伸手遮住。
嗖的一下，滑到自己腿上。
因为假发的发量不够，所以赵冉念又往假发上加了发片。
这下好了，不知道是哪块秃了。
陆疏洐注意到了这些小动作，但没看仔细，问：“怎么了？”
姜让语不敢再摘帽子了，上半身完全僵直，挤出一个职业假笑：“……没怎么，好像有只虫子，被我打死了。”
陆疏洐一眼看出是在撒谎，但没戳穿。
“你不摘帽子吗，这里面还挺热的？”
姜让语依旧保持着职业假笑：“热不热有什么要紧，这帽子是我今晚造型的一部分，把我的脑袋砍掉都不能摘。”
“这么严重？”
“不是严重，是重要……好了别问了，再问也不摘。”
“……”
第35章
看姜让语的反应, 陆疏洐猜他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还是不能乱来的意外情况。
要能在这种时候逗逗姜让语，肯定会很有趣，可刚才陆疏洐没看清楚, 怕把握不好分寸。
万一真让姜让语在自己面前暴露, 那反而没意思了。
于是陆疏洐决定装傻配合：“好吧，这顶帽子是很适合你。”
听到陆疏洐的回答, 姜让语浅浅松了一口气。
虽然假发片掉了, 但只要他一直戴着帽子，就看不到是哪块没了头发。
反正陆疏洐不起疑心就行，热点就热点, 他能忍。
姜让语的双手在桌下做着小动作，手指将假发片卷卷卷, 然后不动声色, 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外套口袋。
意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 果然不能掉以轻心啊。
“点餐吧, 你看看想吃什么。”
“好。”
姜让语翻开菜单看了看。
现在哪里都是扫码点单，很久没有摸到纸质菜单了。
他翻过一遍后就当场变心：“……我不想吃水煮鱼了，我想吃水煮肉片。”
陆疏洐笑：“嗯, 那就点水煮肉片。”
“竟然还有猪肚鸡, 我以前来的时候还没有……我可以点这个吗？”
“当然可以。”
“点了这个的话, 还能点炸鸡块吗？”
好像事事都要先询问一遍家长的小朋友。
但陆疏洐感觉并不坏, 甚至还觉得不错。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已经点了一份鸡肉, 就感觉不能点重复了。”姜让语说，“但是我最喜欢鸡肉了。”
陆疏洐默默记在心里：“喜欢什么就点。”
于是姜让语又点了一份豆腐酿肉跟一份糖醋排骨, 还有个小食拼盘。
再点多就不礼貌了，他及时收手。
陆疏洐问：“不点蔬菜吗？”
姜让语道：“在外面吃饭的时候, 就是要吃肉。”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陆疏洐不懂，但因为是姜让语，他都能接受：“好吧。”
“……不过好像已经点多了，算了，还是不要炸鸡块了。”
重复的食材第一个被扔出去。
“没事，我跟你一起吃。”陆疏洐说，“你不是喜欢吃鸡肉吗。”
点完后姜让语才发现，东西基本是他点的，陆疏洐只点了小碗的甜品，一份酒酿圆子。
虽然从没亲眼见陆疏洐吃过，但姜让语已经几次得知他爱吃甜食的信息，并对这点信息印象深刻。
看到他点了酒酿圆子，再次确定他是真爱吃啊。
这边上菜的速度不算快，他们等了近半小时。
不过上了一道后，接下去的就都快了，没两分钟全部上齐。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但还好只是盘子大，份量不算多，姜让语觉得自己努力一下，还是能吃个七七八八的。
先夹了一块锅包肉，酥酥脆脆又酸甜的口感。
称不上什么人间顶级美味，吃到嘴里的感觉其实也挺普通。
但这东西就是有种独特的魔力，只要吃过一次，时不时就会怀念它的味道。
姜让语吃过两块，刚才假发片飞出去的紧张心情就得到缓解了。
埋头苦吃。
他吃他吃他吃吃吃。
而看着姜让语认真吃饭的模样，陆疏洐内心就升起了一阵满足感。
他的癖好可能真有点奇怪。
喜欢姜让语女装的模样，也喜欢看他吃饭的模样。
今晚见面的时候，看到姜让语穿着自己送的衣服，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那场面竟跟他想象中的相差无几，感觉过度美好了。
如果姜让语开口第一句叫的不是陆总，而是他的名字，那就更好了。
但也多亏了那声陆总，才让陆疏洐保留了清醒的理智。
不然他可能真会忍不住。
在那个场景下，会伸手抱住姜让语，也许还会低头亲他，一直亲到姜让语透不出气为止。
——还好当时没机会这么做，不然事后都找不到圆过去的理由。
而现在看着姜让语吃饭，陆疏洐心头则是一种安然的满足温馨感。
姜让语的吃相让他想起小时候家里养过的猫。
能精准掐算每日的饭点，快到了便在餐盘前坐等。
放粮后大口大口猛吃。
贪吃护食，但又挑食。
平日对零食猫罐头有着自己的口味跟喜好，要是换了，闻一下就能知道，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疏洐看向姜让语——不爱吃蔬菜，偏爱鸡肉，虽然算不上挑食，但看他吃饭的认真样，应该挺护食的。
就很可爱啊。
心动这种东西真的很不讲道理。
要问陆疏洐到底喜欢姜让语什么，又为什么会喜欢他，陆疏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可他看着姜让语，就是一举一动都喜欢。
每一个灵动的小表情，每一个眨眼的神情，他都心动。
只要姜让语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心里便有一种说不清的安定跟满足。
姜让语埋头苦吃好一会儿，不经意抬眼，跟陆疏洐的视线对上，才意识到他一直看着自己。
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之前还试图用自己的可怕的吃相吓退陆疏洐呢，现在竟觉得这样有几分羞耻了。
“……你，你不吃吗？”
“我在吃。”
陆疏洐是在吃，不过吃得比较慢罢了。
跟上次吃火锅的情况差不多，陆疏洐面前还干净着，但姜让语面前已经迭起了一堆骨头残骸。
姜让语怪不自然的：“你这样显得我很能吃。”
“不需要我来衬托，你也很能吃，可以自信点。”
“……”
大胆！
话是这么说的吗，自信是这么用的吗！
陆疏洐说：“这么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至少有一件事你没撒谎。”
“嗯？”
是指他们相亲见面那次吧，姜让语都忘记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了。
“你说自己很能吃，至少这句不是假的。”
“。”
“但我说了能吃是福，这也不是假的，多吃点吧。”陆疏洐说，“你吃饭的样子很可爱，能让我的心情变好。”
“……”
要说前一句差点让姜让语火冒三丈，可下一句又立刻让他偃旗息鼓。
心情起起伏伏，七上八下。
陆疏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 竟然用可爱这种形容词？他是认真的吗？
陆疏洐问：“不过这么久了，也一直没你，当初为什么代替赵冉念相亲？”
“她是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吗？”
如果面对的还是顾夕悦，陆疏洐将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毫无兴趣。
但姜让语穿女装都要代替赵冉念相亲，这点原因就很令人好奇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赵冉念救过他的命？
“……”
姜让语也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陆疏洐才想起来问这件事。
往嘴里塞了块小酥肉，姜让语思考着措辞：“……我们之间，其实是有点亲戚关系的。”
“那是很亲近的关系了？”
姜让语忙道：“不不不，那当然不是，只是远方亲戚。”
“她家帮过我家很多忙，所以她找到我的时候，我才不好拒绝……”
这话并不假，只是隐藏了部分真相。
姜让语的母亲跟赵冉念的母亲是亲生姐妹。
但在她们还很小的时候，姜让语的外婆外公就过世了。
赵冉念的妈妈比他妈妈并没大几岁，自己都是个孩子的年纪，却硬是将另一个孩子拉扯长大了。
上一辈不能忘记的恩情，自然也会影响到下一辈。
据说当年他父母准备开第一家蛋糕店的时候，全靠姨妈大量资金支持，后来遇上流氓混混找事，也是靠姨夫去摆平。
当时姨妈还在孕期，为了他们家，却把第一个孩子累掉了。之后怀孕也不顺利，直到两年后才有重新了赵冉念。
可想而知赵冉念有多宝贝。
而且至今为止，姨妈都对他们家很是照顾，隔三岔五就会来看看他们，每次有了新鲜好吃的东西，也总是第一个分享给他们。
所以当赵冉念让姜让语代替自己去相亲时，姜让语压根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这更像是种天然的条件反应。
因为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是能做到的事，不仅是他，他的哥哥姐姐也一样，都不会拒绝赵冉念。
陆疏洐问：“那在你们当时的计划里，设想的是什么结果？”
要说这个的话，那就好开口多了。
“那当然是你会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觉得我很没素质，再也不想跟我有所往来啊……”
谁知道发疯还能被人看上啊。
除了陆疏洐，大概也没第二个人会这么做了。
陆疏洐笑了笑：“那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
这个问题多少有点暧昧。
姜让语眨眨眼，吃不准陆疏洐是什么意思。
陆疏洐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怀疑你不是赵冉念本人。”
“……”
哟，看把你给能的。
但姜让语对这个问题放下心了，回答道：“其实我开始以为，你是什么人神共愤的丑八怪，所以她才连见你一面都不肯。”
“……”
风水轮流转，轮到姜让语把陆疏洐干沉默了。
人神共愤是能用在这里的词吗？
简直比陆疏洐用过的遥遥领先更过分。
“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很诧异，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就是有点凶。”
“我当时可是鼓起好大勇气，才敢开始发疯的。”
但知道了姜让语对自己第一印象的真实评价。
陆疏洐心里一股暗自窃喜。
“你当时疯得很用力，我还记得。”
“……”
说话间，陆疏洐点的酒酿圆子上来了。
份量不大，小小一碗，还是用茶盏装着，上面撒着桂花，冒着升腾的热气。
糯米小圆子要比外面卖的个头大一些，个个圆润白胖，看上去竟还挺诱人。
这种小甜品跟陆疏洐的气质就不搭。
但姜让语还是亲眼看着陆疏洐舀起一个，吹了吹后，放入嘴里。
表情没什么变化，说话的语气也还是一样，可或许是灯光的关系，也可能真是陆疏洐的眼神有哪里变了。
姜让语竟觉得此时的陆疏洐，浑身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柔，跟平常的他就像两个人。
陆疏洐淡淡评价：“还是小时候的味道，一股白糖味。”
又说：“小时候每次来这里，都会点一份这个，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好吃。”
从陆疏洐的评价来看，他应该是不喜欢的，甚至有点嫌弃这股所谓的白糖味。
姜让语后知后觉，那么每次都点这个的人，可能并不是陆疏洐，而是他的妈妈了。
“……里面有馅吗？”姜让语问。
陆疏洐抬眼看向他，无奈笑说：“有馅的那该叫汤圆了。”
姜让语小声嘟囔：“看上去还是挺好吃的。”
“你要尝尝吗？”
陆疏洐舀起一颗小圆子，直接递到了姜让语嘴边。
“有点烫，吹吹再吃。”
但姜让语被这过分亲密的举动震住，只干眨着眼睛，根本不敢张口去吃。
陆疏洐看出了他的心思：“男朋友喂你吃东西不是很正常吗，害羞什么？”
第36章
男朋友。
再次听到陆疏洐以此自称, 姜让语还是很没出息地瞬间脸热。
视线交汇。
陆疏洐的眼神坦荡，而姜让语慌张避开，好像心虚的人是他。
于是姜让语又将视线绕了回来, 努力勇敢地跟陆疏洐对视, 盯出了一种他才不会认输的坚决。
陆疏洐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认真，只觉得好笑, 问道：“你打算让我举到什么时候？”
姜让语这才回神。
他都忘了, 小圆子还在自己嘴边。
这一口，吃还是不吃，是个大问题。
正如陆疏洐所说, 男朋友喂他吃东西很正常。
他也应该选择接受。
这样不仅现在显得自然，半个月后以此为由提出解决合约时, 也是能立刻拿出来的证据, 由不得陆疏洐不认。
可是——
这个勺子是陆疏洐用过的啊, 再让他用合理吗？
但再转念一想, 他们连亲都亲过了，吃这一口也问题不大吧？
呼——
要自然要自然，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姜让语反复说服自己, 最终还是张开嘴, 将这口糯米小圆子吃下了。
入口先是浓郁的桂花香, 随后果真是白砂糖的甜味。
陆疏洐并没有说错。
很甜。白砂糖加的大概是致死量。
但这种甜并不腻, 也不知道另外加了什么，而且糯米小圆子□□弹弹, 很有嚼劲。
咽下后，嘴里留着淡淡的桂花香跟甜味。
姜让语还以为不好吃呢, 结果竟然挺不错的。
“……我觉得还不错啊，香香甜甜的！”
“是吗？”
陆疏洐的语气带着怀疑, 似乎都开始怀疑姜让语的口味。
“真的，我真觉得挺好吃。”姜让语道，“就是酒酿的味道不重，没尝出来。”
看向陆疏洐，姜让语确定这刻自己所见不是幻觉。
灯光打在陆疏洐身上，他闭着唇，表情一如既往冷淡，可眼神里却透着前所未有的柔和。
……这人真是陆疏洐吗？
姜让语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
如果他平时待人也是这幅模样，大概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相处了吧。
换成他直勾勾地盯着陆疏洐了。
视线一下都没挪动，看着陆疏洐又舀起一颗小圆子，送入嘴里。
姜让语莫名脸热，问：“……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了？”
结果陆疏洐干脆不回答他的问题了，改说：“你帮我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
陆疏洐吃完这一口，下一口就又亲自递到姜让语嘴边。
姜让语感觉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可已经吃过一口，难道反而拒绝第二口吗？
“……好吧。”
姜让语张开嘴，再次接受了陆疏洐的投喂。
还好茶盏小小的，小圆子的个头也不小，一共没几颗。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没来几回，就吃完了。
周围并没有人打量他们。
就算打量了，也没什么能够指摘，只是喂口饭罢了，小情侣之间这样很正常。
但等吃完，姜让语感觉整张脸像要烧起来。
一定是因为室内太温暖，而他还戴着帽子……嗯，一定是这样。
所幸吃完小圆子后，陆疏洐再没什么奇怪要求，他们认认真真地将这顿饭吃完。
就是为了缓解心头的尴尬，后来姜让语吃得认真过头。
点了那么多菜，终究没能全部吃完，还把自己狠狠撑到了。
扶着桌子站起来时，姜让语看到自己的小肚子又鼓了出来。
记忆当场切回上次，在零食店被小孩撞到，还被对方家长误会怀孕的场景。
显然陆疏洐也想到了这点，盯着姜让语的肚子笑了笑，说：“在这边散散步再回去吧。”
姜让语看出了他笑容里的不怀好意。
可气的是不能问。
因为他不想从陆疏洐口中听到自己不想要的回答。
重新穿上外套后，姜让语特意往前拢了拢，遮住肚子。
夜晚下的园林风景确实不错。
灯光映着粼粼的湖面，远处的亭里还有节目正在上演。
之前这家店因为特别出片火过好几次，好多人为此专门穿了汉服过来拍照。
而为了更方便客人拍照打卡，店家干脆设了几处特别布置过的角落，旁边还贴心的附上了拍照姿势攻略。
比较热门的几个打卡点还需要排队。
因为这条路通往出口，吃完饭的人都要往这边走，所以挺热闹。
姜让语跟陆疏洐在里面绕了半圈，虽然没拍照，倒是将打卡点都看了。
陆疏洐问：“要拍照吗？”
姜让语当然不想，女装拍照跟留下黑历史有什么区别？
万一还是留在陆疏洐手机里，那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比较痛快。
“不了，我不喜欢拍照。”
“但我们之间，是不是有张合照比较好？”陆疏洐问，“情侣不都喜欢将对方的照片，或者两人的合照设置成手机壁纸吗？”
那也太过分逼真了吧哥。
姜让语可不敢想象自己手机屏保出现陆疏洐的画面，估计看到一次就会心脏震颤一次。
“拍一张吧。”陆疏洐说，“拍张特别点的。”
姜让语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陆疏洐已经拿出手机，另一只手将姜让语揽入怀中。
视线相对那一刻，姜让语以为陆疏洐是要亲下来了。
而陆疏洐确实打算亲下去。
见面时就想做的事，这念头到现在也没消散，反而更加强烈。
陆疏洐甚至都没想好充足的理由跟借口，就这么任由了本能的冲动。
想亲姜让语。
好想亲一口，今晚必须亲一口。什么情况理由，都等他亲到后再说。
可惜姜让语没让这件事发生。
在感受到这样的危险后，他一个蹲步转身，就从陆疏洐的怀里钻了出去。
陆疏洐怀抱一空，姜让语的温度跟气味消失，理智才有些回笼。
他看向姜让语：“你躲什么？”
重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姜让语捂着砰砰跳的心口，都不想再确定刚才陆疏洐是不是想亲他了。
直接说道：“……我想了想，以后你还是别亲我了。”
这一瞬，陆疏洐竟有种被看透的慌张。
难道他表现得太明显了？
不会让姜让语看出了什么吧？
他之前看上去没这么聪明啊，怎么突然就变聪明了？
陆疏洐面上镇定：“为什么？”
“……因为我想了想，哪怕只是为了真实感，这也有些过界了。”
那当然是过界了。
陆疏洐心里很清楚，何止是过界，但他就是想要这样的过界。
只是他不会承认：“是吗？”
“……是啊，你不觉得吗？”
姜让语眨着眼，又是那种很无辜慌乱的眼神，好像急需主人安慰肯定的小猫小狗。
“这样的肢体接触，太亲密了……唔，我实话实说吧，这真会影响到我，你也不想……不想，我对你动心吧？”
一旦动心，就立刻结束合约关系。
这话是陆疏洐说的，现在仿佛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
在他们假定的身份下，他当然不能否认这点，也不能接受姜让语对自己动心。
陆疏洐停顿下来，罕见地没话可说。
心头小小的懊悔着。
他就知道。
上次果然应该多亲姜让语一会儿的。
现在好了，姜让语被忽悠的脑袋清醒了，聪明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了，他再想亲一口就难了。
但换个角度，既然姜让语抗拒，也侧面说明这种行为是有用的。
陆疏洐不死心地问：“对你的影响有多深？”
“……”
看着陆疏洐淡然平静的神色，姜让语心头满满都是不甘。
为什么受到影响的只有他。
陆疏洐不仅没受影响，看上去似乎还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受影响一样。
姜让语嘴硬道：“……虽然现在还不是很深，但之后谁知道呢，还是趁早全部掐死。”
陆疏洐便懂了。
影响还不到他能贸然告白的程度，但以后想再亲是真的很难了。
但心头最后的不死心，驱使他再问一次：“亲哪里都不行吗？”
“……都不行！”
“好吧。”
或许是姜让语的错觉吧，竟从陆疏洐这句话里听出了淡淡的可惜。
可没给他细想的时间，陆疏洐又重新将他拉回了自己身边：“那留张普通的合照总行吧，我爷爷要是问起来，我也好交代。”
“陆爷爷……会问吗？”
“会。”陆疏洐说，“因为你上次表现精彩，他时不时就在念叨，想让你再去看看他。”
“……”
“还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
陆疏洐冲他一笑，虽然这笑多少带点死亡的含义。
“生怕我忙于工作冷落了你，生怕我们哪天就分手了。”
“……”
而说到这件事，姜让语永远羞耻，永远心虚。
这下乖乖安静地站在了陆疏洐身边，任他拍下了两人的合照。
还挺不错。
姜让语的打扮乖巧温婉，陆疏洐一本正经。
两人身后是粼粼波纹的湖面。
灯光昏暗，但他们的双眸里闪着光，竟拍出了几丝年代老照片的风味。
他们好像很登对。
姜让语被自己的脑内评价狠狠吓一大跳。他一定是疯了吧，竟然会这么觉得。
偷偷抬眼看向陆疏洐，结果这哥们还不太满意：“好像有点暗，重新再拍一张吧。”
果然是他疯了。
“去光线亮一点的地方，这边太暗了。”
“……好。”
陆疏洐往前走了几步，观察着哪里的灯光好些。
姜让语稍慢一步，赶紧跟上时，陆疏洐却突然停下。
姜让语撞在了他的手臂上。
不疼，就是有点懵。
姜让语问：“……怎么停下来了？要在这里拍吗？”
陆疏洐没有回应。
姜让语觉得奇怪，可顺着陆疏洐的视线往前看，很快找到了他反常的原因。
就在他们的斜右方，大概十几米远的距离，最近的一处打卡地点里。
他看到了陆疏洐的渣爹，陆任朝。
带着他的小三老婆，跟他那对龙凤胎小孩。
两个小孩穿着汉服，手里拿着装饰，欢欢喜喜地在拍照。
小三老婆是孩子的摄影师，脸上带着充满母爱的笑意。
而陆任朝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可也安静地等待着他们拍照，给予了足够的耐心。
外人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龌龊，只会觉得他们是和美幸福的一家四口。
很刺眼，也很讽刺。
看到这一家四口，姜让语都感觉有些受不了，更不用说陆疏洐。
这里还保留着他跟母亲的回忆，对陆疏洐来说，绝对是个特别的地方。
姜让语霸道地替陆疏洐想着，这一家四口不配出现在这里。
即便孩子无辜，那也不配。
他们值得被连踹带踢地赶出这里。
“……我们换个地方吧，去别的地方。”
姜让语选择避免冲突。
虽然见到这家人很败心情，可他下意识想替陆疏洐保留跟母亲的回忆。
这个地方是没错的，那些回忆也不该被错的人玷污。
他主动挽过了陆疏洐的手臂，想带着陆疏洐扭转方向：“……走吧，我们去那边，那边感觉不错。”
可陆疏洐站在了原地没动，他的身形力道不是姜让语能撼动的。
姜让语抬头看向陆疏洐，这才发现，陆疏洐紧抿薄唇，眼眸里透着凶狠的憎恶。
他在生气，很生气。
在这里，姜让语第一次看到了被温柔包围的陆疏洐，却也第一次见到如此愤怒压抑的陆疏洐。
看得出来，陆疏洐非但没有要躲避的意思，甚至想上去给陆任朝一顿好看。
陆疏洐的脚步朝着他们迈动一步，姜让语赶紧握住他的手：“……你别冲动！”
掌心的温度相触交贴，姜让语凉凉的皮肤温度传递过去，陆疏洐似乎恢复了几分冷静。
但他的决定没变，沉声道：“放心，我有分寸。”
随后松开姜让语的手，还将他的另一只手从手臂上掰了下去，继续往前走。
姜让语相信陆疏洐会有分寸，就算他一拳能把陆任朝锤死，也不会在这里对着陆任朝动手。
可他们一旦对上，誓必就会产生争执，毁掉今晚所有的心情。
以后再来这里，再点一份酒酿小院子，也许陆疏洐想到的不再是跟母亲的回忆，而是跟陆任朝之间的冲突。
那个眼神温柔的陆疏洐，他或许再也看不到了。
姜让语赶紧跟上陆疏洐的步伐。
可十几米的距离真的太近了，没几步就能走到，更不用说陆疏洐气势汹汹，周身简直充满了杀气。
还隔着三四米时，陆任朝就转过头，发现了来到身后的陆疏洐。
那会儿姜让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大脑一片空白，但也没完全白。
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想让陆疏洐在这里跟渣爹发生冲突。
他不想陆疏洐毁掉这个充满跟母亲回忆的地方。
赶在陆任朝跟陆疏洐开口前，他就这么先一步冲了上去。
迅速挡在陆疏洐面前，率先弯下了上半身，嗓门挺大地冲着俩小孩说道：“哇，好可爱的小朋友啊——妈妈跟外公带着你们出来玩吗，好幸福呀——”
这对小孩没见过姜让语的女装，仅在他还是小姜助理的时候，在陆丰荣那里见过一面。
显然早就忘了姜让语，根本不认识他是谁。
没关系，姜让语也没记住他们的模样，但他记得陆任朝，记得小三老婆就行。
苏依是背对着他们，听到姜让语夸张的声音转身，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她看到了陆疏洐，也一眼认出了姜让语——陆疏洐的十三点小女友。
那一声妈妈跟外公声音可不轻。
周围的人可能没在意没听清，但足够两个孩子收起笑容，躲到了苏依身后。
姜让语感觉自己成了欺负小孩的大坏蛋。但没办法，总要有人牺牲。
看到苏依，姜让语更夸张地捂了捂嘴：“天呐，原来是苏阿姨啊——”
转头看向陆任朝：“哎呀，原来是伯父，瞧我这眼神，您就站在这里，我竟没认出来——”
陆任朝亲眼看着他小跑过来，是故意挡在陆疏洐面前的了。
没想到姜让语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时都把他怔住了。
苏依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孩子，脸色尴尬：“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这时姜让语心里也有些后怕了。
以前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刚才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此时小心退回陆疏洐身边，抱住陆疏洐的手臂，看上去娇滴滴地贴在陆疏洐身侧。
既是想从他身上获取一些安全感，也是想拉着陆疏洐，希望他别冲动别乱来。
但在陆疏洐眼里，姜让语将他挡在身后的行为，充满了保护的含义。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有朝一日，在面对陆任朝的时候，会有人冲在他面前，会拉住他的手，会想保护他。
第37章
因为姜让语的意外举动, 陆疏洐本来打算做的事也被迫打断了。
但他并不怪姜让语什么。
心头反而冒出了几分被保护的触动。
他早已过了需要人保护的年纪，可姜让语竟愿意挡在他身前。
这让陆疏洐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双眸里的阴狠淡去不少。
站在这一家四口面前, 开口说道：“是啊, 没想到你们也会来这里。”
但心情好了，语气没好, 满满的嘲讽怎么都掩盖不住。
只要耳朵没坏, 都能听出陆疏洐的另一层含义：你们这对狗男女，居然敢来这里？！
不知道狗男女是什么感受，但姜让语感受不是很好。
他不想陆疏洐在这里跟渣爹发生任何冲突, 不管是肢体上的还是语言上的。
可听陆疏洐这样的语气，吵架是迟早的事。
不, 他可能就是冲着吵架来的。
……不, 他开始都有可能是冲着打架来的。
以陆疏洐的性格, 估计觉得跟这样的爹说话都是浪费时间。
因此在渣爹跟小三老婆有所回应前, 姜让语抢先接道：“我们吃完饭，正在这里逛逛呢，没想到就遇上你们啦。”
陆任朝明显是想说什么的。
可被姜让语抢先了, 只好憋回去。
当然, 姜让语也没给陆疏洐开口的机会, 又继续说着：“伯父, 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冒犯到您呢，您不介意吧？”
陆任朝：“……”
他看出姜让语是故意的, 被陆疏洐的女友贴脸嘲讽像外公，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姜让语的人设太让人没辙了。
他要说不介意, 正中姜让语的下怀。
但要说介意，又显得他跟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十三点计较。
姜让语也意识到了这点, 该说不说，内心庆幸的同时还有点复杂。
小时候躲着精神病，没想到长大了自己也是。
还时不时就要当众发疯一次。
“相信伯父大人大量，肯定不会跟小辈计较啦。”
姜让语笑吟吟的，语气故意很嗲，让人听着就不舒服。
“其实您还是很年轻的，刚才是我看岔眼啦，您一点不像外公呢。”
“……”
陆任朝想反驳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实在太气人了。
而说完陆任朝，姜让语又将矛头转向了小三老婆。
一个个来，谁都别想逃。
反正姜让语在心里原谅了自己的行为——被他贴脸嘲讽一顿也从比被陆疏洐暴打好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苏阿姨保养太好啦，看上去竟然一点都不像是伯父的同龄人呢！”
“……”
本来就不是同龄人。
苏依也跟陆任朝一样憋屈。
反驳好像心虚掉价，但不反驳心里又是真的不舒服。
“哎呀，我还是得跟伯父道歉，刚才不该那么说。”
姜让语生怕气不死他们。
“两位小朋友一看就是伯父的孩子嘛，一点不像外公……讨厌，除了我肯定没人这么笨笨了吧！”
“……”
“……”
“……”
杀伤力还挺大，连陆疏洐都短暂沉默了一下。
可也是真的很刺痛陆任朝。
因为他跟小三老婆年龄差大，孩子又小，确实被当成过外公好几次。
陆任朝跟苏依的脸色都快憋成猪肝色了，很想对着姜让语破口大骂——但真不知道从哪句骂起。
他们见识过这死丫头发疯的样子，保不准就是在故意激怒他们。
要是他们真说了什么，万一正中她下怀，接下去她会更夸张。
不过大人能忍，小孩忍不了。
两小孩躲在苏依身后，多少也能感受到姜让语的不怀好意，其中一个就问了出来：“你是谁啊！你说话好讨厌啊！”
苏依跟陆任朝都没制止。
正如他们不能掉价跟十三点计较一样，陆疏洐跟姜让语自然也不能跟小孩计较。
“你们快点走开啦！你们好讨厌，我讨厌——”
可惜没能说完。
因为陆疏洐一个冷冷的眼神过去了。
连成年人都受不住他这种眼神，更不用说孩子。
但陆任朝像是终于找到了切入口，啧了一声：“我知道你对我们不满，你冲着我们来就行，别吓唬孩子啊。”
要是陆疏洐接话了，誓必就是争端的开始。
姜让语坚决不让这种事发生，立刻把话头接过：“伯父，说您像外公的是我，您要是真介意的话，说我就行了，别把怒气往疏洐身上撒……您这么做，简直太让我心疼了。”
“我——”
“我也不知道您会这么介意嘛，只是一时看岔眼了，我都已经道歉了，您还不能原谅吗？”
“疏洐明明什么都没做，您为什么要说他呢？您对我不满，您冲我来就可以了！”
姜让语直接往陆疏洐怀里一扑，嗲嗲的夹子音加上假哭。
“呜呜呜，老公，伯父生气了，好凶哦……他们的小孩也好没礼貌，我们还是走吧，他们一点都不欢迎我们。”
“……”
将倒打一耙，睁着眼睛说瞎话，甩锅扣帽子大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下俩小孩都不敢说话了，只躲在苏依身后。
而他几声假哭，更是直接引来了其他客人的围观。
“我只是没看仔细，说他像外公嘛，我都道歉了……可他就是像嘛，我也没说错啊，为什么这么生气……”
“……”
本来也没人去注意这一家四口怎么样，但听到了这些话，难免好奇多看几眼。
即便没有窃窃私语，小声吃瓜，可光是打量的眼神就够让人不舒服了。
陆任朝跟苏依脸色铁青，眼神恨不得把姜让语千刀万剐。
可姜让语的招式太歹毒了。
发疯不够，又胡说八道一通，完了还装可怜扮委屈。
陆疏洐根本不需要什么反应，因为他一个人就把戏演完了。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陆任朝跟苏依更不好说什么。
“你简直是脑子有病！”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两人带着孩子离开了。
虽然挨了一句骂，但对姜让语而言不痛不痒，结果总是好的。
这下留下阴影的该是他们了。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这家餐厅吃饭了。
姜让语感觉自己深藏功与名。
顺利成功地拯救了陆疏洐的童年宝地。
但也要脸。
确定这家四口真走远了后，他也拉着陆疏洐的手臂，赶紧离开这块地方。
有目的的发疯没什么，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疯了。
可被陌生人围观还是算了，他需要再修炼修炼自己的脸皮。
快步走到人少的昏暗处，姜让语才松出口气：“……好了好了，这边没人了。”
不过陆疏洐仍然沉默，没对他的擅作主张作出好坏评价。
姜让语这才开始担心自己多管闲事了，也许现在这样不是陆疏洐想要的结果。
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再重来一次，姜让语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所以在陆疏洐开口前，他先说道：“这么来一回，估计留给他们的阴影也不小，起码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这里了……”
“你不用太感谢我，举手之劳罢了，反正我最擅长发疯了……如果你实在想感谢我的话，那就——”
话没说完，姜让语感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扯了过去，接着身体落入宽阔的怀抱。
是陆疏洐伸手抱住了他。
那就……
那就什么来着，姜让语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刻只能感受到陆疏洐抱着他的力道，怀抱里的温度。
但跟寻常的怀抱又所有不同。
陆疏洐抱得很用力，还弯下了身，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呼吸也沉重。
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沉声说：“谢谢你。”
谢他什么呢？
姜让语空白的大脑，空白没有想法。
只隐隐觉得，这个拥抱似乎没有多余含义，陆疏洐不是为了练习假装什么，而是仅仅想汲取一些安慰。
心跳又突然快了起来。
姜让语对自己的猜测表示非常强烈的不敢置信。
毕竟他眼里的陆疏洐，从来都是高大的强者形象。
外貌气场都不用说，相处后的性格行事更是如此，仿佛内外无坚不摧。
光是身高形体上的差距，一直都要他抬头仰视陆疏洐，可现在陆疏洐弯下了腰，用力抱着他。
无坚不摧的强硬外壳像是裂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他努力扒拉着，从中窥探到了几丝脆弱。
这还是现在的陆疏洐。
那以前的他呢？
在还没成长前，束手无策的年纪里，他是怎么面对母亲的离世？
又是怎么面对带着小三回家的父亲？
那个尚还年幼的他，这种时候会躲在哪里，是否有得到一个安慰的拥抱？
姜让语知道陆疏洐轮不到自己来同情，他拥有顶尖的家世，即便跌落泥潭，那也是自己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
可扑通作响的心底，硬是冒出了酸酸涩涩的情绪。
倒是让他整个人平静下来了。
没有拒绝推开陆疏洐的怀抱，而是伸出双手，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没事啦没事啦……”
乖哦。
虽然后面这两个字，姜让语是藏在了心底。
这个拥抱没持续太长时间，大概也就一分钟不到。
陆疏洐调整过来了情绪，刚才有多自然地抱住姜让语，现在就有多自然地放开了他。
姜让语没看清陆疏洐脸上的表情，只听到陆疏洐说：“我去下洗手间。”
语气平稳没有起伏，很平时一样。
“好。”姜让语应了，“我在这里等你。”
“嗯。”
洗手间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有段路，姜让语看着陆疏洐过去。
还是谨慎地观察了一圈，确定周围真没那一家四口才放心。
挺怕这是陆疏洐的借口。
其实是要再找机会去暴打渣爹一家。
姜让语在原地小小转了一圈，走到湖边栏杆处等待。
心跳已经恢复平稳。
空白的大脑也逐渐重新有了画面跟色彩。
回忆起自己的精彩表现，虽然有点小羞耻，但他觉得很值。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恨这段表现不能写进自己的人生简历里。
渣爹跟小三老婆肯定气死了吧，至少今晚别想睡好了。
回去后肯定躺在床上复盘，计划着下次见面时该怎么发挥报仇吧？
那自己也不能认输。
下次见面必须要给他们更大的道德震撼。
正想着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姜小宝！”
心跳简直瞬间飙升两百。
是谁！
谁在叫他！是谁认出了他！
姜让语下意识想要回头，但硬生生被理智掐住，僵硬了脑袋——不行！不能回头！
一旦回头就暴露了！
只要他不回头没反应，他现在就是顾夕悦，谁都别想看破他的真实身份。
于是就这么又僵硬又慌张地将身体扭了回去。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不然陆疏洐回来，那就完蛋了。
但才往前迈了一步，肩膀就被一只大掌按住：“你还想躲？我都看到你了。”
这下不用再回头了，姜让语已经辨认出声音的主人，是顾郅昀。
要命！
今晚大家是没别的餐厅可去了吗！为什么都要挤在这家！
稳住，不要慌！
姜小宝，你可以的……不，你不是姜小宝，也不是姜让语，你现在只是顾夕悦！
考验终极演技的时候到了。
姜让语往后退了一步，迅速躲掉肩膀上的手掌，转身看向顾郅昀的眼神充满惊恐跟不解：“……不好意思，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最重要的夹子音当然不能忘。
这绝对是顾郅昀没听过的女音，就等着乖乖道歉吧！
那一刻，顾郅昀的眼神是有点震惊跟慌乱。
但他的视线没从姜让语脸上挪开，继续这么盯了几秒后，咧出一个邪恶的笑：“你装，你再装？你再装一个我看看？”
“……”
“看不出来啊姜小宝，你穿女装挺漂亮的，差点就让你萌混过关了。”
“……这位先生，请你自重！我真的不认识你，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你要真不认识我，那我喊姜小宝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回头？”
“别说你没有，我都看到你准备转身了。”
“……”
操啊。虽然姜让语及时抢救，可还是晚了一步，被顾郅昀发现了端倪。
“刚才你身边的不会是陆疏洐吧？你们俩搞什么呢，癖好挺特殊啊？”
顾郅昀调笑道：“他让你穿女装的，还是你自己想穿……不过没看出来啊，原来你们两个是这种关系。”
“……”
操啊操啊。
这家伙看到了多少，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姜让语决定将死不承认进行到底，继续嘴硬着：“……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男朋友马上就回来了，你最好离我远点！”
“刚才不是还要报警吗，现在是准备让男朋友修理我了？”
顾郅昀满脸真相在手的从容：“好啊，那就等你男朋友过来，验证下我说的是否属实？”
“………”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让语终于装不下去了，毕竟陆疏洐随时会回来，他简直是被放在火架上烧烤的小蚂蚁。
“你赶紧走赶紧走啊！”姜让语突然力大无穷，一把扯过他推远，“别再跟我说一句话！”
“姜小宝，果然真的是你啊。”
顾郅昀却不肯走，站在原地，将姜让语仔细打量一番后，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你啊，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你跟陆疏洐真在交往？你们到底在玩什么啊？玩得也太花了吧？”
“……”
顾郅昀每问一句，姜让语内心的羞耻感就加重一分，脸热一分，愤怒值加十分。
看着顾郅昀哈哈大笑，笑得腰直不起来，都需要弯下上半身时，姜让语感觉理智彻底断线。
“郅昀哥，你知道吗？”他问。
顾郅昀还在笑，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
“嗯？知道什么？”多少带点故意的成分，“你会打扮成这样出来吗，那我真是一点不知道啊。”
姜让语更羞愤了，咬牙切齿道：“就是因为你的嘴太贱，所以我哥才不肯跟你和好。”
“……”
这句话堪称绝地反击，伤害成吨。
顾郅昀一下收起所有笑容，感觉再也不会快乐了。
“姜小宝。”
“你笑啊，你刚才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姜让语的行为宛如猛踹瘸子那条瘸腿。
“……你继续笑啊，怎么不笑了，是天性就不爱笑吗？”
“姜小宝，你过分了。”
“……是你先笑话我的。”姜让语说，“我还没笑话你呢，怎么就过分了。”
“我只是笑话你，我没有人身攻击你。”
“你的笑声就属于人身攻击的一种了。”
姜让语回头看了看，发现陆疏洐已经往回走后，毫不恋战，转身要跑。
“我要走了，别跟上来。”
“你要敢跟上来，我就天天给我哥吹耳边风，说你坏话……”
“……”
“不准跟过来！”
确定顾郅昀定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后，姜让语伸手压住帽子，火速开跑。
一溜烟跑到陆疏洐面前。
陆疏洐洗把脸冷静后，现在已经没事。
看到姜让语朝急匆匆朝自己跑来，他问：“怎么了？”
姜让语直接挽住他的手臂：“……没怎么，等你好久，就过来了。”
“抱歉。”
“没事，我们走吧。”姜让语试图带着陆疏洐改变路线，“我们从这边出去吧。”
坚决不让陆疏洐跟顾郅昀有一丝见面可能。
“……”
这样的行为反常，陆疏洐自然察觉到了什么。
但他并没细究，选择配合姜让语的要求，被他挽着离开。
……
直到坐上车，姜让语才感觉缓过来。
多刺激的一晚。
不，好像每次女装出来都很刺激。
虽然没在陆疏洐面前暴露身份，可总是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意外事件，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回家的路上氛围宁静。
陆疏洐不开口说话，姜让语也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陆疏洐大部分情况下就是沉默的，但姜让语能感受到，这一刻的沉默跟之前的每一刻都不一样。
陆疏洐的情绪是向下的。
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开心，并不夹杂愤怒或暴躁，只是单纯的低落，兴致不高。
姜让语知道这跟自己没关系，他已经将能做的都做好了，合约女友应该认清自己的定位。
可他不希望看到陆疏洐这样。
就当他是犯贱吧，他宁愿陆疏洐拿话堵他，也不想陆疏洐不理他。
他们明明同在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内，陆疏洐却好像藏在自己的世界，将他孤立了。
这次是姜让语打破沉默。
他犹豫措词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还好吗？”
“嗯？”
姜让语鼓起勇气：“……我，我是想问你，现在心情还好吗，你一直没说话。”
“抱歉，在想别的事情。”
可惜陆疏洐反应冷淡。
“……哦。”
姜让语有种真心错付感，立刻失落地不再言语。
第38章
因为陆疏洐的冷淡, 姜让语也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陷入沉默，直到陆疏洐将姜让语送到了小区门口。
第三次来这里，陆疏洐轻车熟路。
停车后, 陆疏洐终于说了一句：“到了。”
语气算不上冷淡, 但绝对没先前缠着姜让语演戏时的主动了。
姜让语心里竟挺不是滋味的。
尽管陆疏洐每次提出过分要求时，都会让他心头紧张不安——可次数多了, 他好像这么习惯了？
或许还喜欢上了这种刺激的感觉？
他的骨头可能有些贱。
姜让语内心唾弃着自己, 却还是没有立即下车，手已经搭在了车门把上，欲开不开, 偷偷张望了陆疏洐好几眼。
陆疏洐情绪不高，可还不至于感官失灵, 注意到姜让语的小动作, 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姜让语犹犹豫豫, 最终遵从了本能。
他就是想知道陆疏洐到底是什么情况。
又不能直接问。
那样关心的意图太明显了……他也不是很关心陆疏洐, 自然不想让陆疏洐误会。
姜让语绕了个圈子：“……我今晚擅自做的那些，会不会让你为难？”
“不会。”
“……”
不要这么聊天啊哥！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题，你不要这么快聊死了啊！开开尊口, 好歹多说几个字啊！
姜让语没放弃：“……如果我没做那些, 你当时想做什么呢？”
“想杀了他们。”
用极度平静的语气, 轻描淡写出了令人惊恐的话语。
“……”
虽然知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可因为对象是陆疏洐，姜让语还是颤了颤。
猛地回忆起陆丰荣对他的担忧——难怪陆丰荣会对他担忧啊！难怪要找小姜助理做间谍啊！
见姜让语没反应, 陆疏洐看向他：“吓到你了？”
他说：“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惜没办法实施, 只能过过嘴瘾了。”
但要不是姜让语拦着，陆疏洐肯定会跟渣爹起大冲突。
因为当陆疏洐决定走过去时, 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今晚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老家伙。
其他地方都能忍，唯独那家餐厅不行。
那里是为数不多的，只保留着他跟母亲过往的地点。
陆疏洐一直很少去那里，也是想留下回忆对它的美化。
怕它哪里变了，变坏了，或者发生什么毁坏美好记忆的事。
本来今晚该很圆满。
他带着姜让语过去了，姜让语竟然也喜欢那里的酒酿小圆子，他们还一人一口地吃光了那份小圆子。
值得纪念的回忆增加了。
可陆疏洐还没高兴太久，一切差点被摧毁——陆任朝一家竟然在那里。
陆疏洐真的没办法避免冲突。
因为陆任朝的存在就是冲突本身，他当时就想把陆任朝打一顿丢进湖里，让他一辈子不敢再来。
好在这种情况没发生。
要真这么做了，眼下那口恶气是出了，可以后再来，也会想起跟陆任朝的不愉快，这块地方就被玷污了。
但陆疏洐更没想到的是，姜让语会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
不仅化解了差点发生的冲突，还成功让陆任朝尴尬丢脸。
虽然方式不怎么聪明，自己的脸面多少也搭进去了一些。
可对陆疏洐而言，值得储存的回忆又多了一份，以后不仅有他跟母亲的，还有姜让语今晚为他做的。
陆疏洐再次道谢：“今晚谢谢你。”
“很可惜后面发生的不愉快，下次我再请你吃饭。”
“回去早点休息。”
姜让语还想跟陆疏洐多说几句，奈何陆疏洐连结束语都交代了，他再赖着不走就不礼貌了。
“……你回去路上小心。”
心头闷闷的，姜让语就这么下了车。
没有立刻转身进去，在原地待了一会儿。
结果陆疏洐走得斩钉截铁，刹车灯一暗，迅速消失在姜让语的视线里。
姜让语：……
再担心陆疏洐他就是猪！
今晚不应该拦着他的，他当时应该负责在旁边看戏的！
……
而他这些微妙的小心思，陆疏洐都不知道了。
因为情绪就那样。
即便是他，也有不能马上调整状态，偶尔失去自信的时候。
他不想在姜让语面前展露无用的一面。
第二天早上，陆疏洐的状态才好了些。
脑袋清醒，理智回笼，他才意识到昨晚错过了多么宝贵的机会。
姜让语又叫自己“老公”了，虽然只是情景需要，就那么一句。
可他竟直接略过，当时都没怎么注意。
后来在车上，姜让语两次主动寻找话题，话里话外难掩对他的关心。
他也错过了。
当时要能跟姜让语多聊几句就好了，他居然任着这么好的机会从指尖溜走。
心头多降下一分后悔。
跟沉重。
拥有双重身份的姜让语对他的家庭情况誓必有个大概了解了。
他是怎么看待的呢？
这会成为自己的减分项吗？
毕竟姜让语的家庭情况看上去挺幸福美满的，又有哥哥又有姐姐。
小名听上去就是极受疼爱的“小宝”。
他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即便他们真有机会在一起，姜让语愿意接受他这么复杂的家庭背景吗？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叩叩叩。
陆疏洐走神的思绪回笼，电脑屏幕上的文字重新清晰。
“请进。”
话音落下，办公室门被缓缓打开。
陆疏洐抬头看去，就见姜让语先朝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
视线相对。
这个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如果陆疏洐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已经见过一次。
但心里想着姜让语，人就出现在眼前了，这一刻让陆疏洐心底柔软。
“姜助理。”他道，“有什么事吗？”
一看就不是为了工作上的事。
有正事的时候，姜让语进来会很正经，表情也很严肃，起码看上去是很专业的模样。
但这次进来跟上次一样，先探出个脑袋，接着剩余的身体才进来。
双眸水水闪闪，冲着人眨巴眨巴，双手放
在身后，一看就藏了什么东西。
“……抱歉陆总，我来打扰您了。”
陆疏洐看向他：“什么事？”
姜让语进来先将门关上，走到陆疏洐的办公桌前，才将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纸袋子。
“……这是我家做的东西，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请尝尝吧。”
姜让语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袋子看上去不大，但挺能装。
“这是今年冬季新品，草莓蛋糕。”
透明的塑料包装盒，能一眼看透分层馅料，一层蛋糕胚，一层混着草莓果酱的草莓果肉，再盖上一层奶油，最上面还撒了厚厚的草莓冻干。
看上去就酸酸甜甜，十分诱人。
“这是芋泥布雷泡芙，也是今年的新品，有两个口味，加甜跟微甜的。”
“这是芋泥麻薯蛋糕，最上面的是豆乳粉。这个就不是新品了，但我很喜欢这个，想让您尝尝。”
“还有这个桃酥，是我爸的独家配方……不是我吹牛，真的超级好吃，每年冬天才卖，每年都能卖断货呢。”
“哦对了，还有这个，巧克力流心包，这个销量一直很好，我也觉得挺好吃的。”
东西一样样摆开来，占走办公桌不少位置。
陆疏洐望着这堆甜品，沉重的情绪一下就变轻了。
昨晚他非故意冷淡了姜让语，可今天姜让语拿着一堆吃的来投喂他。
姜让语依然在担心他。
知道昨晚发生的事让他情绪不高，即便今天换了种身份，也还是想关心他。
他肯定在姜让语心里有点位置了吧。
哪怕只有指甲盖大小。
心腔一片柔软又微涩。
有种被姜让语保护且照顾着的感觉，他却不能戳破声张。
“这两样新品还没正式售卖，我们很需要顾客的反馈，麻烦您帮忙尝尝了。”
为了不让陆疏洐起疑，姜让语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而且为了能正大光明带给陆疏洐，他给每个同事都送了几份，理由用的也一样。
当然，给陆疏洐的这份最多就是了。
“您放心，我们家用的都是动物奶油……但您要是喜欢植物奶油的话，我们家也有！”
这就是开始胡言乱语了。
因为姜让语心里还是挺紧张的。
谁家员工家里的蛋糕店上新品还特意请老板尝一下啊？
可除了这个理由外，姜让语是真找不到别的了。
虽然昨天陆疏洐的反应让他有点心寒，并且在心里发下毒誓，要是再担心陆疏洐，他就变成猪。
但他不可能真变成猪，所以还是能担心一下陆疏洐的。
姜让语没有深究自己这种不正常行为的深层逻辑，他只知道自己不做点什么会很难受。
所以回到家卸了妆后，他赶紧去店里转悠一圈，把能抱回家的东西都抱走了。
还因为抱走太多，引起爸妈愤怒，最后需要掏钱买单。
亲儿子明算账。
半分钱的折扣都没给他，该是多少付了多少。
他能为陆疏洐做的也就这些了。
只知道他爱吃甜品，希望吃完这些东西能让他心情稍微好些吧。
“谢谢你，姜助理。”陆疏洐道，“我会好好品尝，然后给你反馈的。”
姜让语松出口气。
还好，陆疏洐没起疑，愉快接受了他的理由。
看来这个理由找得不错。
懂了，下次他得自信点，不能自己先打击自己。
“不过东西太多了，你最推荐哪个？”
“那我推荐芋泥麻薯。”姜让语说，“最好一勺下去，每层都挖到，口感味道很丰富的。”
“好，那我先吃这个。”
“嗯，然后是这个桃酥。”姜让语热情推销，“虽然它看着平平无奇，但真的很好吃，陆董也很喜欢的。”
“好，我一定会吃，谢谢你。”
“不用客气，应该是我麻烦您了……您这么忙，还拜托您尝这些东西。”
紧张的情绪清除，姜让语脸上有了放心的笑容。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先出去了。”
“好。”
离开陆疏洐办公室时，姜让语的步伐都轻快了。
外面的同事也正在吃他带来的东西，说说笑笑，聊起了天。
“小姜，你家的桃酥也太好吃了吧，我在外面没买到过这么好吃的。”
“我也觉得，真的好好吃啊，又酥又脆……应该泡杯茶，肯定很搭。”
“我这里有茶啊，你要绿茶还是红茶？”
“绿茶吧，我现在就去泡！”
“我觉得蛋糕也很好吃。小姜，你家应该多打广告宣传宣传，说不定就成为网红店了。”
姜让语谦虚地笑了笑：“大家喜欢就好，下次我多带一些桃酥。”
但回到自己的工位，发现有两份被退了回来——是刚才他给史文文的。
之前因为工作内容调整的关系，本就看不起他的史文文更难看他了。
但在一个办公室内，他给所有同事都送了，难道不送给她？
没想到对方还不领情。
收下的时候就不咸不淡的，连谢谢都没说，然后趁他去陆疏洐办公室时，火速把东西还回来了。
……算了，不要就不要吧。
虽然被退回来挺不舒服的，但她要真收下了，也不一定会吃，说不定就丢垃圾桶了。
那还是还回来好，起码姜让语能自己吃。
姜让语也拆了盒桃酥。
刚咬下一口，手机屏幕亮起。
他低头一看，是陆疏洐发给“顾夕悦”的微信消息。
赶紧点开来看了看。
陆疏洐：【顾小姐，在忙吗？】
姜让语的第一反应竟全在称呼上。
顾小姐。
他不是说这么叫太生疏了吗，怎么现在又这么叫了？
姜让语回复：【现在不忙，在摸鱼】
陆疏洐：【又在摸鱼？】
姜让语：【对，现在还早，大家都在摸鱼】
陆疏洐：【你的小气老板能忍？】
姜让语笑了笑，偷偷摸摸戏耍陆疏洐的感觉令人心情愉悦。
姜让语：【他不知道啊】
姜让语：【可能他自己也在摸鱼】
姜让语：【陆总您有事吗？】
姜让语是故意的，为了对应上面的“顾小姐”。想看陆疏洐是什么反应。
结果陆疏洐对此没有反应。
陆疏洐：【没什么大事】
陆疏洐：【就是昨晚的情况，我觉得还该向你说声抱歉】
陆疏洐：【后来状态不是太好，没仔细照顾你的情绪】
陆疏洐：【谢谢你昨晚为我做的一切，也谢谢你回去路上的特意关心】
……谁关心他了？
昨晚回去的时候，他关心陆疏洐了吗？
这不纯粹造谣，睁着眼睛乱说话吗！
姜让语极度不愿承认，可陆疏洐这么一哄，昨晚心头那些小小的别扭瞬间开结消散了。
姜让语干巴巴地盯着屏幕好一会儿。
姜让语：【嗐，不用客气，只是略尽绵力罢了】
姜让语：【那你现在好些了吗？昨晚你都不理人】
发出后火速撤回。
重新编辑去掉了后半句。
姜让语：【那你现在好些了吗？】
看上去正经多了，不然显得他在跟陆疏洐撒娇似的。
陆疏洐：【撤回慢了，我已经看到了】
姜让语：……
其实也没什么，但陆疏洐非要强调一句，姜让语的脸颊立刻烧起来。
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发现。
姜让语迅速展开头脑风暴，绝不认输。
姜让语：【我撤回是决定不跟你计较】
姜让语：【你还问，你就是不理人啊，跟你说话都不搭理我】
但好像更像在撒娇了。
姜让语的倔强跟理智在撤回键上来回拉扯，最后还是倔强占据上风，手指离开了撤回键。
就当他是在撒娇吧。
现在压力来到了陆疏洐身上，看他怎么回复。
陆疏洐：【所以我来哄你了】
陆疏洐：【还有哪里不高兴，现在都说了，我一起哄】
姜让语：……
哪想陆疏洐毫无压力，压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姜让语：【这个我们晚点再谈】
姜让语：【还是先说说你吧，现在好点了吗】
陆疏洐：【嗯，现在没事了】
陆疏洐：【本来还有点沉重，但刚才助理送了蛋糕，心情就好了】
助理送的蛋糕。
那不就是自己送的蛋糕吗？
陆疏洐：【很好吃】
陆疏洐还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已经被吃掉一半的芋泥麻薯豆乳蛋糕，跟咬掉了半块的大桃酥。
陆疏洐：【桃酥也很好吃】
姜让语的心情顿时一片灿烂晴朗。
陆疏洐喜欢他送的甜品，而且喜欢到要跟别人显摆的程度。
不行，他得冷静点，这种时候更不能暴露了。
姜让语：【看着挺一般的吧】
陆疏洐：【是我没拍好】
随后又发了一张全家福过来。
是所有东西在桌上摆开的样子，看得出来陆疏洐是真喜欢甜食，每样都让他尝过一口了。
姜让语只能继续做个小杠精：【这么多，你得搭配着胰岛素吃吧】
姜让语：【你的助理是在拍你马屁吗，怎么送你这么多啊？】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但不想被陆疏洐怀疑的话，这是最有效快捷的方式。
陆疏洐：【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这样的人。
看到这句话，姜让语心跳砰砰的。
面对面的夸奖就足够让人高兴，藏于背后的肯定更不用说。
姜让语一下就对自己充满了迷之自信。
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姜让语：【那为什么送你这么多？】
陆疏洐：【因为他善良，对其他同事也很好】
陆疏洐：【他年纪不大，心思也单纯，不会搞这些弯弯绕绕的】
姜让语感觉自己要飘上天了。
原来陆疏洐对自己的评价这么好？
再多来点多来点。
姜让语：【你好像很了解他？】
陆疏洐：【算不上很了解】
陆疏洐：【但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事，至少清楚他的为人品性】
姜让语：【好吧，所以是他的蛋糕让你恢复状态了？】
陆疏洐：【嗯，可以这么说】
还好姜让语是坐在写字楼里，办公室里没有风，否则就要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心情正美滋滋着。
突然几张纸在他办公桌上放下了。
姜让语抬眼一看，史文文不咸不淡地说道：“小姜，这几张汇总表你签下名吧。”
说完也不管姜让语是什么反应，直接回去自己位置了。
姜让语愣了愣，反应慢半拍后，才拿起这几张纸看。
是几家子公司业务对接的季度汇总表，需要这边人的负责人签字。
之前这是史文文负责的内容，虽然现在姜让语接手了大部分，但前几个月依然是她在负责。
虽然这种东西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年末做成报告后，估计就在档案室放个天荒地老。
可万一真发生点什么情况，谁签字谁负责，姜让语又没负责之前的内容，当然不愿意签字。
对话框里还有陆疏洐的消息。
陆疏洐：【说完我的事了，现在来谈谈哄你的事？】
陆疏洐：【怎么不回了？】
姜让语：【稍等，来活了】
陆疏洐：【你用这种方式逃避话题？】
姜让语咬咬嘴唇：【没逃避，是有同事找我麻烦】
姜让语：【我先去解决一下，等会儿再跟你说】
陆疏洐：【？】
姜让语将手机锁屏，拿起这几张汇总表，走到史文文位置前。
“文文姐，这汇总表我不能签字，这季度前两个月还是你负责的，我上个月才开始负责。”
史文文很不耐地“啧”了一声：“这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你签下名也不会怎么样。”
“……既然不会怎么样，那还是你来签吧。”
“现在都不归我管了，我为什么还要签？”史文文说，“你别找多余的麻烦，真当自己签名有多宝贵啊？”
“……”
声音有点重，办公室空间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其余人自然也听见了。
组长王林翰将头探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争执什么呢？”
史文文抢先开口，语气还是一股不耐烦：“就是几张汇总表而已，谁知道那边传真还要传到我地方啊。我现在都不管了，就叫小姜签名，他不肯签。”
姜让语忙道：“……之前的数据跟内容都不是我审核的，我连合同都没见过，当然不能签啊。”
史文文翻了个白眼：“就是个汇总记录，这些东西能出什么事啊，真受不了。”
王林翰也和稀泥：“是啊小姜，现在她都不负责这些了，难道还要为了你再打份特别说明吗？你就别找事了。”
“……”
这一瞬姜让语有些恍惚，难道真是自己事多吗？
可不是他负责的东西，他不想签名，这有错吗？
“好了小姜，别钻牛角尖了。”
史文文嗤笑一声：“你要真不那么情愿，自己联系子公司那边，让他们再打印一份有特别说明的咯？”
“……”
这时，陆疏洐的办公室门开了。
陆疏洐走了出来，不知道他去哪里，但总要路过这边。
看到气氛怪异，很自然地驻足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第39章
陆疏洐往那一站, 谁都没再说话。
史文文跟王林翰最多对着姜让语输出，见到陆疏洐就立刻老实了。
姜让语也不好说。
当面告状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还是这种小事。
他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可在陆疏洐眼里, 这绝对是件小事。
——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还要在这里哇哇叫, 只能证明他们都是废物。
所以姜让语不能说。
“怎么了？”陆疏洐又问了一遍, “现在没人说？那你们刚才在嚷什么？”
王林翰似乎想说些什么了。
看到他有所动作，姜让语心头一紧。
他算是看穿了，每次他被史文文针对的时候, 王林翰都是站在史文文那边，专门负责和稀泥的。
难道这次还要这样？
与其再被王林翰推卸责任, 那还不如他自己说。
但结果是他们谁都没开口, 陆疏洐先看向了陈遇, 问道：“陈遇, 发生什么事了？”
陈遇也在吃姜让语带来的桃酥。
突然被老板点名，他只能咽下嘴里的，放下手里的, 准备回答。
陆疏洐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
“最好是有什么大事。”
越是冷淡的语气, 说出这句话的杀伤力越强。
“……”
场面沉默而尴尬, 连姜让语都不例外, 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因为这完全不是大事，他们就是为了一件小事在这里菜鸡互啄。
“陈遇, 你说。”
陈遇便站了起来：“陆总，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的开场白, 姜让语以为陈遇不会说实话了。
确实也没什么说的必要。
虽然陈遇是御前大助理，可没必要为了他, 为了这么件小事得罪王林翰跟史文文。
“就是几张季度汇总表需要签字，史秘书想让姜助理签，但姜助理觉得前几个月不是自己负责的，所以不肯签。”
姜让语：……
原来你在听啊陈大助理！
你不仅都听到了，你还将前因后果解释得这么简单易懂！
陆疏洐挑了挑眉，压迫力十足：“然后呢？”
“然后史秘书觉得姜助理事多，签个名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王组长也出来和了把稀泥，认为姜助理没必要多事。”
王林翰忙道：“这怎么叫和稀泥呢！这么件小事，我只是好心来劝解！”
“是不是好心，我无法判定，但确实是和稀泥一般地劝解了。”
显然陈遇根本不怕得王林翰。
就算没有姜让语的事，他们私下也不对付。
多一件少一件还有区别吗？
而且作为老板心思的知情者，陈遇还刚吃完姜让语带来的东西，自然是要向着姜让语说话的。
王林翰：“……你！”
陆疏洐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全场，堵住了王林翰的嘴。
陆疏洐走到姜让语身旁，看了看他跟史文文：“要签名的东西呢，拿过来我看看。”
这几张纸还在姜让语手上。
他低着头，这种时候根本不敢直视陆疏洐，小心翼翼将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陆疏洐很快抽走。
唰唰唰的翻纸声响起，夹杂着陆疏洐沉重无奈的鼻息，再开口，语气像带上了几分薄怒：“以前都没交接过工作？你们都是新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来？”
“谁负责的谁签字，很难吗。”陆疏洐问，“史秘书，你说很难吗。”
“……”
刚才嘲讽姜让语的神气全没了，她心里怎么不清楚，虽说是小事，但私下操作还行，要是嚷到老板面前，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进公司也有好几年了吧，这种小事还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吗，需要吗。”
“……不，不需要。”
“既然不需要，那你说该怎么做。”
“……另付一张书面说明，我跟姜助理分别签字，再找您签字盖公章。”
姜让语：！
跟她刚才说的完全不同，甚至还为难姜让语，要让他联系子公司重新打印传真呢。
“就这么一件小事，值得你们在这里嚷？”
陆疏洐将东西往桌上一拍。
虽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陆疏洐这样明显带着怒气的举动已经属于极为罕见的范畴。
“我要不是凑巧出来，你们准备怎么样，在这里大打出手？”
在场各位安静无声，都低着头，不敢对上陆疏洐的眼神。
陆疏洐略过他们，看了陈遇一眼。
陈遇当场心领神会，勇往直前，大胆开口：“陆总，姜助理情有可原。”
“他入职的时间最短，这些事也是刚接手，之前大概是真不知道。”
姜让语被陆疏洐恐怖的气场压得不敢说话，虽然此时也不敢转头去看陈遇，可心里顿时充满了对他的无限感激。
陈助理你是大好人！
陆疏洐却道：“不知道不会张口问吗，别的不知道，自己对谁负责还不清楚？”
“脑子转得有这么慢？遇上点小事就不会处理了？”
姜让语：……
可恶可恶可恶，但刚才确实给他搞得不会不自信了，没办法反驳陆疏洐的话。
“连交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再有下一次，趁早自己走人。”
“你主意比公司规定都大，留在这里实在屈才了。”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大家都能听出来，这句话是说给史文文听的，顺便扫射了王林翰。
姜让语感觉心里好受了些。
至少陆疏洐骂他没骂这么难听。
“现在就把书面说明写出来，等会儿找我签字。”
“是。”
姜让语也赶紧小声应道：“……是。”
说完，陆疏洐回了办公室。
姜让语看了眼史文文，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这么一搞，他们之前的过节肯定是更大了。
姜让语想了想：“我去写书面说明，毕竟现在是我负责了。”
然后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打开文档开始敲字。
写这种书面说明倒不难，将他们的情况解释清楚就好，姜让语没几分钟写完了。
写完后，他先跟陈遇道谢。
姜让语：【陈助理，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
陈遇的回复很快。
陈遇：【不用谢】
陈遇：【你应该感谢陆总，多亏他出现了】
……是吗？
姜让语对此感到沉默，并且保留所有意见。
虽然是多亏了陆疏洐的出现，这件事才有了做主的人。
可陆疏洐将他也骂了一顿，还当众说他脑子转得慢……姜让语实在感谢不起来啊。
姜让语：【嗯嗯】
又不能跟陈遇说这些，姜让语只能非常敷衍地应付过去。
陈遇：【刚才那种情况，陆总总得说你两句，不然偏心过分明显了】
姜让语一顿。
偏心？
谁偏心谁？难道是陆疏洐偏心他吗？
陈遇：【陆总的意思是，以后再遇上这种情况，已经知道她会针对你了，就不要一个人硬上，可以先来找我】
姜让语更懵了。
有吗？
陆疏洐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他对自己就短短两句嫌弃，原来包含了这么深刻的含义吗？
姜让语：【恕我愚钝】
陈遇：【哈哈，你现在听不出来也正常，以后就懂了】
可等对话结束，再细想陆疏洐当时说过的——
不知道不会张口问吗。
自己对谁负责还不清楚吗。
……好像是有点这样的意思？
因为被针对跟挨骂而低落的情绪，在陈遇的解释安慰后，得到了些许恢复。
而且陆疏洐走出办公室是为了什么？
看他出来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出去，无可避免地路过这里。
但处理完这件事后，他也没有出去，而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难道是因为在办公室里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特意出来的吗？
姜让语心头似有一片萎靡不振的小花，此时又一朵一朵面向日光，重新站起来了。
他将书面说明打印出来，自己签完名后，找了史文文签字。
刚被陆疏洐一顿教育，史文文老实不少，这回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很干脆地将自己名字签上了。
姜让语又去了陆疏洐的办公室。
有点紧张。
验证陈遇那些话是否属实的时刻到了。
“……陆总，我写完书面说明了。”
偷偷瞥了一眼。
刚才他拿进来，献宝一般摆开的甜品都被收起来了，只剩下桃酥放在上面。
视线掠过垃圾桶，原来陆疏洐已经吃完两个了。
就算陈遇的判断失误，但看在这些食物的份上，也希望陆疏洐别骂他了。
然后姜让语得偿所愿。
陆疏洐不仅没再骂他，态度还跟在外面时截然不同。
很爽快地签名盖章，还提醒了一句：“已经知道别人是在故意针对你，就不要傻乎乎地凑上去了。”
“为了一件小事，不值得争吵。”
竟跟陈遇说的丝毫不差。
不过姜让语后知后觉，他真没意识到，原来将汇总表拿过来的时候，史文文就有针对他的意思了。
“……是，我知道了。”
“好了，去吧。”
“……嗯。”
离开陆疏洐办公室时，姜让语心头轻松了许多。
不得不承认，陆疏洐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高大威严正直起来。
回到工位，姜让语重新打开手机。
“顾夕悦”跟陆疏洐之间的对话，还停留在陆疏洐的问号上。
陆疏洐：【？】
姜让语：【好了，我回来了】
陆疏洐：【事情解决了？】
姜让语：【嗯，解决了】
陆疏洐：【同事找你什么麻烦了？你怎么解决的？】
姜让语：【哎，其实就是一点小事】
姜让语：【后来我老板出来了，他帮我解决的】
当面很难表达对陆疏洐的谢意，只能在这里偷偷摸摸表扬一下了。
陆疏洐：【你的小气老板？】
姜让语：【我发现你对他偏见很深，我只是这么叫了一回，你就每次这么喊】
姜让语：【现在开始，不准你再这么诋毁他】
姜让语：【他是我的神！】
第40章
姜让语知道自己说得有些夸张。
但仗着陆疏洐不知道, 他就想任性地夸张一次，说点胆大包天的话。
发完这句，陆疏洐那边过了大概一分钟才回复。
陆疏洐：【他是怎么解决的, 能让你突然有了这么高的评价？】
姜让语：【当时的情况, 我已经陷入被动】
姜让语：【但因为我工作上的事你也不懂，所以这部分就省略了】
好一个不懂。
为了理直气壮地不告诉陆疏洐, 姜让语只能这么说。
姜让语：【我感觉我已经陷入自我PUA了, 怀疑真是自己的问题了】
姜让语：【我的老板！他出现了！】
陆疏洐：【然后？】
姜让语：【然后他往那里一站，我的同事就不敢吱声了】
陆疏洐：【他为你说话了？】
姜让语：【那倒没有】
姜让语：【他连我一起骂了】
陆疏洐：【嗯？】
姜让语：【但他肯定是站在我这边的，只是不好表现太明显】
姜让语：【总之多亏了他,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姜让语怕自己不小心透露太多，又拉上去检查了一遍聊天记录, 然后赶紧转移话题。
姜让语：【你今天不忙吗？】
陆疏洐：【还行】
陆疏洐：【刚才员工有点小问题, 跟你差不多的情况, 我也去处理了一下】
看到这句, 姜让语心脏就开始怦怦乱跳。
这位员工就是他本人啊。
还好陆疏洐不知道。
姜让语：【那还挺巧的啊】
陆疏洐：【嗯】
姜让语：【反正经过这次，我老板在我心中的形象提升很多！】
姜让语：【再仔细想想，除了长得有些凶, 其实他平时也很公正, 是很讲道理的人】
姜让语：【所以我决定撤回之前所有的坏话, 以后他是我的好老板！】
办公室里的陆疏洐努力翻找镜子。
可惜哪都没找到, 最后只好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看自己。
……有些凶么。
虽然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长相，这种天生自带的特质很难隐藏掩盖, 但被姜让语这么说，陆疏洐心里难免会介意。
试图做几个看上去温和点的表情, 但好像怎么装都没有。
陆疏洐选择放弃。
算了，至少姜让语夸奖自己了。
这一刻他说的, 肯定都是真心话。
姜让语知道自己是谁，特意对着自己说这些……怎么不算好感度正在稳步提升呢？
所以隐藏身份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然他无法得到这么及时真实的情感反馈。
陆疏洐：【知道了，以后不叫他小气老板了】
……
因为陆疏洐发了次火，接下去的一天，整个办公室要比平时安静不少。
史文文看待姜让语还是不爽，对他冷着脸。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但工作上再有需要配合的地方时，嘴里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可算能好好干活了。
姜让语觉得心态就是需要锻炼。
以前他只给陆丰荣处理些小事，下意识先将自己放得很低，办公室有谁需要他做点什么时，他都不好意思拒绝。
还总怕自己做不好，被挑刺也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自从被针对的次数变多后，他的心态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实战中得到了提升。
要换作以前的他，现在内心一定非常慌乱。接下去要再找对方，肯定会觉得是自己麻烦了对方。
现在完全没了这么卑微的心态。
只要能将自己的工作完成就行，无所谓史文文怎么看他了。
而当天晚上，姜让语再次梦到了陆疏洐。
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陆疏洐，姜让语睡得也不是很熟，还有点能够自我思考的意识，所以梦里并不惊慌。
甚至还想问梦里的陆疏洐一句：兄弟，怎么又是你？你又跑我梦里做什么？
不过这次梦境的内容比前两次好了太多。
不再是荒诞乱来的囚=禁场景。
他的身旁也没有孩子，更没抱着陆疏洐的大腿，苦苦哀求他别离开。
梦里只是反复重演现实出现过的场景。
白天的场景最先浮现。
他被史文文针对，被王林翰和稀泥。
梦境像是放大了潜意识的所有情绪。
白天他的情绪波动也没很大，可梦里充满了无助跟愤怒，委屈到简直像被整个世界孤立了。
就是这样的时刻，陆疏洐踢开办公室的门，一个华丽的闪亮登场。
好吧，姜让语承认。
他的梦境没有诚实复刻现实的一切，加入了不少原创想象的元素。
总之陆疏洐就这么登场了。
随后将史文文一顿臭骂，再用脚把王林翰踢出了办公室。
一边踢一边骂：让你和稀泥，我让你再活，我把你踢成一滩泥去糊墙！
梦里的姜让语笑了起来。
虽然能够自我思考的部分意识到了这样不对，场景不该变得这么搞笑，可他还是任着梦境画面自由发展了下去。
时间开始往前倒退，一幕幕有陆疏洐出现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但毫无时间逻辑。
一下子是最初见面的陆疏洐，然后就跳到了喂他吃小圆子的陆疏洐。
前一秒还是办公室里的陆总，下一秒陆疏洐拉过他的手，说，走，去见我爷爷。
可往前还没走两步，陆疏洐却突然换了方向，他转身挽住陆疏洐的手臂，又被陆疏洐嫌弃，说，你别挽这么多，跟我保持些距离。
梦里的他晕头转向，但还是有空隙生气。
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冲着陆疏洐吼：“不挽就不挽，谁稀罕挽你啊！”
但好像脚步不稳，身体莫名失去平衡，接着整个人往后倒下。
下意识闭眼。
场景也在眨眼之间完成了白天到黑夜的切换。
再睁眼，他坐在陆疏洐的副驾驶上。
陆疏洐伸手抹掉他嘴角的口红。
他们的距离很近，陆疏洐呼吸时的鼻息几乎扑在他的鼻子上，有点痒痒的。
陆疏洐问他：“这是口红？”
明明是现实早就翻篇的一幕，可再次置身这样的场景，姜让语还是瞬间感到极度的惊慌失措。
快点停下！停下来！
他不想待在这样的场景里！赶紧切换场景啊，怎么不切换了！
姜让语在梦里用力地想着，奈何毫无作用，陆疏洐的逼问跟气息都在逐渐靠近。
两人的鼻尖都好像快贴到一起了。
姜让语猛地转头，想从车里下去。
可车把手消失了，车窗外的景色明暗变换着，此时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山，而烟花跟无人机在夜空中绽放着。
“姜助理，你还不睡吗？”
听到声音回头。
陆疏洐披着散开的真丝睡袍站在他眼前，手里轻晃着玻璃酒杯。
回到了在雪山上的那晚。
“我睡不着，出来喝点酒，你要来一点吗？”陆疏洐朝他走来。
姜让语的视线不知该往哪落。
这幕画面他终生难忘，所以即便是梦中重现，也能清晰还原陆疏洐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结实有劲的线条走向。
“……不，不用了！”
但梦境跟现实记忆中的位置对调，梦里他成了站在落地窗旁边的那个。
没往后退几步，就被陆疏洐堵到无路可走。
陆疏洐伸手抬起他的下巴。
姜让语还以为是这人不讲武德，要强行给他灌酒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疏洐竟是俯身亲了下来。
嘭——
烟花绽放的那一刻，姜让语的心脏也爆炸。
陆疏洐手里的酒杯扔在地上，里面的酒水全部倒在了姜让语脚背。
很冷。
可陆疏洐的手掌很热，绵长而霸道的亲吻也很热，始终禁锢着他没有松开。
“姜助理，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咚——
心脏像被砸破的鼓，这一下发出剧烈声响。
而姜让语猛地睁开眼睛，于梦境中被砸回了现实。
他几乎是瞬间清醒，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心跳快到不像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睡出一身汗，额前都带着湿意。
……这是什么梦？又是什么个情况？
姜让语没开灯，呆呆傻傻地坐了好一会儿，像被蒸透冒汗的身体冷下一些后，才渐渐恢复思绪。
他睡前加盖了一条大毯子，难怪睡得这么热，都出汗了。
而因为太热，无意识蹬掉了被子，有只脚露在外面，又冷到了这只脚。
所以在梦里，陆疏洐的酒才会倒他脚上了？
姜让语抽了张纸巾，擦去额头上的薄汗，可连续深呼吸好几次，还是无法从梦境中脱离。
好没道理的一个梦。
又是好没道理的，却根本无法控制的心跳。
想起梦里的亲吻，姜让语满脸发热，一把掀掉棉被上的大毯子，赶紧将自己裹回了被窝。
他完了。
他是真的完了。
他知道的，他早就说过了。
跟陆疏洐稍微演演，偶尔发疯就行了。
非要跟他来逼真自然那一套，又是亲嘴又是牵手又是喂食，怎么可能不出事。
一个男的有事没事就来这么乱撩，迟早会撩出事。
现在就出事了。
他非常迟钝的，慢了好几拍的，极度不愿意地，都需要潜意识通过做梦来通知了——他完了，他好像真对陆疏洐心动了。
梦里那句未曾出现过的台词。
虽然出自陆疏洐之口，实则是他内心的反映，是他好像喜欢上陆疏洐了。
姜让语用被子将整个人都埋了起来。
来回翻滚好几圈，还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怎么能对陆疏洐心动！
还有谁会像他这么奇葩，竟然需要做梦来确定对另一个人的心动啊！
……
做完一个这样的梦，姜让语自然没再好好睡觉了。
后来大脑又兴奋又困乏，迷迷糊糊地稍微睡过一会儿，但一直没有睡太深。
早上还是闹钟响了才起来的。
姜让语由内向外透着恍惚，精神说不上好还是坏，反正眼睛是睁开的，但魂看上去好像飞了一半。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看上去没什么神气的样子啊？”
他妈看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啊，是不是工作遇上什么事情，让你彻夜难眠了？”
“……没有。”
“是不是老总终于要辞退你了？要真是你就直说，没关系的，爸爸妈妈能接受，你千万不要压抑自己。”
“……真的没有。”
但对此，姜让语已经习惯了。
别说父母不能相信他现在变得愈发专业重要，有时姜让语想到，自己也觉得很神奇。
姜书钰吃着早餐，看了姜让语一眼：“小宝，今天下班别乱跑，我去接你。”
姜让语还陷在巨大的自我冲击中，没注意姜书钰的眼神，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很自然又有点呆滞地应了一声：“……好啊。”
他妈叹气：“这孩子好像傻了。”
“……”
姜让语觉得自己不仅傻了，马上还要疯了。
是他开始欺瞒戏耍陆疏洐的代价吗？
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跟报应吗？
如果是的话，那也太苦了。
以后他还怎么面对陆疏洐。
用姜让语的身份无法面对，用顾夕悦的身份更无法面对啊。
……要不今天真的装病请假算了？
大脑还糊糊涂涂，自己都拎不清的情况下，真的不适合跟陆疏洐见面。
可姜让语意识到自己还能这么做时，他早已宛如一具行尸走肉，恍恍惚惚地到了公司。
“姜助理。”
偏偏就是这么巧，陆疏洐还出现在他身侧。
“早上好。”
心跳又快了起来。
呼——
光是听到陆疏洐的声音，姜让语满脑子就被昨晚的梦境画面填满。
陆疏洐凑近的鼻息。
伸手抹掉自己嘴角的口红。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身低头的那个亲吻。
都是过去真实到过的场景，发生过的事。
还原度高达可怕的百分之八十，所以不怪姜让语想得多，换做任何人都会对此恍惚。
“……陆总，早上好。”
姜让语根本不敢回头面对陆疏洐。
他不敢想象这种时候要看到陆疏洐的脸，跟他四目相对的话，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怎么了？”陆疏洐问，“人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好像有点差。”
“……没有没有，我没怎么，我很舒服。”
“……”
“……”
还不如闭嘴！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好在跟陆疏洐相处的时间不需要太久，他们不用坐同一部电梯上去。
姜让语决定先走一步：“……那我上去了陆总，办公室见。”
结果被陆疏洐提溜住了衣领。
“……陆总？”
“坐我的电梯，一起上去吧。”陆疏洐说，“你的脸色不太好，别是感冒了，就别去凑人多的地方了。”
“……”
可恨那时姜让语大脑处于短路状态，一时竟没找到反驳的话。
然后就这么跟着去了陆疏洐的电梯。
再不想看到陆疏洐的脸都没办法，这种时刻不得不看了。
姜让语小心翼翼地挪动视角，寻找着适合的角度。
心想他最多看个下巴，绝对不看多了。
不然老是回避陆疏洐的视线也不好，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尊重他。
“怎么了？”
可姜让语还没找好角度，陆疏洐就先低头看向他，一贯高冷淡漠的眼神闯入视线，压迫力直接挤了进来。
姜让语几乎不可查觉地抖了抖。
……这家伙的眼神还是好有压迫感好严肃啊。
但神奇的是，被陆疏洐这么一盯，姜让语奇迹般地好多了。
——原来心动也不妨碍他对陆疏洐的判断？也无法美化陆疏洐在他心里的形象？
谢谢，感觉好多了。
姜让语眨了眨眼，说话的声音跟气息终于流畅，不再像是费力挤出来的了。
“……没怎么。”
甚至还能挤出一个职业微笑了。
“谢谢陆总顺路带我上来。”
“不客气。”
姜让语真的好受多了。
跟陆疏洐同处单独的空间都自然了。
他是犯贱还是犯贱还是犯贱呢？
非得陆疏洐这么瞪他一眼才能舒服是吗？
但这也能侧面说明，之前的迟钝真不能怪他……这换了谁能意识到啊？
……
虽然早上的开头极为不顺，可那天姜让语跟陆疏洐没怎么交流，顾夕悦则是没有交流。
所以一天结束得还算顺利。
姜让语的心境也完成了不小的转换。
理智很明确地在告诉他，应该掐死对陆疏洐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种事，早发现早治疗早恢复。
毕竟陆疏洐是不可能喜欢他的，且不说两人的三观是否能合，光是阶级层面的差距，一辈子都无法跨越。
他也不可能去追求陆疏洐，因为知道自己追不上。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接下去减少跟陆疏洐的任何接触。
顾夕悦的身份也是如此。
就是这个身份跟陆疏洐接触太多，被他乱撩给撩坏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复杂了，他必须剔除幻想，不能再搞得更复杂。
下午姜让语提前一小时早退。
因为前一晚没休息好，大脑也需要时间缓缓——最重要的是，他下意识逃避跟陆疏洐的接触。
姜书钰来接他回家。
因为姜让语早退，避开了堵车的高峰期，今天车子倒是很顺利地开了出去。
姜让语尽量让自己像个没事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跟姜书钰说着话。
直到他发现姜书钰偏离了回家的路线。
“……哥，我们不回家吗？你要带我去哪里？”
然后仔细看了姜书钰，才发现他脸色是难得的严肃。
“……哥？”
最后车子竟停在了赵冉念家门口。
姜书钰将车停下，吐出口气：“到了，我今天还约了念念，我们进去再聊吧。”
“……”
一股很不好的直觉从脚底冲到脑袋。
现在才是真完了。
姜让语猜都能猜到，肯定是女装代替赵冉念相亲的事暴露了。
可姜书钰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明明做得很隐蔽啊！总不可能是赵冉念跑去他面前自爆的吧！
而且姜书钰要是知道了，为什么赵冉念一天都这么安静，没有来给他通风报信？！
“哥，我……”
“好了，先下车。”姜书钰道，“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
好了，这下是真完了。
他逃不掉了。
果不其然，跟着姜书钰进去后，姜让语就看到了一脸小心翼翼的赵冉念。
明显已经被姜书钰输出教育过一番。
他们坐在会客室。
姜书钰像班主任一样在他们对面，姜让语跟赵冉念坐一边。
这种时候他们很有默契，都低着头，不敢言语。
“姜让语，你们私底下干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
竟然连名带姓地叫他。
好可怕。
姜让语偷偷看了赵冉念一眼，赵冉念也正偷偷看他。
“别互相看了，你们是小学生吗？”
“我真的无法理解，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做考虑过后果吗？万一暴露，你们兜得住吗？”
赵冉念可算仗义了一回：“……哥，都是我的错，开始跟后来，都是我拜托小语这么做的。”
姜让语赶紧点头：“对，都是她的主意。”
主打一个抓住机会就甩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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