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发布警猫纪录片后，楚听乌的账号没有再上传过新的纪录片……不过，倒是有些粉丝不知哪来的小道消息：
说是乌声集团内部有传言“老板每年只会给最看好的项目拍一部纪录片”，各部门正铆足了劲努力争取今年的名额呢。
虽然谣言众多，但刷到《自然馆》这部纪录片的却不是粉丝，而是在风华网纪录片频道打野的用户。
就在一个月前，风华网进行了新的改革，虽然只是小改动，但把影视／视频／直播三个项目分开，在个人账号有了页面，界面干净了许多，相应的，推送机制也产生了变化。
也就是说，如果有的观众点了“不感兴趣”，那么即使是自己关注的up主发了相应题材视频，也不会发推送消息。
纪录片一向是个偏冷门的项目，在影视版面也很少推送到前排，大部分时候只靠口碑出圈……但很多人光收藏不看，“收藏了就是看过了”。
商诚倒是有每天看一部纪录片的习惯，比起通过短视频零碎地接收信息，她感觉看纪录片会少一点“浪费时间”的愧疚感，而且有时候真的能学到东西。
她平时更喜欢关于动物而非人文的，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前者普遍趣味性会更强。
“也可能因为现实不是故事，大自然不听安排？人类不会影响动物之间随机事件的发生……”她摇摇头，“管她呢？我看看今天这部是什么。”
名为《自然馆：从开始到结束》的纪录片从名字上就透露着一股老纪录片的朴素味儿，她一开始差点略过，但封面是一只看向镜头的狗狗，这才让商诚注意到了。
她又看一眼简介：
金城五中的自然馆一开始是购买动物，供学生们了解动物习性的地方，但后来随着人员变动功能也慢慢转变，经历28年，从开始到结束，如今已经消失。
那当初那些动物们呢？难道都老死了吗？
看得出来，这似乎是建在学校里的一个小场馆，而封面是一条双眼水润，体型可爱的约克夏……商诚拿来零食，点开全屏播放。
令她惊讶的是，开头居然出现了学校里常见的通告板，在通告表扬，保送大学的通告纸旁边，居然贴了一张通告批评——
批评一位被保送的学生居然去自然馆里偷动物，行为恶劣，予以批评。
商诚：“？”
你们这——她又看了眼——你们这五中的同学们还挺野啊？
但这个开头勾起了她的兴趣，很少有纪录片是这样开头的。虽然也有以事件，或者“待解决的问题”作为开头的片子，然后引入人物或解决的问题办法……但因为这些片子要么是野生动物，要么是博物馆，古老建筑，距离商诚都太远了，她代入性不强。
可金城……好像就在隔壁省吧？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看下去：
画外音里出现了那位学生的争辩，虽然被通报批评了，但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愤慨：“是它们的生活环境太差了……白鼬的一生只有那么短……为什么不能让我接走养老……”
随着他声音慢慢淡去，镜头果然转向了自然馆，画面不知是否有合成因素，有一种故意做旧般的“不真实感”，但也让商诚看清楚了自然馆的模样。
拥挤又杂乱的环境，普通但没能区分开饲养环境的动物们，而它们果然精神都不太好，有人来就蹭到角落里，也不理人。
“如果自然馆是这样，不如干脆取消好了！”
画外音里，那位学生这么说道。
他的声音天真又年轻，但商诚摇摇头：说的容易，取消了这些动物们怎么办？能迅速找到靠谱的领养吗，还是干脆卖掉？
视频里没有明说，但镜头语言很是公正，靠着自然馆员工们的寥寥几句，明眼人就能看出是学校上层的不作为，而员工收益不高，既没有成就感也没有上升渠道，做这工作自然也不是很热心。
而商诚注意到，镜头里频频出现一只狗，正是封面里的约克夏，自开头那位试图盗鼬的学生消失后，约克夏似乎成了接替的视频主角。
随着前情交代完毕，商诚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下意识在跟着约克夏的视角。
这种镜头语言很厉害啊。
她拉住路过的舍友，想喊她一起看，舍友下意识想要拒绝，因为觉得纪录片太无聊了……不过，看到这只狗，舍友愣了一下：“这个好像……”
舍友没能说完，因为镜头里，那些人就喊：
“狗。”
约克夏没有名字，也不能出去遛弯，顶多在自然馆里走走，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狗的年龄不小了。
反倒是年轻的孔雀，叽叽喳喳，总要偷跑，甚至听员工的对话，商诚才知道，居然还有一只母孔雀是养在食堂的……难不成还要吃吗？
舍友撑着她的椅背，兴致勃勃道：“不是，你等着看吧，马上就暗渡陈仓生小孔雀了！”
商诚：“！？”
怎么看个纪录片也会被剧透——不对！倒不如说，正是因为纪录片是现实不是影视，才会被了解现实的人，剧透吧？
就在她这么想时，有人推门进入了自然馆。
那似乎是一群学生，但这几个学生和年复一年来“参观”的学生们不一样。
——倒是和被通报评论的那几个很像，想要收养可怜的小动物。
商诚只以为他们属于推进剧情的“npc”，却听到舍友“哦呼”地怪叫一声，嘟囔着“那个时候好嫩啊”“小楚可爱”“我要去找以前的视频打卡”……嗯？
商诚换了个姿势继续看，而镜头里，因为依旧跟着小狗的视角，其实是约克夏人立起来，趴在围栏边缘，有些好奇地看着进来逛了一圈的“人类”。
因此那学生们的画面也是略模糊的，有种远景的感觉，顶多能看出性别和校服——商诚也不知道舍友从哪看来的“嫩”，声音很嫩吗？
但变化紧接着到来了，动物们被运走，自然馆被拆掉——而小狗什么都不知道。
被称为“狗”的约克夏在笼子里左右踱步，商诚也有些紧张：等等，不会那么快就到结尾吧？这就拆了？虽然现实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安排好的剧本，但你拍纪录片也不能完全没剧本啊！
她跟着小狗紧张了一会儿，舍友却只是笑，还在一旁刷手机，似乎要找什么浏览记录给她看……而后画面中镜头一转，是自然馆重新开工的场面。
这里面还出现了乌声集团的无人机，学生们努力靠直播赚钱，搭建自然馆收入的框架，计划着认养，寻找学校商量等画面。
最后，小狗还被送去了寄宿学校，商诚“啊”了一声——
这不是警猫那部纪录片里出现过的金城警犬训练基地吗？她看过啊！
镜头里小狗接受着训练，但，商诚发现，纪录片的拍摄者似乎极擅长拍摄“动物”。仿佛一种天赋，镜头里出现人时她还不觉得，可出现动物后，她就意识到：画面里的动物似乎额外有灵性，仿佛拍摄者能看得出它们的喜怒哀乐，于是通过画面放大了这一部分，把动物的情绪传递给观众。
所以商诚就看出了小狗的情绪变化，它是有些紧张的，又有些期待，以为自己可能要留在警犬基地了，但又知道自己跟不上训练，于是夜深时，还偷偷哭了。
眼泪挂在毛发上，亮晶晶的，可商诚却笑了，她知道小狗会被接回自然馆，而自然馆被学生们搞得欣欣向荣，明显是个比警犬基地更合适的好去处。
身边的舍友却抽泣了一下。
商诚：“？”
不对，她意识到了，如果一直欣欣向荣，那为什么标题是“从开始到结束”，后来发生什么了？
她已经把学校领导默认成反派了，带着探究的心理继续气哼哼地往下看。
小狗拥有了一个名字，程程。
自然馆第一次认养活动大获成功。
孔雀蛋孵了出来，小孔雀很健康也很活泼。
自然馆的事业走上了正轨，有了成年人全职接手，学生们能够回去专心上学。程程也被照顾得更好了。
商诚注意到，镜头里出现了不少乌声集团的牌子，从无人机到宠物用品，甚至一些常用的个人用品都打上了乌声的标志……别的就算了，狗碗上都印了个猫猫头。
她颇有些哭笑不得，但当剧情走到自然馆要取消，动物们开放“认养人领养”后，她还是沉默了。
“也好……认养人都很靠谱，”她抓着舍友的手，舍友也抓着她的手，“视频开头时候的问题，现在都解决了啊……”
接下来是动物们一只只被接走的画面。
有人喜笑颜开，但也有人泣不成声。
每当有人带着动物离开时，程程都会像最初那样人立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直盯到根本看不到人的影子。
然后它朝程彩汪汪两声，仿佛在确认：
这些人不是只来看鸟吗？怎么把鸟，把孔雀，甚至把羊驼都牵走了？
如果他们是小偷，接受过警犬训练的程程警官一定立刻把小动物们都带回来！
即使它的体型也不会大多少。
最后，屋子空了大半，阳光从室内天顶洒入，程彩招呼程程上车。
人类在前方等待小狗，和当初为了装修暂时离开不一样，程程并没有迟疑，立刻小跑着跟上。
因为它知道自己没有被抛弃。
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舍友发出了“我看过剧透”的声音：“好了好了，到这就不用看了……呜……”
商诚：“后面还有十分钟的剧情呢。”
一定是关于一些动物们被领养的后续，以及一些叙述性的文字和对话，总结一下纪录片的完整内容吧，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舍友：“唉，那我去拿纸巾。”
商诚：“？”
十分钟后，纸巾被用掉了一半，商诚恶狠狠道：“拍得，拍得挺好的……”
“但是乌声集团投资了这个剧吧，感觉全篇都是乌声的软广……呜呜我买还不行吗……我回头就去定去山湾牧场的票……”
正好她有年假。
舍友吹出一个鼻涕泡：“啊？什么软广？”
她完全没看到啊。
商诚：“里面好多乌声集团的用品啊……虽然最后把动物们接去山湾牧场也挺好的。”
所以她觉得这种塞在纪录片里的广告可以接受，只要慈善行为真的做了就行，目的并不重要。
舍友：“啊……”
“但是镜头里出现的那些用品不是广告啊，”她说，“你没发现那个短发的高中生学妹，就是乌声集团的老板，也是纪录片的导演吗？”
大概拍摄的时候楚听乌完全没想到什么广告，只是因为现实里就是这样的吧。
商诚：“……”
不，某种意义上这是最高级的软广了啊，像你这种已经成为商品购买人的家伙完全意识不到，而像她这样的新人又买得心甘情愿……乌声集团，恐怖如斯！
第172章 鬼片
当红雨隼的幼鸟开始学飞时，楚听乌的论文也写了一半。
天气渐冷，下雨的日子变少了，但总能看到这些红喙的小东西抖着羽毛从巢里钻出来，大声啾鸣，仿佛在呼唤伴侣，又像是在同邻居们商量——
风变大了，天气变冷了，要走了吗？要走了吗！
楚听乌从外面路过，总能听出它们语气中的“不可置信”，仿佛是在疑惑：这里应该是个常年春暖花开的地方，怎么会变冷呢？
楚听乌：“……”
幼鸟便开始被踹出巢了。
幼鸟们几乎一天一个样，当孔雀在围栏外踱步时，旁边就是叽叽喳喳的游客们，他们揣着摄像机，如饥似渴地看着学飞中的幼鸟——
山湾牧场的官方账号每天都会记录红雨隼们的数据，所有关注的人都知道这些小鸟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当然，人类会尽力救助那些没离开的幼鸟，寄希望于能将它们带去保护区，但不知十中是否能活下二三。
楚听乌最近也不怎么直播了，因为她上次不小心在直播中暴露了自己能准确辨认出每一只红雨隼的能力。习惯了她总是突然现出一招后，大家都不怎么惊讶，但总是让她看鸟，认认这个，认认那个的……楚听乌就跑路了。
她前段时间和风华网完成了续约，新的合同中不再规定直播时间，毕竟她现在也是股东。
随着天气一天天冷下去，众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每天，在山湾牧场的账号下面，都有关于红雨隼大部队是否会在今天离开的揣测。
楚听乌也有所预感，艾露莎他们已经搬进了帐篷，楚听乌则在十七号的早上骑着马，远远站在坡前眺望，她打开了直播。
镜头缓缓悬浮，从能看到几只鸟儿起落的地方，升至了能俯瞰山湾小湖的高度，微风吹绿，树木还摇曳着青翠的影子，但景色中已透露出一丝寒意。
[祁河市天气预报是不是说下周会下雪？]
[今年的雪来得这么早吗？ps虽然我家已经下雪了，但你们那应该偏南方吧？]
[我爸妈天天问我没事蹲电脑前面看鸟干什么，我说这些鸟是我看着孵化的，切，他们还不信！]
[这话楚楚说起来比较有信服力吧……因为她真的看着孵化，而且能叫出每一只的编号。]
所有红雨隼都只有编号，“名字”也只是浑叫着，并不能当真，但楚听乌的确都知道。
她知道它们什么时候破壳，知道哪一只飞得最好，知道最肥最调皮的家伙住在哪一个巢里，当红雨隼夫妻在树上梳理羽毛时，她就在下面点数，把一只莫名掉到水池里的幼鸟送回巢穴中。
镜头里能看到小鸟们在飞，它们在树木间穿梭，并不落地，动作中似乎有一丝急切，然后，就在这个似乎平平无奇的早晨——
红雨隼开始一只一只出巢。
它们的羽翼掠过天空，很快汇聚成溪，围绕着山湾小湖盘旋，影子落在湖里，湖面波光粼粼，闪烁着红色的点光……其中一只突然振翅，飞至了队伍的最前端。
所有阵型在这一刻无声排列完毕。
幼鸟被护卫在阵型的中间，它们飞向南偏东的方向，从空中掠过，几乎是要直穿到天上去。
……但一部分幼鸟被落下了。
或者说，它们气势汹汹地扇动着翅膀，但并没能跟上部队。
有几只鸟儿的父母从队伍中离开，迟疑了一下围绕着小鸟打转，用温柔的鸣叫呼唤它们，但很快变成了尖利——然而小鸟还是飞不起来，只好啾啾撒娇。它们要么是训练不足，要么是天生体弱，能力不够，此时也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天冷了，小鸟并不想离巢。
一部分家长哀叫了两声，围绕巢穴飞行一圈，然后用力振翅，跟上了队伍。
另一部分则干脆把小鸟从巢里拱出来，颇为急切地大叫一阵，还是转了身，徒留小鸟慌张地振翅，向前飞了一点，但——
“它们跟不上了。”艾露莎的声音有些沉痛。
所谓“南渡”，并不是向南飞就行，整个鸟群需要一只经验丰富的头鸟，选择方向，抵御寒风，知道在什么时候落下，要用鸣叫调整阵型，也知道该如何避开天敌的狩猎……运气好的幼鸟能追上还未提速的队伍，其他的大概只能躲在巢穴里，等待人类的救援。
楚听乌仰头看向越飞越远的那片影子，又朝艾露莎点了点头——
半空中，仿佛突然出现了一片虚影，正在直播间的观众惊讶地发现，那是红雨隼的投影。
它们在空中盘旋，鸣叫，下方的幼鸟啾啾叫着，似乎多了一点动力，又有几只幼鸟飞了起来，想要追上“亲鸟们”，投影分裂开一部分，拱簇着幼鸟往红雨隼成鸟们离开的方向。而无人机其实就在其中。
有的幼鸟找到了成鸟，靠自己飞了过去，但有的幼鸟晕晕乎乎的，还是落了下来。
观众们十分揪心——因为这并不是纪录片，这就是在另一座城市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们都被科普过，知道如果幼鸟跟不上这次迁徙，会有怎样的命运。
但还有人半是调侃半是自我安慰——
[我们这算不算也参与了红雨隼迁徙，它们好像把无人机也当成同类了……]
但这个无人机不是海鸥的形状吗？难道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把嘴巴涂红了？
和观众们的关注重点不同，楚听乌聆听着幼鸟们的叫声，甚至轻松从中分辨出了是哪一窝的小鸟，她让系统调整投影发出的“叫声”，有更多的幼鸟啁啾着抬头，从窝里钻出来，在草地上蹦跶。
但它们没有张开翅膀。
楚听乌撑着膝盖，缓缓蹲下，她扫视着这些鸟，在心头发出一声叹息。
它们跟不上了。
空中的投影也慢慢消失，被留下的幼鸟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没有人类的干预，它们没法活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海鸥机落在楚听乌的手臂上，专家组计划先把幼鸟移动到禽鸟馆隔壁刚搭好的建筑里，从其他地方调来能够哺育小鸟的鸟类照顾幼鸟，至少照顾到它们能够独自捕猎和飞行……虽然可能没法学会迁徙，甚至改变习性，但这是一次新的尝试。
楚听乌路过禽鸟馆时，倒是听到了鹦鹉们在叽叽喳喳，疑惑于隔壁怎么搬来了那群小偷。
实际上，隔壁也是临时的，如果能成功的话，隔壁的幼鸟过了这个冬天，就会被带去保护区。
连猫也觉得冬天来得莫名其妙，楚听乌进入禽鸟馆时，发现三五五正趴在沙发上，用身体压住那个被她抠出来的小洞。
这里的温度更加舒适，隔壁同样如此，显然，小鸟虽然暂时失去了父母，但当巢穴也被搬过来后，在特意布置的室内造景里一时被暖风吹得迷茫起来了。
楚听乌听到了两三声鸣叫。
她接了张老师打来的电话，那头也正在询问楚听乌红雨隼南渡的事情——
红雨隼迁徙的那一幕早早上了新闻，大概是之前宣传做得够好，途经每座城市都被拍到了画面，如今仅仅是几个小时过去，幼鸟已经再也追不上了。
楚听乌一边和张老师说话，一边听着隔壁的动静，她声音突然停了一下，转身便出了禽鸟馆。
外边下着小雨，暂且还没有刮大风，一只幼鸟正慌慌张张地撞着玻璃。
它似乎意识到了父母不久之前略显严肃的鸣叫究竟是什么含义，但它追不上去了。
楚听乌认出来——
它是小点那个巢里第二个破壳的幼崽，观众们记不住长长的编号，但喜欢自己给幼鸟取名——还经常叫错——楚听乌就知道他们给它取名为“点点”，因为是第二个。
所以楚听乌很好奇，那第三只难道叫“点点点”吗？
这只顶着一只小狗名的幼鸟叫声开始凄厉起来，似乎是被它影响了，其他幼鸟都或多或少地出现了自残般的动作。
没人注意到楚听乌走了进来，所有人都在忙。
她盯着玻璃对面的点点，犹豫着，迟疑着……最终没有改变自己的“气味”。
楚听乌看到其他人打开了玻璃，计划把这只“挑头”的幼鸟转移，最终把它移回了鸟巢内，只是鸟巢经过了改造，让它至少能够撑过这个夜晚。
楚听乌躺在酒店的房间里，还是能隐约听到鸟鸣声——只是，和之前能够作为睡眠时白噪音的鸣叫声不同，从同样方向传来的声音只有孤孤单单的一声，夹杂在雨声中，或许连鸟都听不清楚。
雨在凌晨三点停下时，楚听乌下意识睁开眼睛，又翻个身。
在她翻身的那个瞬间，她听到了翅膀拍打的声音。
“噗”
翅膀拍动的声音有些微弱，翅膀的主人用力地飞行，但还是很快被风卸掉了力量，最后，楚听乌听到它撞击在玻璃上，落了地。
她无声地翻身坐起，赤脚走到窗边，隔着一扇落地窗，点点小心地啄着自己被吹翻的羽毛，歪了歪脑袋，似乎已经梳理好后，开始在窗棱上踱步，小心地训练飞行。
但楚听乌注意到了它瘪瘪的肚子。
——即使是跟着大部队离开的幼鸟，也可能会在中途死亡，因为它们无法储存足够长途飞行的食物，而如果它们落下，除了家长，其他同族不会留下来等待。
那些落地的幼鸟并非没有继续追上去的勇气，但像红雨隼这样的鸟，不是死于饥饿，就是会死于孤独。
楚听乌穿好了鞋，披上外套，推开门直接走到酒店三楼外部的平台上。
积木酒店就像是随心搭建的积木，外界的平台仿佛一个个供以跳跃、奔跑的格子。
在听到振翅声越来越近时，楚听乌慢慢呼出一口气，她改变了自己的信息素，而后，猛地向前一跃，开始奔跑起来。
点点发出了一声欢快又惊喜的鸣叫——它似乎嗅到了父母的味道，就在不远处，就在前面，但当它靠近时，那味道又变了，变成了另一只红雨隼幼崽。
不过点点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用力追了上去，只是同族也好，父母一定就在前面！
楚听乌能感觉到风在往自己胸口灌，冷冽的风中夹在着各种味道，甚至周围的景色掠过得太快，她只能用本能和习惯去分辨——她没有翅膀，但在不同的建筑间也仿佛如履平地。
楚听乌虽然会跑酷，但从没有这样跑过……
因为她必须比一只鸟，即使是幼鸟，更快！仿佛回到了跑酷最原本的“目的”，那就是在任何建筑上方，都跑得更快、更快一点——
园区的警报突然响了一声，然后迅速停下。
只有少部分半夜在刷乌声app的用户陷入了迷茫……刚刚，是不是看到“违规进出牧场”的犯事记录里出现了一个人从栏杆上越过去的照片，虽然很模糊，但身影莫名熟悉？怎么一刷新就消失了？
鬼片吗？！
第173章 追踪
红雨隼幼崽越飞越高。
楚听乌蹲在天台上，撑着膝盖喘了下，才仰起头——
以点点扇动翅膀的速度，理论上她应该越不过去。但幼崽似乎是有些胆怯，每当靠近她时，又会放缓速度，还鸣叫几声，仿佛是在催促她带路。
楚听乌叫来了系统，让海鸥机飞在前面，模拟成鸟呼唤的声音，点点果然迟疑了。反复几次之后，牧场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身后，楚听乌仰头，以她的目力，也只能看到天空中拍打翅膀的一个孤单小点。
很快，距离那个点并不远的海鸥机从天而降，盘旋着落在楚听乌身旁，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
星云在夜里无声流动，偶有月光落在飞鸟羽尖。楚听乌并不知道点点是否能追上大部队，但它至少选择了出发——
大概是之前太过拼命，她难得感觉到了肌肉略微酸胀，靠在天台的边缘坐了会儿才对系统说：“我们回去吧。”
她得回牧场去了。
但系统张开机身翅膀，拍了拍楚听乌的脑袋，示意她向右边看。
楚听乌也意识到……或者说，她听到了什么。
一只叼着半截小青虫的鸟儿从天而降，把虫子丢到她面前后，就不停地左右踱步，还“啾啾”叫着，似乎是让她快吃。
点点回来了，还带了“食物”，即使只是看肢体语言，楚听乌也能分辨出来：它认为自己没能“跟上”是因为吃不饱，所以，在飞了一阵之后，选择了打转。
楚听乌：“……”
喂！
楚听乌改变自己散发的信息素，默默后退，眼前这只半大的幼鸟有些慌张地跳到栏杆上，歪头盯着她，似乎想看出来她把“同类幼崽”藏到哪去了。
楚听乌在天台上和鸟耗了半个小时，耗到楼下的住户拿着晾衣杆上楼，来找小偷的动静。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楚听乌终于动了，她转身就跃向回牧场的方向，但点点也动了——幼鸟张开翅膀，慌慌ῳ*Ɩ 张张，方向是错的。
是了，并不是所有候鸟都天生会迁徙，大部分需要父母的帮助和教导，放点点一只鸟飞，就是可能出错。
而且它还不飞高。
楚听乌让系统再次出马，但这次的效果不太好，点点跟了半程，又回来找它落下的食物，叼着虫子在天台上蹦来蹦去。
而拿着晾衣杆上了天台的住户无语道：“就是只鸟？这鸟动静还挺大……”
他招招手回房睡觉，嘟囔了一句“别在上面拉屎吧”，就要入眠——晕晕乎乎的住户到第二天才会勉强想起来，这只“鸟”似乎有些眼熟，很像是最近新闻报道的那类保护动物，但既无照片也无录像，说出来也没有人信，仿佛一个冬夜的迷梦。
位于对面的楚听乌却不能这么心大。
无论她如何改变自身，前方具有语言障碍的鸟都没有离开，甚至还催促她这只幼崽进食完毕就快快加入“迁徙”队伍——即使这个队伍只有楚听乌和点点两只……嗯，两个。
楚听乌简直无奈了。
系统更加羞愧：“崽崽，对不起，我明明绑定了你却不能让你心想事成……”
只是一只鸟而已，楚听乌加上系统居然都没法搞定，系统觉得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金手指”。
不仅是今天发生的事情，系统这么说，还因为前阵子约克夏去世的事情——即使所有人都知道狗狗是年龄到了，在所有人的陪伴下自然去世，但悲伤这种情绪无法避免。
系统当然没有伤感，但并不想幼崽难过。
可无论投影多么真实，那都不是真正的生命，即使是在梦境课堂里把更加真实鲜活的程程带出来，幼崽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拒绝，陪着小狗玩了半天——但也不见得有多么高兴。
楚听乌：“这很正常，因为你只是养猫的系统而已。”
而她也只是被系统抚养的“猫”，都不必对自己太过苛刻。点点再怎么催促，她也没办法长出一双翅膀。
楚听乌凝视着小鸟的眼珠，小鸟也歪头看着她，似乎在进行判断。
当楚听乌的信息素发生改变后，它才快活地叫了一声，蹦蹦跳跳地靠近，呼唤着“同伴”一起去更温暖的地方。
楚听乌双手捧住点点，思索道：
“虽然一个好的开始并没有顺其自然地出现完美的结果……”
譬如点点就这么成为一只伟大又英勇的红雨隼，在没有头鸟的情况下抵御高空的寒风并在没有任何教导的情况下无端知晓大部队的路线，然后昼伏夜出地不停飞行，最终追上它的父母和同胞。
但至少它已经飞了出来。
这不算是个坏的开始，对吧？-
乌声集团总部在金城，在海市，上京市和落凤城都有分公司，不仅如此，大概是因为《猫猫学不通》这个AR游戏与全国各大城市都有过密切合作，都有雇佣本地工作人员进行“线下游戏维护”，这款AR游戏的线下成本要比线上维护还高。
更不用说每个游戏赛季的城市赛和在大型体育馆举办的公开赛，想必用不了几年，这种比赛会变成每个赛季的固定流程。
但在今晚，几乎50%的员工都收到了消息，让他们雇佣当地司机，按不同的时间段购买不同的车票，并提前安排好时间和接应。
这要求来得有些“莫名”，因为有人得到的时间安排在半个月后，想买什么都只能先预约，提前空出时间倒是无妨，只当加班——但他们不太明白自己看到的实时地图是什么意思，地图上只有一个孤单移动的小点，或者说，如果不是有精确的坐标数字，大家都看不出来那个点其实在移动。
而就在祁河市的司机接到了楚听乌。
在她上车时，导航路线默默地产生了变动，系统接手了导航工作，而楚听乌最后仰头看了看，乌云遮蔽了月光，连她也只能看到透过云层的一点点影子……还是看雷达图吧。
通过了一段并不怎么成功的交流，楚听乌和点点达成约定——
她会跟上，或者说，她会永远在点点的前面带路，纠正它的道路，无论是通过汽车、高铁还是飞机，她都会在前面。
当红雨隼落下的时候，楚听乌就会出现在附近。
所以她要开始赶路了。
其实鸟的飞行速度未必比车要快，不同候鸟飞行的速度不一样，有的候鸟能达到每小时230公里，甚至无需落下休息，可以边飞边睡觉，但还有的平均速度每小时30公里，一天只能赶路六小时，算是候鸟中的差生。
红雨隼处于一个较为平均的数值，每小时飞行速度不到六十公里，每天飞行八个小时——但天空没有障碍物，大地星罗棋布。人类在公路与山峦之间穿行，鸟类却可以一飞而至。
点点甚至未必会走直线，楚听乌必须跟着雷达上的坐标，不断地调整自己的乘车计划，每次点点下降休息时，她都能在，并在它重新起飞时，靠信息素帮助它调整方向。至于直升机，前期的赶路位置大多在城市，即使提前申请航线，也未必能和红雨隼的路线重合。
司机并不知道她的目标是什么，但一路上却发现，导航的新路线虽然绕了，但不受限速困扰，能把油门踩到底，反倒比预计时间更快。
而楚听乌在趁着坐车的时候给三五五打视频电话，嘱咐猫妈妈看家，她也不确定自己要出门多久，三五五就升职为真正的牧场主了，记得照顾好家里的动物们和人类。
玳瑁“喵”了一声，把爪子按在屏幕上，是个和楚听乌达成约定的动作。
打完这个电话后，楚听乌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张老师打了个电话——
如今天光乍破，张老师年龄大了，觉少，这个点应该已经起床了。
电话那头，老人的声音果然是清醒的，她有些好奇：“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听乌说了自己的计划。
即使她没有特地去使用自己的五感，她也能感受到前面司机“疑惑”“迷茫”的情绪，伴随着情绪变化，身体的各项数据都会发生变化，所以这世上几乎快没有什么能瞒过楚听乌的人类。
但是隔着手机屏幕，张老师的情绪还是很平稳的样子——或许也是因为隔着手机，她只能看微表情来判断，少了不少辅助判断的信息。
老人只是微笑。
“听起来是个很有意思，也很难完成的计划，”张老师说，“也许有人会觉得没有意义，但我觉得，策划这种事情，然后去完成它，完成时获得的快乐和满足感，本身就很有意义了。”
楚听乌：“细节不是我策划的……”
那些细节，安排，道路甚至于导航，都得由系统来搞定，她只是不停地转车，不停地查看雷达图，像一个活着的路引，为一只没赶上大部队的红雨隼指路。
而待在车上的大部分时间，她大概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
张老师：“那在朋友的帮助下完成这种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计划，我觉得，你会更加高兴啊。”
楚听乌：“唔……”
她想到在车上该干什么了。
收集沿途拍到的照片，以及路人拍摄到的图片，与在牧场的工作人员完成联动，做一个鸟类观察类的账号，做科普和记录的工作。
楚听乌干脆把自己的“计划”在刚拉好的工作群里公开了一下，这样员工们能更好地配合。
当天色真正亮起时，这个“帮助点点回到迁徙大部队”的计划也传了出去，毕竟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工作。
楚听乌和张老师谈过，就不在乎其他人如何看待了，虽然看上去就是浪费资源，而且颇为异想天开，甚至……
[是极限挑战吧？]
楚听乌：“？”
[就像追逐雷电一样，在城市道路多的情况下追逐候鸟迁徙，通过不断换车完成的一项挑战，所有人必须配合无间才有几率完美完成……我靠，好帅啊！乌声集团准备就这个题材拍一部电影吗？]
楚听乌：“？？”
[比拍电影更帅的是“本电影取材自真实事件”啊！追电影不如追现实，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很有意思，如果随时都能看到最新进度就好了，楚师傅你开直播吧，我可以给你打钱！]
楚听乌：“其实我真的是为了点点……”
[那拜托不管是红雨隼大部队还是点点一只鸟的雷达图卫星图都发一下吧，求求惹！]
楚听乌：“= =”
这究竟是相信了，还是没信呢？
第174章 会玩
像红雨隼这种中小型的候鸟，因为自重太轻，不会给它们安装定位。
虽然现在的定位器技术已经提高了不少，但稍有一点重量增加，还是会影响到红雨隼南飞……所以，候鸟们的位置需要通过雷达与卫星进行定位，并不能实时显示，图上的坐标点断断续续。
但这一坐标是公开的雷达图——楚听乌所看到的另一张图由系统提供，几乎形成一条真正的轨迹，因为这其中有许多并不公开的数据，但系统“理直气壮”地非法获取了。
按照系统估测的数据，大约经过七天，途径二十七座城市，且点点必须缩短休息的时间赶路，才能追上先头出发的部队——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主要在于点点还不太会自己捕食。它要赶的路程更多，那么它进食和休息的效率就要比大部队更高。
“你居然追鸟去了……”电话那头的人喃喃道，“可恶，你居然追鸟去了……我也想去啊！”
饶是楚听乌，坐了这么久的车，又想到接下来还要用于赶路的时间，都觉得头痛，她无奈道：“那你要来吗，可以找学校请个假？”
“请一周假我至少会少做十张试卷并漏掉一轮复习，”电话那头，常一乐无奈道，“我又不是常一欣，可恶，等高考结束后你们几个都要请我吃饭！”
怎么只有她没保送啊！
常一欣竞赛成绩出来后选择了清大，安诗言走特招面试，至少降分四十分录取，大学应该稳了。常一乐的成绩其实不太差，在五中也属于中偏上，努努力应该能上个不错的一本。但和朋友对比起来就有些平常，更不用说和自己的双胞胎亲姐姐了……难得她心态还不错。
所以在高三这个紧张的时间段，她也不忘追楚听乌的视频，并发来属于亲友的催更：“我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你的名字又上新闻了，追逐候鸟好玩吗？还是说你真的要搞什么极限挑战？”
——当然，对常一乐来说，只要能休息两天不去学校，那干什么应该都挺好玩的。
楚听乌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回答：“……很累，但还算有意思。”
她是很少会说累的，所以常一乐有些惊讶：她以为楚听乌是那种体力怪物呢，毕竟她大部分时候都挺游刃有余。
楚听乌倒是接受了催更，所以她挂了电话后就打开直播，而直播界面难得挂了个硕大的标题：
【建议佩戴推荐VR设备观看直播】
[？你终于想起来你还能VR直播了？]
[你终于不养老了，好嘛，年轻人就该多运动！]
[咱们楚咪好像也不是不运动吧……话说之前网上流传的那张“运动”到只有残影的照片是你吗？]
[那个说是APP出BUG的翻墙照片？]
[无论是从时间还是从能力方面都能对上啊，而且官方装死一句话公告都没发——说明孩子不是不运动，只是不给咱们看而已（垂泪]
楚听乌无声地笑了笑，举起手，观众们跟着她所看到的视角，以近乎“附身”的感觉体会着久违的VR直播，老粉没有开口，但有些看到“VR直播”的标题就兴致冲冲进来的新人发出迷茫的声音——
[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啊？这是直播什么，坐车吗？这就在车上啊。]
[这是康市的连泉街吧？这不就在我家隔壁吗？UP是旅游博主还是怎么的？]
VR直播的设备进一步开放后，能申请到直播的人变多，直播的方式也开始遍地开花，进而让乌声集团卖出了更多直播三件套，所以前段时间还出了平价版，进一步压低了套装价格，以增加用户群体。
所以自然也有“直播旅游”的，这种直播比起剪辑好的视频节奏要更慢，但也有一定的受众。
可楚听乌这种“坐在车上走马观花”的旅游方式——
就在这部分观众这么想时，车在山顶停下，之前那名本地观众愣了下：康市的乐志山是一处小景点，山势不高，但上山和下山的路都较为曲折，虽然翻过这座山就能到隔壁的谷满市，但下山只能原路返回，并没有直通谷满市的路。
像他们这些本地人，都是直接坐一站高铁到隔壁的，又快又稳，像是乐志山，往往只有游客会来。
思维转得很快，但本地观众才联想到这些信息，就发现车停的那一刻，主播下车活动了一下手脚，就直接往前走。
弹幕上出现了一排排莫名其妙的符号。
下一秒，在他们视角的镜头中，无形的蓝光从主播脚下散开，以“扫描”的方式向远处扫去，然后，一些仿佛标记点一样的半透明虚影浮现在画面里，而更远的地方，一道彩虹色的光柱亮起。
本地观众“嘶”了一声，忍不住发弹幕：
[特效好牛！]
有团队吗？虽然VR直播设备就会给用户提供一些可选择的特效，但这种一看就是自制。而本地观众注意到，在“扫描”期间，在他们发弹幕，发各种意味不明的消息时……主播从下车到现在，根本没停下脚步，甚至速度也没减慢，然后——
本地观众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他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大叫，本能地向后仰倒，用背部贴紧自己家的沙发，他感觉自己在心情紧张的时候彻底失去了四肢的控制权，但他的四肢现在本来就不属于他，而是属于这位主播。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踩在了石头上，踏了一下树枝，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伸出去，抓住树干时，另一只手还能轻松地拂去眼前的叶子。
他的余光能看到自己的双脚踩在每一个半透明标记点上，落脚点像被投入石子一样的湖面产生波纹般的光晕。
“啊！”
按理说他彻底放开了对四肢的控制，应该逐渐接受了这种刺激的视角，但下一秒，刺激升级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垂直落下，在自由落体至落叶堆中前，曲身完成了一个卸力的滚动。这一刻主播本人大概是非常自信不会受伤的，但观众纷纷发出尖叫，因为滚动时视角受到了限制，他们原本获得的一点“我只是在围观”的自信再次消失，代入到了不知前方是否有树的视角，被未知的恐惧击中。
楚听乌：“睁眼了。”
本地观众猛地喘气，他看到了两只从树上溜走的松鼠，然后是冲开遮挡的树叶，映入眼帘的山脚公路。
公路围绕着湖面形成一个蜿蜒的圈，一辆卡车停在公路上，敞篷式的后挂只有食物、水和一座沙发——而主播居然没有减速。
她从山上一路冲下来，迎着卡车的方向，从树上跃过下方的排水沟，踩在卡车后挂的边缘时还没卸去全部速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到公路上打个滚。
但就在观众的心提到嗓子眼时，主播用脚勾住了后挂车厢的边缘，凌空翻了个身，居然盘腿坐在了边缘，用双手把自己稳固住。
本地观众：“呼……还、靠！”
刚要说“还好还好”，这辆卡车居然直接启动了！
这都什么人啊——
楚听乌：“时间卡得刚刚好，按照推测，一个小时后我们就能接到点点了。”
本地观众：“……”
并不是他不想发弹幕，也不是他不好奇弹幕里说的那些内容，而是他还懵懵的，没能回过神来。
主播坐在沙发上，把还温热的食物吃了，补充了水分，公路的另一边就是谷满市的一处景观湖，如果有新观众进来，大概会以为这是个旅游休闲的直播频道——但这名本地观众和其他新观众都知道这完全是“诈骗”。
他喃喃：“VR直播……”
VR直播，其实应该是这样的吗？
看到远处的风景，看做饭，看喂猫，甚至看打扫房间和写作业……也能“看”到以近乎人类极限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高山速降。在那一刻他几乎什么都想不到，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观看、或者说体会这一经历中，他或许会在未来的日子不停地反复重播这段VR画面，而这一刻给他的实时冲击也绝不会忘记。
虽然UP没有明说，但观众们都看得出来她其实很累，刚刚的速降其实既是体力活动，也是高强度的脑力运动，那一刻人体的各种激素会调动身体的潜能，但完成这种“挑战”后绝对会——
楚听乌：“想吃炸猪排。”
……额，会、会饿也是正常的。
主播显然说到做到，因为她点了炸猪排外卖，是谷满市一家著名餐厅的招牌菜，但定位却不是附近任何一个位置的定位。
主播似乎暂时决定不结束直播，本地观众又是期待，又是有一丝紧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做出如这种“极限运动”般的操作，在她身上，极限与平常仿佛是可以随时切换的，但对普通人来说很需要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啊——
卡车依旧沿着高速行驶，但主播突然坐直身体，大部分观众立刻紧张起来，他们看到主播扶着后挂的栏杆，微微偏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然后突然一动。
要在高速公路的栏杆上跑酷吗？要从栏杆上爬到高架桥上吗？还是要突然换一辆交通工具，像拍电影一样跳到另一辆车的顶部？！
不，都不是。
卡车非常配合地降低了速度，楚听乌探出半个身子，下一秒，抓住了炸猪排外卖的袋子。
按照要求把外卖放在高速公路某个护栏上，但心有疑虑所以留下来看情况的外卖员：“……？”
真会玩。
第175章 表演
像柴怡这样的社畜，计划旅游会提前很早去做，买上车票、酒店和门票——否则谁知道临期时能不能抢到，但大自然不会跟着你的计划走，天气一冷，红雨隼就飞走了。
柴怡：“……”
没关系，看不到鸟，去牧场玩一遭也不太亏，订都订了。
但作为预备役游客，她还是忍不住开始关注牧场的消息，担心什么“景点”又悄悄飞走，让自己吃亏。
门票不贵，但车票和酒店都不便宜啊！
所以，在地铁上时，她就看到了关于楚听乌的消息推送。谷满市的冬天来得晚，如今入目还是一片属于秋日的金黄，太阳高悬在天上，不知前因后果的柴怡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新闻里把楚听乌和……天空中的一个小小黑点放在一起，然后指着天空中的那个点，说红雨隼路过了谷满市。
柴怡：“？”
之前不是报道过一次了吗，说一群红雨隼从隔壁康市上空通过了，她听说有观鸟爱好者特地赶到乐志山的山顶上看。新闻报道努力把红雨隼拿出来说事：说虽然它们没有经过我市上空，但我市是最佳观测点——
柴怡懂了：正好擦过是吧？
她并不是专业的，是在大学时在社团接触到了“观鸟”，省吃俭用买了器材，一直用到了上班。按照新闻的报道，这次真正路过了谷满市的红雨隼只有一只，而且是一只晕头的幼崽，柴怡的经验告诉她，不尽快回到鸟群中，这只幼崽不可能独自完成迁徙。
也因此，楚听乌所谓“追拍红雨隼”的行为就显得很形式主义，拍到或者拍不到又能改变什么呢，她不看好。
但她还是找到楚听乌的直播频道，点了进去。
——她并没有想到，也没有真正去看录播，所以听着小报的以讹传讹，并没有意识到楚听乌从来没说过自己想做的是“追拍”。
不愧是几百万粉丝的视频博主，柴怡想，即使主播挂着请假吃饭，界面黑屏，还是有很多人在弹幕聊天，一行行字刷过去，她只能见缝插针地输入一句话：
“主播就在谷满市吗？”
她从地铁里出来，低头打字，一辆卡车驶过，交错而过。
直播界面突然亮了，但没有出现人，而是天空的景象——柴怡下意识驻足，站在屋檐的投影下，眯眼看向似乎在晃动的镜头：镜头中央的一个小点越来越大，最后，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那个小点放大成了一只小鸟。
它羽翼未丰，但今日天气不错，镜头中的它不停拍打翅膀，但似乎是静止的。柴怡猜测，是无人机的速度和小鸟的飞行速度相等，但很快，所有人都明显能看出红雨隼开始徐徐降落。
右上角出现了坐标点，柴怡下意识抬头扫了一眼，虽然肉眼不能看到高空中的红雨隼，但她熟悉地图，已经看出来这只小鸟距离自己直线不到两公里。
“有点奇妙了……”她喃喃。
如果不是喜爱这些动物，她不可能投入对于自己来说很是昂贵的资金，去购买设备，拍摄图景。在去各种地方观鸟的时候，她也遇到过鸟儿亲近人类的惊喜场面……再怎么珍贵的保护动物，也是生活在大自然里的，总有遇到的时候。
但“红雨隼”和自己生活的“谷满市”，她很难联想到一块，即使那个大的鸟群曾经从隔壁路过，飞向迁徙的目的地，她也知道它们只是路过的客人。
它们甚至不进门。
但这只……这个编号不详，昵称“点点”的幼鸟的确飞到了她所生活的城市，而且似乎要降落歇脚。
它会什么时候离开？
它真的还有继续飞行，赶上大部队的力气吗？
它会不会就这样留下来……？
以城市一员的归属感，面对一只素未谋面的幼鸟，她居然感到了局促和羞惭：虽然这是不请而来的客人，但这座城市的确不是适合它生活的地方，而她衷心地祝愿它能回到迁徙的队伍里，就像祝愿一个故事有美好的结局。
即使这个故事离她很远——
红雨隼落在了屋顶，躲到废弃杂物堆的阴影下，毛茸茸的小胸脯起起伏伏，看得出来是真正疲惫了。
但镜头里出现了一双脚，然后是背对着镜头的半个身体，最后那人蹲下身，红雨隼点点发出了颇为惊喜的一声鸣叫。
楚听乌开始喂鸟。
柴怡目瞪口呆。
距离红雨隼落地有两分钟吗？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不对，这么高的地方，她怎么就能确定红雨隼的落脚点，毕竟鸟的心思是很难猜的……谁能知道它会偏爱一根电线、屋檐还是一辆面包车顶呢？
但点点看上去高兴极了。
它仿佛把楚听乌当成了同类，非常自然而然地开始享受对方的投喂，吃完之后岔着两撇腿站在楚听乌的大腿上，很快就瘫成了一滩鸟饼。
镜头在此时切换了一下，似乎是主播调整了一下手持镜头：
“穿VR设备……？这个暂时不考虑，我上来之前就把设备脱了，因为可能会影响到我接下来的速度和动作。是的，虽然VR设备改进了两次，进一步降低了重量，提高了舒适度，但眼镜的存在对于一些运动还是会产生影响。我会让公司继续改进的——”
柴怡反应过来这是说乌声集团的VR直播设备，如今在主播中特别的火，VR户外直播是个新的流派了，使用的主播越多，购买观影设备的普通用户也越多……但这话听起来还是太嚣张了，什么叫“让他们继续改进”，柴怡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扫了眼弹幕。
……原来主播就是乌声集团的老板。
那没事了。
她看见主播调整了一下衣服，把有些疲惫的红雨隼塞进了“兜里”，小鸟在休息，但人没有停下，而是默默地在一条仅存在于屋顶的“道路”上挪腾。
柴怡注意到，可能是担心人类活动产生的噪音对红雨隼造成影像，所以主播通过走屋顶的方式避开了城市里人流量最大的区域，但是——
她嘴角抽了抽。
怎么镜头还扫到了他们公司，以及角落里拿着手机在拍视频的经理啊！
她连忙切换到公司群，才发现公司真的在聊从屋顶借路的主播：主播幕后的公司提前联系过他们，可能把路上的公司都联系了，表达了自己想要借道的要求……普通人肯定需要扯皮不少，但以主播的身份，几乎不会收到拒绝。
柴怡匆匆赶到公司时，还有些神不守舍，偶尔会切换后台的视频看两眼。红雨隼与她的物理距离越来越远，但视频里人和鸟的互动又是直播性质的，她知道有一只小鸟就在城市的一角休息，如今正到了焦山骨科医院。而且小鸟休息完毕后，比一般的候鸟精神不少，正蹦蹦跳跳地感谢楚听乌。
柴怡：“……”不，你谢错了，她诈骗啊！她根本不是带着你“飞”到这里的同类，她走完了城区那段路后就用车代步的。
柴怡也不知道自己的愤愤然会不会与“主播摸得到但我摸不到”有关，过段时间她去补楚听乌的直播录屏，会看到更多“但我摸不到”的辛酸画面，可能到时候心态会变得好些吧。
红雨隼振翅飞了起来。
但它很快就回来了，在楚听乌面前拍打翅膀，似乎是在呼唤她一起。
观众们此时可以确定了——
[点点……其实有种族识别障碍吧？]
[但我记得阿楚说过真正有种族识别障碍的另有其人……说的就是系统= =]
[胡说什么呢？楚师傅当然是猫，大家都这么认为的，难道大家都出错了吗？]
[你这不显得点点的识别能力更差了吗！都把猫当成鸟了！]
楚听乌：“= =”
她忽视了观众们的扯皮，朝前方招招手，天色有些黯淡，但还是能清楚看到前方的直升机。
——在祁河市里她的确不能飞，但到了谷满市，是自己熟悉的主场，能申请到航线，还有骨科医院的直升机停机坪。
她至少能跟着点点飞一段了。
但被带进直升机里的小鸟还有些晕乎，她似乎想飞出去又迟疑，并没有停在楚听乌肩头，但也没飞走，只是悬停着不住拍打翅膀，慢慢似乎习惯了这种速度。
直升机上除了楚听乌还有另一位乘客，对方帮楚听乌穿戴好设备，但显得很紧张，弹幕似乎也看出了什么，但因为镜头没转过去，都有些不确定。
直升机不断升高，前方出现了谷满市著名的景点，慎沧湖，暮色之下，能俯瞰到片片小舟归岸，树影婆娑，最后的日光落在湖边，拉长了大树的影子。
楚听乌啾鸣两声，红雨隼仿佛在此刻下定了决心。
当它冲出直升机时，楚听乌也一跃而下。
柴怡“我靠”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才发现隔壁同事的电脑屏幕上也是这一幕，只是反应没她那么大——
楚听乌并没有落下，而是展开了滑翔翼。
这种单人翼装飞行的设备撑开时像一只斑斓的蝙蝠，而镜头跟在楚听乌身后，时不时切换到她的第一视角，巨大的湖面在平静中微微晃动，仿佛一个闪着波光的“拥抱”。
……柴怡从来没有以这种视角看过慎沧湖，它是平静的，甚至滑翔降落的速度也显得温和起来，红雨隼幼鸟飞了一段，撒娇般落到了楚听乌的背上，但她很快发出一段略显急促与严肃的鸣叫声。幼鸟回应般叫了一声。
下方是湖水，上方的天空，镜头拍摄到了一人一鸟投下的影子——
一大一小的影子向两边分开了，于是人影越来越大，而鸟儿重新变成了一个小点，只在空中留下一串叽喳叫声。
主播在不断调整方向。
柴怡第一次看其他人翼装飞行，而在城市里，或许也只有慎沧湖这种景区可以这么做，否则挂到电线或者撞进居民区都会很糟糕。从那么高的高度下来，但似乎没过多久，双眼就能更清晰地看到下方的湖水了，而天色黯淡又暧昧，湖水被风搅动起来，变得不那么澄澈。
柴怡重新坐回座位上，却提起了心：
还能看得清吗？要是落在湖ῳ*Ɩ 面上，主播大概提前联系了救助者，但是天色那么黑，应该很危险吧？
她胡思乱想中，却听到了一声轻笑。
几秒过后，主播扑到了对岸的草坪上，头顶着灌木的叶子坐正，朝镜头招招手：
“接下来应该是无聊的赶路内容了，那我就先下播了。”
从镜头的角落可以看到……车已经到了。
柴怡：“？”
她看到弹幕在骂骂咧咧，说主播这是第一次翼装飞行，根本没练习过就玩这么大。
柴怡：“？？”
不要这时候突然下播啊！你就不能水一下视频，在赶路的时候和大家聊聊天吗！
她几乎是神不守舍地做了半天的工作，下班时还在心里估测人和鸟到了什么地方，然后就看到了新闻推送——
是在隔壁市举办的《猫猫学不通》线下城市赛四分之一决赛的视频切片。
但重点似乎不是比赛结果，而是比赛中场休息的投影表演时，在体育场观赛的人看到了红雨隼鸟群飞过的投影。
这在牧场里其实播过一次了，所以拿到这当彩蛋，大家也能理解。
可比赛结束后，有观众查看自己拍摄的视频，对照着节目单逐帧剪辑时才发现不对。
鸟群投影好像不是原来就安排好的，而是突然插入的，于是那观众又反复观看当时拍摄的画面，从中间“抠”出一个小点：
“这只红雨隼……其实是真的吧？”
怎么投影里面还夹着一只真货啊！是真的就算了，官方投影都放了，居然还一句话不提？
你们这究竟是设计好的动物表演……还是说，是动物非要表演？
官方被催多了，只好拖拖拉拉发了条申明：
其实投影就是给这只路过的红雨隼放的，所以大家都猜错了。
——是给动物表演=_=
第176章 狡辩
华国最出名的观鸟论坛是“杨花湿地”，聚集了大量观鸟爱好者，也会实时播报候鸟迁徙的进度。而这个时间段，大部分冬候鸟都在赶往栖息地，也是论坛最热闹的时候。
今年的红雨隼在一家私人牧场落地繁衍就引起了很大的讨论——
红雨隼年年落地，但总因为选错落脚点过得十分狼狈，这次落地在私人牧场，众人希望牧场主看在能靠这些鸟赚到参观费的份上，对鸟儿们好一点。当然，牧场主这类圈外人应该不懂怎么和红雨隼相处，还是得由专业人士出面。
巧的是，论坛上就有不少专业人士。
有几个活跃的“大佬”账号可能就是业内人士，其中有人之前开贴透露，会去山湾牧场，便有不少人让对方文字直播一下红雨隼迁徙的进展。
但那人发了几条之后，两手一摊，发了个视频号链接来，说“你们自己看吧”。
观鸟爱好者们点开链接，从楚听乌的直播和录播又跑到程彩的私人报道里，然后是山湾牧场兢兢业业更新的官方账号，一口气被各种照片和视频喂饱了。
——更新量大，拍摄画面清晰，专业人士陪同，大熊猫的待遇不过如此啊。
今年是吃到好的了！
今年的确吃到了好的，不少人去了牧场观鸟，等到红雨隼飞走，又连忙收拾行李，跑到宇城湿地公园来提前等待。
湿地公园这里落地的鸟群就更多了，和一些不讲究的迁徙鸟类相比，大部分鸟群迁徙，落地休息和捕食时，还是会选择湿地公园这种食物资源丰富的地方，所以，这里每到迁徙季都是观鸟爱好者的天堂。
红雨隼来得偏晚，但密密麻麻的小鸟落地，红色的喙发出啾鸣，很多鸟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一部分在捕食时另一部分闭眼休息，风拂过它们的胸膛，柔软的毛在微风中抖动。
这是个忙碌的，迫切的大家庭，而且画面虽然略显混乱，还是有眼尖的人注意到少了一些鸟。
那些脱离了大部队，没能飞到迁徙地的鸟儿，大约永远也飞不到了。
有人叹气：“……但今年的数量已经很不错了。”
和往年对比起来，大部队还算完好。
只是不知有多少能抵达最终的目的地-
楚听乌一边听着耳机那边的声音，一边把鞋子脱下放到一旁晾干——
跟着“野生动物”跑的缺点就在这里，即使你做好了所有计划，也可能发生超出计划之外的事情。
譬如不得不横穿一片森林。
大概是“基因传承”里有相关的知识，虽然点点在飞行时不免有方向偏移，但一些大方向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一路上候鸟落地保护区，它也落地在食物丰富，远离人烟的保护区。
而楚听乌一路上做了预案，提前申请无人机飞行、直升机航线，但和鸟类飞行的速度相比，人类走程序的速度就变得非常“慢”。
系统劝她：“没事，保护区我们比较熟悉，我把相机的位置都告诉你，你避开镜头或者把视频删掉吧。”
楚听乌：“= =”
只要不让人看到自己违规那就没有违规是吧？
她也不是那么追求形式的人，但一想到自己在保护区“学习生活”的经历如今是用来干这个，总觉得囧囧的。
如果纯靠开车，苏庐保护区距离宇城湿地公园有大约五天的车程，但人类肯定没法走空中快线。点点飞行的时间虽然比大部队要短一点，但楚听乌带着它赶路的那部分又勉强弥补了这一点。如今幼鸟气势汹汹地落地，一副“我不要被养了我也要自己找食物”的样子，就让楚听乌不得不下车跋涉，还被鳄鱼甩了一鞋的泥水。
鳄鱼：“……”
楚听乌：“……”
双方对视一眼后，楚听乌通过，鳄鱼重新趴回了泥坑。
耳机对面终于传来了消息，虽然楚听乌没来过苏庐保护区，但在来之前她先申请了红雨隼研究相关的科研项目——虽然项目里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以及点点一只鸟——而科研团队深入保护区也不是什么少见情况，申请通过后，保护区工作人员还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她找一位本地的向导。
楚听乌礼貌谢过后，顺便报备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坐标点。
对面的工作人员：“= =”
好吧，原来你已经进到那么深的地方了。
这究竟是他们的工作效率太低，还是对面的效率太高呢？
但楚听乌感受着不远不近的红雨隼气息，只穿着袜子走过一些较为平直的路面，还是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用指尖在树干上划了三道。
苏卢保护区的野生动物不少。
她在留下标记，也是留下自己的“气味”，警告那些动物不要再过来打扰了。
她一路走一路打标记，前面的各种声音渐渐小了，在散发着危险信息素的“生物”靠近之前，它们都提前逃开了。
点点在看到楚听乌之前，也差点扑棱翅膀飞走，但飞到一半又有些犹豫地落下来……虽然楚听乌的味道产生变化，可几天来的相处让它没有立刻离开，只是警惕地用豆豆眼凝望楚听乌。
另一边那只鸟却叫得更欢了，明显是害怕的样子，但被树枝勾住了爪子，羽毛还被打湿了，十分狼狈的样子。
楚听乌默默改变自己的味道，把外套脱下系在腰间，挥开扑上来的点点，开始爬树。
这是一只成年红雨隼。
它不仅受困，状态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大概是饿狠了，楚听乌刚带着它回到树下，就有别的生物闯入了由她先前那种危险信息素所创造出来的领地——
“我们得小心一点，周围太安静了，可能有什么危险的动物在附近。”向导说。
“那么我们今天有机会见到老虎吗？”杂志社的人说。
楚听乌：“……”
老虎没有，猫倒是有一只。
果然，感受不到危险也闻不到信息素的，只有人类。
他们一转头看到楚听乌这个陌生人，都愣了一下，因为和全副武装的几人比起来，楚听乌更像是落难的游客，没有为进入森林区域做好准备，甚至鞋子都没穿，有些狼狈过头。
但她居然还在喂鸟，都这么狼狈了为什么还会带鸟的食物？
她喂的还是红雨隼——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杂志社众人：“……”
向导“啊”了一声，开始寻找备用的鞋，但他刚靠近，两只红雨隼都下意识后撤，一只飞到树上，另一只往楚听乌衣领里钻，最后蹲在她的兜帽边上，只露出一对豆豆眼。
楚听乌学了两声鸟叫，把上面那只鸟叫了下来，揣在怀里又用衣服盖住大半，然后谢了对方给的鞋。
向导下意识瞄了一眼楚听乌外露的皮肤，但没有看到任何伤口甚至没有蚊虫叮咬的痕迹，和他们几人比起来，这个陌生的女孩仿佛是突然出现在森林里的，让他怀疑对方是否乘坐了直升机从天而降——
直到杂志社一人犹豫开口：“你好，你是阿楚吗？”
楚听乌朝她笑了笑。
虽然没有刻意去宣传，但楚听乌追着红雨隼一路南行的消息在候鸟论坛上有了好几个讨论的帖子，一些业内人士也知道了情况。虽然他们不确定这是一个噱头，还是小姑娘真的想要追着候鸟跑，甚至不确定点点是否能赶上大部队，还是被楚听乌驯化……但关注之人渐渐多了。
在红雨隼大部队的消息一天天登上不同城市的小报，又有爱好者收集起来，并得到账号的报道时。
点点的消息也由楚听乌自己放在个人账号上，山湾牧场会时不时转发跟进。
他们说：
“只是和其他同族比起来，它启程晚了一些。”
而现在，杂志社的人想，点点找到了一名同伴。
那只成年的红雨隼虽然得到了投喂，但还是有些警惕，时不时飞走半圈，又落到楚听乌肩头，一副熟悉又不熟的样子。而楚听乌修整完毕时，那只鸟儿叫了一声，低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然后突然张开翅膀。
点点：“啾啾啾！”
红雨隼冲向蓝天，杂志社的摄影立刻举起摄像机，点点慌慌张张地追上去，两只鸟儿在空中留下一前一后的两道痕迹。
杂志社工作人员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一人看向楚听乌，想要邀请她一起离开保护区，坐他们开来的车——但却发现楚听乌一副要动身的样子。
那人忙道：“你别再一个人深入了，这附近有危险的野兽。”
楚听乌的声音传来时，人已经走远了：“没事……我知道它们在哪。”
杂志社众人还在茫然，向导倒是看着她的动作感慨：这利落的姿势，看上去比他们自己人还经验丰富。
楚听乌的确知道。
森林的物种更丰富，但却比城市更像是她的主场，每当跟着点点被迫穿过野生动物存在的地图时，她的三项技能，基因传承，直感，和完美掌控的经验提升速度就会加快。
尤其是基因传承——
见过的野生动物变多，似乎也在默默修改信息，改正一些过去基因中关于体型对比方面的误差，毕竟她的体型比“猫”大了不少，所以大概很少会碰到五倍于她大小的老虎。
当她找到森林对面停着的车时，半空中，一只红雨隼落了地。
它盘旋着飞到车顶，分外熟练地同楚听乌抱怨，楚听乌虽然听不懂抱怨的具体话语，但能感知到点点失落的情绪。
作为一只幼鸟，它赶不上。
那只成鸟既不是头鸟，也不是它的父母，所以不会照顾它，两只鸟儿也没法组成阵列。而点点刚赶路了很久，本就是想要落地休息的。
它们相遇了，但还是得分开赶路。
当天傍晚，有人目击到了那只编号为MK3490的成年红雨隼，他们惊讶地发现它正在单独追逐大部队。而到了第二天傍晚，《自然之谜》的杂志官方账号放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两只红雨隼站在同一个人身后，那人的身影略模糊，但能看出鸟与人之间和谐的气息，后方就是透过森林透下来的日光。
而另一张是成年和幼鸟一同飞向天空，让人不免心生期待。
有粉丝感慨：
“那是只幼鸟，肯定是跟不上了，但是MK3490的飞行速度数据出来了……它说不定能追上大部队，它飞得那么快！”
楚听乌摸了摸点点的脑袋：“你能赶上的，你只是慢一点。”
点点专心吃饭，根本没搭理她，显然也不知道人类的评价。
但到了第二天，楚听乌打开直播，无人机的镜头里出现了幼鸟的身影——
有人对比了一下IP，没忍住惊讶道：“其实之前杂志照片里的小鸟是点点吧？”
他们家点点只是幼鸟，但还是很勤奋的！
这思绪还没在脑海里滚完，他们就发现点点的速度略微慢了下来，但还在努力……努力，然后和仿生无人机平齐，最后轻轻一落。
无人机镜头转向，能清楚地看到红雨隼贴着镜头，趴在无人机后背，只是翅膀还张着。
突出一个形式。
观众们：“……？”
楚听乌：“……”
不是，你们听我狡辩！
孩子这是第一次这么做，它之前真不是这样的！
第177章 手滑
既没人知道楚听乌能改变自身的信息素以引导红雨隼幼鸟飞行的方向，也没人理解点点为什么不能像其他成鸟一样自己跟上族群……所以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楚听乌的行为有些莫名。
追着候鸟一路跑了好几个城市，每次都在候鸟落地的前后三分钟内抵达落地位置，然后进行人工投喂，缩短候鸟必要的休息时间。
通过一次次的成功，成功缩短了这只羽翼不丰的候鸟与大部队之间的距离。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楚听乌只是在“挑战不可能”，毕竟这计划似乎只在理论上有成功的几率。
但后来大家发现，她似乎真的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网上的舆论都是从点点莫名火起来开始扭转的。
而点点爆火，则是因为它趴在无人机上那一幕，以及系统的推动。
楚听乌也得在车上睡觉休息，虽然大部分时候她只需要坐在车上赶路，有其他人开车。但连续几天的赶路工作，不停地更换车辆，调整速度，有时候还需要自己行动来穿过无法直行的区域……她的休息也有些断断续续。
虽然有系统在，她可以随时随地睡着，楚听乌并不觉得自己的状态产生了多大的问题。
……可网友觉得她快累死了。
网友代入自己，将心比心，越是开始研究她的行进路线，越是发现能完成这条路线计划的人简直有病。
楚听乌其实很早就把路线发到网上了，不过一开始只有她的粉丝关注这些。
[我很想问一句，这个地方是峡谷吧，我记得下面是隧道，但为什么这里标的不是“坐车”，而是“穿越”！靠，究竟是用什么穿越，任意门吗？]
[这也就算了……为什么这片湖不是绕行，也是穿越啊？我靠什么都可以穿越的吗？！我昨天才到湖边跑步过啊！]
说不定人家在“穿越”的时候，这名网友正在湖边跑步呢。
[其实这也没什么吧？但是为什么这段路线横穿了我家！我靠我一开始还以为地图标错了，打个电话回家问了句，我爸妈才告诉我的确有人过来“拜访”，好像是下属留下了礼物，另一个头上顶着个鸟的女孩子没打招呼就跑过去了，急匆匆的样子……]
要裂开了！家里人居然曾经和全网爆点离得这么近！
网友们频频震惊，而系统默默推波助澜，楚听乌发现的时候，是梦境课堂里，系统正陪她演练一条路线，突然告诉她，路线换了。
她不用绕路，可以直接通过城郊驻扎的武警卫队，并横穿山腰处的私人别墅，可以节省整整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提前抵达计划的位置。
系统用故作低沉的语调道：“当你想要完成你的梦想时……全世界都会帮助你！”
楚听乌：“= =”
先不说帮助点点回归族群其实根本不算是“梦想”，顶多是她的一项正在进行中的计划。帮助她的根本不是全世界，而是兢兢业业引导舆论的系统吧？
越多的人知道楚听乌的这项“计划”，能打动的人也更多。而实际上，在楚听乌不知道的时候，她的事业，她的公司已经与更多机构产生了合作，VR设备的技术也让公司有了军、政方面的影响力，系统提前计划，联络，又推了波手——
于是，地图上的更多地点向楚听乌开放了，可选择的路线也更多了。
提前抵达推测降落点时，楚听乌甚至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她把直播间标题改成“于是，我的速度超越了红雨隼……”然后开启直播。
观众们：
[？]
[我来错房间了？]
楚听乌：“车速超过也算超过啊。”
这处推断位置位于的龙城的娘娘山，楚听乌身后就是娘娘庙，一处龙城著名景点，她前面无人机在拍摄，后面的人也当她是在开直播的游客，顶多是看两眼她的“无人机”，感慨这无人机有够酷炫。
娘娘山的整体形状像是个竖着劈到一半的立板，庙宇后方，青苔掩盖，是参天的悬崖峭壁，楚听乌让无人机绕飞一圈，感受着山风拂面，自己也有些恍然——
她看看地图，能发现自己一座座城市过来，走过繁华的市中心，也穿过一些无人之地，但因为时间仓促，大部分时候都只能在车上看窗外掠过的景色，连洗漱等都得做好计划，在房车上解决。
除了一个在地上，一个是在天上，她的“旅游”经历和候鸟也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楚听乌摸摸下巴，琢磨道：“闲着也是闲着……”
既然要等点点，不如到山顶去等吧。
娘娘山上的游客已经穿上了大衣，游客们在庙门口拍合照时，就注意到了边走边把外套脱掉，然后穿戴VR直播设备的楚听乌。
她穿好设备后，也做好了热身，司机接过设备，也有些茫然地看着老板走到庙门口，询问了售票员两句，然后走到墙根后面。
有正在扫码买票的人疑惑转头——
她怎么听见这个小姑娘问售票员庙墙能不能踩？这当然不能踩吧！这里是景点！
“噢，那我就不走墙头了。”那个小姑娘这么说。
然后，正对着山石凹造型的人注意到旁边过来一个人。对方走到他旁边后，默默戴上了VR传感眼镜，下一秒，她突然跃起，极为轻松地用脚尖踩住凸出的石缝，用手掌按住上方的岩壁，间或抓着从缝隙中长出来的植物根系，在略有倾斜的岩壁上迅速爬出三米多远。
下方的游客：“？”
直播间的观众：“？”
[等等，等等，我设备还没穿好啊！]
[楚猫猫你慢一点——我靠你无防护攀岩至少也得在下面准备防掉落用的气囊吧！]
[孩子喜欢爬上爬下老治不好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心脏都要吓停跳了。]
心脏停跳，不算是粉丝夸张，而是物理方面的。
一开始大家还能嘻嘻哈哈，但他们很快意识到——
在VR直播设备出来后，楚听乌其实很体贴，并没有在特别高的地方进行无防护攀岩。
是的，对比她之前的战绩，山湾牧场湖边的岩壁根本是洒洒水，那高度，大家都脱敏了，如果不是红雨隼的到来让大家没法去湖边逛了，说不定还真有粉丝会去尝试一下攀岩。
何况下面的湖，湖水清澈，掉落时冲击感也不会太强。
但在娘娘山的悬崖，大家一开始还能嘻嘻哈哈，当楚听乌随便低头看了一眼后，弹幕就停滞了一下，有人晕眩道：
[这是不是，得有十米了……？]
十米说起来其实并不高，但带入一下在四楼往下看的高度，就能理解那是什么感觉了。
四楼窗口有扶手有栏杆有外墙，但崖壁上没有。
不仅这些没有，连根绳子都没有！
而且VR直播的感觉比第一人称3D视角更加真实，躺在自家沙发或者床上的观众能感受到侧边吹过来的风，能听到下面的叫声，也能感觉到手指在用力。
VR主播设备已经更新了好几套，各种细节不同的都有，楚听乌常用的直播手套是无指的，没人知道为什么。
但观众心里捏了一把汗——
[我服了，我之前去了解过攀岩，大家不是说攀岩其实相当于解题，墙壁上有路线吗？为什么我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墙壁，根本看不出什么“路线”，而且这岩壁怎么那么滑！]
[不行了我要先退出去一下，这但凡滑一下我以后大半辈子的噩梦都有了，这是人能看的东西吗！我出去平复一下心情再重新进！]
有人真的被吓到退出去，可有的人只是退出了两秒，又心痒痒地重进，反复横跳——虽然网上现在不是没有攀岩直播，但“未知性”那么强的，现在就只有这一个。
其他人的攀岩有防护设备，即使野外顶峰攀岩也有安全绳索，而楚听乌选择的……果然又是一处陌生的，仅仅是看上去能攀岩的场所，根本没有——
[嗯？]
[诶？？]
[等等，我刚去搜了下“娘娘山”，为什么网上说娘娘山这两天在举行攀岩比赛啊？]
[阿楚是特邀嘉宾吗？去参加比赛的？]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应该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有人在娘娘山吗？攀岩比赛的位置究竟在哪？]
悬崖那么宽敞，又不是只有一条攀岩路线，楚听乌开始攀岩后，就没有再关注观众们的对话，不然是对眼前这块无人攀爬过的岩壁不尊重。
不过，当离地已经超过六十米之后，她还是没忍住，低头看了一眼。
弹幕一片“我靠”和“啊啊”尖叫，因为视角问题，也没人注意到楚听乌在笑。
她甚至用三点支撑的方式把自己在岩壁上撑住，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挥了挥。
上方无门，下方无路，但风拂过她的指尖，欣喜地在她掌心缠绕了一圈又散去。
起雾了。
雾气有些淡淡的，虽然没有具体数据，但楚听乌启程时就在半山腰，知道如今海拔不低。起雾其实并不影响她攀岩，理论上很快就会散开，但当手掌按在上方的岩壁上时，她第一次愣了一下，然后收回手，先抬起了脚。
[？]
她用脚尖勾住岩壁，手掌撑住腰间的石块，在悬崖上把自己绕了半圈，而后，系统体贴地切换了无人机视角，升起后给大家看——
这处岩壁是向内凹陷的，楚听乌思考过后，决定绕路。
她在悬崖上倾斜移动，有人突然反应过来：
[说起来……楚师傅是不是得在两个半小时之内爬到山顶？]
因为她的“休息时间”，也只有两个半小时啊！
我靠，等等，她是不是手滑了一下！大家立刻放弃了其他想法，心惊胆战地看楚听乌继续爬。
只有楚听乌自己感受得到……额，刚刚的确滑了一下，但她眼疾手快地把手指插进了岩壁，指甲像破开豆腐一样轻易，固定住了自己。
……应该没人注意到吧？
同一时间，“娘娘山攀岩大赛”的参赛选手正在岩壁上小心攀爬，每抵达一个得分点后，把绳索挂到挂钩上，但悬挂在半山腰的选手突然听到了下方嘈杂的声音——
她没有低头，先是小心地环视一圈，然后继续仰头确认路线。
欸？
上面那个是什么？
没听说过同时有两个人参赛——等等，那人为什么设备也没穿？而且都已经在top点的上面了吧？
下面鼓噪的声音越来越大，选手虽然听不清楚，但也知道大家都是在讨论那突然乱入的“攀岩者”，然后，她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一句“你追上去！”
选手：“……”
有本事你来！
第178章 下次
新手对攀岩的认知里总带着一些“能够在岩壁上随意起跃”的幻想。
但往往在正式比赛里，一次攀岩需要选择路线，判断动作，以及反复失利……所以会花费更多的时间。抱石赛尤其如此，甚至在国际赛上，可能用完了规定的所有时间，选手都没能完成起步，抵达第一个得分点。
但一些有攀岩经验的观众体会着楚听乌带来的VR直播，又有些不确定了——
怎么感觉起步速度还算平稳，但到了后面越来越快呢？
而且虽然UP主没表现出来，但VR直播代入感强，主播很难掩盖一些细节。敏锐的人从楚听乌的呼吸变化以及一些动作的选择上发现：主播似乎有过失误……但在失误造成糟糕后果之前，她就解决了失误造成的问题，导致大家对自己的判断都不确定了。
[也许那不是失误，只是主播在玩花活呢？]
系统把弹幕读给楚听乌听。
楚听乌：“= =”
别说了。
虽然系统有提前扫描，帮助楚听乌识图选择路线，但它即使完成了所有辅助工作，也不可能替宿主上阵，所以，只要楚听乌还是人类，就一定会有失误。
但她靠着自己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手指）以及避开危险的直觉（和手指）成功地在墙壁上留下了几个不太明显的坑，以及表面上零失误抵达崖顶的战绩。
山顶的游客都惊呆了。
他们原本——是来拍鸟的啊！
他们在山顶拍经过的候鸟，飞无人机，但也没想过拍着拍着，下面会爬上来一个人，还是什么防护装备都没穿，独身上阵的人。
“这人”上来后既没有疲惫扑倒，也没有什么激动表现，而是和他们对视了一眼，仿佛路过的游客一样抬起手客气道：“借过一下，谢谢了。”
她一边说着借过，一边摘下眼镜，走到较为空旷的平地，从下方飞上来的海鸥外形仿生无人机落到她肩头，仿佛一个科技感十足的装饰。
立刻有接应的人迎上来，拿出给楚听乌准备好的食物和水，甚至有人来帮她进行按摩放松肌肉，还搭了个临时的帐篷……这导致周围的人都不太敢上前——
总感觉这位可能是在拍什么专业视频。
但还是有人不住地转头打量楚听乌，最后仿佛猛地想起了什么，在过去打招呼之前，先对着前方举起了摄像机。
山风吹散雾气，更高的地方，一群鹰隼略过天空，下方其他鸟儿要么被吓走，要么被它们的身形遮蔽，但因为速度的区别，最下面的鸟还是显露出来。比起那些迅猛的候鸟，它更加稚嫩，体型也更加小，仿佛能直接混入到麻雀群中，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也是一只在赶路的候鸟。
它很疲惫了，仿佛随时会被高空中的风吹得无法稳定身形，所以它的高度越来越低，但在看到悬崖这边时，它兴奋地叫了一声，直接冲过来，极为信任地落到楚听乌另一边的肩膀上。
它休息了两秒后，又跳到海鸥机旁边，打招呼般“啾啾”两声。
系统：“……”
点点：“啾啾？”
系统发出一个低沉的“啾”。
接到了鸟，楚听乌和小鸟都觉得安心了不少，这已经成为了每天的固定环节，而楚听乌下意识又瞥了眼一旁的系统屏幕，上面显示着红雨隼群族的位置，系统抓取到的监控要更加准确，而且有实时数据。
要赶路了。
她依旧只是正常赶路，但时间安排要更宽宥……但网络上，“以讹传讹”的速度太快，连系统都止不住。
于是在楚听乌吃晚饭时，系统磨磨蹭蹭地过来告诉她：
“他们说你为了给红雨隼投食命都不要了，潜力爆发直接从悬崖脚下爬到悬崖顶，超过了正在比赛的攀岩选手……可以竞选今年感动华国十大人物。”
楚听乌：“……”？
她打开手机一看，发现舆论要更夸张一点——
现代什么信息传播速度最广，那当然是表情包和梗。而巧的是，通过这段时间的发酵，以及系统之前为了让幼崽能好好休息进行的特地推广，就在今天，舆论彻底爆发了。
大家当然不是真的认为楚听乌“为了喂鸟潜力爆发”，而是她本来就想要进行无防护攀岩，且是个攀岩好手。但就是在这种装作不懂的氛围下玩梗会更有意思，夸张的标题也能让传播性更强，简单来说，就是点赞和浏览量会更多。
说法很快变了——
“不断更换交通工具，从滑翔到攀岩无所不能，一路追逐候鸟南飞的步伐，一女子坚持投喂国一，终于获得国一的青睐”
而后熊猫保护区转发了这条博文，辟谣表示文中的国一不是熊猫。
楚听ῳ*Ɩ 乌：“？”
紧接着，不知是不是约定好了，其他保护区，不论是楚听乌经过了的还是没经过的，都纷纷转发，辟谣表示这只国一不是中华白海豚，不是川金丝猴，不是红海龟，不是绿孔雀……
路人纷纷点赞，并表示：“也不是我，虽然全世界只有一个我，但我既不会飞也没有濒危，而且下雨天会往家里跑，不需要去悬崖顶上找我，我爬不上去。”
在官方的暗示，舆论的偏爱下，这个梗很快向外扩散，网络上发起了热热闹闹的“寻找国一”活动，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楚听乌追着的候鸟是红雨隼，但大家就是特地装作不知道，围绕着一个梗玩出不少花样，还P了一堆表情包。
辟谣发言“人”就是红雨隼，而且是点点探头看摄像头的那张图。
楚听乌刚把堆满废料的中空花坛下的猫咪揪出来，就看到旁边突然举起手机对自己拍照的人，她：“= =”
杭铃“哈哈”一笑：“没办法，你现在都变成半个公众人物了。”
大家追不了红雨隼，这不还能追楚听乌吗？楚听乌在自己的账号上po红雨隼的实时位置，就有粉丝热热闹闹地po她所在的位置——如果不是楚听乌的车不像是警车那样显眼，那她大概也能享受到在马路上被让路的待遇。
预计还需要赶路三天，就能追上大部队了，楚听乌的时间也更加宽裕，甚至能来帮杭铃抓猫。
“不过……”杭铃琢磨道，“你抓猫……好像也不怎么花时间。”
让人嫉妒，她们用声音诱导，让成年猫帮忙配合，上各种科技，有时候只能下笼子等待，但楚听乌走过来，先“喵呜”两声，然后就地一蹲，成年猫咪手到擒来，不懂事的小猫也会跌跌撞撞往她这边跑。
杭铃总觉得和初次见面想比，楚听乌肯定偷偷“升级”了。
她们有段时间没见了，而这里不是“落凤城”，是位于南边的云泉市。
小太阳宠物医院的分院坐落在这里。
杭铃接手了楚听乌提着的笼子：“本来医院决定去金城开分院的，在省城，距离落凤城也近，但是……”
但是考察过市场之后，他们发现分院很可能赚不上钱！
自楚听乌16岁生日过后，她资助的宠物医院，她赞助的那些慈善企业，甚至她自己的慈善基金会都在帮助流浪动物以及为家养宠物提供健康保障上出了大力……小太阳宠物医院没必要到这么卷的地方开分院，即使能靠医院如今的名声保障收益，那也不是他们想要的。
所以医院开过会后，选择了云泉市，这里是院长的老家，杭铃在年初赶过来，分院开业。
虽然杭铃说着楚听乌“变了，偷偷升级了”，但楚听乌偏头去看她，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变得干练了许多。
周边的气质干练又稳重，但在摸猫时又很是平和。
有难度的工作能锻炼人，而从事自己喜爱的工作能养人。
楚听乌时间充裕，把医院救助的猫都撸了一遍后，还帮一只太早离开妈妈的小猫学会了如何上厕所——她没有亲自演示——但杭铃悄悄在她耳边说：
“……你今天给三五五打视频电话了吗？”
楚听乌：“= =”
打了！但为什么，这话问得她有些心虚呢？像是那些背着家里的猫咪去逛猫咖的人。
她没有逛猫咖，她只是来当半天义工……想必三五五是可以理解的，吧？
也是通过杭铃认识的救助人，楚听乌今天的路线干脆直穿一家私人酒庄，节省了大半时间，还用签名照以物换物了一箱红酒。她在云泉市的公路边接到了点点，但红雨隼的表现有些奇怪。
原本要一个猛子扎到楚听乌身边的点点即将落地之前突然盘旋升高——
[孩子长大了，会表演杂技了？]
[发生什么事了？国一青睐的buff消失了吗？]
[楚师傅你是不是忘记充钱了？]
她没……不对，她就没充过钱！
点点窜上去一段后，又有些慌张地落地，然后再次飞窜而起，一副想要靠近又不太敢的样子。
楚听乌：“……？”
她意识到怎么回事了！
她利落地拉下外套拉链，脱下外套便丢到车上，同时动手拍掉裤子上的猫毛，向小鸟伸出手。
点点：“啾啾啾！”
太可怕了！
为什么它感觉同伴被猫咪的味道环绕，一副刚被猫舔过两轮的样子，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让它不敢靠近，如今气味稍微散开一点，周围也没有猫咪盯着，点点忙开始了它的例行催促：
快跟着我一起飞啊，不知道猫什么时候会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楚听乌：“下次。”
下次一定。
下辈子一定让系统把她识别成鸟。
第179章 凶名
即使系统计算好的万无一失也会有意外，比如汽车抛锚。
虽然系统很想化身机器助手亲身去修车，不过它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张着翅膀生闷气。
楚听乌倒不是很在意，她下了车说：“那就跑起来呗。”
司机打电话等人来拖车，系统安排其他人过来接应，楚听乌也不想就这么待在公路上，所以，那就跑起来吧。
她有段时间没跑步了。国道上有车来来往往，因为时间充裕，楚听乌没有拦车求助也没有在网上找网友帮忙，虽然粉丝群体够大，但此时不是她常开直播的时候，所以除了由远及近的汽车声音，就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直到进了隧道，楚听乌跑了一段后，下意识转头——
一辆自行车从她身边擦过，骑车的人有些疑惑地转头瞥了她一眼。
楚听乌默默跑步，但自行车接二连三地从旁边通过，当她跑出隧道时，前方停了好几辆自行车。
为首那人招招手，问：“要帮忙吗？”
他们是乐州市骑行俱乐部的队伍，骑着的车也是转为骑行的公路自行车，车是没有后座的，似乎带不了人，但听完楚听乌遇到的问题后，队长很是热心地表示——
“你可以坐在前面的横杠上。”
楚听乌：“= =”
那是给小朋友坐的吧！
最后，楚听乌扶住前面姐姐的肩膀，脚踩后轮旁的横杆，以一种平衡车杂技般的方式站在对方身后。
虽然她保证了自己做这个动作没什么问题，但大家还是有点紧张，别的不说，这站法挺考验前面人的力量和核心来着。
但骑行上路后，前面负责骑车的人松了口气——
她以为后面的重量会很重，但其实还好……奇怪，她甚至觉得比平时带朋友要轻不少。
可楚听乌要比她的朋友高，穿鞋肉眼似乎有一米七，整个人有一种非常匀称有力的瘦。
其他人也放慢车速，围而不近，让自己处于一种不会影响又随时能搭把手的状态，领队询问楚听乌“你要去哪”，楚听乌报了能遇到下一辆车的位置，以现在的速度，大概也只需要骑行不到半个小时。
领队恍然：“噢，有人来接你就好。”
其他人插话：“我们从后面看的时候还奇怪呢，以为你是离家出走……而且公路跑步不安全。”
骑行的队伍没有深究，彼此很快转移了聊天的重点，开始聊他们骑行方面的事情——
楚听乌默默听着，甚至也不用故意去分辨，在见面时，她就靠着能力把几人的职业和大致性格猜了个七七八八。他们中有的是上班族，有的是退役运动员，还有人在上学亦或者自由职业。平时有个群聊，会约着在休息日出来骑行。
这其中只有几个人会去参加相应的比赛，其他人并不以此为职业，只是兴趣使然，一边攒钱更换新的设备，一边尝试新的骑行路线，看路上不同的风景。
大家热闹地聊到一半，楚听乌前面的姐姐突然慌了神，大叫一声“我靠”。
她感受不到后面的重量，肩膀上也没了楚听乌那双手，反应过来的瞬间当即就以为楚听乌“掉下去了”，慌慌张张地朝队友使眼色，同时偏头往后看——
即使他们有放慢速度，骑行的车速也非常快，转头算是个危险的动作。
但偏转时，她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位于右侧的海面。
大海其实距离他们很远，只能透过高楼与高楼之间的间隙看到，而光照在海面上，就像是每通过一段路，就能拾到发光的珍珠，而珍珠是给予努力者的奖励。
楚听乌并不是掉下去或者突然跳了下去，她只是收回双手插在口袋里，侧身凝望右侧的风景，她无需额外的支撑，但站得稳极了。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等通过这段路后，领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小楚，你是乐州市人吗？还是在这里上学？”
他们为什么会在骑行的公路上……遇到楚听乌这个基本上什么东西都没带的跑步者？
她不像是旅行者一样背着大包小包，甚至肉眼看不到她是否有携带手机和其他电子用品，非常像是突然离家出走的未成年人，在跑步时唯一多余的动作，是偶尔抬头看了两眼，仿佛能看到天边的飞鸟。
楚听乌抬起手臂。
天空中黑色的点越来越近，当降落到一定高度后，众人先是以为看到了海鸥，然后才发现那“海鸥”不太明显的机械感……
楚听乌：“这是我用来直播的无人机。”
她说了红雨隼的降落，仓促下开始执行的计划，一路追逐一路投喂并人工修正稚嫩候鸟的迁徙方向，转了无数趟车，更换交通工具……追逐候鸟。
用人的力量，群策群力，在众人的帮助与支持下，长出翅膀。
骑行队的人没有嘲笑，也没有觉得觉得不自量力，他们甚至有些羡慕——
“因为很浪漫啊，”负责带楚听乌的姐姐笑着说，“能完成自己的想法本身就很浪漫。”
而且有完成的实力，又有帮助她的亲朋，说起来就很让人羡慕。
楚听乌没有提一路上的辛苦，漫长的交通和不便的生活方式，以及必须为红雨隼更改的行程……她也不必提，因为车队的人都知道。
当她在车上吃饭补觉时，也有人自行车损坏，单独推行五公里。
骑行人很多和她差不多，都是由契机开始的兴趣使然，而且并不参加比赛，能理解的家人也顶多说一句“锻炼身体，不错”，不能理解的人觉得好好的假期不在家里休息反而出去骑车，骑车还不是在公园里，而且三五成群地挑公路这种危险的地方，莫名其妙。
——买的自行车还那么贵！
“因为，为自己没有什么‘用处’的爱好花费时间和精力似乎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姐姐无奈道，“家里人似乎都这样想，‘你要是想搞，就搞出点名堂’来，我一开始压力也很大，出去骑车都要偷偷摸摸的。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凭什么不能——”
“就单单是因为喜欢呢？”
即使做得很一般般，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难道很丢人吗？即使真的丢人又怎样呢？
他们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快乐。
丢掉这种额外的压力后，他们骑行到了更远的地方，做了公众号给骑行新手解疑，甚至还接到了关于骑行车的推广，赚了一笔小小的外快用于社团使用……遇到过狼狈的情况也遇到过只有骑行才能好好看的风景。
前方又是隧道。
楚听乌突然按住姐姐的肩膀，用众人正好能听到的声音说：“前面的隧道里没有灯。”
正在聊天的人一愣，纷纷住了嘴，几秒之后，自行车接连驶入了隧道。
楚听乌听到众人心跳变得急促的声音……果然没灯，隧道居然是暗的！而且不是所有人的车轮上都是反光轮胎，只有两人的车尾灯能够从前方打开，周围一片漆黑，旁边的路上有汽车由远及近，然后又带着灯光消失在远方。
楚听乌听到身前的人心跳如鼓，但没有降低速度，而是继续闷头赶路。
在这种时候，身边还有同伴，大概是更大的安慰。
所以楚听乌也没收回按在对方肩头的手，这时候对方可没法转头来确定她在不在了。
而系统扫描完了隧道全程，从楚听乌肩膀上飞起，探照灯从无人机的胸腹处射出，直直地在地面上指出一条跟随着他们的光路。
气氛陡然放松下来。
待出了隧道，才有人感慨道：“你这个无人机是真的很好用啊。”
外形特别酷，居然还有夜间照明模式，似乎是乌声集团出的哪款仿生无人机，但他们平时不怎么用得到，也就没有买。
毕竟一边骑车一边操控还是很不方便的，即使广告宣传里有“可自动跟随飞行”的模式，但大家没上过手，都不是太信。
要不要用社团公费去买一个呢？
楚听乌：“你们是不是还接推广？”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
怎么了？
楚听乌：“那也可以接这款无人机的推广吧，这样就可以先上手尝试一下夜骑时是否好用了。”
她记得公司一直有找各种UP主，公众号推广带货的安排来着，广告当然也在做，只是没有找明星代言，但这种小型推广是不会停的。
成年人只是笑笑，并没有和楚听乌聊关于“推广不是那么好接”之类的话题，把楚听乌的话当成小朋友的一个美好祝愿，也有人联想起楚听乌的追鸟计划，觉得她可能不是随便说说，真的有渠道，但不敢当成许诺，毕竟大家只是偶遇的关系。
只有一人欲言又止，他其实刚遇到时就认出楚听乌了——毕竟家里养猫还喜欢看新闻，各种平台上玩梗也很火，但不好意思相认。
——直到楚听乌遇到了来接她的车，而一个小时后，众人休息时，乌声集团传媒部门的电话打了过来。
通过前面的收费口就是桑城。
时隔近一年，楚听乌回到了这座海滨城市，一路上熟悉的风景慢慢出现。这里地处北半球的南方。虽然已经到了冬天，但温度不低，太阳暖融融地晒在海面上，而按照计划，大概在明天这个时间点，点点就能追上红雨隼的群族了。
因为最近点点总喜欢落在楚听乌身边，而且休息的时间变短，但醒来也不赶路，像是要玩，楚听乌便给她准备了一个开放式的鸟笼，遇到城市里的动物时也会更加安全。
她和红雨隼汇合，但肩膀上的“海鸥”还是很显眼，车停在沙滩的不远处，有人正在沙滩旁玩耍，拍视频，楚听乌把鸟笼放在车顶，仿佛提前进入了养老状态。
“小姐姐，小姑娘，”正扛着相机给人拍视频的摄像远远朝她招手，“这是你家里人的车吗，能不能挪个车，我们这边取景不方便——”
楚听乌：“我？”
“对！”摄像笑了笑，他正在给一个身高腿长的帅哥拍视频，旁边还有其他人入镜，不像是演员，又不像纯路人，楚听乌慢吞吞地看了他们这伙人一眼，朝司机招手，示意挪车。
摄像很满意她的上道，神神秘秘道：“看见了吗？我们李哥穿着的是VR直播设备，我们在拍的内容要麻烦你保密，你要是想玩玩呢，我那边还有一套——或者想要来当个群演也可以晚上来找我，我们只差夜戏的群演了。”
楚听乌：“噢……”
楚听乌：“那他设备没开？不然都直播出去了，有什么好保密的。”
摄像冷淡了一点，用“你不懂，我才懂”的表情瞄了楚听乌一眼，摆摆手：“桑城这里可是第一波用上VR直播的，我们有渠道，这是新的……唉，小朋友，你还是带上鸟笼回去找家里人吧。”
鸟笼门都没关，不怕鸟飞走吗？但他不准备提醒了。
摄像没提醒，但楚听乌自己却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警车赶到，把这群人给带走了。
——那参与拍摄的其他人可能有不知道的，也可能是被骗来的，但楚听乌看了一眼，就知道从摄像到主演都可能是刚放出来的诈骗犯，如今正蓄谋搞一些别的涉嫌诈骗和诱拐方面的工作，甚至可能涉毒（但主要人员没有吸）。
她举报完，就默默走了，但和骗子们不同，沙滩旁是真的有人在拍视频的。
其中有个拍vlog的人从后方拍到了这边的画面，一开始还以为在演戏，但当警车一去不回后，他才陷入了茫然——
等等？！
他把视频发到了网上。
网友们靠背影和旁边的红雨隼认出了楚听乌。
楚听乌一觉醒来，发现：
就一晚上过去，网上怎么都是她的凶名了？
这个“因为不想挪车就把人送进监狱”的谣言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她必须辟谣一句：
即使那人不过来喊她挪车，她也会报警的！
第180章 意外
在新闻报道发出的当晚，楚听乌并没有休息。桑城的夜晚是那样熟悉，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楚听乌也感觉自己隐约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她大概是各项属性真的提升了，尤其是和一年前对比来看。
一年过去，这座城市的夜晚却没有太大变化。
白天时点点落下，楚听乌先带着它抄了近路，晚上红雨隼休息够了，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蹲在笼门口有些紧张地啾鸣。
如果今晚彻夜赶路，大概能赶上先头的部队。
一只仅仅是晚出发了几个小时的幼鸟，需要花费这么多天的时间，才能跟上迁徙的群族。
但它终究是要追上了。
因为预估的位置没有太大的误差，楚听乌的车在前方时，去机场接应米教授等人的车也跟了上来。
或许一开始他们认为这次行动的成功率极低，而且意义不明，看似是鸟追着人飞行，但又像是候鸟需要人类的帮助——
毕竟像点点这种没有成鸟跟着的红雨隼，迁徙的最大问题是它并不清楚路线，而从来没有什么机器完成过“人工引导”。
现在，由真正的人来完成了。
楚听乌究竟是有什么魔力呢？在车上时，米教授这么想，他回想过这位小同学的表现，从猫到野狼再到其他动物，最终只能得出结论：或许有的人就是天赋异禀，是动物们的“朋友”。
他们这些人是过来获取一手资料的。
迁徙前脱队的幼鸟自行回归大部队，现实中的确有过这种情况，但大多充满了巧合，不曾有人工干预。所以人类往往也无法预料，并没有详实的资料，甚至也没有影视资料，大多是文字和推测。
所以米教授也有些不好意思——有种楚听乌干完了最艰难的活，其他人在庆功宴上蹭吃蹭喝的感觉。
但，当开始爬山时，米教授有些不确定了。
红雨隼的大部队现在就在桑城，但两个小时后，天还没亮，它们大概就要飞走了。
所以楚听乌必须在两个小时内把点点送回去，幼鸟一直没睡，但看上去有些振奋——众人来时既担心幼鸟直接飞走，无人机拍得不全，又担心幼鸟无法找到迁徙队伍，但到了后才发现，点点虽然神采奕奕，但根本没飞，只是缩在楚听乌颈侧，催促座驾赶路。
但迁徙队伍休息的地方对人类而言太不友好了。
米教授确信自己做好了爬山的准备——
但他没做好用那么快的速度上山的准备。
在高学历、高龄人士里他也算是久经锻炼，周围的同行们都不是弱者，但和体质能赶得上职业运动员的未成年人还是有“些”差距。
当米教授坐下时，他看了眼直播界面，楚听乌面前都已经是悬崖了。
过了今日，红雨隼就要渡海，它们如今休息在悬崖上，以防万一，楚听乌还准备了滑翔用装备。
她体贴地在这一刻开了直播，是给同行看也是给粉丝看，一些夜猫子进了房间，正对着屏幕中的影子指指点点——
[我靠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多红雨隼了，刚刚还飞过去一只！]
[额，那是海鸥。]
[哈哈哈桑城海鸥是有点多啦，那里喂海鸥还挺出名，红雨隼不会被打吧……说起来右下角那个是吗？]
楚听乌：“那个也是海鸥。”
红雨隼和海鸥的确打过架了，但双方食谱重叠的部分不大，所以还算勉强和平，而红雨隼大部队如今正栖息在悬崖下面。
楚听乌能感觉到自己的气味慢慢变淡，她很淡然地走在悬崖边上，一片漆黑，也并未让无人机帮忙打光。
无人机的声音虽小，但红雨隼这种小型鸟类比较敏感，所以后来海鸥机停在悬崖对面的石头上，充当一个多视角的固定镜头，楚听乌用VR设备继续直播。
半夜直接爬上VR体验仓里的观众看了会儿直播，有些迷茫地发弹幕：
[阿楚她，是不是没有脚步声？]
VR的真实感有些强，所以能在直播时直接看出一些视频中的细节，即使这名粉丝更多是凭感觉。
她感觉楚听乌的脚步声太轻了，所以以她这种“附身”状态，几乎以为自己变成了幽灵。
或许就是幽灵吧？
楚听乌的存在感只有那点无法穿透她的风，风拂面而过，她像是一具会动的石头。
落在她肩膀上的点点蹲到了头上，迎着风叫了一声，把观众叫回了神。
楚听乌把小红雨隼捧下来，半跪在悬崖边，试图直接抛出去，让它回去找群族——毕竟它们已经离得那么近，九十九步都完成了。
但红雨隼的爪子勾紧了楚听乌的手指。
[点点怎么了？]
[可能是有点害怕吧？]
[鸟类无法辨认出自己的同类吗？]
[大部分鸟是能够认出同类的，甚至能认出某一个个体，但我们对红雨隼的研究还不够……所以，也许点点的行为，也只是它个体的行为。]
对一整个种族的研究，既要考虑到种群的特性，也要考虑到个体的性格倾向。
比如说点点可能就只是害羞呢？
楚听乌也有些无奈，她看出来了：点点其实是胆怯。
这只幼鸟虽然和楚听乌相处的时间不如和同类们相处时间多，但一同迁徙这段时间里它已经习惯了楚听乌的信息素，并产生了依赖感。
就像是转学到新的班级时想要让朋友陪自己一起进教室一样，何况在点点的认知中，“朋友”也是这个班的。
楚听乌低声道：“你又不是转学……你分明是回去了。”
她松开手，反手按住悬崖边的岩石，整个人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岩壁上。
有粉丝“嚯”地吓了一跳，但另一拨人却有些怀念：
[别紧张，楚师傅之前爬过这里，那时候VR直播都还没出呢。]
[对对对，当时好像还有人报警了，阿楚还被带去警局教育了，当时本地有报纸报道了，我还特地托人给我带了报纸，当成阿楚出的周边了!]
[额，这周边……严格意义上好像也能算是阿楚出的。]
怎么不算呢？还是有日期的限定版呢！
又有人反应过来——
[不对啊，你们假粉吧！虽然都是桑城但其实不是一个地方。而且当时是不是从下往上爬的？有没有练过的来说一下哪个难度大？]
[练过的来说了，大家的确记错位置了，方位都不对。困难程度要具体分析，但对我来说都很大，野攀最重要的准备工作就是提前观察攀岩路线，之前从下往上，虽然都是夜间，但至少有观察路线的机会，可现在从上往下，纯粹盲攀，角度还是倾斜的……除了直觉我根本想不明白主播究竟靠什么判断落脚点。]
如果楚听乌会回复，那大概会说一句：
“靠系统。”
当然，直觉也是有用的，但她并不会那么追求形式主义，在系统能够扫描周围环境并提供立体地图的情况下，还非要自己来，而不是看地图参考路线。
当她一步步向下，靠近周边所有红雨隼后，她身上的味道就变得更淡，几乎和岩石草木融为一体。
蹲在她肩头的点点有些踌躇，不停地低头并发出啾鸣，到最后，楚听乌揪住自己的领口，轻轻一振。
小红雨隼飞了起来。
它围绕着楚听乌飞行，没有靠太近，也没有再落下。
周围的红雨隼似乎被吵醒了，有几只飞出来，仿佛是巡逻的卫士，最后，当它们飞回时，点点也跟了上去。
观众们都有些怅然若失。
楚听乌还悬挂着悬崖上，只是低头看了眼，就慢慢往上爬——
众人似乎都在期待一些更加震撼的，更加大场面的东西，亦或者动物十分有人性，依依不舍的画面，所以在弹幕上叽叽喳喳，比鸟更吵。
或许让他们失落的其实是，当点点飞进去时，一错眼，他们就认不出这只特殊的小鸟究竟是哪一只了，毕竟那里有那么多只。
楚听乌笑笑：“但这不是好事吗？”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此时的观众不是太怕这种视角了，反而很是期待，楚听乌正要再说什么，突然一顿。
她转过头，闭上眼睛贴着崖壁，一瞬间，海风与心跳声同时落入她耳畔，然后是由远及近的轰鸣声。
她在这一刻收敛了自己的全部五感，几乎只能感受到安静，以及闭眼也能看到的一点白光和随之而来的热量。
下一秒，她睁开眼睛。
悬崖底依旧被照明弹照得亮如白昼，然后是无比嘈杂混乱的声音，红雨隼几乎全都被惊醒了，慌乱的鸟类飞了起来，有些歪歪斜斜，有些似乎下一秒就要一头栽进海里——
系统以最快的速度解释了一下：
“两个未成年，监控已经拍到……我查到他们的资料了，在网上购买的材料，他们一直在看你的直播并关注新闻……是家庭问题，想搞个大新闻那种报复……”
很难得，楚听乌没有从系统的声音中听出“愤怒”，只有一种漠然的平静。
几秒钟前，这两个桑城本地的未成年人以一种蹩脚的手法往悬崖这边丢了照明弹，运气好的是他们错估了用量和距离，其实并没有打中，但严重影响到了休息中的红雨隼。
他们的目的似乎是引起注意，也可能是想要报复家人甚至社会——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伤害已经造成。
也因为，楚听乌听到了红雨隼们彼此呼唤，整装待发的声音。
它们决定放弃休息，头鸟环飞一圈，直接振翅飞出。
红雨隼要提前离开桑城。
但除了少部分振作起来的鸟，其他鸟都很慌乱，慌乱地像是直播间里的粉丝们。
楚听乌突然发出一声啾鸣。
而后是更长的哨音，在有长有短的哨音辅助下，她的声音在这一刻穿透海风，压住了群鸟，她放弃是三点支撑的攀岩方法，有经验的观众发现支撑她继续攀在岩壁上的似乎只有双脚——
但这岩壁是内倾的，楚听乌几乎是倒吊在上面的啊！
主播被照明弹打得头脑不清醒了吗？
下一秒，楚听乌张开双臂，一跃而下，简单又精巧的滑翔翼在身后张开。
她跟上了头鸟，而后方的鸟群跟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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