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苏彤也没说一定要纠正婆婆, 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她的本质面目还是会看透的。

    为了防止自己很快被看透, 苏彤勤快出门上班了。

    昨天把毛线拉走了几箱后, 店员小妹已经开始不安,今天看到苏彤, 立刻问她,关店大计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

    关店大计……这话一听久知道是苏彤对店员小妹说过,小妹才会这样问苏彤。

    不知为何, 听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苏彤竟然很想笑。

    也就她, 能把店铺倒闭说的那么高大气。

    她把从家里带来的云姨亲手做的肉包子递给小妹,没有回答,却是说:“先吃点东西。”

    苏彤自从发现店员小妹家里条件貌似不怎么好, 经常没早饭吃后,只要上午过来店里,都会给她带点吃的。

    小妹刚开始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的, 渐渐的也能坦然接受了, 边咬着肉包子边又问了遍刚才的问题。

    “既然是大计, 当然是得一步步来, 店哪能说关就关的。”

    小妹嘴里塞满了肉包子,脸颊咕咕,面露迷茫。她十五岁就出来打工,已经干了三年了,店铺不就是生意不好时说倒闭就倒闭的吗?

    “我的店铺和那些妖艳货色不一样。”

    “耀眼货色?”小妹更迷茫了, 她也没觉得自己干过的那些店铺多耀眼。

    苏彤想自打嘴巴,差点教坏孩子。

    “我这是自己的铺子, 不用交租金,就算不挣钱,亏损的也不算大,所以在没想好下一步要干什么之前,不妨碍继续开着。”

    相比其他租人铺子开店的人来说,她却是只是损失一点人工和水电费。所以她觉得还好,就当是交学费学习创业了。

    也就她家点小妹单纯,换做别个有心机的,看到店里这个情况,不得为自己事先谋划谋划,哪还可能继续安稳在这上班。

    也正是因为想到这个点,所以苏彤觉得,自己也得为这个忠心耿耿的傻小妹负责。不能说不干就不干。

    聊天中,进来来了两个客人。

    小妹连忙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热情招呼客人。

    经过这两个月调、教,小妹的嘴是越来越会忽悠人了,呸,是招揽客人,都已经不怎么用她操心了。

    苏彤伸着懒腰来到门口,已经九点多了,街上人也慢慢多起来。

    她打量着哪类型的店铺这个时间段会多认识些,于是继续往前走。顺着人流走下来,不知觉竟然走到百货公司附近。

    如果只是这也没什么,她是中国人,走在祖国土地上有何不可。

    可就是巧了,就在这里,她竟然和准备结婚的叶玲玲撞上了。

    两人也说不上熟,但对彼此却是印象深刻。

    两人很有默契,都没有要深入聊天的打算。

    苏彤冲她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也叶玲玲颔首回应,敷衍不失去礼貌问了句:“这么早出来买东西?”

    如果她能事先预料到就是自己多嘴这一句会发生后面的事,她一定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

    苏彤也不想多解释自己就是闲逛逛到这里,没什么买东西的念头。

    这问题不重要,可如果要解释,两人势必要聊上一会。所以她沉默。

    就在两人都准备走之际,更凑巧的事来了,叶玲玲的母亲过来了。

    苏彤果断当没看到,想赶紧离开,叶母却喊住了她。

    比起上次,她看上去更加红光满面。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叶母看到苏彤很意外,不过更高兴,根本不给她逃离的机会,还没走近就冲她嚷。

    “我早上才给你婆婆打了电话,她跟你说了没?”

    苏彤微笑点头,心里知道一时半会走不了了,不挣扎了。

    “那就好,记得要来,一定要来和你婆婆来参加我们玲玲的婚礼。”叶母笑得别提多春风得意,大有憋屈了几年,终于扬眉吐气之意。

    苏彤很看得开,吃酒席这种事,对她这种喜欢吃的人来说本来就是好事,何况叶家这种家世,喜宴肯定不会差。故而她并不介意,点了点头。拒绝肯定被被拉着说训的。

    叶玲玲估计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干,面色有些尴尬。不过都已经说出口了,她也不可能当场说母亲。

    苏彤看着,心说,果然,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待苏彤走远后,叶玲玲立刻不装了,问母亲:“你怎么还特意邀请她?”

    “有什么不行?当初陆一诚二婚,陆家还专门给我们派了请柬。”不过她气不过,没去,也没让丈夫去。

    叶玲玲好累,也不想跟母亲争了,都已经说出去了,难道还能要人家别来不成?

    好烦躁,看来那天她必须要将自己收拾的十二分好看才行。

    想到这,她催促母亲走快些,得挑多几身好看的衣服和首饰结婚那天穿。

    而在外头转了一圈的苏彤再回到店里,见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便提前回家。

    回到家,自然不可避免要和婆婆说起在百货公司附近遇到叶玲玲母女的事。

    “任冬梅亲自跟你说了?”

    任冬梅,叶玲玲母亲的名字,陆母也是急了才会连名带姓唤别人全名。

    “嗯。”苏彤笑,扫视了眼屋子,发现奶奶和敏儿还没回来。

    陆母听后长叹了口了气,有些认命道:“看来天意如此。”

    都让任冬梅亲自遇到苏彤了,可不就是天意。

    苏彤劝婆婆别介意,甚至还大言不惭:“不是我自夸,天底下就没几个人能比我更幸运,能遇到一个有二十多间铺子的婆婆。自信点,这场攀比我们稳赢。”

    这话直接让陆母听笑了,怎么有人能将这些话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听上去还那么舒服呢。

    开解好婆婆,苏彤不想在屋里坐着,便说出去找奶奶和敏儿。

    大院空气好,经历了一个严冬的几十年老树也很多开始发新芽了。

    如此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看了会让人心情很好。

    苏彤在院子转了半圈,终于看到了奶奶和陆敏。

    不怪这个点还不回家,原来和同龄人聊的不亦乐乎。

    苏彤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担心打扰到几个老太太聊天。

    不过有个老太太眼尖,已经发现了她,对陆老夫人说:“你孙媳妇估计来寻你了。”

    陆老夫人转过头,看到真是苏彤,笑得格外开心。

    好了,不用犹豫了,苏彤笑眯眯上前。

    她也不认识这几个老太太是谁,年龄差距摆在这,她一律叫奶奶就是。

    一个老太太笑着对陆老夫人说:“没和你孙媳妇接触过,没想到是这么个落落大方有礼貌的。”

    陆老夫人骄傲哼了声,说:“接触过你会发现,她好得不得了。”

    被陆老夫人如此夸赞的苏彤挺不好意思,不过脸不红气不喘。

    虽然夸的是她,但倍有面子的还是奶奶啊。

    老太太们聊天的话题,确实是苏彤这种小年轻插不进嘴的,她就在一旁逗陆敏玩。

    小孩子有人陪她玩,更高兴了。穿着厚厚的袄子,像只小企鹅一样在小道上跑。

    苏彤看着可爱,便也跟在她后面逗。

    如果当年她能如愿养只可爱的小猫咪,怕也会这么快乐吧。

    几个老太太看着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还有愈发开朗的陆敏,不禁对陆老夫人说:“你们当初那个决定是对的。”

    陆老夫人生怕她们说错话让苏彤不高兴,急忙红了脸说:“什么当初不当初,可不要胡乱说。”

    几个老太太活到这个年纪,也都不傻,知道陆老夫人不想她们提,便笑呵呵转移了话题。

    聊了会天,又有个人朝这边走来,年纪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

    陆老夫人笑着对其中一个老太太说:“你的儿媳妇来找你了。”

    在其他老太太的羡慕眼光中,这个老太太却是叹了口气。

    那人走近,还没开口,叹气的老太太就说:“行了,我知道,一会就回去吃饭。”

    儿媳妇笑了笑,说她:“怎么要吃饭还愁眉苦脸的。”

    不过意思传到了,她也不想里下来听这群老太太聊天,笑了笑就走了。

    临走前还好奇看了苏彤这边,不知道陆家这个孙媳妇怎么做到在这群老太太眼皮底下也如此怡然自得和孩子玩。

    儿媳妇走远后,老太太忍不住和其他人抱怨,其实主要是向陆老夫人。

    “还是羡慕你只有一个儿子,只有一个儿媳妇。我们家两个儿媳妇,真是稍微说错一句话,她们就觉得我偏心。”

    都是同一个大院的,家里什么情况旁人多少了解一二。

    老太太家的两个儿媳妇并不差,只是有妯娌的都知道,再怎么脾性好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也都会有摩擦。这些小摩擦也并无上大雅。

    陆老夫人笑道:“得了,你也别说出来讨骂了,逢年过节就属你们家最热闹了。”

    “热闹?”老太太真是有苦难言,她生了两个儿子,儿子又生了两个孙子,一屋子望过去全是男的,真是看着都头疼,哪里还会觉得热闹。

    “一屋子都是男人,嘴巴也不甜,还比不上你们家阿彤呢。”

    “哪可能啊,你也别说这些话来让我开心了。”陆老夫人虽然这么说,笑得却是格外得意,显得这话格外不由心。

    老太太看穿,轻哼了声。也不聊了,拍了拍裤子的灰尘站起身,对其他人说:“我回去吃饭了,省的一家子都在等我。”

    这语气,说嫌弃谁信呢。不回家还不能开饭,就这家庭地位,搁谁家也没几个。

    开了这个头,不一会其他老太太也陆陆续续回家了。

    因为陆敏还不想回,陆老夫人继续坐着看她玩。

    苏彤佩服小孩子的精力旺盛,她不过陪着玩了一会就累了,走到陆老夫人旁边坐下。

    “奶奶,刚才那个过来喊老奶奶吃饭的,是张家的小儿媳妇吧。”

    “嗯。”陆老夫人点头,苏彤向来不怎么主动聊大院的其他人,怎么今日突然问起,更让她诧异的是,竟然还记得是张家的,她不禁问:“怎么了?”

    苏彤嘿嘿笑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62章

    大院这帮老太太, 没事就喜欢聚在一起打牌聊天,要说这大院里哪家有什么事,必然是她们最先知道的。

    苏彤不是那种嘴碎的人, 对别人的事也不好奇, 特别是很可能不是太好的。以她并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真正想说的。

    不是说要瞒着奶奶,而是怕奶奶和其他老太太聊天中, 一个不慎讲了出去,成为了那个散播者。

    有些事,哪怕你说的是事实, 也并不不会被待见的。

    所以苏彤转移了话题:“张家老二是不是前两年也辞职下海做生意了?”

    “可不是。”陆老夫人以为苏彤是好奇这个, 一下子被带偏了话题, 一脸骄傲道:“还不是看我们一诚开厂子挣钱了。”

    她知道的,大院里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羡慕他们家一诚开厂挣钱了。只是眼红归眼红,到底是没几个有一诚的魄力, 敢放弃铁饭碗去做生意。

    做生意这种事,虽然能挣大钱,但也可能赔得个底朝天。

    张家老二也算是第一个, 在看到陆一诚挣钱后, 豁出去辞去了畜牧局的工作。

    “虽然比不上我们家一诚, 不过四十岁敢辞职下海做生意, 张家老二确实也挺好胆量的。”

    苏彤点头,四十岁敢放弃安稳的生活寻求改变,可不是挺有胆量的。

    也正是有胆量,才干得出那样的事。想到这里,苏彤多少有些不屑张家老二这样的人。

    这个满是机会的黄金时代, 又有多少人能在飞黄腾达后保持初心?甚至,又有多少人甚至都还没飞黄腾达就失去了本心。

    人性经不起考验, 特别是男人的。

    时间不早了,估摸着云姨应该做好午饭,苏彤没让陆敏继续玩-

    晚上,陆一诚下班回来,敏锐的他很快察觉到今日妻子对他没有平时热情。

    但接连试探性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哪里不妥。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一家人都在,他也不好细问。

    直到看电视的间隙,母亲说出今天叶玲玲母亲打来电话,邀请她们去参加婚礼,他才恍然大悟。

    心底的小烦躁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窃喜。

    原来妻子今天的冷淡,是因为叶玲玲。

    放下心来的陆一诚,打算晚点两人上楼后,再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虽然他也不知道要解释什么,不过他是男人嘛,自然是要大度些的。他无比庆幸,过去和叶玲玲几乎可以说没接触过,不然只怕会惹得妻子更不高兴。

    和陆一诚一直走神不同,苏彤几乎是在聚精会神看电视剧。虽然她今晚因为张家老二的事有些迁怒到陆一诚,但真正让她不想搭理他的,是中央台正在播《封神榜》。

    她本来和之前一样,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看的,谁知道看了十来分钟就彻底沦陷进去了。

    所以婆婆和其他人在聊什么叶玲玲婚礼的,她真没听多少,注意力都在电视剧上呢。

    电视剧播完,苏彤还有些意犹未尽,已经迫不及待盼着明天晚上了。

    这才是真正的追剧的感觉。

    在这个网络不发达的时代,她才明白到电视机于一个家的意义。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制作虽然还称不上精良,但剧情没有注水,演员也兢兢业业表演的电视剧,幸福指数能多几十个点。

    电视剧播完了,苏彤也能分点注意力去听婆婆她们在聊什么,叶玲玲三个字立刻窜入耳。

    听了一会,她已明白大概怎么回事。

    放着这么好看的电视剧不好,说这些,苏彤替她们惋惜。

    所以,她很煞风景说了句:“今天的新电视剧好好看哦。”

    陆老夫人和陆母心思并没有在电视剧上,所以对剧情并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只记得穿得都挺露的,所以都不怎么好意思看,拼命找话题聊,拼命拉着坐在客厅的唯一男丁陆一诚聊。

    她们都做到这样了,苏彤看完竟然还主动聊起这话题,两位长辈都生出几分无力感。

    而陆一诚听来却是,她果然不怎么想听她们说叶玲玲,故意提电视剧打岔。

    “是吗?呵呵,好像都差不多。”陆母应的敷衍,说完赶忙又问她在百货公司附近遇到叶玲玲母女的事。反正只要能转移话题就行。

    “就说让我记得一定要和你去参加婚礼,没说别的了。”苏彤以为婆婆是要她重述给陆一诚听,不咸不淡回答。

    呵,男人,谁知道哪天会变坏。

    陆一诚听后却是觉得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她果然不怎么想提。

    唉,别看她平日里看着没心没肺,这种事到底是大方不起来。

    不想谈就不谈吧,他又不是那种喜欢让妻子堵心的人。

    “如果你不想去,就不去,不用管叶家人怎么看的。”陆一诚霸气开口,他们又没有非要和叶家交好的必要。既然嫁给他,他自然是不可能让妻子去受那些无所谓的委屈的。

    他想了那么多,谁知道苏彤却愣愣看着他,问:“为什么不想去?”

    已经想岔得太远的陆一诚,听到这话也愣了愣,不是很敢相信问出:“你想去?”

    苏彤点点头:“叶家唯一的女儿出嫁,酒席肯定不会差。”

    这话出来,不仅陆一诚沉默,一直为此事心堵着的陆母也沉默了。

    母子两人此时想的都差不多,都在暗笑自己想得太错了。

    特别是陆一诚,如果她并不是因为叶玲玲的事,又是为了什么对自己这样?

    好在按习惯,电视剧看完后,长辈们会回房睡觉,苏彤也差不多该上楼了。

    果然,聊了一会天,陆老夫人和陆母就相继回房了,苏彤也上了三楼。

    当她准备拿衣服去洗澡时,陆一诚喊住她。

    “我们先谈谈。”

    苏彤以为他有正经事和自己谈,两人转去客厅。

    三楼的客厅,都差不多成摆设了。

    不过即使很少用,家具地板也几乎是一尘不染。

    在干净这方面,苏彤有着很高的上限。

    “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苏彤等着陆一诚和自己说正事呢,谁想到听到的却是这句。

    她不解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你今晚怎么对总我好像带了点……”陆一诚想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说‘敌意’称不上,说‘冷淡’太矫情。

    “我对你怎么了?”苏彤糊涂了,她也没对他怎么样呀。

    “平时我回来,你都会笑眯眯和我打招呼,问我今天工作辛不辛苦,但今天没有。”陆一诚直接点明。

    “哦,这个呀。”苏彤一笑,随后叹了口气:“今天在院子里玩的时候,看到了张家老二的媳妇。”

    “所以?”陆一诚不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苏彤瞪了他一眼,帮他回忆:“还记得那次我们去看电影,在咖啡厅看到了什么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是他和苏彤第一次去看电影,那天发生的点滴,他都能清晰回想起来。

    那天他们看的是下午四点的电影,因为到的比较早,就在电影院附近新开的咖啡厅喝了杯咖啡。

    结果没想到,在那里看到了张军,也就是苏彤口中说的张家老二,和一个年纪比自己小至少一轮的女子在一起,举止亲密的不像普通朋友。

    因为从张军那边看他们这边是视觉盲区,所以张军并没注意到他们。

    陆一诚看到张军在外头和陌生女子这样动手动脚,心里无比挺反感的,忍不住和苏彤说了。

    苏彤当时听到后先是面露不可思议,随后注意里便一直在张军那边,将他完全冷落在一旁。偶尔聊几句,也都是问和张军有关的。

    直到张军和那女子离开了咖啡厅,苏彤的注意力才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两人越看越清楚,张军和那女子关系绝对不简单。所以这事两人很有默契没和第三人说过。

    并不是有心要帮张军隐藏,而是这种事后果一旦严重起来,搞不好家破人亡。

    妻子突然说起这个,难道……

    陆一诚问她:“你和张家老二媳妇说了?”

    问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

    阿彤就不是那种嘴碎的人,而且她这个人怕麻烦,这种事说出去一旦传开,张家人肯定会找她麻烦的。

    果然,苏彤立刻说:“我当然没说,就算今天遇到张家老二媳妇,也一句话都没跟她聊。不过是看到她,想起来那天的事而已。”

    说实话,这事身为旁人不好过多议论,但是同身为女人,见到了受害人,她会产生一种间接帮凶的负罪感。

    嗯,陆一诚清楚了,只是……

    “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关?”说了那么多,陆一诚还是没明白,那天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妻子为什么会对他突然生出几分不满?

    苏彤也面露不解:“怎么会跟你有关?”

    “跟我没关,为什么今晚我回来,你对我是这个态度?”

    苏彤懂了,笑了。

    “张军这种男人,兜里有点钱就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让我想起那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再加上看到了张军媳妇,多少有一种帮着狗男女隐瞒的负罪感,所以心情有点受影响。”

    听完这话,陆一诚有一种收不出的无力感。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开解妻子:“你不用有负罪感,其实仅凭那天在咖啡厅看到的,并不能判断事情的全部真相。”

    苏彤知道是这个理,但是举止已经如此明显了,张军还能洗白不成?

    呵,男人。

    她今晚不想看到陆一诚了。

    谁知道陆一诚的话并没有说完,继续往下说道:“……我们以为张军媳妇可能不知道这事,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她完全知道,只是选择了家丑不外扬?”

    苏彤点头,也不排除有这汇总可能,毕竟有些女性的隐忍是超乎你想象的。

    “再则就是,假使她不知道,即便你告诉她了,她会感激你吗?还是怨恨你破坏了她家庭表面的和谐的可能性更大?”

    苏彤再次点头,陆一诚这话分析的非常对。上辈子在网上也看到过不少案例,发现闺蜜的老公出轨,将这情况告诉闺蜜,结果夫妻闹了一顿后和好,反而将说出真相的闺蜜视为仇人。

    “当然,如果你想告诉张军媳妇,也是对的。张军干出这种违背道德法律得事,坐视不理就是纵容。不过还是交给我吧,这事我来处理可能会好一些。”

    至少有麻烦也不会让妻子承受太多。

    苏彤好奇:“你怎么处理?”

    她以为陆一诚会想出什么好办法,结果却是说:“找个机会直接问问,那天在咖啡光和他一起的是什么人呗。”

    苏彤笑了:“你这方法还真是简单除暴。”

    不过仔细琢磨,这反而是个好方法。

    咱也不直接说张军在外头找女人,只是就事论事。只要张军媳妇不是傻子,必然会去问清楚丈夫。

    她笑自己将事情想得太过于严重,复杂化了。

    陆一诚是个执行能力特别强的人,没过两天,就在和苏彤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和也出来散步的张军夫妻两‘偶遇’。

    打过招呼聊了两句,陆一诚就顺嘴提到了。

    “好久没见过了,上次和阿彤在带你影院咖啡厅喝咖啡,倒是遇见了,不过你当时正和一女士在一起,便没过去打招呼。”

    张军听后脸色大变,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哦,真是巧,那天我跟一个普通朋友刚好去那里谈事情。”

    整个过程,张军妻子的反应则只是轻轻拧了拧眉。

    陆一诚颔了颔首,和苏彤继续散步。

    走远后,苏彤说了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陆一诚脚步一顿,认真和她说:“我不骗你。”

    不知为何,这样的话说出来鬼都不信,但是从陆一诚嘴里说出来,却是有了几分信服。

    “阿彤,我不骗你。”陆一诚又一脸认真重复了一次。

    纵使是苏彤自认‘铁石心肠’的人,在面对这样的陆一诚,也忍不住心一颤。

    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嗯了声。

    好奇怪,经过这翻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对话,两人间的气氛好像变了。

    本来是陆一诚注意到张军夫妻在院子里散步,两人临时出来演戏的。但这会,真有点两人特意出来走的意思。

    可能是这样的感觉太过美好,陆一诚不舍得结束,并没有提要回去。

    而苏彤,因他这句话有些昏头,一时之间也忘了要回去。

    两人放缓了脚步,慢慢在院子里走着。

    不管是周遭的花草树木,还是微微拂面的微风,今日的存在感似乎都有些低。

    苏彤能感受到的,是身旁陆一诚散发的强大的压迫感。

    这也就算了,甚至此时此刻,脑海里想着的,也是和他有关。

    她有些心烦意乱,下意识挠了挠脖子,却摸到了他送自己的金项链。甩了甩手,又晃到了他送自己的金镯子。

    这人似乎对投她所好这事非常乐在其中,而自己对他,就送过一次围巾。

    他为什么就不会觉得不公平呢?他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回报那么少。

    这人的心胸就这么宽广吗?

    苏彤想着,并不自觉侧过头打量他。

    一而再,她本人却是并没注意到。

    在再一次被她打量时,陆一诚笑道:“怎么一直看我?”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这短短的一路同行,他头一次真真切切觉得,他和阿彤之间有些不一样了。

    很奇怪,这感觉来得如此突然,毫无预感。

    可这感觉很美好,美好到他愿将这一切称之为,突如其来的欣喜。

    被厚厚的乌云遮住的月亮,终于开始慢慢一点一点露出来,好像将这夜晚照得亮堂了些。

    至少苏彤是这么认为,她看着陆一诚,他那和自己对视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透彻,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

    突然,他笑了,看了看头顶的月光,对她说:“阿彤,月亮露出来了。”

    是啊,月亮露出来了。

    一定是这样的夜色太撩人,所以她才会生出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慨。

    苏彤正昂头看着挂在夜空的月亮,忽然,月亮变成了陆一诚的脸。

    两唇相碰的那一瞬,似有一道电流自她胸口直涌上头顶。

    陆一诚只是浅尝,松开她之际,说了句:“我把它留到一会之后。”

    苏彤哪能不明白,刚才那道在她身体乱窜的电流又回来了。

    铁血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仍有些不敢相信,陆一诚竟然在公共场合亲了自己?

    没人比她清楚,他是多么自控又节制的人。

    刚才那样做,说彻底失控也不为过。

    苏彤抬手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深吸了口气,说:“回去吧,封神榜快开始了。”

    陆一诚嘴角本一直噙在嘴角,听到这话微扬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她怎么能这样都还记得要看这部电视剧?

    今晚他要认真看看,这部电视剧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

    两人结束了短暂的散步,急匆匆赶回来看封神榜。

    不管刚才在院子里多么心乱如麻,多少情绪心口翻涌,电视剧一开始全都没了,苏彤满心满眼都是剧中人物。

    陆一诚更加不满了,带着审视,不对,近乎审判的目光看电视剧。

    不过看完一集,他没那么心堵了。

    电视剧确实好看,阿彤这样单纯,抵挡不住这么吸引人的剧情也太正常了。

    好在电视剧再好看,也有结束的时候。

    接下来,当然是属于他们夫妻的美好时光。

    苏彤很快记起,晚上在院子里,陆一诚说的‘留到一会之后’。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晚上在院子里的那些美妙情愫铺垫,今晚的苏彤,在夫妻这件事上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但她太累了,没多余的精力去细品为什么-

    凌晨五点。

    向来一觉到天明的苏彤却在这个点醒了。

    陆一诚在旁边睡得香甜。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睁开眼时,他还在旁边。

    适应了房间的黑暗后,她轻轻掀开被子摸起身。

    才站稳,随着啪一声,陆一诚那侧的床头灯就亮了。

    苏彤先是微微惊讶,随后问:“我吵醒你了?”

    “没有。”是他向来浅眠,陆一诚问苏彤:“你要做什么?”

    “想喝水,有点口干。”说这话她不自觉脸颊发烫,其实睡前就已经有些口干,不过太困了。

    既然不是小解之类的,陆一诚便让她躺回去,自己起身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苏彤实在太渴了,接过后咕噜咕噜喝了半杯。

    陆一诚打趣她:“瞧把你口渴的。”

    苏彤却是幽幽看了他一眼,无声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陆一诚也觉口感了,看着杯子还剩一点水,便全喝了。

    苏彤嘴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心里却是说,还真是不不嫌弃她。

    再躺回床上,两人并没有之前的困意,便有一句没一句聊天。

    闲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又绕到了张军上。

    苏彤回想着张军媳妇听到那话时的反应,对陆一诚说:“看张家老二的媳妇的反应,总觉得他好像并不是很意外。”

    男女有别,陆一诚并没有注意张军的媳妇。

    他问妻子:“什么反应?”

    苏彤想了想,说:“总感觉太淡定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别的妻子在听到丈夫和陌生女人喝咖啡会是什么反应。”

    “不想别个,若是你呢?”

    “我?”苏彤认真思考起来。

    若是以前,她肯定二话不说,找律师了解如何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但现在……肯定也会这么干的,但这么想之余,又还多了点别的复杂情绪。

    她想的认真,没发现自己歪着头的同时,有几缕脱缰的长发飘进了陆一诚脖颈。

    酥酥痒痒,陆一诚眼眸忽然暗了暗。

    “想睡了吗?”

    这话题转太快,苏彤下意识摇了摇头。

    下一面,她整个人就受控于他。

    唉,男人。

    原来问她想不想睡还有这意思。

    人世间最幸福的事之一,可能便是这忽然醒来的凌晨,在你心坎之人就陪伴在身侧,赶走你心中可能陡然生出的寂寥。

    陆一诚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其实也有过那样的凌晨。

    幸运的是,以后不会再经历了。

    第63章

    谁能想到啊, 邻居张军出轨,却让苏彤和丈夫感情大增。

    这逻辑弯转的,不是当事人, 她都不信。

    唔, 说大增也许夸张了些,小增吧, 小增是肯定有的,增的让人心情愉悦。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没对比没伤害,有张军这样一个渣男在旁, 衬得陆一诚这样的男人格外珍贵。

    不过她没和奶奶和婆婆说, 这事她们竟然知道了?

    这日, 吃着早饭的时候,陆老夫人和陆母你一言我一语,在苏彤面前说着张军的事。

    什么人面兽心, 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等等, 一个个不带脏字的骂人话语从两位长辈嘴里蹦出来。

    “你们, 从哪知道的?”苏彤还想着, 是不是张军做的丑事已经在大院传开了。

    婆婆却气呼呼说:“刚才一诚说的。”

    刚才?那就是吃早饭的时候了。

    陆一诚竟然会和长辈说这种事?她唯一能想到的是说漏嘴了。

    苏彤问:“怎么突然会说到这个?”

    陆母心口那口气还没散, 只要是原配,听到男人和别的女人有染这种事,十有八、九都是会生气的。

    气呼呼说:“起先是你奶奶说,张家那老太太昨天和她无意中说起,她家也辞职下海做生意的二儿子, 闲聊之中提过一嘴,说想和我们一诚做生意。一诚突然气呼呼说不跟这样的人合作。”

    追问之下, 很自然就问出了。

    原来是这样,苏彤懂了。陆一诚这是避免近墨者黑。

    陆母继续说:“哼,什么无意中说起,怕就是故意到你奶奶跟前说的。”

    听到这话,陆老夫人面露几分不好意思,咬牙切齿道:“谁能想到张家老太太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这样的歪心思。”

    “千年狐狸听过没?有的人越是年纪大,越是心思深。”陆母很少这样说人,特别是这样厌恶的语气,可见她对男人背叛家庭这事有多么厌恶。

    苏彤温柔看着婆婆,眼里藏着几分心疼。

    有的伤害深不管你怎么以为放下,其实已经烙在了骨子里。

    陆老夫人附和着儿媳妇的话:“可不是,我以后也不和张家老太太玩了,省得近墨者黑。”

    近墨者黑这词,是她刚才才从孙子嘴里听到的,现学现用了。

    苏彤听得笑了,都说老顽童老顽童,奶奶这话可不跟几岁的孩子一样可爱。

    思想成熟的成年人,哪会说不和谁谁谁玩的话,都是不显山露水直接这么干了。

    苏彤觉得自己有必要点醒奶奶和婆婆一二,算是为丈夫干的事收尾吧。

    “妈,奶奶,这种事你们可不要和别人说,特别是不要在张家人面前说。”

    这点两位长辈还是知道的,她们也就在自家人面前敢放肆骂骂,断不可能在别人面前这么说的。

    “而且……”苏彤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她们,于是把那天晚上她和陆一诚在院子里遇到张家老二夫妻的事说了。

    “张家老二媳妇听到这是,似乎并不太惊讶。不知道是她性格如此,还是也许早已经知道了张军是什么人。”

    这话出来,陆老夫人和陆母突然沉默了,没有了刚才的怒火冲天。并看了对方一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不敢相信。

    苏彤知道她们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她何尝不是觉得挺意外的。

    吃过早饭,苏彤出门学车。

    她心情很好,因为再过些天她就能考最后一科目,考完就可以拿驾驶证了。

    心情愉悦的她,怎么都没想到,才出家门口没几步,就遇上了刚才饭桌上才和婆婆和奶奶聊起过的人。

    张军媳妇看到苏彤,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苏彤也颔首回应,正准备继续走,张军媳妇却问她:“赶时间出门吗?”

    “是挺赶的。”苏彤实话实说,学车,她从来是不迟到的。

    “耽搁你两分钟聊两句,不影响吧。”

    苏彤笑:“如果真只是两分钟,不影响。”

    张军媳妇明白了,既然如此,她也只能直接说了。

    看了下左右,确认没人,她对苏彤说:“那天你和一诚在咖啡厅看到的事,希望你们能不要和别人说。你知道的,这种事一旦传开,不管真相怎样都会被人一轮。”

    这是让她别多嘴的意思了,苏彤勾了勾唇。

    “我没有那说别人事的习惯。”

    “什么意思?”张军媳妇不是很明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说的这么含糊?

    “就这个意思。”苏彤其实是不大高兴她和人说话的态度,好像高高在上吩咐一样。

    张军媳妇没想到会碰这样的壁,自己年纪好歹比她大那么多,所以刚才才会以那样的态度说话。

    看来陆家这个孙媳妇也不是个好惹的,同一个大院,她还没有和陆家闹翻的底气。

    既然这态度不行,张军媳妇决定换一个态度。

    她叹了口气,再开口语气软了不少:“我比张军大,刚结婚的那会大家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可都是屁话,等你年纪大了,就都不是这么说了。我也没工作,吃喝都得仰仗丈夫。我想要的很简单,只要他还回家,他挣的钱还给我,那我就会守住这个家,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拆散这个家。”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张军媳妇看着苏彤的眼神,把她都气笑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那个破坏他们家庭的小三。

    苏彤抬手看了眼手表:“两分钟到了。”

    她要赶去学车,临走前还是想和张军媳妇说明白:“别人家的事我不感兴趣,更不会去胡乱说。有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是真要赶着去公交公司了,因为怕迟到,她今天选择了打车。

    世界那么多人,有人一生都在云端,也有人一生都在泥泞里挣扎。有人自强不息,也有人自轻自贱。

    世间百态,人情冷暖,万般滋味,皆是生活。

    其实是生活,更是选择。人生每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选择,都可能掀起自己人生里的蝴蝶效益。

    既是自己的选择,她又有什么非得要说的呢?她又不是菩萨转世。

    苏彤很快将这插曲甩出脑海,看着车窗外两旁不断倒退的树木和路人,她心情依旧很美好。

    不久的将来,她就能自己开车,看自己人生路上的风景啦。

    学完车后,苏彤没回家吃午饭,而是直接去了饰品店。

    如今饰品店里的毛线,只剩下当初盘过来的三分之一。

    不知不觉,其实也卖出去了好多。

    少了这么多毛线,偌大的店面看上去显得空旷了许多,去也舒服了许多,更像她想要的北欧极简风。

    她坐下后,给自己泡了壶茶,有滋有味喝着,听着店员小妹兴奋说着今天上午生意很好,卖出了了十几单。

    “不错不错。”苏彤微笑点头。

    瞧瞧她们这志气,不过卖出去十几单,竟然已经知足了。

    “生意这么好,中午我们就吃好一点吧,买两支李记烧鹅腿吃吃。”

    听到吃这个,店员小妹不由也馋了,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不是,她以前也不是嘴馋的人啊。怎么变成这样了?-

    下午四点半,过了下午的销售高峰期,苏彤就提前下班回家了。

    回到家,陆母迫不及待告诉她,下午孙红梅打电话过来了。

    “说了什么?”

    舅妈这人,不是有事不可能舍得打这电话的。

    陆母笑呵呵告诉她,语气全是夸赞:“你舅妈说上次拿回去的毛线都卖完了。”

    “厉害啊!”苏彤也忍不住夸。

    其实通过这事,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产品的市场定位很重要,几乎可以说决定了成败。

    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很多需求都变了。就比如毛线这种东西,在大城市里不好卖了,大家都更倾向于买毛衣厂的成品。

    好看,样式多,虽说比自己买毛线织贵一些,但很多人手里的钱也比以前多了,自然不会在意。但是在下面比较贫穷的乡镇,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买物美价廉的毛线自己织。

    这批毛线如果一开始就拉到乡镇去卖,可能年前就卖光了。那会既是农闲,也快过年,是广大农村妇女较闲的时候。

    同时,她也在考虑一个问题。要不要给舅舅家装部电话,这样她找他们也方便,他们也不用每次打电话给她都特意跑到镇上。

    这天晚上,夫妻两在恩爱缠绵后,腰都差点累断的苏彤在结束钱忍不住在丈夫肩膀上咬了一口。

    蛮狠的那种,咬完好深一道牙印。

    陆一诚虽然疼得拧了拧眉,可也是高兴,只当这事夫妻间的情趣。

    苏彤笑他别臭美:“这是惩罚的印记,不是爱的印记。”

    “爱的印记?”陆一诚却只听到这个,很是喜欢,甚至还自动送上没被咬的另一边肩膀:“要不这也来一口。”

    “你脸皮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厚?”苏彤瞪了他一眼,同时也看到了他洁白的后背上自己留下的几个抓痕,其中有几道还不是新鲜的,估计是前两天留下的。

    苏彤羞红了脸。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完全不能自控的时候这么暴力。

    不行,她得稳住,还有话要和他说呢。

    苏彤轻了轻喉咙,开始说正事。

    “上午你跟奶奶和妈说了张军的事后,她们可生气了。”

    听到这种事,生气也正常。

    “晚上爸回来,不知道这回事,说错了一句话,撞两人枪口上,被奶奶和妈联合批评了顿。”

    想起那幕,苏彤还是忍不住想笑。

    “爸说什么了?”陆一诚忽然有些后怕,庆幸自己没有像父亲一样。

    “哦,就夸男人风流什么的。”

    这话出来,陆一诚都震惊了。

    父亲今天是喝假酒了吗?怎么敢说出这样逆天的话。

    他急忙撇清:“我和爸不是同一类人。”

    生怕妻子说出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之类的。

    苏彤差点笑岔气,示意丈夫别急:“其实爸也不是平白无故这么说的。”

    起因就是说起他们新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潇洒倜傥,才脱口而出说了那句感慨。

    所以其实公公说的风流,并非那意思,纯属撞枪口才挨那一顿批。到底和陆一诚脱不了关系。

    陆一诚能理解奶奶和妈的迁怒,但又有点不明白。

    他问妻子:“其实都是别人家男人犯的错,为什么怪哉自家男人身上?“

    苏彤理所当然道:“我们又不接触别家的男人。”

    陆一诚自己一琢磨,竟然非常能接受这说辞,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苏彤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苏彤要给舅舅家装电话的这想法,在第二天又意外接到孙红梅电话后,苏彤和她说了。

    装电话要花不少钱,孙红梅立刻拒绝了。

    而且,她还有件事想说,这些日子通过卖毛线,她深刻意识到必须要做生意。哪怕只是小贩生意,也比种地挣的多。

    所以在卖了两天毛线后,她也慢慢同时卖了点自己酿的米酒。

    几十斤米酒,没两天就卖完了,尝过的人都说没喝过这么好喝的。

    所以苏彤曾经提过的建议,本意被遗忘在不知哪个角落,最近又慢慢萌芽了。

    今日她出来卖米酒,十斤米酒很快就卖光了。

    孙红梅高兴极了,想试试这个点给外甥女打电话她在不在,没想到运气不错。

    听着电话那头孙红梅滔滔不绝说,苏彤诧异极了。这还是一年前那个农村妇女吗?

    “现在我觉得,你那个建议也许并不是不可行。”孙红梅和外甥女打电话,主要是想说这句。

    苏彤自然支持。

    “不过。”孙红梅话锋一转,又说:“这事怎么都得等你表妹高考后再说。”

    魏秀芝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她不想这时候生太多变数。怎么都得留够女儿和儿子读书要花的钱,才去想干别的。

    孙红梅和魏光亮懂得不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绝对不能影响到孩子读书。而且开店卖米酒这种事,并不是说干就能立刻干的。

    苏彤夸她考虑得周到,也感动她和舅舅真心为孩子的付出。

    不管他们对原主怎样,他们爱原主的方式也许未必都正确,也许也犯过很多长辈会犯的‘我是为你好’的错误,但他们对孩子的真心,却是她上辈子不曾在自己亲人那感受过的。

    第64章

    世上有万千父母, 养育之恩,有不图回报,有挟恩求报。

    苏彤感谢老天给了她两辈子, 让她都体会到了。

    她隔着电话告诉孙红梅:“钱其实不用担心, 不是我托大,我现在真挺有钱的。”

    孙红梅知道她孝顺, 更知道她现在在陆家的日子不错。但毕竟是做人媳妇,孙红梅不想外甥女被婆家人误会扶娘家。

    如苏彤所料,舅妈拒绝了:“我知道你有钱, 但你也给娘家花了不少钱了, 如果我们想做点什么都跟你要钱, 那成什么了?陆家人怎么看待?”

    孙红梅所说的给娘家花钱,是直苏彤平时给娘家买点吃吃喝喝的东西,给魏家姐弟零花钱之类的。这在苏彤看来不过是经济能力范围内做的一点举手之劳, 称不上正儿八经的花钱。

    不过她也不想隔着电话和孙红梅争论这个,不实际,她的主要目的是让舅妈知道, 经济上有困难的时候要想到她。

    所以她对孙红梅说:“他们不会多想的, 他们只会盼着我们两家都越来越好。反倒是你, 舅妈, 总不会我嫁人了,你就不把我当家人,跟我见外了吧?”

    这话孙红梅真没法说是,即使孩子长大嫁人了,也永远都是她的孩子。

    “行了, 你这孩子越来越会说了,我说不赢你。”孙红梅心疼电话费, 嚷着不说了,要挂电话。

    苏彤在她挂电话前急切又说了句:“真的,舅妈,你非常做买卖的天赋,如果想干,我一定支持的。”

    孙红梅心甜的跟喝了蜜似的,所以即使在给电话费的时候,给了足足一块钱,也丝毫不心疼。

    从邮局出来后,在邮局门口一直等她的张桂花看她笑得这么开心,忍不住问:“和你家阿彤聊什么了?瞧你笑得嘴角都快咧耳朵后边了。”

    “你管我聊什么。”

    虽然被打趣,孙红梅依然没有收敛笑容,从张桂花手里接过自己的扁担和箩筐,并反过来打趣张婶:“刚过完年那会每次提到我们家阿彤,你哪次咬牙切齿的。怎么,小雅寄了两次钱回来,就让你想开了?”

    说起那事,张桂花有些不好意思,啧了声,说她:“都陈年往事了,你还提它干什么。”

    小雅刚跟着村里人南下打工那会,她是真的恨苏彤。虽说看到别人外出打工挣到钱她也心动,但是又怕外头的世界满是豺狼虎豹,把他们家小雅吃了。也怕小雅没见过花花世界,会被外头的世界迷了眼。

    唉,总之那会是怎么想都害怕,恨不得立刻去城里把孩子抓回来。

    知道小雅寄了两次钱回来,也从同村人那里知道,他们家小雅过得特别好。本来是进厂是当工人的,但因为嘴巴会说,上了三天班就被破格提拔为前台了。

    张桂花不知道前台是什么,但却是看得出同村一起去打工回来的人羡慕的眼神的。她想这一定是非常好的工作,不然别人不会那么羡慕。

    女儿在外头混得好,又能挣钱,她还有什么好埋怨苏彤的呢。

    冷静下来后,她也觉得,女儿会南下打工可能跟苏彤关系不大,估计是看同村那些外出打工的同龄人,过年回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光鲜亮丽,羡慕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家小雅有勇气,才敢出去闯,才能像现在这样寄钱回家,和她苏彤没什么关系。

    张桂花就是这样,不好就全怨别人,好就是他们自己能耐。

    孙红梅看得清清的,实在忍不住对着她冷哼了声。

    张桂花自知理亏,加上吵架又确实超不过她,便嘿嘿一笑,就这么过去。

    两人从邮局离开,又去市场买了点肉,才有说有笑往家里赶。

    孙红梅回到家没多久,魏光亮也从干活回来了。

    看到空空的箩筐,不是很敢相信,道:“又卖光了?”

    “可不是。”孙红梅一脸骄傲。

    她办了张小板凳坐下,趁着现在不忙,和丈夫说起想酿米酒卖的事。

    这些天魏光亮也见识到了妻子酿的米酒确实好卖,再听到这话,没有了之前的反对。

    “我想先像现在这样,酿好了以后挑到镇上去卖。等秀芝高考后,也等攒多一点钱了,我们再考虑租个铺子。”

    魏光亮听得连连点头,这样做确实是最稳妥的。

    只是日日挑米酒去镇上卖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心疼妻子,担心她累坏膀子。

    不是他不愿意帮着卖米酒,而是家里还有十几亩地,如果两个人都忙别的去,十几亩地的收成肯定是好没了。

    所以在妻子去镇上卖毛线卖米酒前,两人就商量好了,这次会连着去卖好些天,两人分工合作,他忙天地里的事,她就专心做小买卖。

    孙红梅笑了:“还是合作社那会,我就因为力气大被分配去挑谷子,一天挑几十担都没挑坏膀子,挑几十斤米酒就坏了?”

    而且也不可能天天都去镇上卖米酒,一来没有这么多米,而来酿酒也需要时间。

    不过如果真要专门干这个,还是得先搞几口大缸回来。

    这么一想,她发现还有挺多准备要做的。

    孙红梅这个人勤快惯了,立刻坐不住了。

    她得赶紧把家里没干完的活都干了,然后收拾一个房间出来专门存放装米酒的大缸。

    魏光亮哎哎几声,想劝她多休息一会也不成。

    没办法,他也只能放弃休息,赶紧进厨房把饭给煮了。

    这个家的主人勤不勤劳,总是可以看出端倪的。

    魏光亮家不管是泥砖瓦房,还是红砖瓦房,又或是现在的一层小洋楼,从来都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另一头,苏彤结束了和舅妈的电话后,就跟婆婆和奶奶说起舅妈卖米酒的事。

    陆母听后直夸孙红梅能干:“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第一次看到你舅妈,就觉得她就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一样,真让我惭愧。”

    陆老夫人也是这感觉,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特别鲜活的一个人。

    “为什么要惭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舅妈就是那种风风火火的人,而妈你温柔细腻,各有各的有点啊。”

    陆母被苏彤说得心情大好,然后跟自己婆婆开玩笑说:“妈,你会不会很羡慕我?”

    陆老夫人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搞糊涂了:“羡慕你?”

    “嗯,羡慕我有这么一个嘴甜会说话的儿媳妇,而你只能有一个最笨不会说话的。”陆母难得一脸正经开完玩笑。

    陆老夫人反应过来,笑得整个人往后仰。

    一片欢声笑语之际,有人敲门了。

    云姨去开门,看到的事肚子已经有些显怀的江飞燕。

    陆老夫人和陆母都很诧异,今天不是休息日,她怎么不上班过来了?

    再看清她的脸,发现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陆老夫人立刻担心了,哟了声,从沙发上站起身。

    “这是怎么了?”

    江飞燕喊了声外婆,随即哽咽了。

    这看得路老夫人更急了:“到底怎么了?”

    在陆老夫人的接连追问下,江飞燕牵强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就是想来你这坐坐,缓口气。”

    都用到缓口气这样的字眼了,还说没什么。

    陆老夫人连忙把她叫到跟前坐下,细问她:“是不是和为民那边闹不愉快了?”

    陆老夫人也只是从女儿那知道,外孙女要和杜为民离婚,但具体怎样是不清楚的。

    难道离婚只是小两口闹别扭,又不离了?

    被轻易猜中,江飞燕点了点头。

    “我就没见过像杜为民爸妈那样不要脸的父母,简直就是吸血鬼。”

    听到这话,苏彤微微叹了口气。

    只能说江飞燕得到的关爱太多了,世上扒拉着孩子的血吸的父母并不少。

    “本来我已经有些被说动,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而这半个多月来,他表现也挺好的。有好好工作,挣的工资也花我身上。谁知道安稳的日子才过了几天,杜为民爸妈就找上门来了。现在正在我家闹呢。我受不了就出来了,一时之间没地方去,就来这了。”

    原来是这样,陆老夫人心疼不已,但也恼她。

    如今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么。

    当初一而再问她是否考虑清楚了要和杜为民结婚,她说是。

    可想到外孙女还怀着孕,责备的话也不忍说出口。

    陆母让云姨给江飞燕冲了杯热牛奶,好让她缓缓情绪。

    怀孕本来就容易情绪波动,还遇到这么糟心的事,都不敢去想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江飞燕来到后没多久,家里的电话就响了。

    陆老夫人刚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陆娟急切的声音。

    “飞燕有没在那边?”

    陆老夫人叹气:“在呢。”

    陆娟听到在,悬着的心才放下,又对母亲说:“妈,干脆让飞燕在那边住几天吧。杜为民的母亲正闹着要跳楼呢,烦死了,要跳就赶紧跳。”

    “什么?”陆老夫人顿时紧张了,闹归闹,可闹出人民就不好了。

    她连忙对女儿说:“你可别说风凉话,人命关天呢,快去帮着劝劝。”

    “我怎么帮忙?她问杜为民要钱呢,难道让我拿钱出来给她?”陆娟在心里骂了句做梦,才又对母亲说:“好了,我挂了,你帮我先看着飞燕。”

    陆老夫人头都大了,也没有主意,便都说出来,想听听儿媳妇和孙媳妇有什么办法,其实主要是孙媳妇。

    陆老夫人直直看着苏彤,陆母也是。

    被奶奶和婆婆直直看着的苏彤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她什么时候成了家里女人的主心骨了?她也从来没表现出过自己聪明能干有主见吧?

    唉,她这颗明珠算是被发现了。只是,她真的不是处理家务事的能手。

    苏彤真不知道怎么办,有些可怜对她们说:“奶奶,妈,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

    这话听得陆老夫人是又气又好笑。刚才有多期待,这会就有多无奈。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说:“怕什么呀,让你说说办法而已。”

    苏彤撇了撇嘴:“办法如果那儿么容易就有,就不叫办法了。”她叹气,决定和她们说实话:“其实,对付这种耍赖皮的人,我向来只会……”盯着众人热切的目光,苏彤心虚把后半句说完:“只会逃……”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话。

    不过几秒后,陆老夫人却是猛的一拍大腿,道:“没错啊,逃也是办法。”

    于是陆老夫人拿起话筒给女儿拨了过去,却在嘟嘟响了很久后都没人听。

    一次,两次,三次,都是如此。

    陆家这边的人都担心了,那边只有陆娟一个人,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包括跑来这边透透气的江飞燕。

    除了留下云姨在家照顾陆敏,其他人都出门去了江家。

    一行四人,打了辆的士,十分钟不到就到了江家。

    筒子楼楼下围了一群人,江飞燕看到就不想往前了,但也只能跟着外婆等人上前。

    被人群围观的,正是江飞燕避之不及的杜为民和父母,还有扯着脖子红了脸的陆娟。

    陆娟正骂得起劲呢,突然看到陆老夫人一行人,突然收住骂人的话,改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陆老夫人也没心情解释,只是说:“打你电话没人接,就向来看看什么情况。”

    显而易见,情况不好。

    杜母又是哭又是骂,说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儿子,娶了个不孝顺的儿媳妇。

    陆娟虽然和母亲说着话,可也立刻呸了声,骂她为老不学好。

    有她在,这老东西就别想骂她女儿。

    这是苏彤第三次见到杜为民。

    第一次是在两家商谈婚事的宴席上,他虽然有着怯意,藏着不足所措,但也称得上是个明亮少年。即便知道这婚事不易,也踹坏着对未来幸福的幻想。

    第二次是在他老家,两人的摆酒宴上。那会他虽然眉目间有着倦意,可也有着新婚的喜悦。

    第三次便是现在,眼前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初见时的影子。身上的那一点光,彷佛在这段不过数月的婚姻中耗尽了。

    他崩溃问着母亲,是不是要将他逼死才甘心。

    这话杜母很熟悉,不正是她说的吗?

    反应过来儿子说什么,杜母也顾不上和陆娟吵了,上前拍打这个在她眼里不争气的儿子。

    “你这个不孝子,敢拿死来威胁我。”

    杜为民就站在那任由母亲打,眼神带着几分狠戾看着母亲:“好,我就让你看看是不是威胁。”

    说着,他猛地将母亲推开,朝楼梯口奔去。

    杜母傻眼了,虽然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仍然是不敢相信。

    知道杜为民站到了楼顶,强势了一辈子的杜母终于脸都白了,冲着儿子大喊:“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几分钟之前,她和儿子的角色刚好呼唤。

    她站在楼顶天台处,儿子站在楼下不断哀求劝解。

    他这算什么?有样学样吗?

    在场所有人都被杜为民突然的此举吓到了,围观的群众虽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也并不坏,见杜为民真寻思,也纷纷劝他。

    人群中,要说最紧张的当属江飞燕。

    她从没想过杜为民会寻思,不敢去想杜为民如果跳下来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不是陆母和苏彤扶着,只怕她已经站不稳了。

    在看到杜为民身子晃悠了下的那一瞬,她两眼一翻,是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女儿昏倒,陆娟哪还管杜为民,立刻嚎叫起来。

    “快,送医院,送医院,我女儿还怀着孕呢。”

    那可是要跟他们江家姓的孩子啊。

    有人去帮忙叫车,有人回家拿药。

    苏彤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反正回想起来,她只记得,一片混乱中,江飞燕被好心邻居抬上了车。

    孩子保住了,杜为民也没跳楼。杜家父母受了一场不小的惊吓回老家了。

    住了一天院后,江飞燕的情绪终于平复过来。

    趁着此时病房再无他人,她对削着苹果的杜为民说:“你知道你站在天台上的时候,我想的是什么吗?”

    杜为民愧疚自己冲动之举吓得妻子晕倒,甚至还动了胎气。

    他感动又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昨天吓着你了。”

    江飞燕并没理会他的答非所问,继续往下说:“我在想,如果你真跳下来那就麻烦了,你爸妈肯定会讹上我们家。”

    这话出来,杜为民停下了削苹果的动作,呆呆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妻子。

    江飞燕也并不躲避,迎上他双眸。

    这双眼睛里,有着不敢置信和伤心。

    曾经她也在乎过,但现在真的没有了。

    “为民,你看,我对你真的再没半点心疼了。”江飞燕笑了笑,顺理成章说出:“所以我们还是离婚吧。”

    哐当一声,杜为民拿在手里的苹果和水果刀掉落在地。

    江飞燕和杜为民的这番谈话,切好被前来探望的陆一成和苏彤听了去。

    两人站在虚掩着的病房门外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决定还是先不要进去。

    转身离开,来到住院大楼外的花园处。

    苏彤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感觉,飞燕表姐变化好大。”

    这场从一开始就们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不管是江飞燕和杜为民,都遍体鳞伤。

    “照理说魏家和陆家也称不上门当户对,幸好我们没有像飞燕表姐他们这样。”

    她指的不是最终离婚的结局,而是期间的各种鸡飞狗跳。

    所以门当户对到底是什么呢?

    高嫁低娶,高娶低嫁,抑或是平娶平嫁,婚姻里到底会遭遇些什么,真像在开一个巨大的盲盒。

    其实如有必要,是不是干脆不去开这个盲盒更好?

    想到这,苏彤想笑。

    她如今的婚姻称得上是幸福的,但在想到婚姻问题时,竟然也是如此惴惴不安,彷佛自己所有的一切幸福都是基于运气好,开到了个好盲盒。

    陆一诚不知道苏彤已经想那么远,她刚才那句随口的感慨,让他在不自觉微微皱起眉头。他不理解妻子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想。可既然想了,他就也必须好好想。

    当初她嫁给自己的时,有过这样的担忧?

    第65章

    陆一诚也想过苏彤嫁给自己的一些顾虑, 比如两人一个结过婚一个未婚,两人年纪上也有着几岁的差距,等等, 却是没想过门当户对这一块。

    他并没觉得自己家庭有多好, 不过是比这时候的普通人家要有钱一些。更不觉得为嫁这样的家庭有多差,老敬少恭, 不正是好家风的家庭?

    而且在他看来,她和他是鲜少能相处自然舒服且有话题的,这就够了, 至于物质上的条件, 不是一个男人应该为家人努力的吗?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 一个成年男人得有对家庭的担待。

    这种担待不止是经济上,也是遇到事情后能独当一面。

    他反思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察觉苏彤有‘门当户对’这方面的顾虑,是他粗心, 还是她实在隐藏的好?

    陆一诚觉得有必要和苏彤说清楚一下这个问题,两边家庭的经济条件是摆在眼前的,他非常清楚, 这不是三五年就能改变, 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

    他虽然信奉平等, 民主, 但也熟读历史书籍,深深明白这个世界是有层级逻辑。

    贫富是任何时代的正常现象,这也决定了每个人一声所奋斗的方向不同。

    他愿做那强者,帮扶世间弱者。

    妻子一句话,让陆一诚不由想远。

    他微微拧眉问:“阿彤, 你觉得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

    苏彤却是笑:“这不是非常明显吗?我们家单纯门楣来说,就是不对等呀。”

    她说着答案, 并没有半点沮丧或者不安的意思,彷佛只是在讲述一个浅显的问题。

    陆一诚有些糊涂了,若妻子并不认为这个问题,为什么刚才要那么说?

    他不明白,所以老实说出自己不理解,并坚持认为:“我觉得我们非常登对,没你说的们不当户不对的问题。”

    苏彤叹气,总不能告诉他,如果她不是见识过几十年后的繁华,如果她真只是这时候一个最远只去到中专学校读书的女子,嫁到陆家这样的家庭,免不了诚惶诚恐。

    但旱厕到抽水马桶,这够让人不安。

    没法和陆一诚解释,她扬起笑脸,说:“门不当户不对是两个家庭的客观差距,我本人还是非常优秀的。”

    如此自信和坦然,陆一诚直接看笑了 ,也放心下来。

    这才是他认识的苏彤。

    两人在住院部楼下转了一圈,估摸着江飞燕和杜为民应该谈完了,才拎着水果营养品那些上去。

    来到江飞燕所住院的楼层,远远的,他们就看到杜为民□□医院长廊的椅子上,整个人彷佛没了生气。

    看到他们过来,他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

    苏彤和陆一诚也当没听到过那番谈话,待了一会后就走了。

    如果和杜为民相熟,苏彤也许还会开慰两句,那些超出自己能负荷的人事物,放下也未尝不正确。

    只是这人生的大道理啊,通常都需要自己娶悟,别人说的都没用-

    江飞燕这事其实也将陆老夫人吓得不轻,回家后也是在床上躺了两天,陆政担心的差点就要送老母亲去医院。

    好在躺了两天后,整个人精神了许多。陆家人才松了一口气。

    在老母亲没时候,生气的陆政才找去找妹妹,让她没事不要再拿这些事来刺激年迈的母亲。

    陆娟根本不知道自己母亲还有这一遭,女儿住院后,她心思几乎就在女儿身上。听到母亲竟然在床上躺了两天,也是后怕不已。在她记忆力,母亲一直都是非常硬朗的。

    她到底是把大哥的话听了进去,接下来这些天女儿这事虽然也闹心,到底没有再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往家里打。

    等到陆家人那边再看到陆娟,已经是一个多月后,她整个人看着消瘦了许多,不过精神却比之前要好。

    也是这时候,陆家人才知道,拖着一直不肯离婚的杜为民,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开了,爽快离了。

    摆脱了杜家,陆娟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女儿肚子里这个将来出声后随他们江家姓的孩子,在娘家带了一会便急匆匆离去了。

    陆家人已经被女儿一家那事寻循序渐进闹得,听到任何事都能处变不惊了。

    “不就离婚嘛,还能捞个孩子跟自己姓,也不亏。”陆老夫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话的,只知道说出来后她自己都震惊了。听到这话的其他人也差不多。

    其他人震惊是这说法在这时候还很惊世骇俗,苏彤震惊是有些不安,不安是不是自己不知觉说了什么,让奶奶有了这样的觉悟?!

    感叹江飞燕的同事,自然不可避免也谈及前段时间才举办婚礼的叶玲玲。

    在江家闹这出戏的这期间,陆母和苏彤也去参加了叶玲玲的婚礼。

    婚礼的地点是比较靠近郊区的小隐山庄。单听名字,就已经让人觉得低调奢华有内涵。

    给陆家的邀请函虽然写明欢迎他们携家属光临,不过最后去的也就陆母和苏彤。

    苏彤还开玩笑问过陆一诚要不要一起去,陆一诚听到这话,如临大敌。

    “我不去。”声音洪亮,语气急切,态度坚决。

    把本是开玩笑的苏彤看得一愣,过了好一会才跟上聊天频率,说:“不去就不去……”也犯不着这么激动。

    她眯眼一笑,又逗他:“是不是不想看到叶玲玲那年轻帅气的未婚夫?”

    陆一诚脸上最后一点笑容都没了,叶玲玲未婚夫长得俊这一事他已经很少想起来了。

    逗人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在去参加婚礼的前一晚,陆一诚故意似般没让妻子好睡,硬是折腾她到半夜。

    不过是花了心思的那种折腾,苏彤虽累,却也欲罢不能。

    这种过于甜蜜的负担,真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啊。

    第二天,她顶着微肿的眼睛出现在陆母面前。

    陆母看到,担心问:“昨晚睡前喝太多水了?”

    苏彤含糊嗯了声,根本不敢说是自己流太多泪导致的。

    好在她掌握着神奇的化妆技术,虽然不至于改头换面,但遮一下双眼的浮肿还是可以的。

    婆媳两人手挽手开开心心出门去赴宴,路过院子的时候,看到她们二人的邻居不少面露羡慕。夸赞陆家家风好,两代婆媳关系都这么好。

    苏彤为什么这么高兴呢?因为她打听过,小隐山庄的菜色不仅丰富,而且出了名的好吃。哪怕只是平常的一道南瓜羹,也做到G市无敌手。

    能把平常一道菜就做到这样,其他招牌可想而知。

    不过回想这场婚礼,哪怕苏彤是个吃货,可让她记住的也并非只有那些好吃的饭菜。依然还是能想起很多很多。

    比如婚礼现场的布置,看得出两边的家长都用了心,尽心尽力给了孩子们一场完美的婚礼。

    比如吃完喜宴,本来说忙的陆一诚突然来接她们,还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盯着新郎官瞧了一会。陆母拍了拍他肩膀,才轻抿着唇上了车。

    苏彤在一旁看着,很努力才忍住笑。

    车子开远前,她透过车窗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那对新人了。

    被长辈这样祝福的婚姻,只要两个年轻人不作妖,这一辈子都不会差的。

    因着叶玲玲这事和江飞燕这事差不多时间发生,带给苏彤特别深的感慨。

    所以这天陆娟离开后,向来不评判长辈的她,忍不住说了两句。

    “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挺大的,叶玲玲的父母真是真心实地为女儿着想。”

    世上父母千千万,多少父母在养大孩子后就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轮到孩子回报了。也有不少父母,哪怕孩子成家又当了父母,也依然会为孩子掏心掏肺。

    不过陆一诚的一声冷哼,却将苏彤从这愁绪中拉了出来,并顺利带偏。

    “哼,你是羡慕叶玲玲父母给她找了个这么俊的丈夫是吗?”

    那天虽然隔着段距离,但是他看得真切。

    不得不承认,叶玲玲的丈夫却是长得俊,而且一看就知道气度不凡,不是那种徒有外表的人。

    苏彤愣了楞,想说他想哪里去了。

    “阿彤,看人不能只看外表。”陆一诚苦口婆心和年轻的妻子说着大道理:“看男人不能只看外表,很多男人都是外表看着好看实则内心龌龊。披着羊皮的狼,这话听过吧?老祖宗老早就告诉我们,有的男人看上去年轻单纯没有什么攻击性,实则尔虞我诈。所谓人不可貌相,有的男人虽然看上去很不近人情比较冷淡,但实际上内心很热,重感情,责任心强。”

    苏彤更傻眼了,愣愣说:“和自己不相关的男人,不就看看他外在吗?还管他内心如何?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不对,他这一句一句,怎么听着都像是在损叶玲玲年轻帅气的丈夫,夸外冷内热的自己?

    反应过来后,苏彤再也忍不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考虑到万一没有成功安抚,今晚可能要承受的后果,即使还是很想笑,她也努力先控制,附和他道:“对,你说的对。是我年少不知事,肤浅了。“

    她不知道,早在她说前面那句话时,陆一诚就已经被熨帖了。

    不相关的男人,呵呵,可不就是不相关。

    原来阿彤是对外宽,对己严——

    一下内容是12-06,18点后新增)

    陆一诚心情好,看了下时间又刚刚好,便问苏彤要不要去大院附近那家咖啡馆喝点东西。

    大下午的,和咖啡影响晚上睡眠,不过她抗拒不了陆一诚这个提议。

    苏彤大气,转过头问婆婆和奶奶要不要一起去。

    陆老夫人是直接被逗笑了,摆了摆手:“算了,老人家睡眠本来就不好,我可不想今晚睡不着。”

    陆母也拒绝:“你们年轻人去吧。”

    于是,两个年轻人心安理得出了门。

    可能是休息日的远古,今天咖啡馆人有点多。两人吃了点东西便干脆回家。

    回来的时候发现,大院门口围了好多人。

    他们出去不过约莫一小时,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他们大院可不比其他地方,院门口都是有保卫的,怎么可能允许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苏彤正打算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的奶奶和婆婆也在,更觉惊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婆婆都跑出来围观。

    两人走近后,陆老夫人和陆母才发现他们。

    陆母显然整个人还处在慌乱中没缓过来,不过也强挤出一个笑容问他们:“怎么那么快回来?”

    苏彤告诉她咖啡馆人多,还不如回家安静,说完又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人站在这?”

    陆老夫人拍了拍还怦怦跳的胸口,对他们二人说:“回家再说。”

    “哦。”苏彤更好奇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聚集在大院门口的人群也开始陆陆续续散去。

    苏彤他们往家里走,边走,陆老夫人还边时不时拿手揉胸口,念叨着:“哎哟我这心脏,真经不起这样吓。”

    苏彤内心:悲伤,越这么说越好奇了。

    恨不能三两步就能走回家,偏越着急越是来阻碍。

    他们往回走,碰上往外头赶的张家老太太和两个儿媳妇。

    张老太太立刻问陆老夫人:“我刚听说,人怎么样?救起来没?”

    “救起来了,救起来了。”陆老夫人想到刚才那惊险一幕,重重叹了口气。回答完又想起她二儿子干出那样得事,自己说好要和她保持距离的,于是板起脸。

    张老太太没注意她脸色的变化,满脑子都只想问她刚才发生的事。

    陆老太太一想到孙媳妇和孙子还在旁边看着,就生怕被误会自己‘近墨者黑’,一点都不想多说。

    “我刚被吓到,很不舒服,不跟你说了。”陆老太太找了个借口就走。

    张老太太没看出来,张家儿媳妇却事多少察觉出,若有所思看着离开的陆家人。

    她怀疑丈夫的事,陆家人已经都知道了。心里不由埋怨陆一诚夫妻多事。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本来就是一家人。现在唯一觉得庆幸的是,陆家人从来都不是那种嘴碎的人,应该不会和其他人说起。

    张老太太还想弄清楚刚才发生的轰动大院的事,并不愿意回家,便让两个儿媳妇先走,自己在院子里瞎转,看 能不能遇到平时经常一起玩的那几个人。

    而陆家一行人,在快到家的地方,苏彤就忍不住了,问奶奶和婆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左右现在也没其他人,陆母便问她:“还记不记得不久前才刚再婚的韩教授?”

    苏彤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不记得。

    倒不是说他再婚排场有多大,而是她见过韩教授再婚的妻子李沫两回,第二回 那可是印象深刻。

    第一次见到李沫,是韩教授刚再婚不久,两夫妻在院子里散步,有说有笑。

    虽然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但毕竟新婚夫妻嘛,自然也会腻歪些,也偶尔会干年轻人干的浪漫事,比如饭后在院子里并肩散步。

    有次遇到苏彤和陆一诚,韩教授大大方方和他们介绍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不管什么年纪的新娘子,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苏彤多打量了李沫两眼,微微为她的外貌诧异。

    走远后,苏彤还对陆一诚说:“听奶奶说韩教授再找的那个妻子很漂亮,我还以为是夸大,刚才一看,果然是。”

    美人迟暮,虽然已经四十有余,但这风韵,哪怕是和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站在一起,怕也是夺人眼球的那个。

    陆一诚深深看了妻子一眼,实在是没想到她不仅关注旁的男性的样貌,就连女性也在意。

    不过说实话,他也没觉得多韩教授的妻子长得多惊艳,顶多就是比普通女性好看那么几分。

    听到这评价,苏彤还笑了,笑他:“你眼光到底是有多挑?长这样在你嘴里i说来也就是‘好看那么几分’。”

    陆一诚笑看着她,他的眼光,也就她那样吧。

    如此明显,如此直白,苏彤被瞧得心慌意乱。

    是不是有了实际关系后,再内敛的人,在和对方独处时,都会越来越奔放?

    第二次见到李沫,那场面就刺激了。

    也就一个多月前吧,她学完车回来,路过副食品店的时候嘴馋,便进去买了一根雪糕,躲在大院不远处那个巷子口吃。

    大冷天吃雪糕,要是被邻居看到传到长辈那,免不了要被说的。

    她躲在巷子口,边吃这雪糕边朝大路边张望,想着要是看到熟人立刻往巷子里面躲。

    谁知道才站在那没一会,就听到箱子里头拐角处传来悉悉索索拉扯声,还有明显压低音量的争吵声。

    开始她也没太在意,穿过这条巷子,里头还有不少人住,邻里邻居的偶尔发生摩擦也正常。

    直到她听到那句:“李沫,你可让我好找啊,原来偷偷嫁人了。”

    李沫?难道是韩教授那个再婚妻子?苏彤顿时竖起耳朵。

    只听那个男人继续说:“嫁得还不错嘛,听说是大学教授。没想到大学教授也要你这样的破鞋。”随后是一声冷笑,冷笑过后还不要脸道:“你说说,是那个韩教授厉害还是我厉害?”

    在听到破鞋这两个字时,苏彤就不自觉拧起眉。

    会拿这样的字眼来侮辱女性的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她听奶奶提过,韩老师这个再婚的妻子因为当年下乡耽搁了婚姻大事,虽然四十三岁了,但一直没结婚。

    那个年代的人都比较保守,男女之间处对象都要隔上个一米远。

    当然了,也有擦枪走火例外的。

    那男的,难到就是李沫那‘例外’的前任?

    不过就算两人处过对象,人家女方都结婚了,还这样说人家,这男的人品不行,必须要分手。

    才这么想,就听到李沫带着几分声嘶竭底骂道:“王兴旺,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如果不是当年你强迫了我,我这辈子会是这样吗?“

    一个强字,让苏彤再也吃不下手里的雪糕。

    第66章

    没有一个女性, 在听到另一个女性被男人强迫时愤怒的。

    苏彤怒了,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突然出现会让李沫尴尬,她真想立刻拐个弯去把那个厚颜无耻的无赖揍一顿。

    虽然说男女体力有差异, 二打一还怕他不成?

    然她才抬脚, 就又听到渣男说:“臭婊、子,虽然第一次是我逼的你, 但后面的那无数次我逼你了吗?在乡下跟着我的那些年,我亏待你了吗?给你吃的肉还少吗?”

    “你闭嘴。”李沫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苏彤脑海里脑补出了一个女人的一段悲惨经历。

    风华正茂年纪的漂亮姑娘,因为政策原因, 不得不远离家人, 去一个完全陌生的艰苦环境生活锻炼。

    可怜单纯无知的她, 因为过于亮眼的美貌被一个畜生盯上,遭受了侵犯。后来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依附于这个畜生。

    只是想, 苏彤都觉得一阵反胃。

    刚吃了雪糕,常委本来就凉凉的。再脑补完李沫那段悲惨的经历,更是通体都发凉。

    不敢想象, 在那几年李沫有多绝望。

    从后世来的她自然知道, 那段一切都会有结束的一天。可身处当下的年轻人, 却是年复一年的绝望。他们不知道自己要远离家乡在这陌生的乡下生活多久, 不知道是否还有回去的那一天。

    这样长期看不到希望,对人的精神摧残是非常可怕的。

    来这里这么久,苏彤第一次,无比无比庆幸,老天爷让自己来到的是这个年代, 让自己有那样的亲人。

    虽然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但胜在对她真心, 胜在心地善良。

    巷子那头的争吵声,将苏彤飘远的思绪拉回。

    只听李沫已经能理智劝说:“你已经毁了我的青春,就放过我吧,我已经四十三岁了,老得都快绝经了。你再纠缠着我不放又能如何?我就是个不能生的女人。要是能生,在乡下的那些年,不早怀上了?拿着我给你的钱,回乡下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好好过自己媳妇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不好吗?”

    李沫这番话,似乎将男人说动了。

    许久后,男人冷哼一声,骂道:“你这个女人倒也有点自知之明,白可惜了这张好看的脸,却是连个蛋都不会下。”

    两人的争执终于停下了。

    苏彤不想让李沫觉得尴尬,连忙转身离开巷子,随便找了间商店进去。

    没多久,一个男人从巷子里走出来。

    李沫宛如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倚着墙慢慢蹲下。

    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滑落。

    她真的很想问问老天,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

    那天,李沫在无人的巷子里哭了很久。苏彤也在巷子口晃荡了很久。

    直到后来里沫抹干眼泪离开,她才踏着夕阳回家。

    这一耽搁,是真的踩点回家吃晚饭了。

    那晚奶奶和婆婆还很纳闷,今天怎么学车学到那么晚。

    苏彤没说什么,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天在巷子口听到的事。

    那天回家后,她表现得和平常无异,只是在进浴室洗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这镜子默默流了好一会眼泪。

    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善良博爱的人,只是女性总是有着比男性更加细腻的感情,更容易为一件事、个人去共情。

    这或许是老天爷赋予女性独有的天性,因为这个世界太过残酷和冰冷,需要女性的温柔。

    在名利场虚为委蛇了一天的丈夫,回家需要妻子的温柔。

    天真烂漫还不知世间险恶的孩童,漫长的成长过程需要母亲的温柔。

    如果没有女性的温柔,这世界将萧索如冬。

    苏彤在狭小的浴室,为这世界对女性的不公,放肆流了一把眼泪。

    哭过之后,她便将那日的事深埋心底,不去触碰。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么久。

    苏彤都要以为,李沫这个不不幸的女人,终于要幸福地过完自己地后半生。竟不曾想到,她极力想掩盖的那段不幸,在这样一个春光明媚地下午,再次被残忍揭开。

    陆老夫人因为被邻居老太太拉着出门散步,刚好来到大院门口附近,所以凑巧将整个过程都看了去。

    那个男人在大院门口拉住李沫,两人应是没谈拢,男人便嚷嚷出李沫下乡那些年和他的事。

    声音非常大,陆老夫人离他们有几米远,也将那话真真切切听去。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怎样的事没见过,但听到这些依然大为震惊。

    特别大院的人,不敢相信韩教授再娶的妻子竟然有那样不堪的过往。

    男人说出那些,李沫面如死灰。

    突然,她猛甩开男人钳制住自己的手,直朝大院门口那条河跑去。

    暖春季节,河面结的冰早已融化,正是高水位的季节。

    李沫毫不犹豫跳了下去,瞬间淹没在滚滚河流中。

    目睹这一切的陆老夫人和其他老太太吓傻了,呆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喊人救人。

    门口的保安,还有路过的几个年轻人,以及当时刚好在院子里的人,幸好善良勇敢的人不少,不顾安危纷纷跳下河救人。

    坐在自家沙发上,陆老夫人和孙子和孙媳妇说着这事,依旧还是心惊肉跳。

    “还好最后人被人从河捞起来,救护车也来了,希望人没事吧。”陆老夫人单手无助胸口,闭了闭眼,此时此刻,她也只能无助祈祷。

    陆老夫人说完,陆母才对儿子和儿媳妇说:“我是后来听到动静才出去看的。”

    说着,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腿其实并么有彻底好,这么做显得她很八卦似的。

    但听到这样的事,真的,谁还坐得住。

    不好意思完,想到李沫,她又有些难过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以后她要怎么面对大家。”

    陆老夫人也是想到这点,明明也是受害者,但人言可畏。还有就是,也不知道韩教授知道了这些,接不接受得了。

    两位长辈说完,才发现苏彤听完后格外安静,以为年纪还小的她被这样的事吓到了,很有默契给了儿子一个眼神。

    陆一诚也以为苏彤没见过太多世间险恶,被这样的事吓到了,轻拍了下她肩膀,柔声问:“吓到你了?”

    陆母在一旁看得,差点没忍住翻了白眼。

    她怎么生了个这么笨的儿子,安慰媳妇都不会,还傻乎乎问人是不是吓到。很明显就是被那样龌龊的事给吓到了好嘛。

    陆老夫人也是,十分无语万事都聪明的孙子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这么笨,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

    苏彤看着大家,不是很明白怎么注意力突然来到了她身上。

    她确实是心情沉重,确实是不好受,但也还好吧,毕竟这是她比他们还要早知道。

    “没有啊,我只是……”

    只是觉得李沫自己跳河太傻了,死的勇气都有,怎么就没勇气把渣男也拉进河里呢。

    但这样的话好想不怎么适合直接说出来,有损她在大家心里的形象。

    “我明白,别说你,我也很吃惊。”陆母自以为理解,接过苏彤的话去说。

    苏彤没坑声,就让他们这么认为吧。

    陆政下班回来,一进门就问其他人:“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今天晚上院子里这么多,三三五五的聊着什么。”

    陆母上前接过丈夫的公文包放好,又体贴给他倒了杯热水,才将傍晚那会发生的事告诉他。

    纵使陆政自然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也还是在听到这事后吃了一惊。

    刚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是闭上嘴。

    他一个男人实在不好去议论这样的事,但这事又沉沉地压在他胸口,还勾起了一件不愿意去记起的陈年往事。

    陆老太太是了解儿子的,叹了口气,问他:“你是不是想起了老陈他们家的大女儿?”

    老陈,是陆政的战友。

    他们家大女儿当年也下乡,后来嫁给了当地村长的儿子。

    说是嫁,其实就是迫。

    起初他并不知道,是很多很多年后,老陈来找他,求他帮嫁到乡下的女儿离婚。

    也是那次他才知道,原来老陈的大女儿实在受不了婆家的虐待逃回城里投奔父母,才将这一切告诉他们。

    他当然愿意帮老战友这个忙,只是很不幸,老陈的女儿还没等到,就因为不堪乡下丈夫的骚扰,绝望之下喝药了。

    那是陆政心里永远抹不去的痛,在后来无数的日子里总会忍不住问自己,如果当时自己能早点帮到老陈,他的大女儿也许就不会走上绝路。

    兴许是因为有过这段经历,陆政在听到李沫这事时,并有像其他人一样,将李沫不幸的过去当谈资。

    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虽然这事旁人最好置身事外,但他真没办法。

    陆母本快要睡着了,被丈夫的又一个翻身弄醒了。

    “怎么不睡?”陆母感觉出丈夫心烦意乱,干脆把房间的灯开了。

    “有点静不下心睡觉。”睡不着的陆政,干脆坐起身,背靠着床头。

    “怎么了?工作上遇到了烦心事?”

    陆政摇头,问妻子:“你还记的老陈的大女儿吗?”

    这话出来,陆母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叹了口气,开解丈夫:“当年那事,不是你的错。”

    陆政知道,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无法释怀。

    他苦笑,当年老陈的大女儿喝药后,旁人说起这事,除了少数怜悯她的遭遇,更多的是说她不够坚强,想不开。

    要怎样才算坚强?有时候除了叹一句都是命,你甚至都不知道该去怨恨谁更多。

    陆母心疼丈夫,可也不知道该怎样做。

    这些年日子越来越好,好到几乎以为要忘了过往的那些不好。

    原来,其实,大悲大痛永远都不会被忘记。

    步入和平年代以来,他们陆家算是一直比较平顺的人家,但也亲眼目睹过许多别家的变迁。

    因为是人,感同身受之下也会疼。

    这边,陆父和陆母睡不着。

    三楼,陆一诚也因为苏彤睡不着而陪着一起失眠。

    虽然妻子嘴上说没事,但她这样反常,谁能信她没事。可妻子不愿意说,他也很无奈,甚至有小小伤感。

    他以为一起生活的日子也不算短,她对着自己也是越来越放松。明明已经感受到她在这个家生活没有了最开始的拘束,将这个家当家,将他们当家人,可为什么这次就是不肯对他彻底敞开心扉呢。

    偏偏他就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除了干陪着,也不知道干什么。

    苏彤心不在焉看着手里的小说,看了眼时钟,又看了眼装模做样在看书,却是一直唉声叹气的丈夫。

    “挺晚的了,还不打算睡?”

    “嗯,准备。”陆一诚还是这说辞。

    他也并没有催她睡觉,他知道睡不着的人,催也没用。

    “装。”苏彤忍不住,揭穿他:“真认真看书,过去一晚上了,还是这一页?”

    陆一诚没想到她发着愁呢,也这么细心,竟然注意到他没换页,尴尬一笑,干脆把书收起来。

    “阿彤,如果你也不想睡,不如和我好好谈谈?”

    “谈什么?”

    “谈你今晚为什么情绪一直很低落。”

    “哦,就因为李沫的事啊。”苏彤眨了眨眼,打量着这个迟钝的男人,因为她这句话,突然呆住了。

    陆一诚是真的呆住了,他自己脑补了一晚上她不肯对自己敞开心扉,竟然这么一问,她就说了!?

    第67章

    苏彤好笑看着陆一诚呆愣愣的样子, 觉得怪可爱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脑袋。

    男人短而硬的头发格外扎手,刺得她手掌一阵密密麻麻的痒意。

    以前听人说过, 头发硬的人, 性格坚毅,有着坚定的决心和毅力。用在陆一诚身上, 确实挺符合的。

    和他的眼神对上,才注意到,他眉目间早有着浓浓的倦意。

    是什么让他熬着不睡?这问题蹦出来, 让苏彤心一软。

    她笑问:“明明很累却熬着不睡, 就是想问我这个?”

    陆一诚有些不好意思嗯了声, 今天晚上这事,让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是他想太多。

    他一个大男人, 想得如此之多……陆一诚真庆幸世上没有窥心之术。

    正想说时间不早,早点睡的话,苏彤却放下书, 朝他挨了挨。

    “我之前其实见过李沫老师和那个男的一次……”

    苏彤把那日在巷子口见到的, 听到的, 一字不漏说给丈夫听。

    好奇怪, 随着一字一字说出,心里那沉甸甸的感觉神奇般一点点减轻。

    原来和信得过的人倾诉是这样轻松的,她应该早点和陆一诚说的,他也不是嘴碎的人,只要交代一声, 绝对不会跟第三个人说的。

    听完,陆一诚是又气又想笑, 前刻还庆幸世间没有窥心术,这会是恨不得自己能有。

    他是真佩服她的嘴巴可以这么严实,两人日日日躺在一张床上,竟然也能对着他完完全全一字不说。

    苏彤说完,心里轻松了,困意也慢慢上来了。

    躺下睡觉前,她还不忘叮嘱丈夫:“这事不要跟其他人说哦。”

    陆一诚真想将她从被窝里拖出来,但到底是不舍得。

    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但是又不舍得把这气撒在妻子身上,最后只能生自己闷气。

    第二天,这口闷气还在,他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夜里搂着妻子狠狠纾解了一番,才终于通体舒畅。

    看着一脸春风得意得丈夫,苏彤气不过,灵活在床上一滚,把被子都卷走了,不给他留一片布遮身。

    好在现在的陆一诚脸皮也厚了,妻子把被子卷走,他就往妻子身上钻。

    如是再三,得了,两人都有点意犹未尽,又是一番恩爱缠绵。

    筋疲力竭,苏彤认识到这方法惩罚的不是他,而是自己,心甘情愿把被子分了他一半。

    格局打开,就当是有个帅哥给自己暖被窝-

    疲惫的苏彤,第二天起得晚了些。

    下楼的时候,陆老夫人带着陆敏刚从外头溜达回来。

    一看到孙媳妇,陆老夫人就说:“作孽哦,男人没有妻子照顾真的活得不如狗。”

    这话咋听着莫不这头脑,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刚才散步的时候遇到了去医院给自己送早饭的韩教授。

    整个人哪还有刚结婚那会的意气风发,两鬓还有了几撮白头发。不知道没心情染发还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好几岁。

    陆老夫人因此才有了那翻朴实的感慨。

    苏彤佩服,怎么会有这么朴实贴切又形象的比喻,几十年的阅历不是白长的。

    陆老夫人又说:“这事没个消停,真不知道韩教授夫妻以后怎么在这大院生活。”

    大院已经很久很久没发生过这么轰动的事,免不了会成为众人的话题。刚刚陆老夫夫人带着曾孙女去院子玩,遇到邻居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聊天,说的基本都是李沫这事。

    她平时没事也爱和人闲聊,但这次这样的事去,陆老夫人觉得在背后议论不好,便兴致缺缺带着曾孙女回来了。

    不过好在他们也只是敢在背后说,偶尔聊得正起劲,看到韩教授也会立刻闭上嘴,装作若无其事打招呼,还关心问他在医院的李沫身体好点没,什么时候能回来。

    只是韩教授也不是木头,怎么会半点不知道大院的人在议论他的妻子。

    发生这件事后,不过短短两天,他整个人就消沉了许多。

    陆老夫人叨叨和孙媳妇说着,不过短短一上午所见所闻就让她生出这么多的感慨,一直反复叹气,韩教授夫妻以后怎么在这大院生活。

    苏彤也回答不上来,换做是她是当事人,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办。

    ‘不去理会’说起来轻松,真要做到很难,不然就不会有人言可畏这说法。

    大道无情,大道无亲。

    深处泥潭中的人,必须得自己坚强。哪怕是有人伸出一只手,也必须自己努力才能爬出来。

    苏彤觉得,李沫年轻那会都没有被打倒,现在更加不会-

    李沫住院的第三天,恰逢陆政休息。

    前一天晚上,陆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陆政突然问母亲和妻子:“韩教授妻子出院没?”

    陆母消息没有陆老夫人灵通,她说知道的差不多都是陆老夫人告诉的,所以陆老夫人亲自回答了儿子这个问题。

    “没呢,今天碰到韩教授问了下,说是寒气入了肺,咳嗽的厉害,一时半会还出不了院。”

    “不会是肺炎吧?”陆政担心,如果是肺炎就麻烦了。

    “这个不清楚,也没好意思问太细。”说着,陆老夫人叹了口气:“韩家也就剩韩教授一个,既要上班还要照顾妻子,挺不容易的。”

    韩教授家也算是书香世家,父亲曾是G大校长,母亲是扬琴老师。若不是因为父亲G大校长的身份,也住不进这大院。

    只可惜命运转轮,这样的韩家也没能躲过。虽说最后算是还有个好结局。只是韩校长和妻子那些年被折腾的太厉害,损了身子,没等到韩教授结婚生子就相继病逝了。

    孤单单过了好些年,好不容易结婚组建了自己的新家庭,没过几年好日子妻子就病逝,又回到孤零零一个人。

    真是个可怜人,心软的陆老夫人都想流眼泪了。

    陆家在当年韩家落难的时候办过不少忙,韩教授一直顾念着这份恩情,当初和李沫结婚,就邀请了几个好友一起吃了顿饭,其中就有陆政

    他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去医院看望一下李沫。

    刚好明天休息,就想着要不干脆明天去。但李沫这件事又比较特殊,很多人遇到这种事都不想见人,他怕自己去探望会给韩教授夫妻带来压力。

    拿不定主意的陆政只好问家人意见。

    《封神榜》剧情那么精彩也吸引不住人了,陆家人分析着去或者不去的可能影响。讨论了一番,更加拿不定主意了。

    苏彤觉得大家已经有点当局者迷了,说了句:“要不就别想那些事,就当是普通住院,爸和韩教授的交情,到不到去探病的地步?”

    一般邻居关系,那自然是没必要的,哪怕心里再同情,人家也未必稀罕。

    陆家和韩家虽然交往不深,但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到底有些交情在,陆政觉得自己去探病并不唐突。

    苏彤点头:“那就去吧。”

    与其想那么多,不如去了再说。如果韩教授夫妻真的不欢迎,早点离开便是。省的日后想起这事,因为自己没有做到而有什么遗憾后悔。

    陆政觉得儿媳妇说的对,沉思片刻,拍板决定:“那就去,明天就让阿彤陪我去吧。”

    这决定出来,他也轻松多了。

    有儿媳妇在,他就是莫名心定了许多。

    他轻松了,心定了,苏彤却是万万没想到啊。

    去探望病人布是问题,可和公公两人去探望病人,多少有点压力。

    她下意识看向陆一诚:“要不,你也去?”

    说完她自己又惊讶了下。这是下意识以来他了?!

    陆一诚一勾唇,欣然应下。反正明天他也可以休息。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陆政就带着儿子和儿媳妇去医院。

    普通住院病人并不难找,询问之后,三人很块找到了李沫的病房。

    单人病房内,韩教授正在陪李沫聊天。

    看到陆政几人到来,两人都很诧异。

    韩教授更是担心地看了妻子几眼,自发生那件事以来他,她似乎对自己以外的人都很抵触,甚至护士来打针的时候,关心多问了几句她的情况,她都会沉下脸。

    陆政也不是没探望过病人,没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局促的。

    好在有儿媳妇在,帮忙圆了场。

    苏彤早有心理准备,今日和陆家两个男人出门,必然是她扛起社交大旗的。所以一进来就开始公式化寒暄,什么看上去精神不错,要加油养病。全程笑吟吟,完全忽略了李沫一开始的黑脸。

    寒暄完又开始毫无逻辑说起一些话题,什么天气真好到买的萝卜忘了吃,蔫了以后插花盆里竟然又长了新叶子。

    她说的生动有趣,听得陆一诚都忍不住问:“真的假的?”

    在他听来有些不可思议,萝卜蔫了顶多不吃扔掉,谁会去想要将蔫掉的萝卜插到花盆里。

    “怎么可能假?一会回家你去厨房阳台看看,是不是重新活了。”

    陆一诚还真有这打算。

    “其实不止萝卜,有一回云姨买多了空心菜,一顿吃不完,放到晚上叶子都瘪了,妈都说要扔了,我放在装了水的盆里泡了半个小时,叶子又郁郁葱葱的了。”说着,她还一脸很得意问其他人:“我是不是很聪明?”

    几个男人都笑了,他们以前哪里试过这样,乖乖坐着,正儿八经听人说这些家常琐事。

    不过今日一听,发现还挺有趣的。

    鲜活总是会感染的,看着神采飞扬的苏彤,说着莫不着头脑却让人忍不住听的话题,情绪一直很低落的李沫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

    韩教授看到妻子笑了,四十多岁的人,愣是激动的红了眼眶。

    送走陆家人,李沫忽然问丈夫:“羡慕吗?”

    韩教授不明白,妻子问的羡慕是什么。

    不过显然李沫也并不是要他的回答,神情羡慕往下说到:“真羡慕他们那样的而家庭。”

    韩教授笑了笑,是啊,真羡慕。他不由想起父母还在的时候,瞬间痛的无法呼吸。

    一双长满了茧子却依然柔软的手忽然握住他的手,韩教授愣愣看过去,却看到妻子两眼泪光盈盈,语气无比坚定对他说:“老韩,我幼年不被父母偏爱,最美好的年华又是那样的糟糕。我真的已经做好,这辈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和你相互扶持过完余生。但是我现在,突然很想很想问老天,我半生凄苦,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幸福的晚年。”

    她已经快四十三岁了,真不抱再有自己孩子的希望。但她今日,看到了陆家人温馨自如的相处,忽然不甘心,忽然也想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过去父母没能给她的家庭温暖,她想自己给。

    听到妻子说想生孩子,韩教授无比震惊。

    身为男人,他何尝不想做父亲。但妻子的身体……

    李沫知道丈夫顾虑什么,下乡那几年,她其实怀过一次孩子。

    但她不愿意生那畜生的孩子,硬生生自己把它落掉了。因为手段粗暴,没有得到好的照顾,身体留下了病根,反正后来再没怀过。她也认为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生育。

    但是今天,她忽然很希望,老天爷能给她留一点希望。

    妻子的突然转变,韩教授又喜又慌。

    喜的是她迸发出了史无前例的求生欲,慌的是,万一检查过后她真的不能生育怎么办?才燃起的希望变绝望,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起这打击。

    可李沫决心已下,刚好现在在医院,便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详细的检查。

    等结果的这两天,李沫面上淡定,实则无比忐忑。不断暗暗祈求老天爷给她一点怜惜。

    索性,最后检查结果出来,并没有绝了她的希望。

    虽然有点难,可只要好好条例,养好身体,她也是可以怀孕的。

    李沫和丈夫,喜极而泣。

    心里有了希望,病也好的快。

    没两天,李沫就可以出院了。

    在接妻子回家的这天,韩教授问她:“紧张吗?”

    李沫坦言:“紧张。”

    可她不怕,她本就是性格坚毅之人,现在有心怀希望。

    她不害怕,在给她一点世间,一定能过上想要的生活的。

    而且她和丈夫也有新打算,再回大院居住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后面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再买了搬出去。

    他们了解到,现在外头也有少量商品房,花钱就能买。

    搬家并非只因为怕邻居闷的流言蜚语,也是为了以后孩子健康成长,更为了不再被那个畜生纠缠,他们还是决定搬家。

    提到那个畜生,韩教授愤怒捏起拳头。

    向来不崇尚暴力的他,在妻子住院这段时间干了一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干的事。

    他找到了那个畜生现在上班的地方,花钱请了几个混混,将那男人的腿打断,扔回乡下老家了。

    做这事,可以说几乎是堵上了自己的前程。

    他到现在都还不敢和妻子说,不管怎样,他不后悔。至少未来一年半载的时间内,那畜生不能来骚扰妻子-

    李沫出院回家的消息,很快传得整个大院都知道。

    陆家消息担当的陆老夫人,听到这消息后,当然马不停蹄转告给儿媳妇和孙媳妇。

    大家都为这个消息而感到高兴,同时心里也隐隐担心,李沫是否受得住流言蜚语。

    不过她们没想到得事,就在当天晚上,李沫上门了。

    为感谢陆家在她住院期间去探望,她亲自做了一盘反沙芋头端来给他们吃。

    这道菜除了苏彤,陆家其他人都没见过。

    李沫笑盈盈解释:“我外婆是汕头的,这道菜还是她教我妈妈,我妈妈再教我的。”

    说着,便让他们尝尝。

    她对自己厨艺不是很有信心,唯独这道反沙芋头,信心十足。

    果然,陆家人尝过后多说好吃。就连苏彤,上辈子虽然去潮汕地区玩的时候吃过,也不得不说还是李沫做的好吃。

    “你们要喜欢吃,过几天我再做些送过来。”

    “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呢。这个菜看上去就知道做起来很麻烦。”陆母连忙开口。

    “不麻烦,你们要是喜欢吃,趁我还住在这里,多做几次给你们尝尝。”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李沫笑容僵了僵。

    陆家人也听出了她这话里的意思,陆老夫人问:“你要搬出去?”

    既然都说漏嘴了,李沫也不隐瞒了,大方坦诚:“是啊,老韩和我都想等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就搬出去。”

    虽然明知道搬出去也好,去一个新地方,没人知道她的过往,好好生活。但就是莫名觉得难受。

    陆老夫人慈爱拍了拍李沫的手:“不要去介意别人的目光,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李沫诶了声,她自然是懂的。但陆老夫人如此温柔的语气和她说,她就是没忍住红了眼。

    她这辈子感受到过的善意并不多。

    委屈吗?委屈的。恨吗?恨的。

    那些不愿去回想的过往,几乎将她一辈子都毁了。

    可是除了老韩,却从来没人关心过,她是否委屈,是否怨恨。

    她也不敢和任何人提及,心里清楚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有几个人真的同情她,可怜她。

    刚从乡下回城的时候,父母甚至觉得她丢人,恨不能和她撇清关系。

    好在她清楚知道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花了点心思求得当时知青办一个大姐给她安排了一份还算体面的老师工作。

    工资虽然不高,但到底能养活自己。

    就这样,孤苦无依又过了十年,遇到了老韩,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过往,却没有鄙视,反而怜惜她的人。

    李沫离开后,陆家几个女人看着那盘就剩几块的反沙芋头,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苏彤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盘中只剩三根的芋头,又看了看客厅里的五个大人一个小孩,轻声问:“你们还吃吗?”

    本来低沉的气氛,愣是被她这话打破。

    陆老夫人笑骂道:“你这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心没肺,怎么满脑子都是吃。”

    苏彤嘿嘿笑了笑:“民以食为天,我也不过是听老祖宗的话。”

    “老祖宗还说,食不过饱,身受益呢,你怎么不说。”

    苏彤表现出极为,看着说这话的陆老夫人:“奶奶,你知道的真的好多。这话我都没听过耶,一诚,你听过吗?”

    陆一诚自己不贪嘴,不过也不会限制妻子喜欢吃。他已经尽量不说话,当作看不到她贪嘴,偏她还凑上前来。

    这话是无法无天,吃准了他奈她不何。

    看来,他得给她一点小教训。

    陆一诚嗯了声,面不改色说:“听过。”

    说话间,不妨碍他顺手夹起三块反沙芋头……

    苏彤脸色大变。

    第68章

    陆一诚倒也并没有将反沙芋头全部放进嘴里, 而是在拿起后,在看到妻子神色大变后,若无其事问:“你还要吗?”

    苏彤真恨不能撕破他虚伪的面具, 要是他敢把这最后三块反沙芋头都吃了, 她今晚一定会让他睡三楼客厅沙发。

    陆一诚并非有意真要把三块都吃完,接受到苏彤眼神的警告, 也真不敢把玩笑开太大,笑了笑,只咬了其中一块, 另外两块递给她。

    苏彤舒了口气, 心道, 算他知趣。

    接过正正被吃,陆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跟前,眼睛巴巴望着她手中的反沙芋头。

    苏彤:……

    呜呜, 她今天是要被这父女俩拿捏了。

    她把小的那块给陆敏,还不忘顺势和孩子讲一下大道理:“大人吃大块的,小孩吃小块的。”

    陆敏觉得母亲说的非常对, 奶声奶气嗯了声, 还配合重重点头。

    模样实在可爱, 苏彤那被分走一块美食的难受冲淡了些。

    陆老夫人看不下去了, 笑她:“你就尽情忽悠孩子吧,等再过几年敏儿懂事了,看你还怎么忽悠她。”

    苏彤佯装惶恐:“奶奶,我怎么忽悠孩子了?孔融让梨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她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神情娇俏, 本就容易让人心软,说的话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一时之间还真让陆老夫人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干脆说:“这甜腻的东西,吃多了容易蛀牙。”

    苏彤甜甜一笑,举了举已经吃了一半的反沙芋头:“奶奶放心,我会好好刷牙的,也会叮嘱一诚刷牙的。”

    陆一诚专心看电视,淡定的仿如佛祖入定。

    陆敏看太奶奶又看了看母亲,也学着母亲,冲奶奶调皮举了举自己手中甜甜的芋头。

    陆老夫人是又气又好笑,冲孩子道:“亏太奶奶平时那么疼你。”

    说完又觉得,自己跟一个孩子较真什么。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干脆也看电视。

    陆母忍住笑,把孙女抱到跟前,拿了张帕子细心给她擦嘴角的白砂糖。

    电视剧播完,又差不多到了各回各房间睡觉的时间。

    陆政却在陆一诚准备起身时喊住他:“你跟我来一下书房,我有事跟你说。”

    父子两经常书房谈事,其他人也没什么觉得意外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彤上了三楼,第一件事认认真真把牙刷了。

    一个合格的吃货,是一定要爱惜好自己这口牙的。

    楼下,书房内。

    陆政把儿子叫进来后,给他看了一份自己从单位带回来的红头文件。

    这不属于保密文件,所以他才会给儿子看。

    陆一诚快速扫了一眼,是一份任命文件。看完后,他对父亲道:“恭喜升职。”

    陆政笑:“得了,父子两就不要说这客套话了。相信你也明白,我给你看这份文件的意思。”

    陆一诚点了点头,开玩笑道:“我就算是想利用你职务之便,也一定会提前和你打招呼的。”

    陆政冷哼,毫不留情拒绝:“歇了这片心吧,不过……”

    有些话不用言明,他升职了,对儿子的事业带来的影响总归是正面的。他知道儿子不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去讨任何便利,但是和他合作的人,不排除会是冲着他的身份来。所以他有必要点醒儿子,千万不要被有心之人欺骗了。

    好在儿子一向都聪明,他话说到这已经明白了。

    陆一诚道:“放心吧,我懂的。”

    结束和父亲的谈话回到三楼,苏彤才刚洗完脸。

    看到他挺意外的:“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还以为你们聊正事会久一些。”

    陆一诚看着妻子额前湿了水的发丝还挂着水滴,忍不住伸手去擦了擦。

    “你怎么知道我跟爸聊正事?”

    “不然呢?”苏彤好笑看着他,故意神秘兮兮问:“难道爸会特意把你叫到他书房,是说些不可告人的事?”

    陆一诚忍不住,右手食指微弯,在她脑门轻轻敲了一下。

    “越来越敢说了。”

    苏彤揉了揉并不疼的脑门:“不是你引导我这么想的吗?”

    陆一诚不和她辩,这头确实是他开的,他没什么好说的。

    “头发湿了大半,快去洗澡吧。”

    不用他说,苏彤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拨了拨搭在额前湿漉漉的刘海,进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

    陆一诚则进了书房,一进去他就微微怔了怔。

    不过两天左右没留意,怎么他的书又被压缩了摆放空间?

    他好奇妻子又买了什么新书,于是站在摆放着他没印象的书的书架前翻起来。

    《豪门奇谭》《情陷姐妹花》《不再寂寞》《甜心别玩火》……

    一本本看下去,只是看名字,陆一诚就有些傻眼。

    这些都是什么书?是凑巧吗?随便翻了一页就是抱抱亲亲?

    他又翻了几页,好家伙,除了这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放下这一本后,陆一诚又拿起另一本,随便翻了几页看,他已经相信,不是巧合了。

    他只知道妻子喜欢看爱情小说,却不知道原来有的小说是这样的内容。

    陆一诚闭了闭眼,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告诉自己,虽然名字疯狂了些,但好在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类书。

    他没有觉得苏彤有什么不对,只是暗暗斥责,现在的出版社怎么专取些容易让人误会的名字来骗人买书。

    苏彤洗澡出来,看到丈夫站在书架前打量自己前两天刚从黑市买回来的港澳台言情,有几分小紧张。

    他这人向来正直,如果知道自己是通过那样的途径买书,一定会不高兴的,搞不好还会把它们扔了。

    可是她那天无意中看到一个小伙子摆地摊卖这些书,真的很难不买好嘛。

    在陆一诚开口前,苏彤决定先向他认错。

    “那个,这些书是我跟一个摆摊的小伙子买的。人家小伙子特别可怜,才十五六岁,就想着卖点东西挣学费。”

    瞧,她能说的小嘴啊,一下子把自己在黑市买言情小说的格局拔高了。

    有了这个好开头,她也能往下瞎掰了。

    呸,是往下好好解释。

    “我见他这样好学,就把他摊上的书都买了,买的时候也不知道书讲的是什么。”

    不算骗人,她确实是不知道书中故事内容,不过她可是人的这个作者,七八十年代香港言情小说女王,她的书盲入就对了。

    “买回来后,我翻了翻,嘿,巧了,竟然是我爱看的爱情小说,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确实是天意。”陆一诚说话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他真的很想问问自己这个单纯的妻子,他难道真那么好哄骗吗?

    啵一声,苏彤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老公,你真好,我就知道你肯定理解我的。”

    什么原则,什么郁闷,都消失了。

    他承认,他确实很好哄骗。

    只是浅浅在他脸上亲了口,只是一声老公,他就忍不住告诉自己,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不过是在黑市上买几本想看的书打发时间而已,他又何必一定要对她那么苛刻。

    当然了,在黑市进行买卖当然不好。

    但是中国有句古话,贩夫走卒。

    自古以来,多少家庭是倚赖这种方式才生存下来。

    喉结滚动,陆以诚看着妻子,说:“我先去洗澡,你回房等我。”

    苏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不是,刚才她这么做,真不是向他发出邀请的意思。她脸皮很薄的好嘛。

    幽幽看了眼书架上那小排新买的书,谁能想到,有一天为了保住自己爱看的小说,她竟然需要付出至此。

    兴许是苏彤最开始的那一亲,今晚的陆一诚情绪格外高涨,也格外有耐心。

    苏彤已经到达过云端,低声哀求着问他好了没。

    陆一诚却在她耳边低语:“马上就可以了,再忍忍。”

    在终于结束后,在沉沉睡去前,苏彤心里暗骂,这个骗子,骗了她一次又一次,明天晚上她要在他耳边大声朗读霸总的爱情!-

    因为昨晚太累,苏彤是有意要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的。

    然而八点左右,陆一诚却轻声将她唤醒。

    苏彤抬手就是一巴掌,当然没打到他的脸,而是落入他那双大手中。

    “我要睡觉,除非地震,不要叫我起床。”

    陆一诚看着她说话都睁不开眼的样子,觉得可爱,甚至也有点反思自己昨晚的不节制。

    不过他必须要叫醒她,因为今天还有重要的事。

    “阿彤,你忘了?今天要去拿你的驾驶执照。”

    “不去……”

    两个字才出口,苏彤瞬间睁开眼,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顿时不困也不疲惫了,立刻起身换衣服,甚至还反过来责怪陆一诚。

    “你怎么不早点喊我。”

    培训学校那边八点钟上班,早点去她可以早点拿到自己的驾驶证。

    陆一诚笑看着她一大早就手忙脚乱,却又能有条不紊收拾自己,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是看一辈子都不会腻。

    心急的苏彤,本想拿上几个包子在路上吃就好。然陆一诚担心她这样吃会没营养,硬是让她坐下。

    “这豆浆是云姨今天特意从豆浆大王那买的,你确定不趁热喝?”

    苏彤屈服了,她根本没办法抗拒。

    世上卖豆浆的千千万,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豆浆大王家磨出来的就是特别香醇。

    驾驶证又不会跑的,她还是先好好吃早餐吧。

    于是,原本心急如焚的苏彤,又变成了最淡定吃早饭的那个。

    一口热豆浆,一口肉包子,美食抚慰了她那颗焦虑的心。

    虽然陆一成还要去公司,不过也耐着性子慢慢等妻子吃完早饭,又载着她去公交公司。

    苏彤是这批学员里最顺利拿到驾驶执照的,很凑巧地,给她证件的人就是当初收她报名资料的。

    在把驾驶照递给她的时候,那人忍不住说:“当时报名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一定能考下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恭喜你啊。”

    苏彤笑眯眯接过,朝她真诚感谢。

    从今天起,她也是有证的人了。

    苏彤捧着自己的驾驶执照,虽然证件照拍的有几分丑,但也不妨碍她真的好爱它。

    陆一诚笑看着她可爱的行径,开车门前问她:“是去店里还是回家?”

    苏彤笑眯眯看着他……身后的红旗轿车,说:“我陪你一起去公司好不好?”

    不知为何,陆一诚顿感不妙。

    果然……

    “我现在有证了,我开车载你去公司,好不好?”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渴望,几乎要一眼看到心底去了。

    但是开车不是儿戏,陆一诚虽然见过她开车,确实非常稳,但那毕竟是空地,从这里开去工厂虽然不远,但是人来人往车流不息的马路。

    “不行。”陆一诚拿出了十足的定力,才艰难拒绝了妻子的请求。

    苏彤嘴一撇,知道陆一诚一旦坚持的事,她是没办法通过耍些小手段让他让步的。

    再则一想,她虽然是老司机,但毕竟对红旗轿车的性能还不熟悉,路上人多,这时候又还没有普及红灯停绿灯行,行人横穿马路是非常普遍。

    她正准备说那就去店里吧,最近店里在清尾货,因为不忙,她也有快两天没去了。

    陆一诚却说:“不过我们厂后面有块空地,你可以在那里练练车。”

    苏彤原本垮下去的笑脸,瞬间又迸发出光彩。

    “行。”

    等熟悉了,她再开他的车上路。

    于是这一天,日理万机的陆总到公司后,陪着小娇妻在厂房后那块空地练了快半个小时的车。回办公室前,还不忘交代厂里的司机代为监督。

    经过一上午的熟悉,苏彤开起这辆红旗轿车已经非常娴熟。

    才熟悉,她心里就已经打起了小九九。她的桑塔纳还不知道什么是能提车,不如这周末就开陆一诚的车去找表妹,顺便回一趟魏家村。

    主意打定,她已经无比期待几天后的周末了。

    陆一诚并不知妻子想这些,忙工作的同时始终牵挂着,时不时就站到窗户边,看看她那边的情况。

    一上午算是平安过去,陆一诚签最后一份文件,没有耽搁一秒下班。

    办公室的同事看着脚下生风般离开办公室的陆总,没有一个不羡慕陆总爱人的。

    真不敢去想,如果能被(以后能被)丈夫这样紧张,她将会是个多么幸福的女人。

    因为知道今天中午云姨要做甪鹅,所以两人是要回家吃午饭的。

    在回去的路上,苏彤和陆一诚说了自己周末想开他车的计划。

    陆一诚打趣她:“一拿到驾驶执照就打我车的主意。”

    苏彤也不否认,笑眯眯撒娇:“夫妻之间,哪能分这么清你的我的。”

    “既然这样,等过几天你的新车到了,不如先让我开几天?”

    “我的车过几天就能到?”苏彤很意外,很欣喜。

    陆一诚点了点头,本来就是预计着和她拿驾驶证差不多时间的,不过她拿证的世间还是出乎了他意料的早。

    他告诉妻子:“明天我上班的时候顺路去问问。”

    说是顺路,其实并不顺,得绕一段路。

    “辛苦你啦。”

    苏彤知道这一趟是得跑得,并没有跟他客套。

    回到家,不可避免的,自然是要和家人们分享自己还热乎的驾驶执照。

    陆老夫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语气无比骄傲道:“天啊天啊,真不敢相信我孙媳妇这么能耐。”

    苏彤嘿嘿笑了笑,受下这句夸奖,且半点不心虚。

    至于本来就会开车的灵魂什么的,暂时忘了吧。

    人生能有几个得意的瞬间?何必那么苛刻。

    陆母则巴巴看着婆婆,忍不住问:“妈,看完了吗?能不能到我?”

    陆老夫人笑,把苏彤的驾驶执照递给她。

    亲手摸到,陆母与有荣焉。

    “要不等周末,咱家里两位男人也休息,一起去外头吃一顿,当帮阿彤庆祝?”

    “周末啊。”苏彤好为难,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们,并解释:“表妹不是快考试了嘛,我主要是想去看看,她考前的状态怎么样。”

    陆母点点头:“确实,高考很重要,你多关心下秀芝是要的。”

    说着,她甚至还建议,那天让云姨熬锅参汤,带过去让魏秀芝姐弟喝。

    “当年一诚高考,我可是连煲了一个星期参汤给他喝。”

    “连喝一个星期?”苏彤诧异到嘴微张,看向陆一诚:“你竟然没流鼻血?”

    陆一诚在听到母亲提起那事时,本想沉默带过,谁知道苏彤却精准猜到。

    他躲过妻子打量的目光,决定将这压力丢给母亲。

    陆母有些尴尬笑了笑,小声说:“确实流鼻血了,不过一诚身体好,流点鼻血没什么。秀芝不一样,姑娘家娇贵,当然不能连着喝那么多天,喝一天是没问题的。”

    这个苏彤也相信,偶尔喝一次人参汤并没什么坏处。只是想到陆一诚连喝了一个星期参汤流鼻血的画面,她莫名就很想笑。

    她真的控制不住了,她要笑了。

    苏彤还算给了丈夫几分薄面,背过身去笑。

    陆一诚好是无奈,干脆将她身子掰过来,让她放肆笑个够。

    “对不起,哈哈哈,我不是笑你,哈哈哈,你又有什么错呢,哈哈哈。”

    要相信,哈哈笑会传染,不一会,一屋子的女人都跟着忍俊不禁,虽然她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就是很想。

    陆一诚没眼看了,反正还没能开始吃饭,干脆上了三楼书房。

    本想拿本哲学类的书消遣一下的,挑选的时候,不受控制来到了摆放妻子书的书架前,神使鬼差,伸手拿了那本《甜心别玩火》……

    第69章

    苏彤看着没那么快吃午饭, 也上三楼了,谁知道上来竟看到陆一诚拿着自己的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妻子突然上来,陆一诚还真有一种干坏事被突然抓包的感觉。

    不过他惯来会应付这种突发情况, 除了乍看到的那一刹微微一怔, 其他并没不妥,甚至还非常淡定合上书本, 一副要和妻子讨论的样子。

    “这本书你看过了吗?”

    苏彤摇了摇头,这两天不是忙嘛,新买的这批小说她还没时间看。

    不过这时候的言情小说嘛, 都是围绕男女主各种青海滔天, 对于陆一诚这种没看过这类书的纯洁男人来说, 怕是冲击不小。

    她弯眼一笑,问丈夫:“好看吗?”

    “唔……”陆一诚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以自己的喜好来否定妻子的, 所以斟酌了几秒,还是说:“每个人对好看的标准不一样。”

    哪知道苏彤并不打算放过他,往下追问:“那以你的标准呢?”

    以他的标准, 自然是不怎么感兴趣。但这样回答会有一个问题, 就是显得自己和妻子的喜好相差非常大。

    所以他做了生平极少的违背良心的事, 对着妻子点了点头。

    喜好现在不一样没关系, 他可以培养,日后必定会觉得这类书也是好看的。

    这么想,倒也不那么心虚了。同时也在心里感叹,夫妻之道,果然是活到老学到老。

    这回答倒挺出乎苏彤意料的,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哪能看不出他说的极牵强。

    本来想打趣他而已, 聊着聊着竟然成感动了。

    苏彤啊苏彤,感动可是感情里的大忌。不过时常理智偶尔感动还是可以的。

    她轻轻上前搂住丈夫,埋在他胸口撒娇:“我真的很感动,你没有取笑我喜欢看的书幼稚。”

    其实她看的书很杂,不止是小说,书房里其他书,她觉得有必要提升一下自己某方面知识的时候也会看。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她呆在这个书房都是消遣,所以会选择所谓闲书来看。

    这撒娇,陆一诚可太吃了。

    “傻瓜,我怎么会笑你呢。”

    “毕竟你看的书都是那样无趣……呸,不,是深奥,我看的书是那样肤浅,难免会让我有这样的误会。”

    好了,陆一诚的理智回来几分了。妻子说他看的书无趣。

    理智回来后,他安慰人的话也是他风格。

    “有人喜欢从书籍中获得知识,有人看书就是为了放松自己,享受阅读的过程,这并不能以肤浅或……深奥简单概之。”犹豫了一秒,陆一诚还是没能说出‘无趣’二字。

    楼下,云姨喊他们吃饭。

    苏彤立刻松开他,哪还有什么感动哦,满脑子都是吃的了。

    瞧,恋爱脑是不可能攻克美食脑的-

    如陆一诚所料,买个苏彤的新车,果然在她拿到驾驶执照两天后可以提。

    有了自己的车,苏彤自然就不打丈夫那辆红旗轿车的主意了。明明只是多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而已,可她就是瞬间觉得,活在这世上的自由度大了。

    陆一诚知道妻子在想什么,为了能让自己安心,在提到车的这天,他还是休了一天假,专门陪着她先在空旷的地方练了半天,熟悉车辆性能,又陪着在市区道路开了两个小时,直到放心才回家。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苏彤还不忘和丈夫确认:“我在你这里是不是考核通过了?以后是不是能自由开车了?”

    看着妻子那兴奋的样子,陆一诚才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别人是忧儿忧女,他怎么还要忧心妻子。

    唉,就当能者多劳吧。

    千言万语,话左一句:“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这个我知道的。”苏彤严肃点了点头。

    开车是必须要注意安全的,上辈子看过的车祸惨案并不少,多少家庭,就因为那一场车祸毁了。她再激动,也必然不会拿自己的和别人的性命当儿戏的。

    这样的妻子,又稍稍让陆一诚放心了。

    转眼周末,苏彤吃过早饭后,兴奋拜别丈夫和婆家人,开上了自己的小轿车出门去找表妹表弟。

    本来陆一诚是打算陪同的,一是苏彤坚决表示不用,二是很凑巧,昨天接到电话,年初他去香港他谈的那个项目公司老总今天刚好路过G市,约他出来见面。

    权衡之下,他也只能告诉自己相信妻子-

    魏秀芝姐弟,对于表姐来找他们已经够惊喜的了,没想到随着她来到一辆崭新的轿车面前,被告知这是她的车时,惊喜程度更是直接乘N次方。

    “姐,这是姐夫送你的车?”

    苏彤点了点头。

    她以为接下来他们必然会夸陆一诚大气什么的,却不料听到魏秀芝说:“姐,你也太厉害了,说考驾驶执照就考到。吾辈楷模。”

    大部分男人对车子的喜爱几近天性,魏国豪环视了一圈苏彤的桑塔纳,这摸摸那摸摸,爱不惜手。在心里暗暗下决心,等他以后毕业工作了,也要挣很多钱,给自己买车,给姐姐们买车。

    这个目标太大,他不敢轻易说出口。

    苏彤问两姐弟:“你们今天放假吧,我载你们回魏家村吃个饭,下午再送你们回学校。”

    魏秀芝点了点头,两眼闪闪发亮。

    有车之后,回家这么麻烦的事都变得好简单了。

    原来是因为自己渺小,所以生活中遇到的点点困难才会被放得那么大。

    她一定要好好努力,让渺小的自己努力变强大。

    思想积极的人,在面对自己触不可及的事物时,感受到的未必是压力,而是自己的世界更开阔了,有了更高更远的追求。

    三人坐上车,一路有说有笑去往魏家村。

    这条回家的路,他们走过很多次,这一次的心情却不同于任何一次,特别是对魏秀芝和魏国豪。

    他们满心欢喜设想着,在家的父母看到他们会是怎样的意外和惊喜,然后一边骂他们突然回来,一边琢磨着要弄什么好吃的给他们吃。

    一路畅想,非常美好。

    然而当他们车子开到家门口,却发现院门紧闭。

    紧闭也就算了,向来很少上锁的院子大门,竟然加了一把锁。

    “这是出门了?”魏秀芝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表姐,不是出远门,乡下人很少会把院门锁上的。

    怎么会那么凑巧,这是去哪了呢?

    苏彤开了新车回来,一进村口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住的离魏光亮家不远的张桂花就笑呵呵朝他们走来了。

    “哟,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明明是和苏彤他们三人说话,眼睛确实直直看着那辆新车,忍不住问苏彤:“这车,是你新买的?”

    苏彤点了点头。

    张桂兰满脸藏不住地羡慕:“你这才嫁娶城里多久啊,都会开车了,陆家还给你买车了,可比……”

    她本想说可比已经不在的魏秀兰能耐多了,但好在话到嘴边反应过来这么说不妥,刚忙闭了嘴。

    张桂兰连忙转移话题,告诉他们:“你们回来的不凑巧啊,光亮和红梅去镇上卖米酒了。”说着忍不住告诉他们更多:“红梅的米酒卖的可好了,这段时间不用干农活,几乎天天都去镇上卖。”

    孙红梅卖自酿米酒的事,苏彤和魏秀芝姐弟也知道,但已经发展到天天去镇上卖,还真都有点意外。

    张桂兰一脸羡慕,继续和他们说:“红梅这次可真是能耐了,卖米酒挣了不少钱,都快赶上那些外出打工的人了。”

    说着说着,她都藏不住自己的妒忌,还告诉他们另一个小八卦。

    “村里那个李桂花,看红梅米酒卖的这么好,也自己酿了一缸挑去镇上卖,结果从早上到下午,都没卖出去多少斤。”

    李桂花眼红孙红梅,学着酿酒去卖,结果全砸在自己手里的事,被村里人笑话死了。不过李桂花的失败也让村里人看到,酿酒多少还是要看天赋的,就算是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工序,不同人酿出来味道都会不同。本来不少人也想跟风酿酒卖的,看到李桂花这样,都歇了这心思。

    “红梅他们可能要中午才回来,你们要不去我家坐坐?”张桂兰热情邀请他们。

    姐弟三人感谢她的热心,不过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们还是决定开车去镇山看看。

    张桂兰笑了笑,心里妒忌道,有车就是方便啊。

    三人又上了车,本来去镇上这条路在三人记忆里,一直都是很漫长的。开车后发现,其实也不过是半个小时而已。

    他们将车听来,不步行来到市场,不一会就找到了被人群围着的孙红梅和魏光亮。

    不等走近,就听到了孙红梅和那些准备买酒的人说自己的酒有多好喝。有几个已经不是第一次买的也帮腔说了些夸赞的话。

    “是啊是啊,这位大婶酿的酒真的特别好喝,我活了三十多年,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自酿米酒。”

    “我上次买了两斤回去,不到两天就喝完了,这次要买五斤。”

    孙红梅声音洪亮,笑呵呵道:“买酒没错了,喝过我家米酒的都知道,我家米酒比国宴上的酒还好喝。”

    于是,你两斤,我五斤,没多久就把剩下的半坛酒买光了。

    孙红梅笑眯眯数着手里的钱,魏光亮则手脚麻利收拾东西。

    两人都太过专注,根本没注意到远处的三姐弟。

    魏秀芝看着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父母,推了推弟弟:“我没眼花吧,那真是我们爸妈?”

    “是啊。”魏国豪笑她白痴,这说的什么胡话,自己亲爸妈都还能认错。

    魏秀芝诧异到摇了摇头:“我以为已经见识过母亲的巧舌如簧,可今日才知道,以前使出的不过两成功力。”

    她和母亲来镇上卖过很多次东西,早就知道了母亲的推销能力。但过去所见,和今日比起来,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都敢跟国宴上的酒比了。该不会是喝了两碗酒才出门的吧。

    孙红梅数完钱,笑眯眯和丈夫说:“今天不错,卖了快三十块钱。”

    听到这金额,魏光亮也忍不住笑了。

    一早上的时间而已,就买了三十块。如果天天来卖,比那些在国营厂上班的工人挣的还多。

    孙红梅如今能挣钱了,口气也大了:“国营厂工人也不过一百几十块工资,我要是天天卖酒,他们挣的那里赶得上我。”

    这话当然也被三姐弟听去,魏秀芝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妈是喝了三碗酒才出来摆摊的。”

    比刚才的猜想又多加了一碗酒。

    苏彤笑:“得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三姐弟走上前,孙红梅本来数钱数得正开心,看到三个孩子,心情只能用彷佛在云端来形容。

    她激动问三个孩子:“你们怎么来了?”

    魏秀芝把大概过程说了下,孙红梅更激动了,看着外甥女,道:“你的新车呢?快带我去看看。”

    苏彤手指了一个方向:“停在那边呢。”

    市场人多,她不好开进来。

    “快带我去看看。”孙红梅扯着她往停车的方向走。

    没几分钟,就看到了苏彤的新车。

    孙红梅喜欢得不行,一个劲夸:“这车也太漂亮了,适合女的开。”

    苏彤看自己的车,也像看宝贝,格外认同舅妈的夸赞,她的车确实漂亮的不行。

    她喜滋滋道:“走,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孙红梅却说:“今天这么开心,不如我们就在外头吃吧。这几天卖酒挣了不少钱,请你们几个孩子吃顿好的。”

    魏国豪夸张哇哇叫:“妈,你转性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是别人告诉我,我肯定会认为他是在骗我。”

    “什么转性?”孙红梅毫不客气踢了儿子一脚,做主道:“我们今天就去那家新开的牛肉面馆吃牛肉面。”

    她路过几次,闻到那牛肉香,都馋的不行,相信几个孩子肯定会喜欢的。

    “行,就去吃牛肉面。”苏彤附和,舅舅和舅妈一大早出来卖酒也挺累的,她也不想他们回去还要辛苦张罗午饭。

    将箩筐和酒缸放入车尾箱,锁好。几人跟着孙红梅,来到了她口中说的牛肉面馆。

    虽说现在经济欣欣向好,不过小镇饭馆,中午会在外头吃的人并不多。

    几人挑了张大桌子坐下,孙红梅豪迈给每人点了一份牛肉加量的牛肉面。

    魏秀芝看着今日格外大方的母亲,实在忍不住了。

    “妈,你今天这么大方,已经洗刷掉了以前在我心里抠门的形象。”

    第70章

    听到女儿这么说自己, 孙红梅也并不生气,一句话就说的魏秀芝心生愧疚。

    “不抠门,能养大你们三个?能供你们读书?”她可一点都不避讳自己抠门这件事。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贫穷人家能做的选择有限, 哪可能既要又要。

    要养三个孩子本来就不是件轻松的事,还要供他们读书, 不从其他方面抠出来怎么可能。

    都是一亩三分地,凭什么他们家种的东西就比比人家值钱。

    为了养活三个孩子,她甚至硬逼着丈夫把烟戒了。

    她就看不惯村里那些男人, 一方面说着没钱, 没钱供孩子读书, 没钱给孩子买文具,没钱给孩子买衣服鞋子,却是一天烟都没断过。

    一袋烟丝虽说花不了多少钱, 但是一个月省下来,孩子的文具钱不就有了?一年省下来,衣服不就有了?

    再勤快点种种地, 拔完花生种豌豆, 割完稻谷种油菜, 不让那一亩三分地有闲着长草的一天, 怎么就不能将孩子的学费凑齐?

    无非就是太辛苦了,大人都吃不了这个苦。

    不过别人家的事孙红梅管不着,自家的她必须管好,硬是把十六七岁就学着大人抽烟的魏光亮的烟瘾戒了。

    同村别的男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说她连几根烟丝都不给丈夫抽。

    是她不给吗?但凡魏光亮有那本事能多挣那抽烟的几块钱, 她保证不吭一声。既然不能,拼尽全力也只能这样, 那就受着。

    对于这点,魏光亮还是服气的。丈夫都服气,别的男人算什么。

    魏秀芝本就只是和母亲开玩笑的,听到母亲这话,感动心酸交杂在一起,顿时就后悔了。

    从小到大,母亲虽然打他们骂他们,却也是真的疼他们。

    别人家的孩子下地干活,是大人干什么也要干什么,可父母却从来只让他们干最轻的。割谷子的时候帮着拿谷子就好,从不肯让他们长时间弯腰割谷子,就怕他们身子骨没定型长歪了身体。拔花生的时候也多是捡花生摘花生。村里哪个孩子不用帮着抬抬担担,可父母却连挑秸秆这样的活都没让他们干过,生怕压坏了他们的身体长不高。

    农村孩子免不了要比城里的孩子吃得苦多,可若和同村孩子比,他们是最幸福的。

    这些小时候他们或许不懂,甚至父母让他们帮着下地干活的时候还买埋怨偷懒,长大后才懂得那藏在点点滴滴里的疼爱。

    小时候总觉得父母很高大,举着棍子要打他们的样子太过可怕。可长大后看母亲,也不过是一米六不到的小个子,小肩膀却是能挑起一百斤的担子。

    魏秀芝越想越心酸,都快要哭了。好在这时候牛肉面端上来了,她连忙低下头,佯装吃面。

    孙红梅笑她:“都马上要考大学的人了,一看到吃的就馋成那样。”

    苏彤心细,看到了魏秀芝低下头之前微红了眼眶,猜想她应该是因为舅妈那句话,一时感触太深。

    她帮着打岔道:“舅妈,只有我们在你可以这么说,要是一诚也在,你千万千万别。”

    “怎么了?”孙红梅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仅她,其他人也是。

    苏彤叹气,为了表妹,她牺牲好大。

    “在陆家人眼里,我也挺嘴馋的。”

    这话说得轻飘飘,孙红梅听得却是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你……”

    她想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在婆家人面前控制不住嘴。但是一想到阿彤从小养在他们家,就没吃过什么好吃的。陆家那样的条件,吃的肯定很好,她控制不住也完全正常。

    说到底,还是他们让孩子受苦了,所以孙红梅骂不出口。

    重重叹了口气,她恨铁不成钢道:“等我以后卖米酒挣钱了,想吃什么都给你们买,让你们吃个够。”

    “哇,真的吗?”魏秀芝抬起头,刚才忍回去的泪水还在眼眶,眼睛显得格外水汪汪。

    然而孙红梅确实她是因为听到吃的激动到如此,忍不住笑了,半开玩笑半反思道:“我以前是多亏待你们。”

    魏秀芝忙说:“没亏没亏。”

    苏彤也道:“没亏没亏,就是今天舅妈今天画饼的笔突然换上了特大号的,有点适应不过来。”

    本来感动温情的气氛,忽然被这句话打破了。

    一直埋头吃面的魏国豪没忍住,噗呲笑出声,那含在嘴里的面也差点喷了出来。

    魏光亮也是,咧嘴直笑,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魏秀芝的伤感也被冲没了,她以前竟不知道表妹说话这么幽默。

    孙红梅这个当事人呢,起先没听懂,反应过来后气笑了,但却不得不承认,画饼这种事,在孩子们小的时候,她真的经常干。

    有一年,因为地里收成不太好,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给孩子们买过年穿的新衣服。孩子们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有多难过,她都看在眼里。

    童年能有多少年?长大了哪里还有小时候那会期盼过年的心情。

    这些孙红梅都懂,但是真的没办法,是真的一毛钱都挪不出来了。

    她忍着心酸,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安顿非常寒酸的年夜饭时,她给孩子们画饼,等明年开春交完公粮后,把能卖的谷子都卖了,给他们一人买一件新衣服。

    第二年开春,十里八村的庄稼收成都大好,然而谷子却没能卖上好价钱。她第一次明白到什么叫谷贱伤农,她给孩子们画的饼落空了。

    有一年,几个孩子期中考试都考了全班第一。

    孙红梅高兴坏了,给他们画饼,如果期末考试还是全班第一,给他们买心心念念的游戏牌。

    几个孩子很正气,期末果然考了第一。

    可她却心疼了,游戏牌不能吃不能喝,却要好几分钱。

    于是她钻了个当时自己说的话的空子,只给几个孩子买一张。

    一张游戏牌不过十来二十张小纸牌,但孩子们并没有怪她食言,而是开开心心将纸牌剪开,每人分了几张小纸牌,如获珍宝。

    有一年,她最记得清清楚楚。大女儿肺炎,烧得整个人稀里糊涂,她都以为要熬不过去了。

    她难受得搂着女儿,告诉她只要乖乖喝苦苦的中药,要什么都买给她。

    女儿也没要什么奢侈的东西,就是想每次喝完苦苦的中药后能吃颗糖。

    她二话不说,让丈夫去镇上抓了一小包糖回来。

    那么小一包糖,就放在桌子上。其他几个孩子明明馋得直咽口水,却没有一个人去偷来吃。

    每次看到其他几个孩子想吃,她就给他们画饼,等过年的时候买一大包糖,让他们一人一把吃个够。

    但那一年,大女儿看病花光了所有钱,他们家穷得一颗糖都买不起。

    还有一年,同村有个孩子得了一样稀罕的生日礼物,一辆小孩子骑的自行车。

    几个孩子羡慕的啊,每次看到眼睛都直勾勾盯着,根本挪不开眼。

    有一次那个孩子答应,明天早上让给他们先骑一骑。

    几个惯爱睡懒觉的孩子,天蒙蒙亮就起来了。

    她听到动静觉得奇怪,一路跟过去,看到竟是为了骑那一圈自行车,当下眼泪就出来了。

    孩子们回来后,她又给他们画饼了,让他们不要羡慕,等下一季的谷子卖钱了,也给他们买一辆。

    到了年底,谷子是卖钱了,她也真跑去县城百货公司看这款自行车,一询问价格,实在买不下手,半年的谷子买了才能买这一辆小自行车。没办法,她只能又食言了,只给他们买了一把糖果。

    还有一年她生病生了两个多月,地里的庄稼没打理好。大半年的世间全家都只能喝粥。

    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馋啊,有一回她撞见亲儿子眼巴巴看着同村一个小孩削番薯,不停地问能不能把皮削厚一点,他捡来吃。

    生孩子那么痛都没哭的孙红梅,那一次躲在菜园地里哭了好久。

    也是那一次,她发誓,以后再怎样都不能饿着孩子。

    回家后,她把几个孩子叫到跟前,给他们画饼,等下季的谷子收了,带他们去镇上吃好吃的。

    孩子们就带着这份期盼,熬啊熬,终于熬到下一季节的谷子收了。她也就带他们去镇上买了几个肉包子而已。可几个孩子还是吃得津津有味,看得她鼻子都酸了。

    ……

    这样的事,过去十几年,发生的不要太多。一件一件,以为忘记,想起来的时候却又那样清晰。

    回忆如潮水般涌出,孙红梅快要绷不住了,赶忙低头吃面,硬把泪水逼了回去。

    长辈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在几个孩子面前流泪。

    她知道自己不是好父母,明明给不了孩子太好的生活,却是一个接一个生。生的时候只觉光荣,觉得自己是响应国家号召。等到养的时候,才一点点意识到,只生不管养,那是不负责的。所以她也在尽力弥补,弥补自己的无知给几个孩子带来的苦难。

    她知道自己不是好长辈,在意识到外孙女迫切需要一个母亲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外甥女。

    做过什么,她都知道的。几个孩子有多听话孝顺,她也知道。

    反正她没那个脸,敢去说自己做得有多好,但是她也敢说一句问心无愧。

    吃完面,一家人在镇上逛了一会。是孙红梅领着他们逛。

    待来到一处,孙红梅指着其中一家卖杂货的铺子说:“这家店的老板再开两个月就不打算做了,到时候我打算盘下来。”

    两个月后,二女儿也早高考完了。

    她叨叨和他们说着自己的计划,这段时间每天都来摆摊,观察过的,这调节买米粮油特别多,人流也好。

    “我卖酒的,跟其他卖菜卖肉的挨在一起不好卖。开在这里,等生意做起来了,我也可以兼卖一些其他的。”孙红梅说着,两眼放光。

    她活到这个年纪,才来对生活充满激情。

    以前干什么都是想着为了几个孩子,干什么都是先考虑孩子,多少有些畏手畏脚。但现在,孩子长大了,她的压力也小了,放手去博一下,说不定能给孩子更好的未来。

    真的,只要想到这些,她浑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劲,根本不觉累。

    几人笑呵呵听着她说自己的计划,特别是苏彤,心里对孙红梅更加佩服。

    这世间有很多父母,他们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生孩子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传宗接代,不过是养儿防老。他们将生孩子当作一种投资。自己不努力,将改变命运的希望寄托于孩子。投资失败就怨恨老天,怨恨孩子不争气,怨自己命苦,从不去反思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也有很多父母,比如孙红梅和魏光亮。也许一开始他们也不知道生孩子意味着什么,他们是在学着当父母的过程中,才慢慢明白到了如何为人父母。

    “……阿彤,你觉得我考虑的周到吗?”孙红梅说完开店的设想,下意识问几个人中有开店经验的苏彤。

    苏彤被问的有些心虚,一个农村妇女,在准备干自己的事业时,想得都比自己周到。果然啊,有的人就是有做生意的天赋。

    不过没天赋也不要紧,她愿意学,愿意从失败中好好吸取经验。

    总之,她也不可能落后舅妈太多才行。

    她点了点头,朝孙红梅竖起大拇指:“舅妈,你就是天生做生意的料,考虑的简直不要太全面了。”

    被夸的孙红梅笑得前仰后合,好不春风得意。

    一转眼,时间来到两点多。

    魏秀芝和魏国豪还要回学校,晚上得上晚自习。

    趁着有车方便,孙红梅一口气买了很多酿酒用得到的东西,比如比如酵母、高纯度白酒什么的。

    回去的路上,孙红梅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一边夸外甥女开车稳,一边看着外头飞快倒退的庄稼那些。

    有车就是方便啊,瞧这快的,跟飞一样。

    她要是好好卖酒挣钱了,也要搞一辆车。

    当然了,小轿车她是不敢想的,但她想买辆摩托车。

    她在镇上看人开过,也是开得呼呼快。要是有摩托车,以后从镇上回家也快。

    越想,她内心就像有一团火在烧得越旺,恨不能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

    一天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将表弟表妹送回学校后,苏彤也开车回陆家。

    她这边和魏家人开开心心过了小半天,那边丈夫在和客户谈生意的时候,都还得分出心来担心她。

    看到她平安回来,一整天都悬着颗心的陆一诚终于放下心来。

    苏彤一进门,陆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将孙子今天下午的各种不淡定告诉孙媳妇。

    陆一诚微微有些红了脸,小声为自己辩解:“毕竟是你拿到驾驶执照后第一次开这么远。”

    苏彤表示懂,要是她真时没开过车的新手,别说他担心,她自己都担心。

    她把从魏家村带回来的新鲜蔬菜拿到厨房,洗干净手后,才坐下,和其他人一起吃水果。

    陆母问她魏家那边的情况,苏彤正想和他们说呢。忙把嘴里的水果咽下,把舅妈风风火火的米酒生意告诉他们。

    听到孙红梅准备开一家自己的店,陆母面露佩服。

    “你舅妈是个能干的。”

    陆老夫人也夸,不过倒也偶店顺势夸自己:“我还没见过你舅妈人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能干的。不能干,能供出一个大学生?其他几个孩子还学习成绩那么好?”

    “对对对,妈你看人一向准。”陆母也不吝啬附和婆婆,然后又关心问:“秀芝复习的怎么样?有没有很紧张。”

    “还行,她成绩一向可以,只要正常发挥,上个本科是没问题的。”

    至于能上怎样的本科,苏彤就不敢打包票了。

    “真好,真好。”陆母连说了两个真好,这一件一桩的,她都觉得魏家在越来越好,打从心里为他们高兴。

    他们陆家可以从经济上帮助他们,但要脱胎换骨的变好,还是要靠自己的。

    闲聊完舅舅那边的事,苏彤又问陆一诚:“你今天见客户怎样?顺利吗?”

    陆一诚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嘴角就染上笑意。

    “挺顺利的,以后可能会长期合作,我们工厂生产的服装,走他们那里,出口到欧美市场。”

    “没想到啊,是桩大生意。”苏彤是真没想到,那么大得生意坦诚,他说起来却是云淡风轻,不愧是陆总。

    她又问:“这谈成了,服装厂的规模岂不是得扩张?”

    陆一诚点头:“没这桩生意,也计划扩张。”他笑了笑,问妻子:“你还记得第一次去工厂找我,我和营销经理了的事吗?”

    具体不记得,但有一件苏彤是记得的,他们要做自己的品牌,在国内开实体店。

    “嗯,这是也要提上日程了。”说起自己的事业,素来冷静的陆一诚也有点激动。

    不过开实体店这事,他们全厂上下没人有经验,目前的进度才到店铺选址。

    “你们打算开在哪?”

    还在摸索起步阶段的小厂,断不可能开到G市以外的地方的。而G市人流最好的商业街,就是她饰品店那条。

    果然,陆一诚说出的地方,也是这里。

    其实她一直都有个想法,如果陆一诚的厂真要开实体店,又想开在那条街道,不如……

    苏彤将自己的说法说出来,陆一诚意外了,陆老夫人和陆母也意外了。

    不是意外她饰品店不打算开下去,而是意外她竟然想将店铺租给陆一诚开专卖店。

    微微一怔后,陆一诚开玩笑道:“你倒是会打主意,小算盘都打倒丈夫身上了。”

    苏彤也不否认,不过她认为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

    她的铺子在黄金地段,租给别人只收租金真的可惜了,不如给陆一诚开店了。而且她读书那会,曾在国内一家还算知名的服装专卖店打过暑假工,算是有一点点经验。

    梦想已经实现过了,她也该正儿八经的干点什么了。

    所以她说的出租,其实是想和陆一诚合作。

    她那点宝贵的经验,对于在还在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试水者来说,可谓是外挂一样的存在了。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帮助自家丈夫扩展事业版图。

    “真的,晚点回书房,我和你好好说说我的看法。”

    见她难得如此严肃认真,陆一诚有点拭目以待了。

    陆母看着儿子和儿媳妇,虽然插不上嘴他们的谈话,但她觉得真有意思。只是也雨哦点担心,阿彤饰品店都没经营好,真能和儿子干好服装店吗?

    不过随后一想,儿子那么能干,大不了让他帮阿彤多想一点。

    吃过晚饭,陆一诚两口子就上了三楼。

    苏彤难得不收着藏着,把自己那点宝贵经验如数分享给陆一诚。

    如果说一开始陆一诚是五分认真,那么后来绝对是十分,甚至到后面,他还拿起本子做记录。

    两人谈得起劲,根本不觉世间已经来到十一点。还是苏彤生物质使然打了个哈欠,两人才看了眼世间,惊觉该睡觉了。

    也却是谈得差不多了,苏彤打着哈欠站起身,表示要去洗澡。

    “你可以先回公司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有什么不懂得的,我们明天晚上可以接着谈。”

    陆一诚也正是这么打算的,工作虽然重要,但不至于耽搁妻子的休息世间-

    洗过澡,苏彤回房睡觉了,陆一诚则还呆在书房,完善着苏彤和自己说的开店建议。

    他在纸上涂涂写写,琢磨了几个小时,终于完成了一份初步计划。

    世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他快速洗了个澡,回房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又早早出门。

    而苏彤睡醒后,也去了自己的饰品店。

    都已经和陆一诚说开了,饰品店的收尾工作也是要开始了。并且,她还要在这段世间,将小妹培养出来,领着她朝品牌服装店销售员进阶。

    忙忙碌碌不知时间快,直到这一天,忙碌了一天的苏彤和陆一诚相继回到家,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盘反沙芋头。

    苏彤问婆婆:“韩教授妻子送来的?”

    陆母点了点头,还告诉他们一个消息:“他们后天就要搬走了。”

    “这么快?找到房子了?”苏彤知道,这时候商品房并不多,可不是那么好说搬家就搬家的。

    陆母笑她:“还快啊,上一次送反杀芋头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苏彤这才惊觉,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

    这种充实而忙碌而不觉时间流逝,和碌碌无为无所事事的时间流逝,不是一个样的。

    前者,是踏实的感叹。后者,会莫名的心慌。

    忙了这么久,苏彤决定明天在家休息一天。

    也正是这天,陆老夫人接到了美国打来的,郑允知的电话。

    两个老太太聊得非常开心,但是挂电话后,陆老夫人却莫名心慌。

    她捂着胸口,对儿媳妇和孙媳妇说:“我这心慌的厉害,不会是允知出什么事了吧?”

    陆母笑道:“才刚和你通完电话,怎么会有事呢。”

    “也是。”陆老夫人点了点头,然心却依旧慌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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