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心疼地无以复加,他的公子如何受得了这份苦。


    “好生养着吧,端午你也不要太担心,二庄主体魄强健会很快康复的。”见端午神情低落,谷雨安慰道。


    *


    清晨的阳光透过竹帘透了进来,屋内有了光亮,苏白睫毛轻颤,艰难转醒。


    一动之下扯动伤口,顿时便是一阵剧痛,眼冒金星,冷汗直淌,他下意识运转内力抵抗疼痛,惊喜地发现原本消耗一空的气海,此时竟已充盈如初甚至更胜往昔!


    这是怎么回事?


    不止内力运转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甚至内力中隐有生机蕴含,每运行一周天浑身疼痛都减轻了不少,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么。


    难道他竟然突破了逍遥游第五重,春风?


    定是这段时间他屡屡将内力消耗一空,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才有所突破。


    一股喜意瞬间充满了整个胸膛,师父曾说逍遥游心法只要练到第七重逍遥,便能为人重塑经脉气海,届时师兄的内力定能恢复。


    端午端着水盆进来打断了苏白翻飞的思绪,“公子您醒了!”


    端午激动地笑了出来,“公子您居然这么快就醒了!大夫昨晚还说您至少得昏迷三天三夜,您这次伤的也太重了呜呜呜。”


    “还好。”苏白笑了笑,“看着严重而已。”


    师兄内力全失,饶是流光锋利如刃,终究也只是外伤。


    “就是辛苦你了。”


    端午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端午不辛苦,倒是公子您,您武功早已不在庄主之下,您又不欠他什么,你何苦非要待在逍遥山庄,咱们回家吧?”


    苏白抬眸冷冷瞥了一眼端午,“端午,你若再这么说,就不要待在我身边了。”


    “本来就是,公子您自小在家也是被夫人娇宠着,这天临城您几乎是横着走,何苦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庄主他究竟有哪点好值得您这样!”


    “二庄主,方无计求见。”一道恭敬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端午,让他进来。”说着挣扎起身侧躺在床上。


    端午哪怕不甘愿,却也不得不听从苏白的吩咐,走到外间打开门,“方堂主请进。”


    “苏小子你这是怎么了!”上官泰雄厚的嗓音在清晨的竹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方无计和上官泰一道而来,一进屋便看见苏白只穿了素白中衣侧躺在床上,俊美脸庞毫无血色。


    方无计心中大概有个猜测,上官泰已然幸灾乐祸地笑道:“这偌大的九溪山,能把你伤成这样的怕是只有陆逍侄儿了吧。”


    苏白嗓音依旧冷淡:“上官堂主如今已是我逍遥山庄之人,当唤一声庄主。”


    苏白虽然侧躺着,眉目间却是不怒而威,上官泰心神一凛,很快又不以为然,是谁前两日还口口声声说,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自己还不是对陆逍言听计从,被打成这样还毫无怨言。


    方无计躬身道:“属下今日来,正是要请示二庄主,该如何安排上官堂主及万合门?”


    “入庄的机关密道可带上官堂主熟悉过了?”


    “已经熟悉了。”


    “万合门自然是并入庄内,成为继青莲堂之后的第四堂,就叫万合堂,万合堂弟子打散编入四堂,万合堂四位旗主,两位由上官堂主指定,两位由方堂主指定。”苏白声音虽然虚弱,说话却很是有条不紊。


    方无计登时大喜,“多谢苏庄主。”心思已经飞到该他提拔谁成为旗主了。


    上官泰本以为自己能继续统领万合门,没想到门下弟子竟会被如此打散,不由有些落寞。


    苏白示意端午去柜中取出一物,“上官堂主,这是我逍遥山庄的堂主令,之前共有三枚,这是第四枚,如今便交于你。”


    上官铁剑接过令牌,掂量了下,竟然是纯金的,中间是个烫金大字“堂”,不由又叹了一声。


    苏白笑道:“苏某望同上官堂主携手,共拒唐家。”


    上官泰感叹道:“当初唐家让这锦州的所有门派,都送一名女子去唐家联姻,所幸当时陆大哥和我都没有女儿,否则现在还要处处掣肘。”


    方无计也附和道:“哎,所幸当初唐家势力还没有现在这般壮大,否则便直接向各门派要质子了。”


    “唐家现在已今非昔比,唐家三爷是现任的锦州安抚使,年轻一辈更是能人辈出,尤其是他们的大弟子唐忱——”说到唐忱时上官泰神色一顿,立觉失言,他可是知道陆逍少时和唐忱情谊深厚,可惜后来唐忱背叛了陆逍。


    苏白一脸云淡风轻:“上官堂主说的是唐敛吧,他这个安抚使不过是个虚职,上有知州统领一州军政,下有通判行监督之权直达天听。退一万步,就算唐敛当真能调动一州兵马,他敢调,敢打么!若他当真敢,两年前也不会用那种卑鄙手段来对付逍遥山庄了。”


    上官泰神色一顿,“二庄主对朝廷的事倒是了解。”


    方无计道:“我们逍遥山庄所辖商铺如云,每年给锦州上交税贡都够全州一年开支,恐怕唐家对此也极为眼红。”


    苏白神情冷傲:“唐家若敢再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两位庄主天纵奇才,是山庄之幸。”方无计这番话真心实意。


    两年前唐家来犯,老庄主和庄主夫人双双遇害,是陆逍重伤唐家老太爷,为山庄赢得喘息之机。陆逍自那时起便闭关练武,山庄的大小事物都由苏白掌管。他们三位堂主本以为苏白年幼,无知,谁料处理俗物竟游刃有余,进退有度,颇有大家公子之风。


    苏白露出一抹微笑,“上官门主只要忠心,山庄定不会亏待你,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武功秘籍,任君选择。”


    “反正我都已服下血竭丹,只能同山庄共进退。”上官泰不无嘲讽地说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试过那恐怖的血燃丹。”


    “你竟服了血竭丹?”方无计心中一凛,庄主当真是手段狠辣。


    上官泰神情突然严肃,“既然要共同对付唐家,属下有一事想要请教二庄主。”


    “请说。”


    “三个月前是谁袭击了山庄,导致仇护法身亡,天蚕甲被盗?”


    方无计瞬间竖起了耳朵,当日禁地之中发生何事只有陆逍和苏白两人知道,就连他们三位堂主都是毫不知情。


    “老夫只是想知道,山庄的敌人还有谁?”若说是唐家他丝毫不信,以唐家的能力,还做不到在机关重重的山庄内杀人,否则当初也不用让严松把老庄主骗出山庄。


    “此事还在调查,待查清了自会告知各位。”


    “两位请吧,我想休息了。”苏白眸中沉静如水,极平淡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虽被拒绝,上官泰此时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竹帘半卷着,冬日的阳光斜斜洒在床头,床上的少年面色苍白越发脱俗出尘,却因为受伤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之前从未见过的脆弱。


    眼前的人,武功之高,处事之沉稳,心性之坚毅,都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相处越久,他就越会容易忘记,眼前这个哪怕重伤虚弱却仍风姿如玉的人,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直到出了竹屋,上官泰才忍不住问道:“方堂主,这苏白一直都这么,嗯,目中无人么?”


    方无计本看不上上官泰,可此时也忍不住低声附和道:“二庄主从八岁入庄时便是这样了。”


    上官泰很是吃了一惊,有些好笑地想到,一个八岁的孩童这般傲气是什么模样,“二庄主也是被山庄捡回来的孤儿么。”


    “不清楚。”方无计话虽这么说,却想起了苏白刚入庄时的模样,哪怕年纪尚幼,周身气度已非他们这些草莽能比。


    “不过他确实有傲气的资本。”上官泰感叹道,方无计不由也叹了一声。


    上官泰神思一动,突然想到这方无计莫不是也在苏白手底下吃过亏,想到这儿心情不由好了起来。


    “你们公子同你一样也是孤儿吗?”上官泰看向出来相送的端午。


    端午茫然地摇了摇头。


    上官泰继续问道:“你不觉得你们公子这气质更像是那京都天临城中的贵公子,同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格格不入吗?”


    端午心中警惕,面上却越发茫然地摇了摇头。


    上官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这江湖中人,谁会在腰间戴个玉佩,打起架来多碍事,还有你看看这江湖中人谁身边会带着像你这样的……书童?老夫好歹一门之主,连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


    端午:“……啊?”


    公子一直都戴着玉佩,还有他一直都是这么跟着公子的呀。


    看着端午一脸茫然,上官泰顿时泄了气,“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端午像是如梦初醒般说道:“原来上官前辈是在意这个?万合门没钱养不起书童也不是您的错,万合门买不起玉佩也不是您的错,您不用往心里去。”


    上官泰顿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却不得不承认端午说的确实没错……


    送走两人后,端午急匆匆地奔回屋里,问道:“公子,您服了血燃丹是不是?”


    苏白淡然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仿佛服的只是寻常补药。


    “庄主为什么要这样对您?”


    “您为什么不反抗?您为什么要服下?这样您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受制于庄主?”端午声音一句比一句高,语气一句比一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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