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上)
康熙二十六年, 阳春三月。
经钦天监卜算吉日,挑得清风朗月之时,康熙帝率领前朝肱骨大臣, 后宫得宠妃嫔, 顺着京杭大运河,一路乘龙舟南下,体察民情民心。
从北往南,由冬转春, 由荒芜冷寂变得翠绿,温暖怡人。
吹面不寒杨柳风。
拂堤杨柳醉春烟。
江南美景,美食,美人, 皆是数不胜数。
沿路两岸的当地官员携带家眷,和百姓万民, 皆是纷纷跪拜相迎:“叩见万岁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拜声震耳欲聋,场面壮阔而宏大。
云卿原是不打算去的, 但架不住自家小皮猴软磨硬泡。
“人家三哥、四哥、五哥都有额娘陪着,您若不去,儿子多孤单呐。”
“没额娘的孩子像根草, 在那江南的冷水上,随风飘啊飘啊飘……”
小皮猴的嘴噘得老高,都能往上放一根毛笔。
事实上, 云卿也这么做了,誊抄完一份《金刚经》, 将洗干净的狼毫玉笔架在小皮猴的嘴上,一语道破:“你皇阿玛又许你什么好处了?”
“没有的事!”
小皮猴矢口否认, 坚决不提用“在乾清宫顿顿都有肉吃”出卖自家额娘这事。
当然,真正打动他的,还是皇阿玛提及“你额娘常年闭门不出,难得有机会出去散心。”
“你若不老实交代,额娘便不去了。”
云卿戏谑地瞧向他,小皮猴稚嫩的小脸上,充满着古灵精怪的挣扎。
最后,他以退为进,搂着云卿的脖子摇撼着,一边撒娇一边讨价还价:“额娘,儿子坚持一个月,每顿都荤素搭配,换您出去散散心,成不?”
“也成吧。”云卿笑得意味深深:“据说江南厨子很擅长做素食,额娘去帮你挑一个回来。”
小皮猴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他怎么感觉,到最后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啊啊啊啊,不行,他得再去皇阿玛重新谈谈条件!
……
其实云卿答应下江南,还有更重要一层原因。
南巡,是她写在信函上叮嘱胤礽的第二件政务。
前世的胤礽,在南巡时负责看顾龙舟上的防御事宜。因着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险些使得康熙帝遭遇刺杀。
驿馆刺杀一事在前,云卿心里定然不放心。
而且康熙帝虽然没有跟她事无巨细交代,但那日在佛堂,从字里行间不难听出,他准备在此次南巡时请君入瓮,揪出那个得知信函内容的遗漏者。
故而此次南巡,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暗藏杀机。
云卿不放心小皮猴独自一人,不放心负责防卫事宜的胤礽,不放心宜嫔荣嫔和其他孩子们,也有些不放心……某个人。
是而,在龙舟上,云卿力所能及地留意大伙的安全。
每当夜幕降临,一向喜静的她,常将几个小萝卜头掬到她的船舱里,来听故事。
当额娘的宜嫔荣嫔等人,也会顺势过来凑个热闹。
大伙凑在一处,护卫也合到一块,加倍保障。
但这让另有心思的康熙帝,就有些龙颜不悦。
难得想此机会亲近佳人,结果床上软塌上都坐满了人,根本没有他待的地。
“李德全,你去告诉太傅,虽是出行在外,但每日的课业也得跟上。”
康熙帝义正言辞地吩咐道。
李德全心眼子转悠了几圈,成功帮主子排忧解难,陆续将人都从云卿的船舱带走了。
至于神出鬼没的小皮猴,江南特有的卤味酱鸭,随便一道硬菜就能叫他顺着香味,飘走……
而后康熙帝,趁虚而入。
……
“此次带来的护卫,都是万里挑一,你无需过于担心。”
康熙帝明白云卿的担心,耐着性子安抚道。
“即使如此,那嫔妾也出去欣赏一下江南夜景。”
云卿被他困在船舱的窗边,狭窄的空间里。
伴着窗外河水叮咚声,船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微妙,引得她呼吸也渐渐加快。
她试探性想推开他一只手,却被他反手拽进怀里,有力的臂膀横亘在她腰肢上,圈得紧紧的。
“不急,”男人贴面耳语,嗓音渐渐暗哑:“明晚也来得及。”
他灼热的唇,蜻蜓点水般划擦过她敏感耳畔,引得云卿娇躯一阵战栗。
但她仍坚守着理智:“您,真的不在意了么?”
身后男人动作微顿,而后将她抱得更紧,“卿卿心里有朕,就够了。”
那日在佛堂,他问她,梦里遇见的那个夫君,到底是谁。
她沉默良久,一双水晶葡萄眼里,浸润着矛盾:“我不知道。”
当时他有些失落,但后来反复回想,忽然参悟其中关窍。
她说的是,不知道。
而非,没有。
所以,“卿卿心里是有朕的,不管你承不承认。”
康熙帝扬了扬眉,故意在她耳边发出一道暧昧低笑,而后不等她反应,就将人抵在船舱上,落下一个个炽热噬吻。
他的唇齿,揉搓过娇弱如花的樱唇,又挪到她耳际,轻咬慢啄,拿捏着分寸缓缓下移。
先是软乎泛红的耳垂,最后整个脖颈都沦为他的池中物。
禁欲长达五年的男人,一朝解封,犹豫困兽出笼,肆意掠食。
一举一动,皆是霸道而浓烈,占有欲满满。
“不论你前世如何,这辈子你都只能是朕的!”
“你的身子给了朕,你的心也迟早只有朕!”
“卿卿,这辈子,下辈子,往后生生世世,你都只能是朕的……”
“皇阿玛,您怎么欺负额娘啊?”
两人情到浓时,吃饱喝足的胤祾,撇着小嘴,猝不及防推门进来。
瞧见自家额娘被皇阿玛压在船舱上,急吼吼地就跑开前,费力推开康熙帝,挡在云卿身前:“额娘别怕,儿子保护您!”
那架势,雄赳赳气昂昂!
没吃饱没喝足的康熙帝,脸色顿时铁青,瞪着横在中间的小人,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臭小子,谁让你进来的?”
每一个字,都仿佛从他后槽牙磨了九九八十一遭。
偏偏自己疼了多年的儿子,打不得骂不得。
犹如一口老血梗在心口,脸色越发黑沉如墨,提起他衣领子,像拎小鸡似的,要将人扔出去。
小皮猴身姿矫健,转身扑到云卿怀里:“额娘,救命!”
云卿原是有几分尴尬,如今被这父子俩逗得,啼笑皆非。
她勉强忍住笑,抱着儿子安抚:“别怕,你皇阿玛同你开玩笑呢。”
“可他明明生气了,都在欺负您。”
小皮猴指着云卿脖颈上的红痕,瘪起小嘴,一向欢天喜地的他,这会还担心地掉了几颗金豆子。
云卿不自在地轻咳了声:“额娘脖子起了红疹,你皇阿玛帮额娘挠痒痒来着。”
说罢,趁儿子不注意,娇嗔剜了一眼对面男人。
杏眼带俏,风情流转,将原本气血攻心的康熙帝,稍稍安抚了些:“嗯,皇阿玛在跟你额娘办正事,你自己出去玩去。”
说“正事”二字时,语气一本正经。
小皮猴总感觉不对劲,搂着自家额娘脖子撒娇:“岸上放烟花呢,可好看了,儿子想请皇阿玛和额娘一同出去瞧瞧。”
云卿求之不得,“好啊,额娘也想看。”
略遮了遮脖颈上的吻痕,就抱着小皮猴往外面而去。
康熙帝气极反笑:“小坏蛋,你给朕等着。”说罢,也是抬脚跟了上去。
龙舟桅杆旁边,近处是倒映着五颜六色船灯的碧江春水,涟漪摇曳。
远处浩瀚星河,是不是绽放出一簇簇绚丽多彩的烟火,火树银花,漫天飞舞。
虽是稍纵即逝,但也淋漓致尽地展现出自己的美好。
慢品人间烟火色,闲观人间岁月长。
夹板微微摇晃,康熙帝站在身后环抱着母子二人,魁岸的身形稳如青松,温暖又坚实。
云卿的心,变得很踏实。
康熙帝的一颗心,亦是被母子谈笑声添满。
然而小皮猴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句“小坏蛋,你给朕等着。”
整晚黏着云卿,说什么都不肯自己睡。
云卿顺水推舟,紧闭房门。
于是乎,某人眼看到嘴边的鲜美肥肉,还是飞了……
……
第二日傍晚,伴着落日余晖,龙舟抵达扬州。
扬州当地的百官与百姓,亦是争相高呼“万岁!”
但康熙帝自始至终,都没给他们一个好脸色。
对谁都是爱答不理。
扬州知府的心,顿觉忐忑不安。
难道是有人提前参了他一本?
自己最近,分明没做过亏待百姓、有损朝廷的事啊?
沿路官员为了在康熙帝跟前卖好,不乏早早准备歌姬美人,任其挑选。
而扬州瘦马更是出了名的纤柳细腰,婀娜多姿,一颦一笑,能将男人的魂勾走。
当日晚宴上,扬州知府,特意多搜罗些美人舞姬过来。美酒佳肴,歌舞生平。
他想,这回总应该能搏龙颜一笑了吧?
结果,康熙帝瞧着与宜嫔谈笑、毫不在意的云卿,脸色更差了!
吓得扬州知府,堂堂三品大员,整个晚上一个大气都不敢出。
宜嫔也偶然察觉到两道凉飕飕的视线,心里一阵激灵。
忙又往云卿身侧坐近些,悄悄问:“万岁爷这是怎么了?昨个还好好的呢。”
“……我也不知道。”
云卿忍着笑,悄悄瞄了一眼某个欲求不满的男人。
恰是他也朝她看过来,上一瞬面对大臣还威严积重的目光,下一瞬就暗戳戳流露出幽怨。
用口型吐出两个字:今晚。
态度直白,不是商量,而是一锤定音。
云卿赧颜垂眸,心道,这回怕是躲不过去了。
其实昨晚亲热,身子已经没有那么排斥他的触碰。
就是男人来势汹汹的架势,总感觉会格外吓人……
突然这时,原本千娇百媚的舞姬,忽然褪去外面大红衣衫,露出里面裹藏在腰间的软剑,一道道泛着白光的寒芒,直奔康熙帝而去——
“有刺客!”
“快,护驾!”
原本歌舞升平的晚宴,瞬间乱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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