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冷冷地看向竹间真翎,樱田瞬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就算死穴被掐住,也不可能束手就擒。她的担忧十分多余。
这让琴酒想起了什么,带着警告地说:“你对他太关注了。”
琴酒松开手,甩开风衣坐在竹间真翎面前。幽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直到她忍不住回避这种尖锐眼神,才嗤笑道:“怎么,有感情了?”
竹间真翎噎住。
他可是她未来的翅膀、拐杖、保姆啊,能没感情吗?
“大人您真会开玩笑,我只是担心找不到这么忠心耿耿又好用的狗了。”
琴酒发出一声低哼,吐出一个烟圈,“任务是怎么回事?”
闻言,竹间真翎心里咯噔一声。
——重头戏来了。
仅管心里已经紧张得要命,她脸上却没太多表情。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u盘,推到琴酒面前。
在伏特加用随身携带的电脑检查完文件的完整性后,琴酒细微地松懈下紧绷的肌肉,双手搭在沙发背上。
竹间真翎知道,他要开始询问细节了。
于是她掀开自己腿上的毛毯,露出淡紫色的裙摆,紧接着又把裙摆掀开。
两条小腿纤细强劲,肌肉线条流畅,原本应该是很有美感的画面,却被密密麻麻的淤青破坏了,像大片狰狞血腥的纹身。
右腿裹着纱布,血痕从中心扩散。
琴酒咬着的烟头一顿,抬眼。
“今天早上我和西拉酒大人一起前往废弃大楼。任务地点我提前排查过,上村也二次排查过,均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上楼后,屋子躺着一具尸体,安全起见,西拉酒大人打算换交易场所,我正在清扫足迹。”
琴酒含糊不清地讥笑了一声。
竹间真翎假装没听到,“这时候,池田组的安田俊雄出现了,他看到我们之后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西拉酒大人有点生气,所以我让他们赶紧把东西拿出来,不要浪费时间。”
“然后他们就掏出了枪。”
伏特加神色一凛,立即看向琴酒。
“西拉酒大人枪杀了他们,我负责善后扫尾。但这个时候楼下的出口被一群记者围住。察觉情况不对,于是立刻联系樱田掩护我逃离。”
琴酒眯眼:“怎么只有一具尸体?”
“西拉酒大人说,留一个尸体,可以让条子们焦头烂额。”
琴酒心情顿时愉快不少,看到竹间真翎犹豫的神色,微微颔首:“说。”
“我怀疑,那些人和他们背后的组织,一开始就是冲着组织来的。警察里也有他们的内应。”
琴酒的手指顿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腿上的枪口,是被条子打的。”
竹间真翎还记得搜查课里有两个玩家呢,她才不会让他们白白躺赢。
把别人的世界当作赛场,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竹间真翎充满恶意地说:“是搜查课的。”
今天警视厅出警的只有搜查课,公安警察和机动队的制服有差异,她不可能认错。
“那个警察第一时间打的不是我的心脏或额头,而是小腿。”她适当地停顿了一下,急性子的伏特加立即接话。
“他是故意的!想让你被留在现场?!”
竹间真翎点头:“他很肯定我会被警察逮捕,袭击之后立刻离开了。”
琴酒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殆尽了。
对方先是利用和组织交易的理由,骗西拉酒和竹间真翎到废弃大楼,并且利用署名信将警方和民众的注意力都引过去。
甚至警方里都有他们的内应。
如果这个计谋成了,如果西拉酒没有提前离开,如果竹间真翎没有樱田瞬这样的保镖,那.....
他们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搜查课以及日本公安逮捕。
就凭连环杀人案闹得轰动全国的程度来看,一旦二人被捕,绝对会移交给日本公安秘密审讯,组织插不进手,别说处决两人,连警方查到什么都无从得知。
至少也要断一条手臂才能平息风波,严重一点还可能失去东京分部。
这一波分析之后,琴酒彻底冷脸了。见到竹间真翎活着,组织的资料没有泄露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空气的温度降到极低,不开空调也让竹间真翎感受到了寒气,伏特加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竹间真翎说得隐晦,但他也听出来了,她在暗示组织里也有对方的内应。
沉默许久,琴酒阴骘地哼笑:“胆子可真不小。”
“如果池田组真的是冲着组织来的,”竹间真翎垂下眼,轻声开口,“他们不怕暴露吗?”
琴酒瞥了她一眼,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交易的是军火走私线。”
竹间真翎作为行动组的外围成员,是没有资格了解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的。但现在行动组人手不够,水平又大多拉胯,她就显得格外突出。
而且既然资料没有泄露,初步判断她没有嫌疑,这种级别的信息告诉她也无妨。
别看琴酒喜欢火力压制,甚至扫射东京塔,看似武器充沛,实际上组织对武器的分配是有定额的。
组织是一个大型国际犯罪组织,明面上也只涉及文化、娱乐,全部的钱大概率都投入实验室,用来研究长生不老了。
即便是有军工厂,也是开设在美国、伊拉克、中东这种地方,日本的武器全靠走私,必然会不够用。
武器那么重要,琴酒自然会认为那些老鼠也盯上了走私军火线。
只要取得了走私线,就算暴露了,他们也可以跟别人交易获取庇护。
只不过他们低估了组织的庞大,没有哪个组织敢因为一条走私线就对上这个庞然大物。
竹间真翎煞有介事地点头:“我明白了,大人。”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事,他们不仅会自己说服自己,还会替她补上逻辑漏洞,最后坚信不疑。
除了警方里有所谓的内应,也就是‘玩家’之外,她说的都是假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西拉酒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假的就是真的。
而且就算警察顺着可疑的金发男人这条线找下去,他们查不出什么。
——情报组的精英要是能被这么简单地揭露身份,早就死了千万遍。
况且这次任务失败,除了对方刻意设局,还有西拉酒轻敌的原因在。如果不是他自大到只叫了竹间真翎一个外围成员协助,甚至对警方的动向也没有提前监测,琴酒是不会大半夜还要加班的。
所以,只要西拉酒不死,琴酒怎么都怪不到她一个外围成员身上。
但琴酒也想通了这点,当着竹间真翎的面,给‘活着’的西拉酒打了电话。
竹间真翎:“......”
妈的。
即便大致接受竹间真翎的解释,琴酒的疑心还是让他一直观察她。
在看到她因为自己打电话的举动面色僵硬时,绿眸缓缓眯起,一瞬间让竹间真翎幻视丛林野狼。
他站起来,无声地靠近她,极具压迫感的身躯让她本就死板的身体更加僵硬。
冰凉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然后滑到脖颈处。
“你在紧张。”
竹间真翎咽了咽口水。
她当然不会觉得琴酒在跟她调.情,她还没有自恋到这个程度。
脖颈处的皮肤光滑,微凉,似乎因为紧张而略微紧绷,琴酒审视着她。
“你害怕?”
组织里没有人不怕他的,尤其是五年前琴酒负责的审讯中,刚进入组织的竹间真翎差点丢掉了半条命。
他居高临下地审查她。
红发女人刚沐浴过,发尾还氤氲着水汽。睫毛在眼下投射小片阴影,更显得她憔悴疲倦。
“我只是有些担心您,琴酒大人。”
她颤了颤睫毛,抬起眼,浅金色的瞳孔一望见底。
“那些人明显是有预谋有计划,组织里也有老鼠,您今后的工作会变得更加艰难。您要注意身体。”
可千万别猝死了,让朗姆那个崽种小人得志。
她毫无闪躲地看着他,指腹下的脉搏平静极了。
一旁的伏特加吃惊地张大了嘴,视线来来回在两人身上扫。
这个女人是在跟大哥调情吗?
但是这种话是调情吗,伏特加挠挠头。
或许这只是法国人表达关心的方式?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琴酒收回手,皱眉挂断了无人接听的手机。“西拉酒离开前有没有说什么?”
竹间真翎略作思索后摇了摇头,琴酒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但琴酒也清楚,这件事竹间真翎不是重点,还是要找到西拉酒才行。
眼看伏特加还在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但表情显然是脑补了不少东西,琴酒不由地冷声道:“还不走?”
伏特加慌慌忙站起来:“是!”
琴酒抬起头,对上竹间真翎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眼睛一眯。
竹间真翎笑意微敛:“......是要留下来吗,琴酒大人?”
刚起身的伏特加差点被沙发绊倒。
见琴酒的眼神越发不愉快,竹间真翎赶紧补充道:“......我开玩笑的。”
但银发男人却将手伸进了怀里,似乎要掏什么东西。
竹间真翎操纵樱田瞬挡住自己。
她只是一时嘴贱,罪不至死吧。
一叠资料啪地甩到了茶几上:“五天内结束这个任务。”
竹间真翎默默地打开资料,任务目标却怎么看怎么眼熟。
好像是名柯剧集里的某个死者嘛。
竹间真翎倒是不怀疑组织的业务和柯南的业务重叠,毕竟日本就那么大,撞上了也正常。
只是为什么让她一个只会刺探敌情的外围成员去做暗杀任务啊?
她试探地挣扎一下:“大人我身上还有伤......”
低声抱怨在冰冷的绿眼里慢慢噤声了。
“组织不养废物。”
他看看她真正的本事,不是善后、排查,而是在对方有警惕的情况下,完美地取走他的性命。
思及她这次任务的表现,琴酒俯视着她,警告:“不要学你母亲那个蠢货,竹间真翎。”
竹间真翎愣了愣,等到琴酒和伏特加彻底离开,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樱田瞬站在沙发后替她吹头发,竹间真翎仰起脸,看到他的下巴。也从他眼里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
lv.2的技能可以捏出两个傀儡。竹间真翎还没想好第二个捏什么。
因为她其实是个手残来着。
樱田瞬虽然有个人样,但太普通了,一点不符合她华丽的审美。
而且操控傀儡时,傀儡的视角也会传到操控者大脑里。这种感觉很新奇,有种一个屏幕播放两个画面。
第一次开的时候,竹间真翎都要吐了。
竹间真翎仔细观察樱田瞬,他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她,她往哪里走,灰色眼珠子就往那里转动。乍一看仿佛冰冷的躯体里真的藏着灵魂。
但是凑近了还是会发现,他的瞳孔不会变化。
傀儡毕竟是傀儡。
竹间真翎坐到沙发上,喃喃:“琴酒是什么意思?”
她妈不是写作意外死亡,其实是自杀殉情吗?
记忆里那是个妩媚的法国女人,除了在看到丈夫时才会露出温柔的笑容,其他时候,即使面对亲生女儿,也只板着一张冷出冰渣的脸。
活像面对私生女。
但她明明长着一张和夫妻俩如出一辙的脸,怎么也不可能是私生女。
竹间真翎怔怔出神间,樱田瞬绕过茶几,走到琴酒短暂停留的沙发边,从沙发夹层里取出了窃听器,和一只黑色手机。
食指拇指用力,窃听器捏得粉碎。
竹间真翎摩挲着这只属于西拉酒的手机。
虽然她得到了[技术分析]的天赋,破解了西拉酒手机里的机密。但这些东西对她根本没用。
可她又不能扔掉,留着还能掌控琴酒的反应,丢了她就真两眼一抹黑了。
万一哪天琴酒三番四次找不到西拉酒,怀疑到她头上怎么办?
竹间真翎看着缺了半角的红面具。
.....除非西拉酒确定死亡。
而且死得自然,死得和她毫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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