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去了仓板家。


    因为东京片区强行犯多,纵火犯却很少,所以仓板建太的工作不忙,有时间陪伴女儿。所以仓板里美没当全职主妇。


    要知道在泡沫经济后的日本,有这种工作,已经超越了70%的人了。所以两人才能在五年时间就在京都周边买下了上下两层的公寓。


    竹间真翎不由地想到自己入不敷出的工资,拳头硬了。


    公寓的二楼用作女儿的房间和书房,楼下是客厅、夫妻卧室和厨房。


    仓板里美把家庭操持得井井有条,一打开门就是明亮的日光。电视柜上摆放着大捧怒放的百合。


    竹间真翎草草看了一遍客厅和卧室,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线索。然后上了二楼,正对楼梯的就是仓板绫子的卧室。


    “绫子她比较怕生,”仓板里美推开书房的门:“有客人来的时候她都回到卧室。”


    竹间真翎点头:“没关系。”


    除了警校五人组那样的人才,大部分警察在三十岁之前摸到的天花板就是巡查部长了。仓板建太年纪轻轻当上巡查部长,足以见他的能力。


    仓板建太没辜负竹间真翎的夸奖,乍一看,书房里任何线索都没有。


    竹间真翎一寸寸地扫过书柜,可以看出仓板建太平时不怎么爱看书,很多书都是全新的,但相册的边角却卷了起来。


    她取下相册,打开。


    照片的日期一直延续到上个月,夫妻双人照片排得满满当当。似乎两人的感情容不下第三个人的侵入,所以连一张仓板绫子的照片都没有。


    照片里的仓板里美笑得很开心,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开心。而仓板建太从两年前开始,就不再直视镜头。


    “抱歉,刚才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我下去换套衣服。”


    抬起的袖子在竹间真翎眼前闪过,她只看出似乎沾了什么粉末状的污渍。


    这样的小插曲竹间真翎并没有在意,反而对桌上的日历更感兴趣。


    今天的日期上被红笔圈了出来,还写着【坂古】两字。


    再次路过客厅的时候,竹间真翎发现电视旁不仅仅挂着仓板建太的警服,还摆放着空气净化器。


    一般的日本家庭可不会备着这种东西......


    “有查到什么吗?”


    竹间真翎收回视线,“如果我没猜错,仓板先生应该是去了附近的坂古餐厅。”


    坂古餐厅是东京市区一间中高档的日式餐厅,符合仓板家的消费水平。既不会太贵,又不会太掉价。如果用在请客吃饭上,很好的选择。


    竹间真翎在客厅里慢慢地转了几圈,余光瞥见仓板里美压抑焦急的神色,转了过去。


    “仓板夫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仓板里美不自然地微笑:“你说。”


    “如果你丈夫真的出轨了,你要离婚吗?”


    两个字似乎触动了仓板里美的神经,她一把抓住竹间真翎,在后者冰冷的眼神中才慢慢松开手。


    后来的一路两人都没说话,到了坂古餐厅时,竹间真翎率先推门。风铃声响过后,她一眼就看到了相册里的那个男人,也就是仓板建太。


    他穿着山蓝色的和服,坐在靠楼梯的卡座里,正在和面前的两个人说着什么。


    很不巧,那两个人她都认识。


    “唉,那不是——”


    毛利小五郎指着门口,仓板建太也回头。第一眼没看到仓板里美,只看到竹间真翎。


    无他,火红色的卷发实在太显眼,加之她过于明艳的五官,想忽略也难。


    本来因她特别的长相,就有不少人在偷看了。现在三个大男人都朝同方向看,这么诡异的动作引得其他顾客纷纷跟风。


    竹间真翎是不进也得进了。


    第二眼仓板建太终于看到了仓板里美,眼神里很快闪过一点异样,然后才朝这里走来。


    “里美,你怎么在这里?”


    仓板里美朝男人走了一步,想要挽住他的手臂:“建太,这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吗?你今天就是”


    仓板建太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手,“我们去楼上谈吧。”


    仓板家还沿袭着传统的模式,仓板建太顾及仓板里美的心情,后者却压根不敢出声,只讷讷地红了眼圈。


    一行五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往楼上包厢走,竹间真翎身后跟着的就是安室透。


    从头到尾竹间都没表现出想搭理他们的意思,但安室透突然像是不会读空气,开口道:“真巧,没想到竹间小姐竟然认识委托人的夫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对夫妻有关于婚姻的大事。安室透这句话就是在交底,同时也是询问竹间真翎的态度。


    但竹间真翎根本不接话,当他是空气。


    安室透摸了摸鼻子。


    四人一路沉默地上了楼上包间。事情果然没超出众人预料,屁股还没坐稳,仓板建太就提出了离婚。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仓板里美的眼泪骤然落下,她哭得也很温婉,颇有种传统日式主妇的内敛。


    仓板建太似乎早就猜到了对方的反应,对这一幕无动于衷。但在前辈和两个侦探面前,他还是皱着眉说:“别哭了。”


    错把敷衍当作安慰,仓板里美急急抓住了他的手腕:“建太,你为什么要离婚,你不爱我了吗?”


    仓板建太默了一瞬,抽出了手:“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别提什么爱不爱的。”


    “可是,只要你爱我,我们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不是吗?还有绫子,我们要是离婚的话,绫子就变成单亲的孩子了。你真的忍心这么对她吗?”


    仓板建太不自在地错开视线:“......离婚后我会抚养绫子的。如果你想抚养绫子,我会出你们母女俩的抚养费。”


    竹间真翎双手捧住茶杯,抿了一口。


    爱情像脆弱的花。非要把它摘下来摆在家里,用层层保鲜膜裹着,离得远了看它是朦胧唯美的,但揭开保鲜膜,里面早已是腐烂恶臭了。


    曾经再美好,也不是现在。


    看到樱田瞬从仓板里美老家,埼玉县警视厅传回来的消息,竹间真翎顿时觉得更腻歪了。


    虽然是个人都有生孩子的能力,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父母。


    就在竹间真翎作壁上观的短短几分钟,仓板夫妻已经爆发了激烈争吵,当然都是仓板里美在吵,仓板建太沉默不语。


    见无法动摇已经下定决心的丈夫,仓板里美神色一变,哭着跑了出去。


    主打一个逃避可耻但有用。


    仓板建太心烦意乱,其他两个都是男人又不能主动提,唯一合适的人却在安静地喝茶,对事态发展不闻不问。


    安室透轻咳一声,竹间真翎没反应。


    他又咳了一下。


    “嗯?”竹间真翎抬起头:“你生病了,要打120吗?”


    这是明晃晃的诅咒吧。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她。明明上次在落落山,他们不是相处得很和谐么。怎么三天不见她又变回了最初的恶劣态度。


    不得已,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竹间侦探,仓板夫人有没有和你说,她来找仓板先生的原因?”


    竹间真翎丝毫没有保密的想法:“这个啊,她是觉得仓板先生出轨了,今天在和情人约会,想让我当面拆穿来着。”


    安室透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透了个底朝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的男人就蹭地站了起来。


    仓板建太像是被侮辱了一样,露出愠怒的神色:“她怎么会这么想?”


    竹间真翎浅嘬一口麦茶,看着起伏的麦粒,思绪有些飘忽。


    她搁下杯子,“那仓板先生为什么要离婚呢?”


    毛利小五郎本想维护后辈,但看到红发女人明艳的脸,声音自觉就低了三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竹间真翎却在此时话锋一转:“仓板先生,你的袖扣很好看。”


    这一句突兀极了的话,让三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仓板建太的袖子上。


    ——那里有一个金色的,百合花图样的袖扣。


    仓板建太的反应很正常,至少从明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妥。他抚摸袖扣,“里美喜欢百合......”


    他看向竹间真翎,神色隐隐有些不满:“一个袖扣,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吧。”


    竹间真翎:“我也没说袖扣有问题,是你太敏感了,仓板先生。”


    如果再意识不到竹间真翎对他有没来由的恶意,仓板建太白考上警视厅了。


    他皱了皱眉,觉得再呆下去也没进展,于是对安室透和毛利小五郎道歉,推门走了。


    主角都走完了,再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毛利嘟囔着也跟着走了。


    竹间真翎抿一口麦茶,嗯,这家店味道不错。


    把刚才的争锋相对,和竹间真翎无时无刻不散发的恶意都看在了眼里,安室透皱眉:“竹间小姐。你是不是对警察有什么误解?”


    和室的阳光穿过竹帘照射进来,斑斑驳驳地落在金发男人脸上。他的眼睛正好被一列阴影遮住,鸢紫色近乎墨黑。


    有那么一刹那,竹间真翎以为他看破了自己。


    竹间真翎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茶水,连同渣子一起咽下,然后将杯子倒扣在桌面上。


    “没有误解。”


    安室透的表情既疑惑,也有对她固执己见的不满,“你怎么就能肯定仓板先生一定是出轨呢,凭仓板夫人的一面之词?”


    竹间真翎站了起来。她眼中的浅金色溶于日光下,仿佛整双眼都只有漆黑的眼瞳。


    “那你又为什么觉得他一定没出轨,凭仓板先生的一面之词?”


    她俯视安室透,几乎是满怀恶意地质问:“而且,我讨厌警察似乎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你为什么要生气?”


    “管得这么宽,难道你是公安警察吗?”


    青年的瞳孔微微一动,沉默片刻,微笑起来。


    “......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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