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下)
果不其然, 如云卿所料,胤祾体内是有灵泉的!
想来,是当年生产时, 灵泉遗传到他身上了。
灵泉一事本就是奇事, 云卿这些年故而不曾想到,竟还能这般。
“额娘,这是啥东西哇?”
小皮猴瞧着从自己手指里流出来的透明水滴,冷不丁跳脚而起, 惊然不解。
“还有,儿子明明喝了两碗茶水,您为何说儿子只喝了一口?”
“傻孩子,你有福了。”
云卿摸着他脑袋, 慈爱笑道。
后宫波谲云诡,胤祾身上有此物, 她这个当娘的心里自然是更放心了。
当初给他取名“祾”,就是福报平安之意,如今倒也歪打正着。
“这是咱娘俩的小秘密, 不可说与任何人知道。等到你成年那日,额娘再告诉你原因,可好?”
小皮猴眼珠子转得贼快:“如果您不再整□□我吃青菜, 儿子就答应您。”
“改为三日吃一次。”
灵泉可保胤祾身体康健,云卿对于他挑食的毛病,倒也可勉强让步。
胤祾伸出一个巴掌:“五日。”
云卿别下去三根:“两日。”
胤祾撇嘴:“成吧, 三日就三日。”
总好过一连七八日,都在闻水汀吃大白菜。
而后, 趁胤祾啃大肘子的空当,云卿便急匆匆前往煎药的小隔房, 将灵泉悄悄倒进正在熬煮的汤药里。
很快,喜讯连连。
胤礽等几位阿哥虽然还是昏迷,但太医都有十足把握,称他们脉象全然恢复正常,不久便会苏醒。
笼罩在龙舟上方的乌云,缓缓散去,阳光绽放出来。
大伙脸上也都从新展露笑颜。
……
宜嫔等人抱着孩子各自回到自己船舱,不久后,康熙帝只身而归。
偌大空荡的船舱里,他孤身坐在长宽的明黄御案后,浑身浸满悲凉,半晌一动不动,久久无言。
船舱外,杨柳岸上孩童声嬉闹,好不欢脱。
可听在康熙帝耳朵里,越发觉得讽刺。
刚刚,胤褆哭得声嘶力竭:“凭什么胤礽一出生你就将他养在身边,而我却早早地被送到宫外?想见额娘一面比登天还难!”
“我处处比不上胤礽,您总是千般万般嫌弃我,可胤礽他自小就有您亲自教导啊!而我身边只有一众奴才,我怎么可能比得过?!”
胤褆又哭又笑,近乎疯癫。
让康熙帝震怒,也震惊。
前几个儿子养在宫里都早夭,为着能让他们存活下来,才想着换换风水,养到宫外。
怎料,却因此父子离心,让胤褆心生埋怨。
“万岁爷,此事您也是一番好心。”
李德全经梁九功首肯,悄悄去同云卿说了此事。云卿安顿好胤祾后,轻手轻脚来到康熙帝船舱内,站到康熙帝身后,双臂环住他:“三阿哥也早早送出宫去,但他就不曾心里生怨啊。”
康熙帝回握住她的手,却仍是静默不语。
“嫔妾说句大不敬的话,宫外可比宫内自在多了。”
云卿将脸颊轻轻贴着他的,蹭了蹭,软声细语道:“外面天大地大,光北京城里好吃好玩的就数不胜数,三阿哥养在宫外,整日里跟着卫瀛那小子到处蹿,好不自在。胤祾那小皮猴羡慕极了,好几次都央求您带他出宫去,您都忘啦?”
“嗯,宫外的确有宫外的乐子。”
康熙帝顺着云卿的话茬,陷入回忆:“朕儿时也养在大臣家里,那会逛遍整个北京城,斗蛐蛐,打弹弓,什么事都尝试过。”
说话间,脸上也多了几抹笑意。
李德全一瞧,忍不住朝梁九功竖起大拇指。
梁九功瞪他一眼,将人全部撤走,只余云卿一人陪着康熙帝。
她被康熙帝拉到怀里,顺势依偎在他胸膛上,勾着他脖子俏皮道:“多好啊,回头您可千万跟胤祾讲,他指定又来闹腾我要出宫去。”
“原本我还想不明白,那小皮猴的性子随了谁,感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边说着,她边点了点康熙帝鼻尖,戏谑道:“大皮猴。”
“呵呵呵……”
康熙帝终于被她逗笑,揽着她的大手往下找准位置,惩罚似的“啪”得一声,笑骂道:“胆肥了啊!都敢这么编排朕了。”
云卿也不恼,笑着抚平他的眉头,“有人宠着,自然是有恃无恐。”
说罢,主动献上娇艳樱唇。
柔软唇瓣触碰到的刹那,康熙帝虎躯一震。
他微微扬眉,转眼便反客为主,边扣住云卿后脑吞咽着,边将人打横抱起,压到偌大的明黄龙床上,翻云覆雨。
很快,云卿就后悔了。
解了禁的老男人……老和尚,就像一条恶龙般在丛林里披荆斩棘,差点将她从中间劈成两半。
整个晚上她都在哑着嗓子,哭求他轻点。
一连要了三次水,到第四次时,李德全战战兢兢站在屏风后面禀告:“万岁爷,热水不够了,约莫得等上半刻钟。”
康熙帝皱眉:“一群人都做什么吃的?”
“嘿嘿,这不是万岁爷素了多年,忽然龙虎精神,大伙一时没个心理准备……”
“滚!”
康熙帝抄起身边的软枕,就扔了出去。
李德全诚惶诚恐地接住软枕,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而后躬身退出去。
床上,云卿浑身沁着薄汗,难受得厉害。
得知不能即刻洗澡,还被李德全一通编排,又羞又恼地锤了锤康熙帝,“都怪你。”
可她这会软绵绵的,打在康熙帝身上,跟个猫儿似的在挠痒痒,撩拨得他更来兴致:“要不再来一次,热水那会也就好了。”
“不来了,不来了……”
云卿拼了吃奶的劲,从他怀里逃脱,一双葡萄眼湿漉漉的警惕地盯着他,像只脆弱小兽如临大敌。
“瞧你那点出息。”
康熙帝好笑地将她又捞回怀里,“行了,不闹你了,同朕说会子话。”
激情褪去,为着胤褆刺杀一事,康熙帝心里依旧空唠唠的。
“依着他犯下如此大错,当是死罪无疑。可毕竟是朕的亲骨肉……”
“大阿哥不过十四岁,尚且不能完全明辨是非。如今这般,亦是受了他人蛊惑,心有误会,才与你生了嫌隙。”
云卿理解他的为难。
虽是生在帝王家,先君臣后父子,但他也很爱自己的儿子们。前世即便九子夺嫡,晚年的他依旧舍不得对任何一个儿子下杀手,最重的惩罚便是圈禁。
试想胤祾有朝一日也对她举刀相向,她就一动能毫不犹豫地夺他性命么,云卿觉得自己也做不到。
她回抱住康熙帝,“顺着本心就好,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好卿卿,朕此生遇见你,夫复何求?”
云卿的一番话,不轻不重,尽数说到康熙帝心坎上。
船舱外,再度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填满了整个扬州大大小小的湖泊河流。
康熙帝一颗空唠唠的心,也逐渐被填满。
他下意识将人抱得更紧,“冷不冷?”
云卿的小脸贴着他的胸膛摇了摇,又捶着他娇嗔:“但是很累……”
“呵呵。”
一连串的快意轻笑,从康熙帝胸膛低震而出。
听着夜雨嘀嗒,短暂地享受着静谧美好的时光。
这一刻,康熙帝脑海里再次冒出一个念头,抛却前朝后宫的繁杂琐事,与云卿只做一对寻常夫妻。
共剪西窗烛,夜话巴山雨。
……
第二日,云卿已经累得腰酸腿软,下不来床了,气得双眼浑圆。
康熙帝吃饱喝足,这会心情好得很,“你便歇在朕这吧,朕先去处理紧要的政务,晚点回来陪你用早膳。”
“还有我!”
小皮猴早起一睁眼,就到处乱窜找娘亲。
李德全实在瞒不住他了,见康熙帝与云卿业也收拾妥当,才敢将人放进来。
“臭小子,别护闹,叫你额娘好生歇息。”
康熙帝将他抱起来,举高高,爷俩闹腾了好一会。
小皮猴被自家皇阿玛颠来颠去,笑得好生欢喜:“儿子知道,额娘生病了嘛,儿子自然不会闹腾她的。”
康熙帝顿住动作,不解地看向云卿,“你何时生病了?”
云卿摇头,表示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事。
然后就见小皮猴指着云卿颈上的吻痕,信誓旦旦道:“额娘起红疹了啊,前日皇阿玛不是还帮额娘挠痒痒了吗?”
“噗——”
船舱里,梁九功、李德全,并上玉珠、窦嬷嬷等人都在。
也不知道谁没忍住,一下笑出声。
其余人亦是忍俊不禁。
闹得云卿整张脸都红了,没好气地瞪着那对傻笑的父子,“都给我出去。”
康熙帝也笑得,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恶人先告状道:“你看看你,惹到你额娘了吧,一点都不听话。”
“我哪有?”小皮猴好生冤枉:“额娘,您来评评理……”
胤礽过来请安时,老远就听见欢声笑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皇阿玛没有平日里的威严,六弟不必顾及君臣之礼,而云卿……也变回几年前平易近人的温柔模样。
他站在船舱门口,没有再往里走。
进去又能怎么样,好似一个外人,好生突兀。
皇阿玛也是爱他的,在他身上倾注很多心血,就如胤褆昨日的抱怨。
但因为身上储君的担子,皇阿玛也在他身上倾注很多期待,对他要比对六弟要严格许多。
这是好事,说明皇阿玛并没有改立六弟为太子的意思,正如皇阿玛当年在尚书房时金口玉言许下的承诺。
只是,他多么希望能回到儿时初遇云卿那一年,他与她还有皇阿玛,住在乾清宫里,也像极了一家三口。
罢了,再过几年等他大婚后,也会有自己的小家。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日中毒昏迷后,他竟是梦见了自己未来的太子妃。
端庄秀美,宜室宜家,与他感情甚笃。
凑巧的是,太子妃也叫云卿,气质也很像,但长相和良嫔娘娘却极为不同,眉眼间多了一抹英气,好似将门之女。
胤礽自嘲地摇摇头,转身往回走。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许是他太怀念儿时那个云卿了吧,那么温暖,那么美好。
月白身影渐渐远去,一道孤寂的影子被阳光照耀在龙船甲板上,不断拉长,显得单薄而萧瑟。
……
几经思考,康熙帝终于痛下决心,下令将胤褆押解回京,此生幽禁宗人府,而其一应党羽也全部从暗中揪出,斩首示众。
云卿为了让他散心,两人换上平民服饰,微服出访,到岸上逛花灯庙会。
小皮猴也想跟着,康熙帝用蟹粉狮子头,红烧肴肉,三套鸭等扬州当地的特色美食,成功将人扣在酒楼里,着人好生看着,而后与云卿二人同游。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小曲幽坊河灯明。
康熙帝牵着云卿的手,两人信步徜徉在人声鼎沸的街头,心里却和煦而宁静。
春风习习,康熙帝很自然地帮云卿梳理好鬓角的乱发。
今日云卿梳着汉人的乌金坠发髻,美得不可方物。走在路上,惹得男女老少终是频频回望。
康熙帝扁了扁嘴:“你只能是我的。”
“孩子都那么大了,又吃什么飞醋?”云卿捏了捏他的手,抬起来指着远处的河灯,转移话题道:“陪我去放河灯吧,给大伙都顺道祈福祝安。”
康熙帝却是皱眉:“大伙,都有谁?”
“当然是您的那些好大儿还有一后宫的女人们了啊!”云卿气笑,娇中带俏地叉腰道:“真论起来,该吃味的人应该是我,好吧?”
说罢也不理他,兀自朝着卖河灯的老婆婆走去。
康熙帝摸了摸鼻子,也忙笑着跟上去,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根石榴花样的红宝石镶金簪子,细致地插进云卿的发鬓上。
云卿微微讶异地抚上去,欣喜看向他,“何时买的?”
康熙帝用下巴点点旁边的摊子,“那摊主说,这么哄媳妇好使。”
“您可别,我一个妾室,哪里担得起您媳妇二字。”
云卿笑着瞥了他一眼,而后抱着两盏河灯,走到河边。
先是双手合十,闭眼默念着什么,而后睁眼,将一红一绿两盏河灯飘荡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起身眺望,目送它们轻快飘远。
有风吹过,云卿轻颤了下。
康熙帝从后抱住她取暖,顺势将下巴枕在她颈窝上,“喜欢江南吗?”
云卿侧头靠向他,“喜欢的,这里的一切都仿佛轻轻软软的,好像生活在桃花源一般。”
耳边,男人忽然温声道:“那以后,朕带你来江南定居,可好?”
云卿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他:“当真?”
“再给朕三年,等胤礽满十五岁能亲政了,朕便带你来此归园田居。”
康熙帝捏了捏她的鼻尖,“朕那时同你说,想同你长相厮守,可不只是嘴上说说。”
“……好,好呀。”
云卿记得,那是年前的冬日,当时外邦使臣进京朝拜,阿骨打小王子当时正在她宫里。
那是时隔五年,康熙帝再度踏进闻水汀之际。
“前朝后宫,都是朕的责任。朕不能荒废政务,也不能为你遣散后宫。”康熙帝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又忽而话锋一转,挑眉戏谑道:“但朕可以早点将这担子,转嫁给儿子啊。”也算是对前世今生的一份弥补吧。
“那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游山玩水,嬉戏人间。”
说话间,云卿不禁喉头哽咽,眼眶忍不住地酸涩热泪。
原以为在他心里,江山才是重中之重。
而现如今,他竟是真的愿意放下江山,与她长相厮守。
而且她心心念念的前世遗憾,他也尽可能地帮她弥补了。
心里,怎么能不感动呢?
岂料,某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理直气壮道:“那可不成,朕与你的二人世界,要胤祾那臭小子作甚?”
云卿:“……”
呵呵!
有时候,感动也就是一瞬间的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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