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因为是母亲三十多岁才生下的女儿, 她从小就是家人的宝。

    徐宝饴还记得,小时候出门她几乎没怎么走过路,不是爸爸抱, 就是哥哥背。

    特别是年长她十岁的大哥, 后来父母忙生意,哥哥成了那个陪伴她的时间最多的人, 对她这个唯一的妹妹可以说是娇惯备至。

    但凡她想出门,不管大哥在干什么,都会立刻放下, 带她出门。

    从家里到东市这条路, 大哥背着她走得最多。

    因为东市那条街特别多新奇小玩意, 对她这个小孩子充满了吸引力。

    在她的印象里,大哥是那个对旁人话不多,对着她却总能说不停, 看似冷漠不容易靠近,却是最温柔善良的人。

    只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长大了, 大哥也结婚了, 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出门的时间越来越长, 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

    但不管他去哪里, 出门多久,每次回来都一定会给她带新奇的玩意。

    有一次,大哥出门差不多半年之久。看得出父母很不高兴,有天晚上她无意中听到父母和他争吵,父亲劝他不要拿全家人的性命冒险, 不要去参加什么革命的。

    她很好奇,革命是什么。毕竟大哥可是从来都是很孝顺, 不会不听父母话的。

    后来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因为被嫂子发现,哄回房间了。

    她的嫂子,也是这天下最温柔善良的人。

    不知道大哥是不是听了父亲的劝,反正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频繁离家。

    再后来,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父母给她找了个知根知底,条件也不错的人家。

    当然了,和她们家比起来,那是没得比的。

    她还记得,在结婚的前一天,大哥突然来找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这是大哥给她攒的嫁妆——东市大街的商铺地契。

    她记得,小时候大哥对她说过,等她日后嫁人了,要把她最喜欢的东市那条街的商铺都买下来给她陪嫁。

    “大哥,你会是真买下了那条街吧?”她不敢相信,

    “打开看看。”

    见她一直不敢动,大哥笑看着她,让她打开。

    她颤抖着手,打开木匣子……整个人又气又想笑,不过倒也松了一口气。

    并没有一盒子地契,她翻了翻,一共三份。

    自她长大后,大哥已经不曾试过这样和她开玩笑了。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捉弄我?”她佯装不高兴。

    她一不高兴,大哥立刻郑重和她道歉,她顿时就装不下去了。

    她并没有真责怪的意思,连忙说:“大哥,我没有不高兴啦。”

    “我知道。”大哥温柔笑看着她,却是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管你信不信,大哥真的曾经把东市那十几家店铺买了下来。只是后来缺钱用,便想着卖一间应急。谁知道一间又一间,最后只剩这三间。”

    “大哥……”她很感动,她以为不过是儿时的一句玩笑,他竟真为此努力,并去实现。不过她也很担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大哥卖掉了那么多间铺子。

    只是,大哥不肯说。

    “大哥,爸妈给我的嫁妆已经很多了,这三间铺子你留着吧。”她把地契放入盒子,还给大哥。

    大哥却不肯要,只说要给她留点能让她后半生有所依靠的东西。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直到几年后,敌人突然打过来。往日宁静的小县城,一时之间危在旦夕。

    很多人都在准备逃离,她的丈夫赵兵也不例外。

    她舍不得父母和大哥,于是回娘家,想劝说他们一起逃。

    他们都拒绝了,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当年大哥并没有停下步伐,反而还将父母也带入了抗战阵营。

    他们徐家,曾是南县数得上名号的富贵人家。十几年过去,为了支持革命,铺子一间一间卖,地一块一块售,家产早已败得差不多。如今可以说,除了这间祖宅,他们徐家也就剩一间药房两间米铺了。

    其实那会说什么,她已经记不得了,就记得大哥的一句话。

    “小宝,我们卖掉的土地和商铺,会变成飞机大炮保护我们。”

    他们让她走,好好活下去。

    她红着眼问:“那你们呢?”

    父母,大哥,还有嫂子,都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不能走,他们的得身份不允许他们逃。

    她陷入了挣扎,一边是父母亲人,一边是丈夫和儿子。她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留。

    然而老天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的思考时间,第二天夜里,轰隆一声巨响,宣告南县百年的安宁结束了。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晚上,飞机在夜空盘旋,一枚枚炸、弹像雨滴一样坠落在这小小的县城。

    到处是火,到处是惨叫声。

    慌乱中,她和丈夫儿子走散。

    一夜过后,往日繁荣的小县城,一片狼藉,到处是尸山血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躲过那些炮火的,她想去找丈夫孩子,想去找父母,却被那些坏人抓住了。

    和她一起被抓的还有好多人,她们被关在一个地方,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好多人忍受不住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也想,可她不能。她想知道她的父母亲人是否还活着。

    就在她日复一日熬着,就快熬不下去的时候,她们得救了。

    大哥没有骗他,他们卖掉的土地和商铺,真变成飞机大炮保护他们。

    那天,救下她们的飞机来了。

    她至今还能清楚记得那个从飞机上走下来的年轻人的样子,十八、九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毅,就像他军帽上的那枚日徽。

    她活下来了,又好像没有。

    她的父母兄嫂,在那一夜全遭遇了不幸。他的丈夫知道了她的遭遇后,指着鼻子骂她为什么还有脸活着。其他人知道了她的遭遇后,也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想父母,想兄嫂了。

    如果他们还在,知道她受了那么多苦,一定只会心疼,才舍不得骂她。

    她本以为她的眼泪已经在那个炼狱般的地方流干,却在被丈夫责骂时再次流下了眼泪。

    然而这还不是最残酷的,丈夫日复一日的责骂,邻居们的指指点点,甚至也影响到了年幼的儿子。他也嫌弃她这个让他丢脸的母亲。

    那一夜的轰炸,带走了她的血脉至亲,也带走了她所有的幸福。

    她活了下来,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

    父母走了,大哥走了。他们不在了,全世界的人都开始欺负他们的小宝。

    昔日繁华的东市街不在了,她也再没能吃上曾经最爱吃的陈记瘦肉粥。

    转眼几十年过去,回过头看,她都不敢相信,她竟然又活了几十年。

    又或者徐宝饴早已经死了,不过是□□还在这世间又存活了几十年。

    徐宝饴哭了,这几十年来,这些她没跟任何人说过,今日不知道怎么就和她们说了。

    她哭了,所有人也都哭了。

    傻蛋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只是看到母亲哭了,也跟着哭。这几十年他都是这么干的。

    陆敏这个小奶娃,似乎也感受到了大家的难过,看看奶奶,又看看母亲,嘴一撅,也要哭了。

    陆母连忙低声哄,最后只好抱着她出了病房。

    陆老太太擦干眼泪,握住她那双比自己还粗糙的手。

    明明比自己还要小十几岁,看上去却是比自己还苍老。

    陆老夫人安慰鼓励她:“要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亲人们流的血。”

    徐老太太冲她笑了笑,很多事她都忘记了,但听到陆老太太这句话,她想起来了一件。

    “你信吗?当时救了我的那个年轻小战士,也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一字不差,太神奇了。

    但陆老夫人听后两手却是一抖,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这话是允知对她说的。

    她两手抖的厉害,徐老太太以为她不舒服,苏彤也担心了,正想着要不要赶紧带她去看医生。

    陆老夫人却颤颤巍巍开口:“不用,我没事。”

    她加重了力道,问徐老太太:“你知道不知道那个小战士叫什么名字?”

    徐老太天摇了摇头,当时场面那么混乱,而且那会她更像是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哪里会记得问人姓名这种事。

    不过,远久的记忆,似乎有什么被唤醒。

    她拧眉努力想,想啊想,终于想起一点,那时候好像有人叫他……允先?云先?匀先?

    这名字太特别,特别是在那样混乱的场面,也依然传入了她耳中。

    陆老夫人更激动了,本就眼眶湿润的,这下更是老泪横流。

    “是允先,允许的允,先行者的先。不会错的,一定是他。他们两兄妹的名字那么特别,绝对不可能有人重名的。”陆老夫人已经认定了。

    原来当年,允知弟弟来过这里,解放了这里。

    苏彤怕奶奶年纪大,太激动会受不住,连忙伸手去帮她顺背,引导她深呼吸舒缓情绪。

    徐老太太没想到,当年那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小战士,竟然可能是今日帮助了她的好心人认识的,忙问:“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陆老太太此时激动的根本说不出话,苏彤代为回答:“他很可能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姨婆的弟弟,当年只知道他牺牲了,却不知道在哪里。”

    徐老太太也深感意外,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出来了。

    这算不算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当年她被他救了,今天又被他的亲人救了。

    徐老太太已经麻木了半生的心,在这一天好像又鲜活起来了。

    这几十年来,丈夫和儿子无数次说过她为什么还不去死之类的话。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如果那小战士真是她们口中说的那个人,她活着的意义也就是为了今日。

    徐老太太也激动回握住陆老夫人的手,因为太激动,说话都开始哆嗦。

    “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

    未语泪先行,徐老太还没开始说,整个人又开始哭成泪人。

    当年南县解放后曾遭遇反扑,又激战一个多月。

    那个小战士牺牲了,和很多人一样牺牲了。

    后来,他们被安葬在县城唯一的一座山脚下,再后来,在那里修了烈士陵园,立了纪念碑。那些知道名字的刻了名字,不知道名字的也没办法。

    “他有名字的,他有名字的!”陆老夫人念叨着,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苏彤。

    苏彤知道她的意思,安慰道:“晚上爸下班,我们再和他商量下。”

    公公当过兵,转业后又在政府单位上班,肯定比她们了解,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说到儿子,陆老夫人才定了些。

    对,和儿子商量,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办的。

    天渐渐暗下,苏彤她们差不多要离开了。

    临走前,苏彤对徐老太太说:“这件事可能还需要你帮忙,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安心在医院住下,好好治病。”末了还不忘强调:“钱已经交了,是不能退回来的。”

    长期营养不良及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她的身体很虚弱,必须要住院治疗。

    徐老太太叹了口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

    苏彤本还想给他们买好晚饭的,徐老太太让他们别操心。

    “傻蛋虽然傻,一日三餐这点还是可以照顾我的。”

    苏彤心想也是,不然这几十年怎么过来。

    离开医院,陆家几个女人也没什么心情,随便找了间面馆凑合着应付了顿晚饭。

    回到酒店,如果准时下班的话,这个时间应该也到家了。

    苏彤决定拨打电话试试,嘟嘟几声后,还真有人接了,是陆一诚。只不过听着有些气喘,彷佛是奔跑过来的。

    “你怎么了?”

    苏彤没有怀疑他干坏事的意思,只是在家里,突然这样喘气真的很奇怪耶。

    面对妻子的……关心,尚且就说关心吧,陆一诚沉默了半响。

    该怎么和她说,自己才走到客厅窗户外头,就听到家里电话响,然后一路快跑回来接这个电话吗?

    不讲怕她误会,讲怕她笑话。真是进退两难。

    最后,他选择了如实禀告。

    毕竟面子什么的,比不上忠诚。

    一个不忠诚的男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浪费空气。这话是苏彤说的,他记得牢牢的。

    沉痛了一天的心,因为丈夫这话,忽然变得没那么沉重。

    听到了电话那头的轻笑声,陆一诚连忙转移话题,问她们:“今天怎么那么早给家里打电话?几点到的目的地?”

    “没有,我们今天没离开南县。”

    “发生了什么事?”陆一诚的心立刻悬起,想到的就是她们在南县发生了事情。

    苏彤道:“确实是发生了一点事情,不过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们都没事,只是遇到了点事,然后决定留下来两天。”

    什么叫没事,什么叫遇到点事?陆一诚都给搞糊涂了,心里的焦虑没减轻半分。

    “是这样的……”苏彤将在南县遇到徐老太的事,简单又不是全面告诉陆一诚。

    从在街上看到老太太被打,到意外知道了可能是郑允先的消息。这一切的一切,陆一诚听了都忍不住称奇。

    陆老夫人根本没那耐心听孙子称奇,和他说了她现在最关心的。要怎么样才能弄清楚那到底是不是郑允先。

    就在此时,准时下班的陆政也回来了。

    看到儿子在讲电话,还没放下公文包就问:“聊多久了?”

    他怕已经聊很久,妻子会没什么耐心和他聊。

    果然,儿子告诉他:“有一会了。”

    父亲回来,陆一诚便换成免提方式。

    听到儿子回来了,陆老夫人因为太心急,不禁去埋怨他为什么这会才回来。

    陆政感觉到老母亲似乎心情不好,等到听儿子简单说了下大概,他理解了。

    “妈,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处理。”

    陆政向来不对自己没把握的事打包票,会这么说,就是有把握能解决。

    这下倒轮到陆老夫人不敢相信了,在她看来那么难的事,怎么儿子应的那么容易似的?

    陆政解释:“本来就一直有相关部门专门负责调查当年战争中牺牲的那些无名烈士身世的这事。”

    “原来是这样。”陆老夫人放心了。

    解决了一件事,苏彤也有另一件事想问公公意见,就是徐老太太的。

    是万不能让她继续和那对父子一起生活的了。

    陆政想了想,对她们说:“要不先挂一下电话,我问一下另一个部门的领导,一会打给你们。”

    “好。”苏彤留下自己这边的电话,啪一声,果断挂了。

    快到让另一头的陆一诚人都傻了。她怎么不说他打声招呼就挂了呢?

    十来分钟后,陆政那边了解清楚了,给母亲她们打电话。

    一接通,陆老夫人急切的声音就传来:“怎么样?了解到了吗?”

    陆政嗯了声,告诉母亲,他刚才联系了别的部门领导,了解到其实很多地方都有对战争受害女性的救助,让她们可以和当地妇联联系。

    听到这答复,苏彤觉得不靠谱。当地妇联如果作为,怎么会任由徐老太几十年都这样。

    不过总是要试试的,她原本也打算明天去找妇联的。

    今天虽然没开车,但却让陆家几个女人觉得比开车好累。

    于是,不过八点多,她们就嚷着要挂电话,准备洗澡休息了。

    陆家两个男人真有一种,被利用完就无情甩的错觉。

    临挂电话前,陆一诚忽然问妻子:“你们计划在南县待几天?”

    苏彤想了想,明天找妇联,顺利的话,最快也要两三天后才能离开。

    陆一诚只是嗯了声,并没多说什么,苏彤也没有多想。

    第二天,她们兵分两路,苏彤去找妇联,兼带孩子,陆老夫人和陆母去医院看望徐老太,兼送陈记的粥。

    妇联的人对于苏彤这个外地人为了徐老太的事情过来,还是挺意外的。

    “你不知道,其实这事我们也出面过好几次……”

    妇联的人显然也很无奈,关于徐老太的事,她们真的不敢怠慢。

    上门不知道多少次教育赵家父子,教育左邻右舍,但效果都微乎甚微。

    “既然教育没用,能不能将徐奶奶母子送去养老院?”

    “这……”妇联的人还真没从这角度想过,好像,也许,也不是不可以。

    最后,妇联的人表示联系看看,这事不仅要养老院那边要办手续,也要徐老太这边同意。

    “我想她应该会愿意的。”

    这事,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妇联这边没结果之前,陆家几人并没有贸然将这是告诉徐老太太。

    好在这事也很快有了结果,就在苏彤去找妇联后的第二天,妇联主任来到医院看徐老太太,和她说了这个件事。

    苏彤佯装不知道,一脸兴奋对徐老太太说:“我觉得这很好啊,养老院条件并不差的。”

    当然,现在的养老院条件和几十年后是没得比,苏彤敢说那句话,是因为昨天从妇联出来后,她特意打车去看过,是真的不差,里面住的基本都是五保户。

    徐老太太苦笑:“我不是嫌差,再差能差得过我现在住的地方?我是怕不符合规矩,给政府添麻烦。”

    妇联主人立刻批评她这种思想不行:“怎么能说给政府添麻烦呢?政府就是为人民群众解决麻烦的。”她笑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徐老太太忐忑抬起头,对上妇联主任关切的目光,眼一热,点了点头。

    她也和妇联的人接触过很多次,她们对她一直都挺好的。偶尔松松吃,送送药。很多次,如果不是有她们帮助,她也许早就不在了。

    徐老太太和傻蛋有了安身之处,苏彤她们也放心了。现在南县唯一还不能放下的,就是不知能不能确认郑允先的身份。陆老夫人直觉认为,那个小战士就是郑允先。

    不过好在她也知道,这事急不得的。

    徐老太太的事解决了,苏彤她们肯定是要离开的。

    老太太也知道,所以问她们什么时候离开。

    苏彤当然想等她出院后,徐老太却说:“不用担心我,你们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因为我耽搁你们的行程。如果你们非要这样,我今天就出院,反正我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

    苏彤真怕她会这样,连忙劝阻:“怎么没大碍,医生说你长期营养不了,要好好吊几天营养针。你要把身体养得好好的,那件事后面政府的人说不定还会找你了解呢。”

    她说的是郑允先的事。

    陆老夫人适时站出来,捶着胸口说:“我这几天啊,心慌的厉害,是肯定要停下来休息两天的。”

    虽然觉得可能是为了自己安心演戏,但徐老太太也不敢冒险。

    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就是格外脆弱。

    心口大石落下,陆家几个女人感觉仿佛很久没试过这么轻松似乎的,于是和家里打电话的时候,都多了几分期待。

    只是,今日电话那头只有陆政,陆一诚还在公司加班。

    陆母听处丈夫语气好像有一点酸,好笑问他:“儿子加班你都妒忌,果然是操劳的命。”

    陆政轻哼了声,说:“我妒忌你们一直关心他行不行?”

    “行行行。”陆母也不和他较真,“我们都不在家,有好好按时吃饭吗?”

    这么多天,才终于关心他有没按时吃饭。陆政委屈。

    “有,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陆母笑:“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说的话却跟小孩子似的。”

    没有陆一诚在,聊天的主角变成了陆母和陆政。

    苏彤打了个哈欠,这些天神经绷得太紧,放松下来,她是真的困了,于是向两位老人示意,她先去洗澡。

    陆老夫人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去。

    陆敏不知怎么的,今晚竟然想和苏彤一起洗澡。

    苏彤顿时尬在原地,虽然她还只是个小孩子,以后长大了也肯定不会记得。

    但就是,自己看她的裸体可以,她看自己的,不行。

    苏彤从包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问小奶娃:“一起洗澡还是吃糖?”

    一根棒棒糖对孩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陆敏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

    最后,在苏彤哄骗下,她选择了棒棒糖。

    苏彤捧着胸口,佯装很难过。看得陆敏好愧疚,差点就要放弃棒棒糖。

    陆老夫人笑她:“行了,赶紧去洗澡吧。不然孩子宁可不要糖也要跟你一起洗澡,看你怎么办。”

    苏彤也正有此担心,连忙拿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洗澡出来,婆婆还在和公公讲电话,她笑得特贼。

    老房子一旦着火,可不是年轻人能比的。

    没想到啊,公公那样严肃的人,竟然也是个粘妻子的。

    她太困了,已经没精力腹诽。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明天醒来,她将见识到,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第82章

    如果第二天醒来, 梦见的人就在眼前,你会怎么样?

    苏彤不知道,她只知道, 此刻的自己肯定很呆。

    她昨晚确实做梦了, 也梦到了陆一诚。但是她也没想到,大清早突然有人敲门, 打开门看到的,竟然是本应该在遥远G市的他啊。

    “你怎么来了?”最后,她混沌的脑子, 很诚实说了这句话。

    一身风尘仆仆的陆一诚, 嘴角市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谁来了?”正在洗漱的陆母从卫生间出来, 看到站在门口的儿子,先是一愣,随后笑得极开心。

    陆老夫人听到小声, 本来在赖床的陆敏玩的,也忍不住走出来张望。

    看到是孙子,脱口而出:“哟, 你怎么会来这里?”

    陆一诚是在大前天接到妻子电话, 知道她们可能会在南县停留几天后决定过来的。

    她们出门几天后, 厂里也基本没什么事忙。闲起来, 便老是想在千里之外的她们。

    没人知道,短短几天,他经历了怎样的一场心慌意乱。

    然那天,得知她们要在南县停留,他脑子忽然有一道光闪过。

    他和父亲不一样, 他是自己的公司,如果不忙, 完全可以离开一段时间,有事再赶回来便是。

    这么想,他整个人忽然轻松了,心情也愉悦起来。连夜去了火车票代售点委托别人帮自己买票,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上了开往南县的火车。

    当时挂了电话后,他就和父亲说了这个打算,父亲妒忌得面目全非。

    不过他可不管,还让父亲保密,想给她们一个惊喜。

    如今看来,惊喜确实挺到位的。

    他笑看着妻子,母亲,还有奶奶,难得俏皮问:“意不意外?”

    “意外。”苏彤愣愣点头,她现在都还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呢?

    “你有事要来南县?”苏彤只能想到这个。

    为了她们,也算是有事吧,陆一诚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扬了扬手中的钥匙:“我在你们对面开了个房间,先去把行李放好,一会再说。”

    “好。”苏彤再次点头。

    陆母笑看着一早上呆愣愣的儿媳妇,开玩笑道:“开心晕了?瞧你一整个人晕乎乎的。”

    苏彤揉了揉额头,老实说:“应该是没睡够,脑袋还晕乎乎的。”

    “跟你打个赌,一诚那孩子肯定是为了你来的。”

    “不至于吧,他不是那种会为私事影响公事的人。”虽然还晕乎乎的,这点苏彤还是知道的。

    陆母不置可否,笑眯眯继续对着镜子抹刚才没抹完的护肤品。

    以前她老担心,儿子性子这样清冷,做他媳妇可得辛苦。谁能想到,遇到个苏彤这样没心没肺的,到头来竟是他吃苦。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陆一诚放下行李,没几分钟就又过来她们这边。

    看到苏彤又倒回床上,挑了挑眉。

    “这是打算睡回笼觉?”

    苏彤掀了掀眼皮,对明明刚经历了长途奔波,却格外精神抖擞的丈夫说:“徐奶奶那边的事可以暂时歇口气,睡个懒觉不过分吧?”

    陆一诚笑:“不过分。”

    他扫视了全奶奶、母亲、女儿,几天没见,真是看着格外亲切顺眼,自告奋勇道:“我去给你们买早餐,有什么想吃的?”

    一会等她们清醒过来,肯定会追问自己怎么来的这里,怎么会来这里。他得趁着在她们清明起来详细追问之前,好好表现一下,让她们看到自己的作用。

    苏彤张口就表示要陈记的瘦肉粥,这两天陈记两个字老在她脑海窜,却一直没机会吃。

    陆老夫人和陆母也不挑,就让他看着带。

    其实原本她们是打算出门吃的,吃完再给苏彤带回来。

    听到陆一诚说要给她们买,不知怎么的,忽然也都不想出门了。

    果然,近朱者赤的厉害了。

    陆老夫人把宝贝曾孙女才刚穿好的外套剥了,塞回苏彤被窝里,也回床上躺着。

    不一会,房间里只剩下安静的呼吸声。

    浅睡了半个小时,等陆一诚拎着早餐回来,房间里的几个女人已经没有早上刚起床那会的倦意。

    陆母边翻着儿子带回来的热粥热包子,边对其他人说:“原来睡个回笼觉这么舒服,我这几十年真是白活了。”

    苏彤一个睡懒觉经验丰富者纠正她:“是在很疲惫的时候能睡个回笼觉特别舒服。”

    打了个哈欠,苏彤理所当然想,只不过她每天都很疲惫就是。

    吃饱后,人果然思路清明,苏彤已经开始审问陆一诚了。

    “怎么来的这里?”

    “坐火车。”

    “来南县做什么?”

    “找你们。”

    “找……”差点凭本能往下问你们做什么,好在思绪够清明,苏彤立刻抬起头,带着几分不敢相信看着他,“你厂子没事吧?”

    那么大的厂,而且正处于欣欣向荣,不可能几天就倒闭的。

    “嗯,就是没什么事,所以我才临时决定不如出来跟着你们玩几天。”

    “原来是这样。”苏彤懂了,任性陆总要给自己放假。

    她看了眼婆婆,表示佩服,果然知儿莫若母。

    陆一诚继续面不改色说:“我们应该明天才继续出发吧。”

    瞧,他已经非常自然说‘我们’了。

    太过自然,以至于苏彤都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妥。

    “嗯,这两天精神绷得太紧,得好好休息下,而且……”既然允知姨婆的弟弟很可能就安葬在南县烈士陵园,她们肯定是要去拜祭下的。

    吃过早饭,其实时间也才九点,这个时间出门刚刚好。

    陆一诚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刚才去陈记买粥的时候,还特意留意了沿途有没卖鲜花的花店。

    别说,还真是有看到一家。

    所以当陆老夫人嚷嚷出发去烈士陵园时,陆一诚适时表示,可以去哪里买束鲜花。

    听得陆母忍不住称奇:“明明你是上午才来南县的,而且之前也没来过,怎么熟悉的好像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陆一诚只是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陆母继续咋舌:“所以真不是我错觉,我们陆家的男人就是踏实靠谱。”

    儿子在身边,她都快要觉得,任何事情都不棘手,都能处理,甚至可以安心甩给他处理。

    有这感觉的还有苏彤,要是他早两天到这,徐奶奶的事说不定能处理得更好。

    几人出了酒店,打算先去花店买束鲜花。

    凑巧了,才走到第一次看到徐老太被打的地方,就看到了她那个大儿子和那天在赵家看到的那个妇人。

    他们也一眼就看到了苏彤,徐老太的大儿子张口叫住她。

    “你把我妈弄去哪里了?”

    苏彤好笑看着他,可不认为这个没良心的儿子会关心自己母亲在哪。

    但好烦,法律上他就是徐老太的儿子,自己就是个外人,人家还真是有资格问。

    苏彤没好气告诉他:“徐奶奶生病了,你要是真关心,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医院几号病房。”

    男人还想张口说什么,旁边的妇人连忙扯了扯他衣襟,低声说:“卫国,那天老太太确实病得挺严重的。”

    过去那几天,丈夫和公公刚好去外地干活,并不知道徐老太太生病的事。只是回来看到人不见了,她才解释那天被一个女人带走了。

    结果,平日里根本不在乎老太太的丈夫,竟然气冲冲要出来找带走老太太的人。

    听到这话,苏彤冷笑,原来是知道老人生病的,不过是坐视不理罢了。

    “别问了,走吧,病好了老太太自然就回来了。”女人说着,用更低的声音提醒丈夫:“小心她跟我们要医药费。”

    这话一出来,赵卫国果然合上嘴巴。

    妇人的声音压得很低,苏彤是没听到,但是不难猜测啊。

    还叫卫国呢,名字虽然质朴,但眼前这男人真配不上。

    她真不想跟这样的男人浪费时间,反正老太太不会再回那个家,不过未免他们父子知道后使绊子,苏彤还是忍着不适,和这个赵卫国说了这事。

    果然,赵卫国暴跳如雷。

    “敬老院?我还活着,死老太太就想去敬老院,是想让我被左邻右舍戳脊梁骨是吗?”

    苏彤冷笑,毫不留情揭穿他:“你们父子俩那点小心思,就好好收着吧,别以为人人都是傻的看不出来。你们那样嫌弃徐奶奶,几十年如一日折磨她,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徐奶奶不住在你们眼皮底下,不受你们折磨了,就怕别人戳脊梁骨了?”

    说白了,不过是被世人曲解了的孝道在作祟。

    老娘养在跟前,旁人也不能说他一句不孝。至于之所以会这么对老娘,也可以理直气壮告诉自己,告诉旁人,不过是因为她干了那种‘丢人的事’。

    彻头彻尾的懦夫,肯定是随了赵家的劣种基因。

    赵卫国的遮羞布被苏彤无情解开,恼羞成怒,正准备发作,他那个渣爹也出来了。

    正好了,一次性说清楚。

    赵兵听后,也和儿子差不多的反应,怒斥苏彤多管闲事。

    苏彤也无惧他的生气,有陆一诚在旁,她是真的半点怯意都没有。

    她冷笑了声,精辟评价:“无能者易怒。”

    赵兵盛怒,可能平时在家打老婆打惯了,本能反应就是想对苏彤动手。

    陆一诚往前一站,冷冷看着这对父子:“只知道把一切都怪罪在无辜的妻子身上,只会对比自己弱小的妻子动手,算什么男人?真有血性,当年怎么不和那些欺负妻子的人同归于尽?”

    他们的争执,早就引来不少人围观。听了陆一诚这话,不少人觉得挺有道理的。

    赵兵别说的面红耳赤,却找不出话反驳。

    苏彤趁机再插一刀:“没嫁给你之前,徐家人是怎么疼爱徐奶奶的,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肯定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那么宝贝的孩子,受了那样的屈辱本就很苦,竟然还在你这受了几十年折磨,想必地下有知都不得安宁。你说日后都到了另一个世界,徐家人会怎么对你?”

    这番话,听得赵兵心直发寒,甚至身子都抖了抖。

    徐家人……还没到那个世界,他已经害怕了。

    他很清楚,妻子出嫁之前,有多么地被家人珍爱。他甚至迷茫了,当初要将女儿嫁给他时岳父对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要一辈子对她好。这几十年他怎么了?中邪了吗?

    他也不清楚,只是每每看到妻子,就想起她带给自己的屈辱,就忍不住生气,忍不住将气都发泄在她身上。根本就忘了,当年自己对徐家父母的承诺。

    赵兵下意识看了眼儿子,也想起来,儿子这名字,还是已过世的大舅子取的。当年大舅子对这唯一的外甥充满期待,亲自给他取名卫国,就是希望他能做个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男人。

    心慌的感觉更甚,赵兵不敢再往下想。

    来赵家找赵兵父子的妇联主任刚好看到路边为了这么多人,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上前。

    看到这情况,还以为赵兵父子和苏彤他们发生了摩擦,暗暗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她让苏彤他们先离开,刚好,她今日就是要来做做赵兵父子的基本工作的。

    不仅如此,昨天她回去后,越想越无法平静,和县领导反映了徐老太的事。县领导那边也很重视,今天一大早组织了几个部门开会,决定一定要加强对人民群众的教育,正确对待当年战争中的受害者。不能到了和平年代,还给他们造成持续性的伤害。

    所以会议结束,她立刻来找赵兵父子。

    陆家人听到,也有那么一点欣慰。

    这决定虽来得晚了些,但总比没有好。

    走远后,苏彤忍不住对家人们说:“妇联的工作,真不是每个人都干得来的。”

    反正她干不来,对赵兵父子这样的人,要她心平气和教育他们,她怕自己活不过两天。对付这种人,真不如直接两巴掌效果来得快。

    从烈士陵园出来已是中午,苏彤一行人找了个地方吃了顿这么多天来最满足的午饭。

    下午,又去医院和徐老太太道别。

    刚好,妇联主任也在,告诉他们赵家父子那边不会再敢捣乱,徐老太太去敬老院生活这事,不会有变故。

    苏彤他们彻底放心了,几天来第一次心情如此轻松,迎着夕阳,兴高彩烈回酒店。

    回到酒店,三个女人回她们的房间,陆一诚也尾随进来。

    见妻子没半点自觉,他轻咳了声,红了耳尖问她:“什么时候收拾一下行李搬去我那个房间?三个大人睡一个房,到底还是拥挤了些。”

    苏彤正在舒展身体伸懒腰,懒洋洋说:“不拥挤啊,房间差不多有五十个平方……”

    哦,她反应过来了,丈夫这是要她搬过去和他一个房间呢。

    她跳起身,开始麻利收拾行李。

    “你说的对,反正都开多了一个房间,不如分开来,三个大人挤一间,确实太拥挤了。”

    这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可陆一诚却莫名觉得不踏实。

    态度转变得那么快,有阴谋。

    不过就算是天大的阴谋诡计,他都心甘情愿中计。

    第83章

    苏彤很快收拾好行李, 准备跟着陆一诚过他那边。

    陆敏以为她要走,本来在陆老夫人怀里玩的很开心的,顿时哭着向苏彤伸出手。

    陆老夫人心疼, 连忙抱着宝贝曾孙女站起身, 柔声哄她:“不哭不哭,妈妈只是和爸爸去对面房间, 不是要走。”

    陆敏听懂了,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水看向苏彤,想要她保证似的。

    小孩子大滴大滴掉眼泪的样子, 真是容易将人心都哭软。苏彤也哄道:“是的, 不走, 只是拿衣服去对面房间。我们都还没吃香的喝辣的呢,哪能走呢。”

    陆敏笑了,开心搂着陆老夫人说:“吃香的喝辣的。”

    她这个年纪, 哪里知道吃香的喝辣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得多了,便以为这是好吃的。

    过到对面房间,只有小夫妻两个, 陆一诚一放下行李箱就把妻子抵在墙边, 开始审问。

    “说吧, 这么乖跟我过来, 有什么目的?”

    此时,他多少有些以为,她也是想自己了,毕竟俩人已经好几天没见面。

    这份脑补,让他看向她的目光格外温柔。说柔情似水也不为过。

    不过, 苏彤总有办法让他满腔柔情付诸东流。

    “奶奶睡觉打呼噜,虽说也不会影响到我睡觉, 不过既然你都开好房间了,不住白不住嘛。”

    能安静睡觉,也没人会想听呼噜声。

    陆一诚松开她,不管承不承认,他有一点受伤了。

    他想过好几种可能,哪怕不是因为想自己,也可能是馋自己,又或者对着自己总比对着长辈自在,唯独就是没想到奶奶打呼噜。

    所以对她来说,和任何人同一个房间都能睡得自在吗?

    这认知让日日和她同床共枕的陆一诚颇为受挫,缓缓松开那钳制着妻子的手。

    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苏彤都不忍了。

    就在他要转身之际,苏彤头往他怀里埋。

    “奶奶打呼噜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当然也是因为你啦。也不是随便谁在我们对门开间房,我也搬过去的。是吧?”

    这翻哄人的话其实并没多费心思,但是陆一诚就是这么容易哄。或者说,他就是这么容易被苏彤哄。

    哄好了,苏彤想把人松开,他却不依了,甚至还好心情开起她玩笑。

    “阿彤总是这样没心没肺。”

    苏彤心虚摸了摸鼻子,这话要不是陆一诚说,她是不认的。奈何和他比,确实显得她挺没心没肺的。果然没对比就没伤害。

    陆一诚说完那句话,也不说话了。

    苏彤就这样,被他搂着,背后就是墙。

    这样的姿势,总让她不由自主想到壁咚那两个字。想着这两个字,她的身体就没办法放松下来。

    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户照在陆一诚的后背上。

    苏彤这才惊觉,他房间的窗帘竟然是来开的,连忙推了推他。

    “快放开我,你窗帘没拉上,万一给人看到……”

    陆一诚不仅没松开她,还将下巴搁在她颈窝处,懒洋洋道:“我只是想静静抱你一会,又不做什么。”

    “谁说你要做什么了。”反应过来自己着了他道,苏彤微微红了脸。

    行行行,那就搂着。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难不成还不如他放得开?苏彤才不信。

    只是,当察觉到他身体明显的变化。苏彤想投降了,缩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她可算体会到什么叫坐立难安,这会她真是站也不是,动也不是。

    苏彤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说:“不是说不做什么吗?”

    “嗯。”陆一诚确实没打算做什么,只不过正值当年的男人,很难在搂着自己妻子的时候,还能坐怀不乱。

    嗯是什么意思?她很想信他,但是要她怎么去相信一个身体已经如此诚实的男人说的这话?

    “真的,不做什么。”陆一诚知道自己这样很难让人信服,又强调了遍。

    说话间,那搁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苏彤:……

    她姑且捂住良心去信吧。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了不知道多久。

    他的确只是抱着,并没有进一步做什么。只是身体的反应依旧□□,□□到让苏彤忍不住叹气,心道他何必如此折磨自己。不多心里也佩服,他的自控力果然非一般人能比。

    才这么想,陆一诚就终于松开了她,转过身后做了几下深呼吸,苦笑道:“我果然高估了自己。”

    不松开,真要出事。

    不对,他们是夫妻,做那种事怎么能叫出事?反应过来,陆一诚不想委屈自己。

    他不甘心,跨了两步向前,大手一挥,窗帘就被拉上了大半。

    “我们该……”

    苏彤话没说完,嘴就被他堵住。

    她想说我们该吃晚饭了,却根本没有机会把话说完整。

    只不过,老天并没有多偏爱陆一诚。

    他才得尝日思夜想的美好,母亲就来敲门,提醒他们该准备出门吃晚饭了,敏儿饿了。

    陆一诚不舍松开那两片柔唇,声音略沙哑回应母亲。

    “好,马上就出门。”

    苏彤脸颊绯红,靠在陆一诚胸前微微喘着气。

    她很佩服陆一诚,动情到这样还能稳住情绪回婆婆话。反正她不行,不歇上几分钟,她都没力气开口说话-

    十分钟后,苏彤一行人出现在酒店一楼大堂。

    对于晚上要吃什么,苏彤此时也没什么主意。

    如果现在是网络时代,她肯定能做好各项攻略,准备得妥妥当当。但现在不是网络时代,信息获取只能通过传统渠道,以及询问他人。

    所以她真没注意,此时此刻,要去哪里吃晚饭。

    “去小桃园吧。”陆一诚给出了主意。

    小桃园是本地非常有名的一家餐厅,只是这有段距离。不过他们有车,所以这点距离并不影响。

    陆一诚开车,载着家人,虽说中途有下来询问本地人路线,不过也算很顺利到达目的地。

    坐下等饭菜的时候,陆老夫人感叹:“不得不说,有个男人在踏实很多。”

    陆母点头,虽然没说,不过儿子到来后,心里确实更踏实了。

    苏彤不认同这句话,不过认同陆一诚在很踏实。

    大部分男人的脑海里是不是装了雷达?不然怎么做到在陌生的道路上开车,却能精准判断方向,找到目的地呢。

    习惯依赖只能导航的她,这次出门真的只敢沿国道走,歪一段路都怕掰不回来。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出门,吃过晚饭后,陆家人并没有继续在外面待太久。

    只是陆一诚很贴心,开车回酒店特意绕着县城走了一段路。也算让他们看了遍了这个饱经战火摧残的小县城。

    回到酒店,在房门口分别前,陆家母温柔提醒儿子和儿媳妇:“明天还要奔波一天,早点休息,好好休息。”

    话她不敢说太明,年轻夫妻,小别团聚,会怎么样,她也是过来人。

    苏彤抿唇点了点头,有些想笑不敢笑看了眼丈夫,仿佛无声在说,瞧你的本性都露出来了。

    陆一诚面不改色应着。

    然而,当陆敏发现,母亲不跟她们回一个房间睡觉时,哭了。

    “要妈妈,要妈妈。”

    可怜的小奶娃,又怎么离得开母亲。

    陆敏很乖,并不难带。苏彤正准备从奶奶手里把孩子抱过来,陆一诚却黑脸将她拉至身后。

    陆一诚不笑的时候,严肃得吓人。

    他问女儿:“妈妈跟爸爸睡,你要奶奶还是妈妈?”

    陆敏搂紧奶奶得脖子,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奶奶,最后看了眼绷着脸得父亲,很快做出了决定。

    “要奶奶。”小孩子的舍取总是格外痛心,陆敏掉下了珍珠般的眼泪,不过还是依然坚强选择了奶奶。爸爸今天好凶,她才不要和他睡。

    陆老夫人看不下去,打了孙子一下。

    “不争气的东西,怎么能吓孩子呢。”

    陆一诚为自己辩解:“我没吓她。”

    “还说没有,人都委屈成什么样了。”陆老夫人心疼不已,摸了摸宝贝曾孙女肉嘟嘟的脸,乖孙乖孙的哄。

    “快进去吧,别让我看到你。”吓唬自己宝贝曾孙女,陆老夫人是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个自己曾经最宝贝的孙子-

    进到房间,苏彤再也忍不住,笑丈夫竟然这么幼稚。

    “幼稚?”陆一诚可不认为,解释道:“我只是在和孩子讲道理。”

    “跟一个不到四周岁的孩子讲道理?真有你的。”苏彤佩服。

    看着两张床,她故意问:“你睡哪张?”

    陆一诚又脸黑了,没好气说:“你睡哪张我就睡哪张。”

    “这么小的床,一人一张才睡得舒服。”

    “不舒服也要一起睡,就没见过夫妻分床睡的。”陆一诚很坚持,并且率先拿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洗澡。

    隐约猜到今晚可能会发生什么,苏彤有些发怵。

    下定决心,今晚无论如何,绝对不能由着他胡乱。

    陆一诚洗澡出来,秉着早完成任务早睡觉的态度,苏彤也没拖拉,立刻拿着睡衣进浴室洗澡。

    当她洗澡出来躺上床,一直站在窗户边看外头夜景的陆一诚不装了,关上窗户,也爬了上来,半点不掩饰自己的不纯目的。

    苏彤两手顶着他胸膛,和他约法三章道:“明天还要开大半天的车,你可得节制些。”

    “知道,我有分寸的。”

    苏彤才不信,这事她可上当受骗过太多次了。

    “我保证,这次绝对分轻重,嗯?”

    最后那声嗯是在她耳垂处说的,她还想挣扎,身体却已经不争气投降了。

    唉,也怪自己不争气,她也是正常人。食髓知味,陆一诚这人体格好又聪明,确实让她很快乐。

    不过这一次,陆一诚确实还算言而有信。

    虽然过程漫长了些,在她眼泪求饶下才肯结束,不过到底是没有像在家那样任意放纵,一次又一次。

    这一夜,是所有人来南县后睡得最踏实的一夜-

    被耽搁了数天的旅程再次出发,这次还多了一个陆一诚。

    有他在,自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当司机,苏彤也终于能专心欣赏沿途的风景了。

    她们下一站要停留的城市是天津,是她们这一路经过的最繁华的城市,已经做好计划要停留个两三天,坐一坐邮轮。

    想到坐邮轮,三个女人都很期待。

    不过苏彤还是有些担心,再次向奶奶和婆婆确认:“你们真的不晕船吗?”

    邮轮一旦出港就至少得在海上飘个两三天,如果晕船会很痛苦。

    “不晕。”陆老夫人斩钉截铁告诉她,“我小时候在上上海那会,跟着母亲在码头打过工,就是专门给临时停靠的邮轮做卫生。”

    苏彤扶额,那是停靠在港口的邮轮,和在海里行驶的邮轮是两码事。

    陆老夫人保证完,陆母也开口道:“我也不晕,我们小时候可没那么多桥梁,有时候走远点都需要坐船。”

    苏彤头大,那种城市里代步的小木船和邮轮,那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完了,她开始担心了。在建议路过天津坐邮轮前,她就应该先问清楚的。

    陆一诚虽然在开着车,妻子在听到奶奶和母亲的话后的反应,他也并没有错过,忍不住笑了,告诉她:“天津还有那种夜游的邮轮,一两个小时左右的时常,到那后,我们可以先试坐一下那种。”

    虽然比不上能在海上行驶的大邮轮,但如果这种小邮轮不晕,应该也没事。

    “你真聪明。”苏彤毫不吝啬夸赞丈夫。

    夫妻两人轮流开车,除了加油中途没怎么停留。

    到达天津的时候,比预计时间早了近两个小时。

    他们今晚入住的是天津大酒店,粗暴点讲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不过天津大城市,上档次的酒店不少,他们选择再次,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海河不远,方便他们游船。

    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苏彤顺便和酒店前台服务员了解游船的事项。服务员也热心,事无巨细告诉了她们。

    按这么说,他们放好行李,吃过晚饭,还能坐一趟邮轮,而且时间一点都不赶。

    苏彤感叹道:“怎么感觉你来了以后,我们的自驾游变得格外顺利了?”

    陆一诚骄傲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果然,他就是被需要的。

    这种被家人需要的感觉,特别让人觉得幸福。

    按照计划,放好行李后,他们并没有在酒店休息太久,而是出外头找两个地方边吃东西边歇脚。

    天津美食太多,他们这也想吃那也想吃,奈何胃就这么大,不得不做出舍去。

    吃饱喝足,陆母感慨说道:“终于明白阿彤为什么建议在天津停留几天了,但是着吃的,都根本吃不过来。”

    苏彤笑,虽然她是吃货,但这次必须要为自己解释。

    “决定在这里停留,真不是因为这些好吃的。”

    她主要是想坐邮轮,上辈子还没来得及实现,这辈子有机会当然要抓紧啦。

    然她吃货形象太深入人心,不仅陆老母不信,其他人亦是。

    苏彤叹气,放弃挣扎。

    吃饱喝足,一行人来带海河码头。

    这年代夜游价格并不平民,多少老一辈的天津人,一次都没体验过。

    他们一行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小孩不收费,只单四个大人的船票费,就是普通夫妻一个月的工资了。

    很多快乐确实是贴了标签的。

    他们这一船客人并不多,算上苏彤他们,也不过十来个。

    不过邮轮公司的服务很好,船出发后,就开始给船上的客人派发各种吃的。

    都是些看上去就觉得很好吃的东西,苏彤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吃那么饱的。

    她怕吃太撑犯恶心,再多美食在前,也只敢挑水果吃。

    好在沿河风景很美,她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船行驶了一段时间,陆老夫人和陆母以及年幼的陆敏并没有半点晕船的迹象,苏彤这才放下心。

    “想不想上甲板走走?”陆一诚突然建议。

    因为有老人孩子,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是在船舱里看两岸的风景。

    陆一诚这建议出来,很难不让人心动。

    苏彤看了眼奶奶和婆婆,出于谨慎,上船那会她就表示希望她们能呆在船舱里。

    “虽说应该没什么危险,但甲板不比船舱,奶奶和妈,还有敏儿……”

    陆老夫人抱紧陆敏,摇了摇头头:“我年纪大了,万一一晃摔倒,岂不是会耽搁接下来的行程。”

    而且大晚上的,河面乌漆嘛黑。万一她要出去,宝贝曾孙女也要闹着出去,一不小心掉下河可怎么办了。

    只是想想她就害怕,更是将孩子搂得紧紧的。

    陆母也是这意思,而且坐在船舱内看风景也并没有障碍,她何必跟着去打扰两个年轻人。所以她也拒绝了。

    很好,苏彤非常喜欢长辈们的谨慎,这样她也就能放心跟着陆一诚去甲板了。

    不过临走前,该装的还是要装。

    她边站起身边叹气说:“既然你那么想去,我就陪你去甲板走左吧。”

    陆一诚没想到她还会来这一出,没忍住笑出声。

    笑归笑,依然很贴心伸出手轻轻搀扶。

    两人来到甲板,已经有不少人,都是年纪比较轻的。

    甲板视野很好,江风虽然比不上海风,但随着轮船缓缓向前行驶,扑面的感觉还是很强烈。

    “我们去那边看看。”陆一诚指了一角,这是他扫视了圈寻到的人

    因为风不小的原因,人说话都有点像被吹散。

    他牵起苏彤的手,朝甲板那个角落走去。

    今夜的天津没有月亮,天空黑乎乎的,江河的前方和后端,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漆黑。

    陆一诚稍稍侧过身子战力,尽量想让自己的身躯将江风当掉些许。

    奈何风就是无孔不入,哪怕他有心遮挡,也将苏彤的头发吹得凌乱飘起。

    发梢拂过他的脸、脖子,撩乱了他的心。

    苏彤看着河两岸的万家灯火,想到了几十年后,忽然问陆一诚:“你能想象二十年后这条河两岸会是什么样子吗?”

    这问题来得突然,陆一诚没有预备,不过也并不妨碍他去想象。

    他去过香港,看过维多利亚港。

    “两岸高楼林立,到晚上也灯火通明,一派繁荣。岸边还可能修有供人们休闲散步的地方,大家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悠闲在江边散步。”

    苏彤听着,不自觉点头。

    有时代嗅觉的人,想得还挺准的。

    不过有一点,并不是人人都能有悠闲的心或时间在江边散步。

    苏彤再次觉得,老天爷对她其实不赖。

    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能慢下脚步感受生活,还能看到这个国家,是如何从今日这一穷二白,慢慢走到她所熟悉的那片繁荣。

    只是她也会忍不住去想,时代的发展脚步其实是不是可以缓一些?不用那么卷,不用那么拼,不用那么累。可以有时间感受时代的变化,生活的变化。

    此时此刻,她无比满足现在拥有的生后。

    “真好。”苏彤忍不住感慨。

    “好什么?”

    “好能看到这样美的夜景,还能看到几十年后它变成什么样子。”苏彤侧过头,笑看着丈夫:“看看它会不会变成你预想的样子。”

    这算是约定吗?

    陆一诚心情极好,爽朗回应道:“好,几十年后,我们还来这里,再游海河。”

    “嗯。”苏彤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多,在她看来,他们是夫妻,如果没有意外,几十年后再回来这里游河是非常正常的。

    两只手,不知合适交握再一起。

    又有一对男女上来,听得出,女子是个性格活泼的,一上来就叽叽喳喳感叹这甲板好大。

    大吗?苏彤无声问陆一诚。

    不过十来平方米左右,属于大还是不大?

    陆一诚将她的脑袋摆正,不许她这样无辜看着自己。

    这样的夜晚,又是这样的地方,她这样看他,他不敢保证能有足够的自控力。

    兴许是因为甲板上风比较大,而苏彤他们又站在下风口。

    那对刚上来的男女大声交流,话语一字不差落入了两人耳中。

    很快,苏彤就红了脸。

    她到底是心理年龄大了,比不得年轻人。

    哪怕是这时候的年轻人,在谈起恋爱时也热情似火。

    那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显然也是被旁边那对小情侣的话影响到了。

    好在,那对小情侣很快又觉得甲板无聊,回船舱吃东西。

    苏彤明显感觉到,那握住自己的手松了几分,忍不住打趣他道:“原来年轻人谈恋爱是这样的,好奔放哦。”

    陆一诚心情忽然有些沉重,阿彤也很年轻,却因为找的对象是他,不能体验道年轻人谈恋爱的热烈。

    第84章

    感受到他情绪忽然的变化, 苏彤在想是不是自己刚才那句话哪里说错了。

    只是回想了遍,也想不出有哪里很不妥,只是隐晦打趣他沉闷而已, 以他的承受能力, 不至于承受不起。

    “怎么了?我刚才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不要不高兴嘛,我们是出来玩的, 要开心。”苏彤晃着他的手,开始撒娇。不管错没错,如果玩笑开得对方不高兴, 那就是不对。

    对这样的苏彤, 陆一诚根本没有半点抵抗力, 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生气。

    他轻声提醒:“公共场合,不能这样。”

    “怎样嘛,我又没怎样。”刚认错的苏彤又开始忍不住逗他:“刚才那对小情侣, 可是在公共场合搂抱呢。”

    陆一诚咬牙道:“我们……留着一会回酒店。”

    听到这话,苏彤几乎是下意识松开,不, 弹开他的手。

    回到酒店, 他就是无人能敌。小年轻那点奔放, 在他这里不值一提。

    “大可不必, 做人还是要追求细水长流。”

    陆一诚看着自己那被她弹开的手,气笑了,正想抓回她那只手,却听到了一个声音,用不确定的语气喊陆先生。

    他姓陆, 对这字自然要比其他人敏感些。

    陆一诚转过身,顺着声音看过去, 看到对方很惊讶,也确定那声‘陆先生’是喊自己。

    “谢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陆一诚走上前,和眼前这位看上去约三十来岁,气质不凡的男子握手。

    男子身边站了为年纪相仿的女子,和他热情的态度截然相反,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屑。对陆一诚,更是对……她?苏彤不解。她们第一次见面,甚至话都还没说过一句,为什么会对她有敌意?

    谢先生并没察觉到身边女士的情绪变化,正和陆一诚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船上。

    原来就在几分钟前,船停靠了一个中点码头,又上来了几个客人,这个谢先生,正是刚才上来的客人之一。

    “我回大陆好些天了,这两天刚好路过天津,我太太想看看天津的夜景,我就带她来坐船了。”谢先生用笨拙的普通话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女性介绍:“这位就是我太太。”

    男子说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苏彤上辈子在深圳打工,听多了这种粤普,理解起来完全没障碍。

    陆一诚礼貌和谢太太打招呼,也向他们介绍了苏彤:“这位是我太太,姓苏。”

    他知道,香港女性结婚后,很多会冠夫姓,随丈夫称某太太。不过大陆这边现在反倒慢慢没了这个传统,他担心苏彤介意,所以特意强调了她的姓氏。

    谢先生开玩笑道:“那我该称陆太太,还是程苏女士?”

    苏彤笑道:“都可以,不过我也很愿意别人叫我陆太太。”

    虽然和陆一诚结婚已经快一年,但真很少听到别人这样称呼她。谁让她年纪小呢,不是喊她小苏就是阿彤。

    陆太太这个称呼,久远的让她想起看过的张爱玲的民国小说,

    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妥,谢太太听后却是哼笑了声。

    女性对女性都有着天生的敏感度,两位男性可能没察觉出什么,可苏彤已经感受到。

    她笑看着谢太太 ,并不打算息事宁人。

    “谢太太,我刚才那么说有什么不妥吗?”

    谢先声连忙解释:“我太太这人性子就是这样,陆太太不要介意。”

    苏彤也笑了,好笑。

    陆一诚也解释:“我太太的性子也是比较随性。”

    谢先生笑道:“能随性,也说明陆先生对妻子好。”

    陆一诚笑了笑,并不否认。

    谢太太显然不想和他们继续呆在一起,挽起丈夫的胳膊,说想去另一边看看。

    谢先生礼貌和陆一诚道别,“下次有机会再坐下来好好聊。”

    “嗯。”

    他们走远后,陆一诚和苏彤解释:“这位谢先生是年初在香港出差认识的以为港商,当时他也很有兴趣想回大陆投资建厂。”

    苏彤道:“这谢先生没什么问题,就是那位谢太太,对我们好想总有些敌意。”

    这种敌意并不是优越者对弱势者的那种敌意,反而给她感觉更像男女之间爱恨情仇那种。

    她开玩笑道:“不会是你把人家谢太太的魂给勾了吧?”

    “说什么呢。”陆一诚急忙为自己解释:“谢先生和谢太太非常恩爱。”

    “哦。”那她就不知道了,不过就是一插肩而过的过客。

    此时,苏彤还是这么认为的,完全不知道,很快他们又会再见面。

    另一边,谢先生和谢太太走远后,谢先生也问太太:“你怎么对陆先生和他太太好像有些敌意?以前见过?”

    “没有。”谢太太并没有否认,问自己丈夫:“我听说现在这个陆太太并不是原配,是不是?”

    谢先生点了点头:“确实是,不过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和陆一诚也不过是年初在香港见过两面,聊得公事比较多,很少聊及私人的事。之所以会知道这个,也是因为两人都是爱妻之人,聊多了情不自禁就会提起到另一半,这才过问一二。

    “现在这位陆太太看上去那么年轻,搞不好是不折手段上位。”

    “应该不会吧,感觉陆先生不是那种人。”

    谢太太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少和他接触。”

    谢先生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他们全程都是粤语交流,即使旁边有人,也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只是多少都对这没听过的语言表现出新奇-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苏彤旅游的心情。

    第二天一早,就去游轮公司,给全家报上了海上两天一夜的海上游轮游。

    陆老夫人和陆母这个年纪还没出过海,苏彤对海的探索程度,也仅限于上辈子的海边浅水区。所以对这次能出深海,都表现出格外得雀跃和期待。

    这天晚上,和陆政打电话的时候,陆母都忍不住一直说明天坐游轮出海的事。

    电话那头的陆政,酸的哟,真是喝白开水都觉得这水好像发酸有意味。

    妻子叨叨说着,他不时应一句:“呵呵,真好,希望你们一家五口玩的开心。”

    “真好啊,我真羡慕你们一家五口。”

    “嗯嗯,玩归玩,出海可不是闹着玩,你们一家五口一定要注意安全。”

    苏彤早就听出了公公话里的酸里酸气,在一旁忍得都快得内伤了。偏婆婆和奶奶愣是还没听出来。

    终于,在公公又一次强调他们一家五口时,陆母终于听出不对劲了。

    “什么我们一家五口?我们一家明明是六口人。”随后笑道:“你是不是把你自己漏算进去了?”

    陆政轻哼,呵呵笑道:“我哪敢把自己算进去,我一个独自在家,白天忙工作,晚上就守着电话的糟老头,哪能和你们一起出门玩的五个人比哦。”

    好咧,话说这么明白,这下陆母和陆老夫人都笑了。苏彤也用忍了,不过碍于晚辈的身份,她还是算克制的,至少不敢笑那么大声。

    陆老夫人隔着电话笑骂道:“你都几十岁的人了,吃着莫名其妙的醋,脸不脸红?”

    陆政当然有一点脸红,可是妒忌让他面目全非,加上又隔着电话,他已经无所畏惧了。

    “妈,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一个人在家,我跟他们去旅游试试。”

    如果说从来没出来过,听到这话陆老夫人并不会有什么。可是这一路,所见所闻,虽说也有闹心的时候,但总得来说,甚至有一种这短短不到十天的旅程,胜过半辈子的错觉。所以儿子这么距离,她也懂他的失落了。

    “行行行,我也不说你了。一个人在家,确实可怜。”

    被母亲理解的陆政心里好受了些,叹了口气,他一本正经提醒妻子他们:“海上毕竟不比陆地,而且天气变幻莫测,一定要注意安全。”

    陆母笑应道:“放心吧,我们肯定会的。而且我们坐的是大游轮,很安全的。”

    在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游轮跟一栋几层高的楼房似的,她被深深震撼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哪能信啊,现在的船都已经跟房子似的了。

    陆政怎么能放心,他又不能亲临现场。不过好在儿子在,有个男人在总是让人踏实些的。

    于是他改而叮嘱儿子,说叮嘱,不如说是威胁警告。

    “臭小子,你可要照顾好她们几个,不然回来看我怎么揍你。”

    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揍过儿子了,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怀念。

    所以说儿子太懂事也不都是好事,他父亲的瘾都没过够。

    陆一诚道:“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大家的。”

    父亲不在,他定尽显男儿担当。

    陆政信,却还是忍不住想说他一句,谁让他能去,自己不能呢。

    “别的我都放心,我就怕上游轮后,你眼里只有妻子。”

    “妈……”陆一诚好无奈,他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

    “行了,不跟你说这些了。”说着,话题一转,陆政和母亲说起妹妹又打电话来关心她。

    陆老夫人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忽然变懂事了,大发慈悲道:“我知道了,一会给她打个电话吧。”

    挂了陆政的电话后,陆老夫人言而有信,也给女儿那边拨了个电话。

    嘟嘟两声,陆娟接起电话。

    听到是母亲的声音,她很诧异,很震惊,也很激动。

    “妈,你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我可想死你了。”

    “说什么死死死的,想我就想我,可别想什么死的。”陆老夫人心情好,都会跟女儿开玩笑了。

    “行行行,我想你,非常想你。”陆娟不和母亲计较,问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得知他们在天津,明天还要出海游,羡慕得眼睛发直。

    “妈,你们去玩,怎么就不想着带上我呢。”

    这话出来,陆母下意识打了个激灵,陆老夫人也抖了抖。

    虽说她变化很大,但带上她,风险太大了。

    陆老夫人不敢说那么直接,委婉道:“你怎么能离开呢,飞燕这身子,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那也是。”陆娟神情骄傲,自从女儿长大后,她已经没试过这样被需要了。

    说着,她又想到个问题,有些担心问:“你们这次会在外头玩多久?”

    “半个来月那样吧。”

    不过陆老夫人心知肚明,这时间肯定不够的。等从海上坐游轮回来,都差不多半个月了。而她们还没到目的地承德呢。

    不过陆娟不知道,听到这个时间,她放心了。

    再过两个月女儿就要生了,她希望母亲和嫂子能在身边。

    陆母也是母亲,知道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多凶险,安慰她:“放心吧,两个月我们肯定回去了。”

    挂了电话,陆一诚对其他人说:“明天就要出海,今晚早点休息吧。”

    “急什么,现在还不到九点。”想到明天就能坐游轮出海,苏彤很亢奋,想多和婆婆奶奶聊多一会。

    而且今天他们就只在天津市内转了转,根本不累。

    陆一诚却是黑脸。

    “九点已经很晚了。”

    她就不能多想着和他独处吗?

    唉,陆一诚叹气,又告诉自己,没什么,男人就是应该要主动的。

    第85章

    八点十分, 苏彤一行人到了天津码头。

    他们即将乘坐的游轮停靠的地方,已经排了一条不长不短的队。

    游轮公司的人有秩序检验着每一位游客的船票,苏彤他们站在队伍末端, 倒也没有半点心急。

    游轮出发的时间是九点, 疤痕以为自己够早的了,却没想到其他人更早。

    站在队伍末端也有好处, 就是可以打量下这次和他们同行的都有些什么人。

    多半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不过听他们说话,应该是来自不同地方, 讲的都是不同地区的方言。

    陆母眼尖, 很快给看到一个金发勾鼻碧眼的外国人, 没忍住小小惊呼出声:“那有洋人。”

    外国人在这时候还是挺少见的,不怪陆母会惊讶。

    随着她这声惊呼,陆老夫人和陆敏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陆老夫人还好, 打仗那会和几个洋大夫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对洋人没那么稀奇。但是陆敏,这是她三岁多的人生里, 第一次见到和平时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的人, 不可思议瞪大眼睛, 直盯着那几人瞧。

    然而对于孩子来说, 天生对没见过的东西有着恐惧。

    有多新奇,同样就有多害怕,把抱着自己的陆一诚搂得紧紧的。

    这还是陆一诚第一次感受到孩子如此强烈地依赖,很好,他很喜欢, 就是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几岁的孩子,怎么手劲也能这么大。

    好在妻子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洋人那, 注意到他被孩子勒住脖子,担心这个家庭主要劳动力被误伤,连忙扒拉开孩子的手。

    别说,那么多肉没一块是白吃的,手劲真大。

    “敏儿知道那几个是什么人吗?”苏彤也不是真要问孩子,吸引到孩子注意力,立刻趁机科普:“这世界其实活着很多不一样的人,有像我们一样的黄种人,也有跟他们一样的白种人,还有黑种人。”

    “还有黑的?”陆敏没吸引到,倒是把陆老夫人勾起了好奇心。

    她觉得不可思议,她理解的黑,就是被太阳晒黑的那种。但显然,孙媳妇会这样说,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当然,他们大部分生活在非洲。”

    “非洲在哪里?”

    对陆老夫人这代人来说,世界地理知识就是零,他们根本不知道几大洲几大洋,在他们眼里这世界上最大片的土地就是中国。

    只是,世界地理只是讲起来就多了,而且苏彤也只是知道点皮毛,要她说也说不清。

    无助的她能想到的,只有求助丈夫。

    好歹是八零年代的大学生,知识面应该还不差才是。

    陆一诚没辜负她的期望,用简短的语言和奶奶及母亲讲清楚了这个世界的地理框架结构,听得陆老夫人和陆母津津有味,同时也充满向往。

    现在时代好了,她们真应该多出来长长世面。

    检票效率高,聊完这个,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上了船,在乘务员的帮助下,他们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买的是特等舱,不管是位置还是空间,都要比普通舱好很多。

    这次,陆老夫人和陆母是分开住,两个人问陆敏要跟谁睡。

    陆老夫人自然是希望孩子跟自己睡的,也很有信心孩子会选择自己,毕竟几人当中,就数她带孩子睡的次数最多。

    可惜陆敏让她失望了,今日的陆敏感受到了父亲的慈爱,非常果断选择了父亲。

    苏彤和陆一诚也正有此打算,让孩子和他们睡。

    虽说是特等舱,毕竟是出门在外,人多口杂。把孩子丢给两个老人,他们是不放心的。

    听了这解释,陆老夫人也不失落了,同时也欣慰他们还有父母的担待。

    几人各回各房间,都打算休息一会,等游轮出发了再出来玩。

    游轮上的套房,虽然比不上星级酒店的,不过也有十几个平方,床也有一米五,足够苏彤他们这样的一家三口住。

    苏彤打量着房间,陆敏耶兴奋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除了床以外,还有沙发,桌子等,配套基本上和星级别酒店没什么不同。而且卫生做得非常到位,不仅桌椅摸不到一点灰尘,就连地板都像人用手抹过一样。

    她摸了摸床,非常柔软,一看就就知道很好睡。

    环视了圈游轮的特等舱,目光最后落到那片窗帘上。

    走到窗边,拉开遮挡的窗帘,意外发现,窗户虽然不大,不过能看的视野确实很大。

    “我们这个房间能看到海耶。”苏彤兴奋冲刚从浴室出来的丈夫喊。

    不愧是花了很多钱的特等舱,在房间里就能看到外头一大片海。

    陆一诚也走到窗户边,望出去,果然能看到好大一片海。

    苏彤笑眯眯问他:“妈和奶奶的房间也能看到海吗?”

    “嗯。”陆一诚邀功道:“我特意选的。”

    “难怪。”难怪他在买票的时候毫不犹豫选择了最贵的三件,原来有这层道理。

    开始她还以为是房间内的设施不一样而已,是她见识浅薄了。

    贵果然是有道理的,虽然他们只在海上待三天,但这三天,不管是呆在房间里还是甲板上,都能看到大海。

    她猜想,在自己房间里的婆婆和奶奶,想必现在也跟她一样兴奋。

    苏彤猜得并没有错,此时陆老夫人和陆母,正同样对着窗户外的大海,兴奋的仿如几岁小孩。

    鸣笛声起,游轮开始慢慢驶出港口,毕竟是在水上,晃动是难免的,不过并不大就是。

    船调转放下,苏彤得以站在海上的角度回看天津码头。

    身处码头之中,虽人多,一切井然有序,所以并不觉拥挤。可现在置身事外去看,熙熙攘攘,到处是人头。

    忙碌的工人,依依惜别的亲朋好友,又或者是无事闲来码头逛的人,等等,共同构造了天津码头的繁荣。

    游轮彻底驶离港湾,人处游轮之中稳的仿如陆地。

    陆一诚抬手看了眼时间,九点零五分。

    游轮十点开始有餐点供应,他问妻子,要不要趁着一个小时到甲板上走走。

    初出海的人,自然是无法抗拒站在甲板上眺望大海这个诱惑的。

    “那我去叫妈和奶奶。”陆一诚打开房门,因为房间就门对门,有什么事找起来也非常方便。

    听到要去甲板上看海,陆老夫人和陆母都有些迫不及待。

    不一会,女人们都收拾好自己,跟着陆一诚来到公共甲板上。

    兴许是才开船的缘故,游客们呆在舱内并不闷,甲板上没多少人,这正方便了她们。

    一开始,陆老夫人和陆母多少有些畏惧深不见底的大海,不敢太靠近栏杆。

    但到底敌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加上看别人站在那也没事,于是仗着胆靠近。

    一回生二回熟,加上大海上是那样的迷人,两人很快就克服了恐惧,玩的不亦乐乎。

    陆一诚忽然想到什么,对苏彤说:“你看一下孩子,我回一趟房间?”

    “怎么了?落东西了?”

    “嗯。”

    陆一诚快步走回房间,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部相机。

    苏彤一眼就认出来,是Minolta Maxxum 7000胶卷相机。

    她并不是摄影发烧友,对拍照也不感兴趣,对相机更是没涉猎,但却一眼认出这个相机,是因为曾被同事强拉着参加了一个摄影展览,期中就有展出近百来年最经典的十款相机,期中就有这款。而她之所以记住这款,纯粹是因为十款相机里,她最喜欢这款,便停留多了点时间,将它仔细端详。

    没想到,上辈子已是老古董,被数码相机彻底淘汰掉的曾经在胶卷相机中占有过一席之地的Minolta Maxxum 7000,此刻竟然出现在她面前,而且还是能用的。

    苏彤笑眯眯夸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出门这么匆忙还能记得带上相机,相反地,她是一点都没想起相机这东西。

    可能因为也没在陆家见到过,加上她对这时候的偏见,总容易以为很多东西都没有。

    拿来相机后,陆一诚便专心当起摄影师。

    说实话,这还是苏彤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用胶卷相机照相,挺不习惯的,因为没办法在拍完后立刻知道拍的好不好。

    但她敢肯定,前面刚开始拍的那几张肯定不好,因为紧张,放不开。

    呜呜,可惜不是数码相机,没办法提前毁尸灭迹,拍成怎样都只能等相片洗出来。

    拍了不知道多少张相片,苏彤笑都笑累了。

    在陆一诚的镜头再次对向她时,苏彤摆了摆手:“不拍了,让我专心看一下海吧。”

    游轮应该时已驶入深海,深海区的海面和浅海区,简直判若两海。深邃的吓人。苏彤甚至有些胆怯直视。

    大海在普通人靠近不了的地方,终于毫无遮掩,尽情展露了它的凶残。

    古往今来,也不知道多少人选择了大海作为自己的最终归宿。

    此时此刻,看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海,苏彤不禁想问,他们会害怕吗?在这茫茫深海里会觉得孤独吗?

    才这么想又觉得好笑,笑自己果然很没胆气。

    陆已诚捕捉到她这不经意的笑,卡擦按下快门。

    留下这一瞬,他才问:“笑什么?”

    苏彤瞎说道:“在想我们会有机会遇到龙王吗?”

    听到这话,陆已诚笑了,就连陆老夫人也笑了。

    陆老夫人这一代人,基本没接受过唯物主义教育,但这几十年看的新闻多了,也都渐渐不再迷信那些神话。

    她笑苏彤:“傻孩子,这世上哪里有龙啊,不过都是神话故事。”

    “是吗?”苏彤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红旗下生长,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教育,但此时此刻,却是比陆老夫人更不坚定。

    这话虽然时随口敷衍陆一诚的,但也是半认真半开玩笑。

    陆一诚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这会却是不忍毁了妻子的童真,于是说:“对未知的事物,保持质疑。”

    苏彤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哈哈笑了起来。

    笑声被海风吹散,彷佛能散落至目之所及的每个角落。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甲板上慢慢地也人躲起来,不是很方便拍照。

    她们也站累了,便来到船舱贵宾餐厅。

    这就是花钱的力量,花的多,得到的待遇自然更好。

    住能住看海的房间,吃也不用去公共餐厅。

    厨师们早已准备好了很多各式各样的美食,不止中餐,西餐也很丰富。

    苏彤一行人找了张大桌子坐下,立刻有服务员上前,询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

    陆已诚礼貌感谢:“我们自己来就可以。”

    餐厅是自主的,想吃什么自己拿就可以。

    中餐他们吃的多了,苏彤想尝尝这里的西餐。

    两位老人一听,也有些蠢蠢欲动。至于陆敏,无法发表意见,只能被动接受大人们的安排。

    在老一辈人眼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所以还在长身体的陆敏肯定是要吃饭的。

    苏彤怜惜她,给她拿了一小块蛋糕。

    陆敏眼睛几乎都要长在蛋糕上了,苏彤虽然同情,但也不能打婆婆和奶奶的脸,只能和她约定,把饭吃完就能吃这个。

    陆敏就像被鱼饵诱惑的鱼儿,乖乖扒饭。

    吃得太饱,感觉午饭都不用吃了。

    正好,可以睡一个满足得午觉。

    苏彤这一觉睡的格外久,因她带着,陆敏这个小奶娃也是睡到下午都还没醒。

    她是被一声惊雷吓醒的,睁眼后,看到陆一诚站在窗户边。

    陆一诚察觉到她的动静,小声告诉她:“下雨了。”

    海上的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两个小时前还晴空万里,两个小时后就乌云密布,雷鸣电闪,大雨滂沱。

    在深海遭遇下雨总是让人害怕的事,即使知道他们乘坐的是大游轮,而且行驶的路线十分安全,并没有深入大西洋太平洋这样凶险的海域,出事的概率非常小。但还是不由害怕起来。

    她已无心再说,起身也来到窗户边。

    外头已全然是另一番景象,大风掀起比人还高的巨浪,汹涌拍打着海面。

    看出她神色紧张,陆一诚笑问:“担心了?”

    苏彤点了点头,决定坐游轮的时候,不是没想过会在海面上遇到下雨的情景。但是这么大的雨,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更别提想。

    陆一诚安慰她:“不用担心,这场雨应该下不久。”

    “你会观察天象?”苏彤很意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掌握了这项技能。

    陆一诚摇了摇头,也不装了,老实告诉她,在刚发现下雨的时候,他就去问乘务员,乘务员告诉他,这样的雨很常见,没特殊情况一两个小时就会停。

    “原来是这样。”苏彤笑,知道下不久,她也安心。

    看她又往床上走去,陆一诚以为她还要继续睡,小声提醒:“睡太多小心晚上睡不着,飘泊于忙昂年大海上的夜晚可不好熬。”

    苏彤娇嗔看了他一眼:“你能想到我就想不到?”

    她不是要睡,是怕陆敏睡太多,晚上不肯睡,到时候又辛苦陆一诚了。

    苏彤水泥封心,咬牙把睡的正香的孩子慢慢弄醒。

    虽然是循序渐进慢慢被弄醒,可陆敏睁开眼,也还是委屈得直掉眼泪。

    小孩子得世界,快乐简单,委屈也容易。

    “乖孩子,别哭,妈妈叫醒你是想让你看看好看东西,如果睡过头了就看不到楼。”

    好看的东西?陆敏泪汪汪看向母亲,总算收住了泪意。

    苏彤朝她伸出双手,陆敏想了想,还是抱了上去。

    她就这么简单原谅了中断了自己美梦的母亲。

    苏彤抱着孩子来到窗户边,海浪汹涌,她抱着孩子站不是很稳,好在陆一诚在旁,及时扶助,最后干脆将她们母女圈在胸前,稳稳护住。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

    陆敏被吓呆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哭。

    她哭得好伤心,无比委屈看着苏彤。

    仿佛无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好看的东西?

    苏彤被看的心虚,刚才她也是情急之下这么说的。现在孩子哭得更厉害,她后悔了。脑子飞快转动着,想办法再把孩子哄住。

    一道灵光闪过,苏彤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敏儿还记得妈妈跟你说过的美人鱼的故事吗?”

    那是前几天才讲过的,陆敏多少记得一点。

    苏彤指着外头汹涌蓬勃的大海,告诉她:“这就是美人鱼的故乡。”

    陆敏脸上还挂着泪珠,怯怯看想窗外,顿时又把苏彤搂得紧紧的,奶声奶气说:“美、美鱼的家,好害怕。”

    她是想说,美人鱼的家好吓人。

    “这也是为了保护美人鱼啊,如果不可怕,人类都来将美人鱼抓了怎么办?”

    好像是这个道理,明白了这是为了保护美人鱼,陆敏没那么害怕了,因为她是肯定不会去伤害美人鱼的。

    苏彤继续哄骗孩子:“再看一会哦,过了这个地方,过了这个地方,就不是美人鱼的家乡了。”

    听到这话,陆敏更是害怕都顾不上,认真看着窗外。

    她还天真想着,也许能看到美人鱼呢。

    陆一诚全程不作声,想看看妻子是怎么忽悠孩子的。之前也有听奶奶说过她忽悠孩子的光荣事迹,他颇为遗憾不能亲眼目睹。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嘴角越翘越高,苏彤真的颠覆了他很多过去的认知。比如父母是孩子的榜样,但苏彤让他知道,在孩子面前,适当的谎言能更好保护孩子的童真-

    果然如乘务员所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并没有下多久。

    雨渐渐停了。

    苏彤吃到了自己撒谎的苦果,陪着孩子在窗户边站了大半个小时。

    抱了十来分钟后她就撑不住,将孩子交由陆一诚抱。奈何孩子坚持也好她一起看美人鱼,她只能无奈跟着站在窗户边。

    好在雨终于要停了,苏彤终于可以对孩子说,她们就要离开美人鱼的故乡了。

    陆敏很遗憾,没能看到美人鱼。

    苏彤不忍看到孩子脸上的失落,安稳道:“美人鱼是生活在深海中,很少冒出海面,没看到也……”

    她想说没看到也很正常,但是话还没说完,陆敏却兴奋叫出声。

    手舞足蹈指着窗外喊:“鱼鱼,鱼鱼。”

    她以为是大鲨鱼什么的,连忙看过去,看意外看到了几只很可爱的海豚。

    可能是下雨让它们兴奋,正开心在海绵跳跃。

    她给孩子讲美人鱼故事的时候,说到过,海豚是美人鱼的好朋友,于是连忙对孩子说:“哇塞,这些都是美人鱼的好朋友耶。虽然不能看到美人鱼,但是能看到它的还朋友们,也很难得哦。”

    陆敏激动嗯了几声,能看到美人鱼的好朋友后,她也很高兴。

    陆一诚微微扬起的嘴角,没忍住抽了几下。

    忽悠,继续忽悠,等孩子长大了,看你怎么面对-

    雨停了,睡的精神十足的陆老夫人和陆母也过来找陆敏。

    苏彤忙不迭问她们,过去两个小时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雨。

    陆老夫人笑呵呵告诉她:“知道知道,我还在窗户边看了许久呢。”

    一开始觉得挺吓人的,心怦怦跳。但是看了一会,意识到船是安全的,就没那么害怕了,反而觉得这样的机会难得,隔着窗欣赏了一场发生在深海区域的暴雨。

    其汹涌程度,是过去几十年见过的任何大暴雨都不能比拟的。

    等船靠岸了回到酒店,她一定要打电话好好和儿子说说。

    陆母听到婆婆也看了那场大雨,也忍不住笑了:“巧了,我也是被打雷声吵醒,然后没忍住看了许久。”

    下雨没什么好看的,但海上的雨就是不一样,她知道这辈子很可能就这一次机会,所以不想错过。

    好吧,苏彤不得不去接受,原来全家她最怂。如果不是陆一诚在身边,刚才那场伴随着雷鸣电闪的大雨,一定会将她吓破胆-

    两天一夜的旅程,短暂到还来不及细品就结束。

    回到岸上,陆家人对这次海上两天一夜游都意犹未尽。

    不过,花未全开月未圆的感觉反而是最美好的,这份意犹未尽,反而会让他们每次想起这次旅行时都觉得无比美好。

    回到酒店,不过下午四点多。

    想到今天时周末,儿子可能在家,陆老夫人便提议早点给家里打个电话试试。

    刚从海上回来,整个人都还亢奋,很想找个人好好倾诉。

    她猜得没错,陆政果然在家,接到他们的电话,松了口气。

    放下担心后,便开始发酸。

    “怎么样?你们一家五口在游轮上玩的还开心吗?”

    不等大人回答,陆敏就迫不及待告诉爷爷:“开心开心,看到鱼鱼。”

    她想告诉爷爷的是,她看到了美人鱼的好朋友。

    陆政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而且根本没听过美人鱼的故事,听到孙女这么兴奋和自己说鱼,忍不住放柔声音,自认为温柔说道:“傻孩子,大海里都是鱼。”

    陆敏懵圈了,不明白爷爷说的什么意思,无助看向其他人。

    而其他几人,特别是苏彤,率先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大海里全是鱼,这话没毛病!

    第86章

    陆政不知道, 自己无意中说了句经典名言,以后会超越陆家祖训,在陆家后人中流传开。

    此时此刻, 他隔着电话听到了家人们的笑声, 无比不理解:“我说错了吗?大海里不全是鱼吗?”

    “没有没有,大海里却是好多好多鱼。”苏彤见婆婆和奶奶笑得无法自拔, 根本没办法回应,只好硬着头皮回了公公。

    公公这话确实没毛病,只是让人忍不住想起那句经典的‘大海啊, 你全是水’。

    两者明明不是一回事, 怎么却让人觉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呢。

    完了, 又要忍不住笑了。苏彤只得抬手捂住嘴,眼神示意陆一诚,接下来靠你了。

    电话那头的陆政并没有忽略儿媳妇说话也是带着浓浓的笑意, 更是一脸不解。既然没说错,他们到底在笑什么?只能是想起游轮上的开心事。

    想到自己一人在家如此孤独凄凉,他们五人如此温馨快乐, 陆政就控制不住自己去吃家人们的醋, 说话也酸溜溜的。

    “你们玩得这么开心, 我真是替你们高兴。希望你们不会良心不安, 不会在游玩的时候想起家里就剩下我一个糟老头有多可怜。”

    陆老夫人觉得这话好熟悉,明明没听过。

    哦,她想起来了,最开始每次看到宝贝曾孙女如此粘阿彤,她好像也是这样的。笑得更欢了。

    “得了得了, 你也别酸了。”陆母艰难平复好情绪,忍不住和丈夫分享:“我们在游轮上拍了很多照片, 时候洗出来给你看。”

    本是好意分享,好了,却让陆政更酸了。

    他们能出门玩,他只能看照片。

    他忍不住去算,自己还要好多少年才能退休。

    一算还有这么多年,更心酸了。

    挂了电话后,陆政突然想起,他们单位是有年假等各种假期的,提醒自己明天去到单位问一下同事,像他这种工作年限的一年能有几天年假。下次妻子她们还要自驾游,他也许可以跟上。

    半辈子都用忙碌来体现自己人生价值的陆政,也有了新的反思。

    人生应该劳逸结合,既要建设社会主义,也要享受天伦之乐。

    再说回远在天津的陆家人,从海上回来休息了一晚,第二□□着终极目标承德出发。

    如果奔赴的目的地是值得期待的,沿途不会觉疲惫。

    他们在路上花的时间已经超出了预期很多天,快到承德市区,陆一诚问她们预备在承德山庄待几天。

    苏彤本不想那么快暴露真面目的,奈何丈夫问到,只能厚着脸皮回答:“难得这么远来到,肯定是要玩尽兴的,是吧?”

    最后两个字是问坐在后排陆老夫人和陆母的,有些锅几个人一起背,也就不沉重了。贪玩的罪名,也就不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陆老夫人和陆母不愧是她强大的后盾,连连点头。

    陆母甚至还附和道:“我们时间充足,确实没必要弄得那么匆忙。”

    陆一诚淡淡笑了笑,拿当初出发的时候她们说的话来反问:“当初不是说只计划出来玩半个月左右吗?”

    陆母到底还是脸皮薄了些,巴巴看向苏彤,希望她能说出一个有力的理由。

    好在,姜不愧是老的辣。苏彤还没开口,陆老夫人就突然叹了口气,无比哀伤说道:“我都这个岁数了,还能出几次远门呢。”

    陆一诚:……

    叹了口气 ,在心里无奈道,想玩就玩,何必拿自己的身体说是。

    他估摸着服装店装修的大概进度情况,告诉妻子:“服装那边的装修,再过一个星期左右应该差不多了。”

    苏彤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陆一诚却含糊反问她:“不是应该装修好后就开始着手开业的事情吗?”

    “装修好后这个时间好抽象哦。”苏彤抓到他话语的重点。

    陆一诚笑了笑,也不强求她们能早点回家了,直接告诉她公司的计划安排。

    “按原计划,是打算装修好后半个月左右开业的。”

    他相信苏彤是个有分寸的人,怎么样都会在实体店开业之前赶回去的,只不过他不可能真在外头待这么久。

    还有这么长的时间,苏彤认为足够安排,笑得眉眼弯弯,理直气壮说:“确实要留足够的时间准备,太仓促开业并不好。”

    谈笑间,一个小时过去,他们在中午时分到达承德避暑山庄。

    这个时候还没‘预约’这个说法,去任何地方都是到现场后才排队购票。

    来到山庄购票处,苏彤再次为自己对这时代的偏见感到抱歉。

    她以为这时候会出来旅游的人并不多,来到购票处才知道自己有多肤浅。

    虽然比不上后世旅游旺季的人山人海,但也绝对超出了她对这时候出门旅游热度的错误判断,而且不少游客还是国外华人、港澳同胞。

    苏彤他们买的是景区住宿一体的套票,入园后先去了客房区安顿。

    安顿好,想到有这么多天的时间,倒也不急着出门了。

    他们人数比较多,直接要了一个小院子。

    贵自然是要比普通客房贵一些,但并没有贵很多。

    山庄内的客房本就稀缺,能住到带院子的,多少有点幸运的成分。

    夏天的避暑山庄,风景美如画。

    一路进来的时候,几人都看呆了。

    陆老夫人站在屋檐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并不算大的院子,只觉得这小小的院子布局也是花了极大的心思,比大院花园好看多了。

    陆母怎比较关心一会吃了午饭去哪里逛。

    购票的时候,工作人员顺便给了他们一张景区介绍表,苏彤进房间拿出来,边看介绍边和其他人说着游玩计划。

    陆一诚在外头逛了一圈回来,纵使胸襟宽广如他,在看完这一圈后也忍不住妒忌了。

    这里确实太值得小住,他羡慕她们能在这里待那么多天。不过又觉得很幸福,她们能在这样美的环境里待上那么一段时间。

    苏彤说着计划,说到明天上午去寺庙上完香后去哪里游玩时,陆一诚适时插了句:“中午不行,有另外的计划安排。”

    “什么安排?”苏彤并没听他说过。不过她并没有意见他有安排。来这是玩的,去哪玩不是安排?

    陆一诚却有些心虚笑了笑,还没说就先道歉:“有件事,我得先跟你道歉。”

    “什么事?”苏彤并没生气,反而好奇,什么事会让他郑重用到道歉二字。

    事到如今,也该坦白了,陆一诚告诉大家:“其实我来承德还有另外一个目的,这半个月承德这边有一个招商交流会。”

    他是在出发前两天看到这个新闻的。这个新闻,加上担心在她们在南县发生的事,促使他连夜决定买票。

    苏彤明了,他是想参加这个外商交流会。陆总不愧是陆总,儿女情长并不能动摇他的事业心。

    她笑眯眯看着他:“既然这么看重这个招商交流会,为什么还愿意在天津停留?”

    “停留那几天并不影响。”语气是 ‘一切尽在安排之中’的笃定。

    不过笃定没有几秒,他就一脸恳求看着妻子:“希望你能陪我去。”

    “这种招商交流会,很少携带家眷的吧。”

    陆一诚以为她不愿意,脸上闪过失落,不过并没有勉强,他也不是会勉强妻子干自己不想干的事那种人。

    为什么会想让苏彤陪自己去呢?原因还得追溯起年初香港的那趟出差,接连参加过几次类似的交流会,发现其实很多企业老总都特别看重合作人的人品和责任心,而如何判断这份人品和责任心,往往是通过他对妻子和家庭的态度。

    所以在得知承德这边有这样一个招商交流会时,他就想到也许可以顺便让苏彤陪自己参加。

    既然她不愿意,那就算了,不管怎样,还是她的开心最重要。

    其实苏彤并不是不愿意,只是随口一问。看到丈夫失落抿唇,当即有些不忍。

    有陆总的努力挣钱,才有他们一家人现在的好生活,需要她的时候,她理所当然要出一份力。

    “不过我挺好奇招商交流会是什么样子的,你带我去,可得照顾好我哦?”

    陆一诚心情瞬间阴转晴,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吃过午饭,陆一诚便开车出去了,苏彤猜测他应该是去了解招商交流会的情况。

    在避暑山庄内欣赏这美景,不亦乐乎的苏彤分了点心来牵挂丈夫。

    可真是辛苦哦,长途奔波,都还没歇一会,就要投身工作中。

    她觉得自己还是几人中有良心的,至少玩的时候还会想到陆一诚一二。

    瞧瞧乐不思蜀的奶奶,全然将远在G市的儿女都忘了吧。

    瞧瞧流连忘返的婆婆,显然有没想起远在老家的丈夫和正在外头奔波的儿子。

    最没心没肺的,当属小奶娃陆敏。方圆几百米都能听到她无忧无虑的笑声。

    小孩子最纯粹的快乐是最能感染人的,她的笑声,不仅让陆家人也跟着高兴,也让路过的人脸上泛起笑意。

    夏日,承德山庄荷花池里的荷花,正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样壮观的美景,放眼看去,极为享受。

    陆老夫人甚至发出感叹:“难怪清朝那些皇帝和后宫嫔妃们这么喜欢来这里避暑,果然是人间圣地。”

    陆母接过话开玩笑道:“我们现在也算享受到了过去帝皇才能享受到的。”

    “可不是。”陆老夫人无比认同,做梦都没想到,她活到这个年纪,还能享受到如此的生活。

    想到这,她看向苏彤的目光格外慈爱。

    如果不是这孩子,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

    天色渐黑,园中的游人也渐渐少去,苏彤她们走了半天,兴奋褪去,才发现腿已经累得不像自己的了。

    苏彤迈着仿佛灌了铅的腿,无比羡慕看着奔跑在前头的孩子,发出感叹。

    小孩子不愧是纯阳之体,生机盎然,精力旺盛。

    随着年纪越大,体力会慢慢下降。

    嗯,她一定要趁着年轻好好努力,好好享受生活。不负韶华。

    她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客房没多久,陆一诚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看到她们,眼里下意识染上笑意。

    “今天玩得还开心吗?”他知道这话多少有明知故问的意味,她们脸上虽然透露着疲惫,却也是挂着轻松的笑意。不开心能如此吗?

    “开心,怎么可能不开心。”陆老夫人捶着有些发酸的腿,终于记起要关心这个在外头辛苦了半天的孙子,问他:“你呢?事情还办得顺利吗?”

    “顺利。”陆一诚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创业之处的艰辛他都甚少跟家人说,更不用说如今称不上艰辛的一点小困难。

    因为都有些疲惫,吃过晚饭后,陆老夫人和陆母都想早点歇息,连和陆政打电话都只想着快点结束,让陆政那颗本就仿如泡在醋坛子中的心狠狠抽痛。不过到底是不舍得母亲和妻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和自己聊天,只能一个人抗下所有。

    年轻人恢复快,苏彤和陆一诚洗过澡后又精神了。

    苏彤想逛逛晚上的承德山庄,陆一诚乐意奉陪。

    有路灯,园中小路比起白天另有一番风味。

    陆一诚还是觉得太昏暗了,担心她绊倒,很自然牵过她的手。

    苏彤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两人有说有笑,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对恩爱夫妻,好不让人羡慕。

    也有好些人像他们这样,住在山庄客房区,特意晚上出来看看山庄夜景的。

    起初两人并没在意,直到碰上迎面走来的,曾在天津有过一面之缘的谢先生和谢太太。

    陆一诚面上上淡淡的笑容忽然散去,浮上清冷之色。

    苏彤不知道他变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不过她对这个谢太太也是没什么好感。

    谢先生主动上前打招呼,相比之前在天津邮轮上,陆一诚明显冷淡了许多。

    谢先生一怔,可又不好细问,只当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心情不好,寒暄两句后便离开了。

    走远后,苏彤问他:“你怎么突然对谢先生态度转变这么大?下午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同行,唯一分开的只有今天那半个小时,所以她从瑷珲这么问。

    “没什么。”陆一诚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他是个惯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可也许是两个人生活久了,苏彤就是看出来了,他这句没什么,就是有什么。

    她故作不高兴:“你不肯告诉我。”

    “不是。”陆一诚立刻否认,叹了口气,将她柔软的手掌捏在手里把玩起来。

    第87章

    最终, 在妻子的一再追问下,陆一诚还是将事情说了。

    今天下午他出去,见了几个在香港结识的几个老板。

    这种私下碰面的场合并不算很正式, 所以聊的话题也比较散杂, 并非只有公事。

    谈笑间,有个老总和陆一诚开玩笑, 说小娇妻什么的。

    听明白后,陆一诚就很生气。极力压住脾气了解后才知道,之所以会有这一切误会, 竟然是因为i谢太太造的谣。

    因为陆一诚和苏彤的年龄差, 加上她又一知半解知道了陆一诚是二婚, 于是误以为他是抛弃糟糠,而娇妻是小三上位。

    谢太太和谢先生也算得上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谢太太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些发达货抛弃糟糕, 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抢别人丈夫的。这两点,陆一诚和苏彤都‘占’了。所以她对他们夫妻印象很不好,跟着丈夫出来应酬, 没忍住含沙射影损了几句。又是这样的谣言便在港圈传开了。

    刚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些, 陆一诚差点肺都气炸了。

    好在他是个极理智的人, 知道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释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并解释清楚了原委。

    误会他抛弃糟糠无所谓,仅因为阿彤年纪小就造谣她小三上位,这点无论如何他都忍不了。

    可即便说清楚了, 他心口都好像有什么堵住一样,非常难受。

    本来下午四点左右, 他就已经和几个老总道别。但出了餐厅,他强压着的情绪一点点往外涌,心情比刚才在餐厅里那会更加糟糕。

    他想到过苏彤嫁给他要承受的压力,他知道一个未婚姑娘嫁给他这样一个丧偶带娃的其实不公平。所以也总想着,要对她好一些,宽容些,总不能让人家好姑娘受那么多委屈。

    但今日,那几个老总看似漫不经心地玩笑,却让他意识到,原来这场婚姻里,对她的不公平,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严重。

    他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走了很久很久很久,太阳快下山了,才勉强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回来。

    现在,将这些事告诉她,他真有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其实从餐厅离开,他考虑最多的,不是别人怎么说他们,而是这事到底能不能给妻子知道。

    如果不想让她知道,明天就不能带她去招商交流会。可是这事今天已经说了,突然不用她去,必然会引起怀疑。

    而且他想想就好气,她又没做错什么,平什么要她躲谣言?

    这么想,陆一诚决定将这一切都告诉她的,明天他们一起出席招商交流会。谈不谈生意已经不重要了,主要想会会那些造谣者。

    苏彤的反应比他以为的要平静,甚至平静到可以说毫无反应,只是说了句难怪。

    “难怪什么?”陆一诚问她。

    “难怪那个谢太太对我这么大敌意,原来是因为以为我是小三上位。”

    正妻痛恨小三,她非常理解。但是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凭揣测去评价别人,她只能说这个谢太太被宠到骄横了。

    “你不生气?”陆一诚不是很理解妻子在听到这事后的反应。

    为什么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难道一点都不在乎?

    这么想,他很难受。

    好在苏彤回答他:“生气,但不值得。”

    人有七情六欲,很难做到无嗔无恨。但身体是自己的,因为不相干的人大悲大喜伤了身体,是非常得不偿失的一件事。

    陆一诚看着她,总觉得这份超脱的淡定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的。

    可事实是,确实只有二十二岁。

    陆一诚忍不住曲起右手食指,轻轻在她额头敲了敲。

    “小小年纪,好学不学,学人老成。”

    能做到这样处世淡然,定然是遭遇了很多同年人不曾遭遇过的事,吃了很多同年人不曾吃过的苦。

    再想到妻子年纪很小就失了双亲,虽说舅舅和舅妈视如己出,但打击定然也是巨大的。所以她能在听到被人这么说自己后这么淡定也正常,小时候肯定也因为没有父母而受过不少人冷嘲热讽吧。

    想到这些,陆一诚就心疼不已。然后揉了揉刚才被她敲过的额头。

    “你啊,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干嘛要拿我怎么办?”苏彤不满他先是把玩自己的手,又一直弄自己额头,没个消停。

    “不拿你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怎么办的?你说绕口令呢。”苏彤真被绕晕了,不过晕归晕,他的关心还是感受到了。

    她反过来安慰陆一诚:“不要太在意别人说什么。因为别人的话生气,笨蛋才会这么干。”

    “我没有你那么心胸宽广。”陆一诚老实认输,他确实做不到她这样。

    不过才这么想,就听到苏彤往下说:“只在意,只知道生闷气,那是没用的,得学会以牙还牙。还击,懂不?”

    苏彤做了个挥拳的手势,陆一诚看笑了。

    还真是睚眦必报,不过这才是他熟悉的阿彤。心胸太宽广,怪让人害怕的。

    苏彤问陆一诚:“明天的招商交流会能见到谢太太吗?”

    “能。”陆一诚答的非常肯定,在天津见到他们,他还觉得偶然,但今日从其他港商那知道谢先生也来参加招商交流会,那一切就都不偶然了。

    苏彤雄心勃勃,势必要在明天的招商交流会上让谢太太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也没心思继续逛了,转身就往客房方向走。

    “走,我们回去吧,趁着还有很多时间,我今晚好好护护肤。”

    说来惭愧,虽然带了护肤品和面膜出来,但是这一路她都没打理过自己这张脸。

    不是仗着自己年轻,纯粹只是因为懒。

    不过好在年轻,哪怕久没打理,临时抱抱佛脚也是有效果的。

    回到房间,洗完澡,苏彤就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涂涂抹抹。

    陆一诚看着想笑,原来的胜负欲也有关外貌。

    “错。”很忙的苏彤不得不分出点心思来纠正他这错误的认识,“与样貌关系不大,与精神面貌关系很大。”

    两者有什么不同?陆一诚不解。不过他并没有问,因为妻子真的好忙,教育完他又对着镜子涂涂抹抹。

    既然她区分的如此名表,样貌和精神面貌就肯定是有区别的。

    这一夜,直到躺上床,听着身边的人匀称的呼吸声,陆一诚才惊觉,那扰得他一个下午心情不好的事,莫名其妙就变得不重要了。刚才,他甚至更关注妻子擦脸做面膜,全然忘了这事。而且现在再想起,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气愤和心情沉重。

    她是会魔法吗?明明没说什么,更没做什么,却在不经觉中抹去了今日笼罩在他心底的尘。

    陆一诚看着妻子恬静的睡眼,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小声说着:“你总轻易让我搞不懂自己。”

    不是搞不懂她,而是搞不懂自己-

    第二天,本来计划去庄内庙宇烧香的苏彤,仗着自己要陪丈夫参加招商交流会,理所当然睡了个懒觉。上香这事,就交给陆一诚陪着母亲和奶奶干了。

    至于奶娃子陆敏,可能是昨天玩太疯,后知后觉今天才反射出来,也和苏彤一样,睡在床上不知醒。

    陆老夫人于心不忍,陆一诚便想了个完美的解决办法,将孩子拎到自己房间,塞进苏彤被窝里。

    苏彤只觉得像有个软乎乎的公仔塞过来一样,条件反射般搂住这团柔软。

    陆一诚担心这样孩子会窒息,又不得不再将两人分开,盖两床被。做好这一切,才安心陪着长辈出门。

    老一辈大多数人烧香拜佛的时候都无比虔诚,陆老夫人和陆母也不例外。

    她们跪拜完,出来看到站在院子前一动不动的陆一诚,陆老夫人忍不住说:“你要不要也上柱香?”

    陆一诚本想说不用,可想起早上起床那会,还睡在床上的妻子迷迷糊糊对他说的话。

    “夫妻一体,你就帮我上柱香吧,我就不去了”

    他知道,她这话不过是敷衍之词,但奶奶这么一问,他忽然心一动,神使鬼差点了点头,也捏着三柱香拜了拜。

    自小学毕业起,读了书的他便不怎么信鬼神这一说。但此时此刻,他在佛前祈祷,若世上真有神仙,那就保佑他的妻儿此生平安喜乐。

    他这三柱香,虽然不如陆老夫人和陆母那样虔诚跪拜,但也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在寺庙佛像面前上香。

    陆老夫人意外地呵呵笑了几声,对儿媳妇说:“我这孙子是越来越叫人摸不准了。”

    今日她随口一说,他竟然真上香了。

    陆母则笑了笑,虽然没说,心里何尝不也觉得意外。

    从庙里回来,已经十点多了。出门前还赖在床上醒不来的苏彤和陆敏已经起来了,一大一小并排坐在屋檐台阶上。

    陆老夫人见状,立刻笑苏彤:“有凳子不坐,怎么带着孩子坐在屋檐下?坐屋檐下长不高的。”

    苏彤不是小孩子,才不会被忽悠。

    之所以有这说法,不过是因为以前的房子多是瓦房,坐屋檐下容易被破损的瓦片跌落砸伤,所以才编了这样的谎话来欺骗孩子。

    苏彤如此有条有理揭穿了这句谎言,听得陆老夫人目瞪口呆。

    这样苏彤想起那告诉孩子没有圣诞老人的坏人叔叔,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就像坏人叔叔。

    嗯,非常好,今日就是要去招商交流会战斗的。

    坏人属性,拿捏。

    陆一诚捕捉到妻子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忽然有些心慌。

    她不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吧?

    第88章

    在去往招商交流会的路上, 陆一诚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一次苏彤留意到了,以为他是想叮嘱自己什么,却不好开口, 便主动开口问他。

    “一会到了现场, 有什么地方需要特别注意的吗?”这种招商交流会她只从电视新闻里见过,虽然表现的不紧张, 但其实也是有一点的,不过不强烈,加上想到还有陆一诚在身边, 那就微乎其微了。

    叮嘱?陆一诚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想和她提前说一下的, 但是具体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现在马上就要到会场了, 现在才来临时抱佛脚,迟的太彻底了。

    他笑道:“昨晚时间充足,你又顾着干别的。”

    “那可不是别的, 护肤美容也很重要。”

    特别是她今日还要会会那个谢太太,不是因为她年轻貌美才这样说嘛,她就要对方好好看看自己的青春靓丽。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注意的, 我相信你都能应付好。”

    “承蒙陆总信任。”苏彤调皮朝他拱了拱手, 视线再次看向车外。

    可能是今天的气温高了, 虽然还是上午, 街上赶路的人不少已经汗流浃背。

    她不禁问陆一诚:“不是避暑圣地吗?夏天好像也挺热的。”

    “白天是要热一些,晚上就凉快了。”

    “哦。”主打昼夜温差。

    会场到了,进去不一会,陆一诚就见到了几个曾经在香港见过的香港企业家。

    上次香港出差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因为认识, 很快就坐在一起聊起来,省略了打招呼介绍寒暄的环节。

    期中一个老板看着苏彤, 笑道:“这就是陆总的小娇妻啊,二位果真是郎才女貌,怪不得……”

    他想说,怪不得谢太太会误会,不过想起昨天陆一诚沉着脸的不悦,还是及时收住了嘴,朝他们举了举酒杯,带了点自罚性质喝了小半杯。

    苏彤也举起酒杯,陆一诚可是知道她的酒量的,连忙按住,招手让服务员给她换了杯果汁。

    “今天我不可避免要喝酒,你就别喝了,不然谁来开车?”说完,陆一诚朝那人也举了举酒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对方可以喝半杯,他不行,这就是这个圈子的酒桌文化。

    等哪天他是这桌的上宾,才能是别人朝自己敬酒时,轻抿一口的角色。

    苏彤看着平日里在家一口酒都不沾的人,一口气闷了一杯酒,下意识心抽了下。

    她也终于知道,开车只是借口,他只是不想自己喝酒。到时候她也懂了,为什么明明不是很远的距离,打车更方便,他却坚持开车。

    不是为了霸总的身份,是想给她留一条不喝酒的后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生意场上和人应酬的陆一诚,短短十几分钟,她就知道了何为商场不易。

    没多久,她今天主要想会会的目标谢太太来了,和她一起出现的,当然还有谢先生。

    谢先生一出现,原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聊天的人,不少纷纷起身上前和他打招呼。

    说是打招呼,其实就是套近乎。

    苏彤这才意识到,这个谢先生不简单。

    陆一诚是肯定早知道的,却为什么在听到她说要对谢太太还以颜色时,不阻止或者说清楚呢?是宁愿冒着得罪大佬的风险,也不想让她憋着一口气在心里?

    这男人,有时候还真是够傻的。

    不过他们不知道,昨天陆一诚和其他几位香港老板解释清楚了苏彤并非小三上位的事,早已通过他们传到了谢太太耳朵里。她知道自己误会了苏彤和陆一诚,心里愧疚的不行。本来今天是不打算跟着丈夫来这种招商交流会的,想到陆一诚可能会带太太前往,故今日才出现在这里。

    她一看到苏彤,脸上就浮现愧意,和上前打招呼的人寒暄了几句,就朝丈夫点了点头,随后向苏彤这一桌过来。

    “陆太太。”谢太太主动打招呼,语气神情和上次在游轮上看到时大不一样。

    “谢太太。”苏彤朝她点了点头,有些迷茫她今日态度的突然变化。

    谢太太见对方明明知道了自己乱说的那些话后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和自己说话,心里那分愧疚更深了,真恨不能自罚三杯赔罪。

    “我能和你单独说说话吗?”谢太太想和苏彤郑重道个歉。

    苏彤眉头一挑,心说,这是要主动送上门啊,那自然好。

    “当然可以。”苏彤欣然回答。

    两个女人起身离座,让在不远处聊着天的两位丈夫不由都蹙了蹙眉,显然都有些担心。

    陆一诚是担心妻子被人欺负,谢先生是担心妻子欺负别人。

    因为心有牵挂,和旁人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被牵挂着的苏彤和谢太太来到僻静的一角,谢太太突然无比真挚道歉,连说了几个对不起,腰都弯到了四十五度。

    苏彤始料未及,呆愣在原地。

    这发展出人意料,她准备的都用不上了啊。

    谢太太可怜兮兮看着她:“陆太太,之前真的是我太武断了,对不起。你不原谅我,我也能理解。”

    “这……”苏彤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她本来就没多生气,只是对方主动道歉人,让她事先想好的教训的话都说不出来,那感觉就像忽然想使力,突然被卸了力气。

    不行,想都想好了,费了她不少脑细胞,不能白费。

    “谢太太,我不生气,但有些话必须和你说。”

    她用了必须,而且语气严肃,谢太太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说。”不管今日陆太太怎么说,她都打算虚心接受,谁让她做错了呢。

    “我对被你你这样随意恶意很无语,从你今日意识到自己错误后愿意主动道歉来看,你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却为什么要这样恶意揣测别人?说到底不过是长年生活在高位,理所当然惯了俯视别人。当然,可能你这辈子都会一直生活在云端,也无所谓被你俯视的人,我可能也只是被你随意揣测的人之一罢了。”

    说完苏彤自己都傻了,她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些啊,怎么一开口就偏离了呢。果然教训人这种事还是要现场发挥。

    谢太太从来没被人如此严厉说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了,也像小姑娘一样泪眼汪汪,一脸恳切看着苏彤。

    “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话,你是第一个如此真挚直白的人。”

    苏彤:……

    被一直宠爱在城堡的女人,果然至死都‘天真烂漫’。

    不过她也算看清了,谢太太并不是那种城府深的人,说到底还是生活得太恣意妄为。

    看了一眼被众星环月般围绕得谢先生,苏彤不得不认,她也确实有这个恣意妄为的资本。心酸。

    谢太太反思自己,向苏彤郑重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随意说人了,陆太太,对不起。”

    短短几分钟,她已经说了很多声对不起了。

    苏彤是真的不生气了,叹了口气,说:“这事就这样掀过去吧,真金不怕火炼,真相有何惧谎言。”

    听到苏彤原谅自己,谢太太舒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陆太太,你真是我见过肚量最大的女人。其实,知道自己误会你后,我还准备了一份道歉的礼物。”

    说着,去翻自己手里拎着的小皮包,拿出自己昨晚临时买的道歉礼物。

    “临急临忙也买不到什么,陆太太,请你接受我的歉意。”

    苏彤摆了摆手,不肯接受她的礼物。

    “谢太太,如果你非要送我礼物,那我就又要生气了。”

    谢太太很慌,有些小心问:“送礼是不是太冒犯了?”不等回答,她又再次道歉,将礼物放回包包里:“对不起,我昨天逛百货公司看到有卖金龙,非常精致可爱,才想着买来跟你道歉的。”

    苏彤:……

    瞧瞧你拒绝了什么!

    心好痛!

    谢太太,你知道不知道这样的伤害比流言蜚语还大?

    “你不肯收礼,那一会交流会结束,我和先生请你们吃饭?”

    苏彤心痛着,情绪也低落了几分。这种人情应酬的事她也不敢擅自答应,只好:“再说吧,我要问问我先生的意见。”

    谢太太笑了:“我看得出来,陆先生对你很好,只要你答应,他绝对不会有意见。”

    “我们才见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见面,这就看得出来?”

    “嗯。我可是女人,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有没有爱意,我可太能辨别出来了。”说到这个,谢太太又恢复了平日的神采飞扬。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苏彤面前如此直白说陆一诚看自己的眼神充满爱意,不知咋的,红了脸。

    另一头,陆一诚也和其他人寒暄完。看到她们还在聊,于是迈起脚步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走近看到妻子面露娇羞之色,不禁疑惑,又看了眼下谢太太。

    难道她们在聊的话题,不是他以为的?

    “你们在聊什么?”陆一诚不禁好奇了。

    喝了几杯酒,一靠近苏彤就能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酒气,关心问:“喝了很多?”

    陆一诚笑了笑,不想妻子担心:“没喝多少,还没到我能喝酒量的十分之一。”

    苏彤第一反应是,这么能喝?随后连忙拍了拍他手臂,小声提醒:“怎么那么笨说出来?要是给别人知道灌你酒怎么办?以后别这么老实说告诉别人自己的真是酒量。”

    陆一诚享受着妻子的关心,嗯了声,表示自己听进去。

    看着夫妻两人如此自然地关心对方,谢太太也忍不住笑了。

    “我刚才还和陆太太说,陆先生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意,看来还是说的肤浅了。”

    这话一出来,苏彤连忙撇开脸,陆一诚也呆愣了片刻,赧意后知后觉浮上脸。

    第89章

    谢先生也走过来了, 看到陆一诚和苏彤这个样子,以为是自己太太又做了什么,看向她的时候微微拧了拧眉, 同时在心里叹气

    很多时候, 他真的拿自己这个妻子没办法。

    他略带歉意看向陆一诚,故意找了个话题插入:“陆先生是和家人来承德玩呢, 还是主要为了这个交流会?”

    这个话题瞬间解了陆一诚的围,他暗暗松了口气,回道:“一半一半吧。”

    陪家人是必然的, 只是非常凑巧, 承德刚好有这个招商交流会。

    谢太太不知丈夫是有意转移话题, 反而笑他们:“男人们聚一起就喜欢聊工作,一点意思都没有。”

    苏彤可不这么认为,男人聚在一起, 能聊的话题无非那几个,工作女人国家大事。

    她开玩笑道:“据说高质量的人聊天,都是聊工作的。”

    谢太太却不以为意, 轻哼了声:“这有什么意思。”说完她好奇, 问苏彤:“你和陆先生在家时, 他会跟你聊工作吗?”

    苏彤点了点头:“没刻意要聊什么, 想到的时候都会说点。”

    “你不觉得无聊?”

    “不会啊。”这下轮到苏彤不解了,“为什么聊工作就一定会无聊呢?”

    谢太太理所当然道:“因为工作就是很无聊的事啊。”

    苏彤:……

    虽然这话并没什么错,但从谢太太口中说出来,让她想起‘何不食肉糜’。

    工作是很枯燥很无聊甚至有时候还让人窒息,但人要生存下去, 怎么离得了工作?

    她笑道:“可是你想,这么无聊的事, 你先生每天都在面对。”

    只是偶尔回家和妻子聊聊,也是人之常情吧。这话苏彤没说出来,不知道谢太太有没听懂,谢先生却是听懂了,眼眸闪过诧异看了苏彤一眼,又有些羡慕看向陆一诚。

    “中国有句古话,琴瑟和鸣,今日在陆先生和陆太太身上看到了。”谢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羡慕。

    人人都羡慕他和太太感情好,只有他心里知道,有时候面对太太有多么地无力。

    太太是家中独女,从小家境好,性子单纯。他第一次见到太甜,就喜欢上她的单纯可爱,肆意洒脱。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慢慢也渴望太太能多理解一下自己,能分担一些他内心无法和旁人言说的苦。可每次都是才开口,太太就抱着他撒娇,说不想他回家还想着工作。

    他知道太太也是心疼自己,也深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可今日见到陆先生和陆太太,他又看到,鱼与熊掌似乎可以兼得。

    感慨中,有几个人过来和谢先生打招呼,陆一诚也跟着陪聊了一会。

    就这一会的功夫,谢太太就拉着苏彤去了另一个安静的地方。

    一坐下,谢太太就念叨起来:“还说带我回大陆玩,还是不是为了工作。我跟你说,他们男人一聊起工作就会忘了我们女人,所以他们干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

    苏彤哭笑不得,陪着丈夫来这种场合,不就主打一个陪伴吗?

    谢太太比她大十几岁,而且嫁给谢先生这样的人十几年,出入过不少这样的场合,不会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吧。

    她突然差点问谢太太,是不是从小家境就很好,不过忍住了。

    想知道可以问陆一诚,没必要问这么没礼貌的问题。

    陆一诚和谢先生见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苏彤就坐在这硬陪了谢太太一个多小时。

    诚然,和谢太太这样的人聊天并不辛苦,因为她肆无忌惮什么都敢说,你根本不用担心冷场,更不用费尽心思找话题。

    但是,当陆一诚和谢先生那边忙完,回来找他们,谢太太再次提出晚上一起吃饭时,苏彤还是给了丈夫小小的暗示。

    陆一诚明白了苏彤的暗示,委婉拒绝了:“奶奶母亲还有孩子还在酒店等我们,吃饭的事只能下次有机会再一起了,到时候我请,两位可以定不能拒绝。”

    这理由合情合理,纵使是谢先生这种在商海沉浮十几年的老狐狸,也没听出哪里不妥。

    他颔了颔首:“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这话算是友好告别了。

    从会场离开,苏彤看出陆一诚心情很不错,忍不住调侃他:“这么高兴,难道是傍上哪个大老板了?”

    谁想到,陆一诚不仅没否认,还道:“你居功至伟。”

    “什么意思?”苏彤是真不明白。

    陆一诚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名片,其中还几张竟然还是镶金边的,贵气逼人。

    “因为你和谢太太一直待在一起,连带着我也理所当然和谢先生一直站在一起……”

    说到底还是误打误撞占了谢先生夫妻的光,让陆一诚结识到了几个平时基本不可能接触到的大佬级别几个老总,成功交换了名片。

    苏彤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蝴蝶效应,忍不住夸自己:“我可真是个贤内助。”

    “嗯。”陆一诚无比认同,就算没这件事,他也这么觉得的。只是想到她坐在那里陪了谢太太那么久,他觉得她受委屈了。

    苏彤笑着摆了摆手:“不委屈不委屈,陪谢太太还好,真不委屈。她这个人是个直肠子,你连找话题都省了。”

    “那怎么在快要离开的时候,你那么抗拒和他们吃饭?”陆一诚不解,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以为妻子陪谢太太忍得很辛苦。

    “怎么说呢?”苏彤斟酌着用词。

    她的灵魂早已不是二十出头的天真小姑娘,曾经沧海难为水,她早已过了什么交朋友只求真心的年纪,心理年龄苍老到与任何人相处但求舒服。

    就是那句经典的,与人交往,舒服更重要。

    谢太太这人,说好听就是直肠子,说难听点就是自私。与人交往基本不怎么顾及别人的感受。虽然没有主观的害人之心,但到底是挺让人心累的。如无必要,就没必要有太多交集了。

    不过想到她想送自己小金龙作赔礼,苏彤的心还是会痛,可怜兮兮看着丈夫说:“你知道,拒绝这样一份礼物有多难吗?”

    陆一诚早已在极力抿唇忍住笑意,听到她这么问,点了点头:“知道。”

    特别知道,对她这样喜欢金子的人来说,拒绝这样一份礼物却是太难了。

    所以他又夸了句:“但你还是拒绝了。”

    苏彤叹气:“可不是,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说到底还是做人不够没底线,她可以欣然接受奶奶,婆婆,丈夫对自己投其所好,但不相关管的人送的贵重礼物,她还是会慎重选择的。

    恰好遇到红绿灯,苏彤停下车,陆一诚终于按耐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她圆溜溜的脑袋。

    她有多喜欢金子,没人比他知道,今日却是毫不犹豫拒绝了,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苏彤怕他毁了自己今天精心梳的发型,连忙护住头:“别别别,今天才过了一半呢,我可不想蓬头垢面。”

    “剩下的时间想去哪里玩?”

    苏彤本想说回山庄的,陆一诚却又建议:“要不我们开车随意逛逛承德?”

    这提议不错,苏彤欣然接受。

    这一逛,就逛到了日落西山。

    回到住的地方,陆老夫人和陆母早已经在等着他们。

    一看到他们,陆老夫人立刻心疼道:“这什么会怎么这么久,也不担心把人累坏。”

    两人心虚,也没敢告诉长辈,招商交流会早就结束了,他们是在外头玩到这个点。

    苏彤嘿嘿笑了两声掩饰心虚,对婆婆和奶奶说:“晚上我们吃荷叶□□,怎么样?”

    这名字听着高雅无比,陆老夫人和陆母顿时感兴趣了。

    “只是吃这个要挺久的。”苏彤抬手看了眼手表,很没良心提出了一个建议:“这个点爸应该也下班回到家了,要不先给他打个电话?”

    陆母心领神会,立刻站起身走向电话:“行,我赶紧先给你们爸打电话说两句。”

    这敷衍的态度,让陆一诚忍不住挑了挑眉,仿佛看到了几天后的自己。

    推己及人,陆一诚不忍这么残忍,对母亲说:“其实吃鸡也不是不那么赶……”

    苏彤懂他的意思,声音虽小,但是信誓旦旦对他说:“我绝对不会这么对你的。”

    陆一诚:……

    姑且就先信她吧,于是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他目光同情看向正在打电话的母亲,其实是透过电话看父亲。

    陆母果然高效率,说聊几句就真只聊几句,苏彤都没想到这么简短。

    她心慌了,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也只是提议先打电话,对不对?

    很好,成功安抚了自己的良心。

    一行人兴致勃勃去餐厅吃荷叶鸡,特别是陆老夫人和陆母。曾几何时,她们也不是重口腹之欲之人,却不知何时被同化了。

    兴致勃勃的两位老人,从坐下就眼巴巴盼着荷叶鸡上桌。

    然当服务员真端着荷叶鸡上来时,她们却傻眼了。

    待服务员走后,陆老夫人问苏彤:“这个是不是上错了?”

    荷叶鸡不应该是荷叶包裹着鸡吗?怎么会是泥巴?

    “没错啊,这就是荷叶鸡。”苏彤看着冒香气的鸡,有些迫不及待了。

    陆母也糊涂了:“这明明是叫花鸡啊。”

    “嗯,荷叶鸡也叫叫花鸡。”苏彤笑眯眯解释:“在别的地方它可以称叫花鸡,在承德避暑山庄它叫御土荷叶鸡。”

    陆老夫人和陆母对视了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语。

    随后,两个老人都忍不住笑了。

    什么东西一旦被皇家沾上,果然都得高雅。

    虽然和期盼的有些落差,不过叫花鸡也是好吃,陆老夫人和陆母还是吃得非常津津有味。

    吃过晚饭,趁着人齐,陆一诚也说出了自己明天得回去的事。

    虽然清楚他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是无事一身轻,他确实还有一间厂要打理,自然是不可能和她们一样出来这么久的。但突然听到这话,几个女人还是挺意外的,也很不舍。

    有他在,她们确实有安全感多了,也省心多了。

    苏彤关心问:“厂里那边没什么是吧?”

    这些天他也偶尔会打电话回厂里过问情况,也没听他说过有什么事啊。

    果然,陆一诚摇了摇头:“我毕竟还是一间厂的老板,总不能丢下工厂出来这么久的。”

    “也是。”苏彤太理解了,虽然说工厂现在生意也基本稳定了,但从长远来看,现在工厂也是起步阶段,还是要多多努力的。

    工作确实重要,她们也不想这么早回去,只能略表一下关心了。

    陆老夫人:“自己一个人先坐车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陆母:“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带回去给你爸尝尝?”

    苏彤:“明天才来买票来得及吗?“

    陆一诚笑着笑着叹了口气,该开心她们还没忘记关心他吗?

    他一一回答:“来我也是一个人,路上会注意安全的。至于带东西给爸,还是算了,毕竟路途太遥远。至于说明天才来买票来不来得及,可以肯定回答,来不及。所以昨天我就已经委托酒店的经理帮我购买火车票了。”

    当然,是要付手续费的。这种代购火车票飞机票的服务,很多大酒店都有。妻子她们出门少,不知道也正常。

    解释完,他也想向她们要个确定的回答:“你们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回去?”

    出门前说的半个月是绝对不可能的了,都已经超了。

    哦,灵魂发问。

    苏彤低头喝茶,陆老夫人侧过脸都宝贝曾孙女,陆母温柔一笑,脸上写着‘我也不知道’。

    陆一诚气笑了,几个女人还真是乐不思蜀。

    回到酒店,洗了澡,躺在床上,陆一诚依旧闷闷的,再次问妻子打算玩多久。

    “不会是真踩着服装店开业再回去吧?”

    苏彤嘿嘿笑了笑,埋在他胸口撒娇:“难得出来一次嘛,你也不我一天开一千公里这样赶路吧?”

    这话真是彻底将他拿捏住了,陆一诚叹气。

    确实,虽然他很想妻子能早点回家,但也确实安全更重要。只有她一人,还是慢慢开回去吧。

    只是这样,两人又要有小半个月见不到了。

    想到这么久,他猛地翻过身,将娇小的妻子压在身下。

    苏彤惊呼出声,看到了他眸中波涛汹涌的欲、望。

    “别别,你别太狠,明天还要送你去坐火车呢。”

    “不用,我自己打车去。”

    “呜呜,那我也要陪奶奶她们呀。”

    “在山庄里面玩,她们可以自己行动。那日拜神,你不也睡得醒不来?”

    苏彤哭不出眼泪,今日之果,都是她前日种下的因啊。

    软榻之上,枝软不堪轻折取……

    第90章

    陆一诚回G市这天, 拒绝了妻子的好意相送。

    下一秒苏彤就躺回床上,不过嘴上还是不忘说几句关心的话,叮嘱他路上小心。

    陆一诚穿衣服的动作一顿, 心酸说:“其实你可以连这敷衍都不用的。”

    被说敷衍, 苏彤怒睁开双眼:“是谁,到底是谁让我这么疲惫?”

    说话间她翻了个身, 却是忍不住嘶了声。

    她的老腰都快要废了。

    陆诚愧疚上前替她轻轻揉了揉腰,哄道:“没事的,今天休息一天就好了。”

    苏彤冷笑, 要不是这样昨晚能顺着他?

    “陆一诚, 你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 能不能克制点?也不怕长辈们笑话。”

    她今日这么累,长辈们肯定也心知发生了什么事。迟来的害羞终于在陆一诚脸上看到。

    他倒是一走了之,留下她一个人面对。

    陆一诚决心补偿, 对妻子说:“等回到G市,我看看有没你喜欢的小金龙。如果有,给你买一条。”

    “两条。”苏彤讨价还价。

    “好好好, 两条。”陆一诚当然答应, 别说两条, 二十条他都愿意送。

    苏彤这才满意不少, 腰被他揉得也舒服多了。

    陆一诚看了眼时间,知道不能再拖了,依依不舍道:“那我走了。”

    “嗯,走吧。”

    走了她好睡回笼觉。

    陆一诚显然也知道她想法,再不舍也没拖拖拉拉, 拿着行李出了房间。

    陆老夫人和陆母已经在院子陪陆敏玩,看到陆一诚一个人出来, 不用问也知道,苏彤在睡懒觉。

    一起出门这么多天,两位长辈也知道了,苏彤虽然喜欢睡懒觉,但出门在外,不是累计了绝对不会不知分寸睡到不知醒。

    她们也不好说陆一诚什么,不过是不约而同向他投了一个责备的眼神。

    陆一诚面不改色,和她们说:“阿彤上午需要好好休息,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知道了。”陆母想说儿子几句,但这种事实在羞于说出口,最后只好改而叮嘱他路上小心。

    “会的,你们出门在外也要小心。”相比他自己,她们更让他担心。

    “放心吧,你没来之前拿些天我们不也好好的。”

    陆母这话本是要儿子放心,但听上去怎么有种他是多余的?

    算了,陆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过度解读。

    陆一诚离开了,苏彤又在房间里睡觉,陆老夫人和陆母只能带着陆敏在山庄里快乐玩耍。

    走了一上午,陆老夫人也累了,三人在一个亭子坐下歇脚。

    看着一望无尽的荷花池,陆老夫人笑道:“其实也就跟逛公园差不多,可是出来旅游和逛公园,感觉就是很不一样。”

    陆母也有同感,明明都是出来看山山水水,但是旅游有强烈的新鲜感吸引着你去探索。

    估摸着差不多该吃午饭了,三人便回住的地方找苏彤。

    苏彤睡了一上午,整个人已经恢复了精神。

    也幸亏这身体年轻,不然谁遭得住啊。

    她站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陆老夫人三人回来了。

    陆老夫人一看到龙精虎猛的她,忍不住开玩笑道:“休息够啦?精神啦?”

    苏彤冲奶奶眯眼一下:“奶奶,你这不是看到了嘛。”

    陆老夫人哼笑,可不就是看到了。眼下只有她们,陆老夫人忍不住说了句:“一诚他不知节制,你也不能由着他啊。”

    说到这个,苏彤就忍不住叹气:“奶奶,你应该懂,这年纪的男人,血气方刚。”

    好家伙,陆老夫人活到这个年纪,以为脸皮老到已经不会红了,结果听到孙媳妇这句话,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什么叫她应该懂?她年轻过,就应该懂吗?

    可还真别说,她真懂。

    陆老夫人实在无语,红着脸说她:“你怎么能这么没分寸和长辈说这些话。”

    “什么话?”苏彤一脸不解看着陆老夫人,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看她真不是装的,陆老夫人一副‘没眼看了’:“我们毕竟是长辈,有些话,有些事,不能这么没边界感。”

    “什么话?什么事?”苏彤真心请教,她承认自己确实越来越没边界感了、

    “就……就……夫妻间的事呗。”陆老夫人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苏彤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后忍不住笑了。

    “奶奶,我懂了,懂了。”

    这也许就是不同辈分之间的壁,在魏家村的时候,那些已婚已育妇女大姐们聊的话题都可猛了,可见也并不是害羞提这个,不过是对着晚辈或者长辈不好意思罢了。

    笑够了,苏彤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句:“不过奶奶,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

    陆老夫人嘴哆嗦了下,理智告诉她不要去回应,不要问什么问题。偏偏理智敌不过好奇心,还是忍不住问:“什么问题?”

    “你们那个年代应该没什么避孕条件,是怎么做到只生两个孩子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说话间,陆拉夫人就抬手要打她。苏彤连忙躲闪。

    没得到回答,只等来了陆老夫人追着打,苏彤表示也是实在没想到。

    陆母开始被吓到了,不过很快看出婆婆不过是用这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害羞,便抱着孩子站在一旁,笑得可欢了。

    陆敏以为母亲和太奶奶在玩,挣扎着从奶奶的怀抱里下来,也要加入她们。

    一追一逃,很快变成了陆敏一追二的追逐游戏。

    转眼,苏彤她们几人就在承德山庄又住了三天。

    住了这么久也实在够了,可以说玩得非常彻底。

    她们终于踏上了回城之路,只是在回去的前一天晚上,陆老夫人突然叹气感慨,说什么如果这辈子能去□□看一看也值了。

    苏彤:……

    想去就说,何必说这种苦肉话。

    她知道,老一辈的人对□□似乎有着一种信仰般的执着。反正去一趟也是顺路,并不偏离行程。

    特意在北京停留了一天一夜,陆老夫人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是彻底没有遗憾了-

    二十多天没见过的陆家几个女人,终于又出现在大院邻居面前,意外的引起了小小一番轰动。

    邻居们都知道,苏彤开车带婆婆和奶奶出门玩了,而且一玩就玩了差不多一个月,很多邻居长辈们虽然嘴上不说羡慕,甚至还说陆家几个女人不顾家之类的话,其实心里别提多羡慕。

    都是人,谁又能比谁高尚多少?谁又真的只喜欢呆在家里做牛做马,不想出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所以陆老夫人回来的第二天,出现在院子里晨运时,不少老太太就围了上去,问她这段时间在外头玩的开不开心。

    陆老夫人笑眯眯回答:“开心,怎么可能不开心。”

    “都去了哪些地方?”

    “哎哟,那可多了。”陆老夫人挑自己记得的告诉她们,还顺便讲了一下所见所闻。虽然她讲的并不引人入胜,但是老太太们还是听得眼睛都快直了,羡慕两个字几乎都到了嘴边。

    张家老太太姗姗来迟,看到陆老夫人本来想上前聊两句的,但是对上其他人饶有意味的笑容,只是冲陆老夫人打了声招呼就转身走了。

    陆老夫人觉得奇怪,虽然在知道他们家张老二的事后主动减少了和张老太的接触,但也不至于看到转身就走的地步啊。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她知道了自己之前是刻意背着她?

    这么一想,陆老夫人有些不安。

    老一辈的人其实都挺有街坊感情的,一起住在一个地方久了,多少有点‘远亲不如近邻’那味。

    不过这误会并没维持太久,很快就有其他老太太主动告诉陆老夫人。

    “你出门那么多天,不知道吧,咱们大院发生了一件大事。”

    陆老夫人立刻问:“什么事?”

    说话的老太太看了眼走远的张家老太太方向,说:“呐,不就是张家的事,他们家老二夫妻闹离婚呢,而且啊……”老太太故意卖了个关子,自以为告诉陆老夫人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张家老二在外面有人了,这还是老二媳妇爆出来的。”

    原来张家老二夫妻正在闹离婚,是张老太太二儿子提出来了的,张老二媳妇不愿意,干脆破罐子破摔,把张老二干过的丑事都爆了出来。大院邻居们这才知道,原来张家老二竟然是这样人面兽心的家伙。

    身为原配,最恨这种在外头搞三搞四,还要抛弃糟糠的人。所以老太太说完,还不往呸了声唾骂道:“不过下海做生意赚了点臭钱,人就飘成这样,真不是东西。”

    陆老夫人懂了,所以张老太太是因为觉得自家的事丢人,不想当面被邻居们议论,这才看到就转身走,并不是因为自己。

    老太太说完,还以为她会很震惊,不想是这个反应,纳闷问:“你听到这事不觉得震惊?”

    陆老夫人道:“震惊啊。”

    不过是很久之前,刚听到那会。现在过去那么久,再震惊也消化了。

    “那你怎么是这个反应?”

    “我应该怎么反应?”陆老夫人好笑看着她。

    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说,但不应该是这反应才对。她们刚听到这事的时候,可是差点惊掉下巴。

    最后,老太太只能笑了笑,开玩笑道:“出了趟远门,感觉都不一样了。”

    陆老夫人不否认,这趟远门确实没白出,不过和对张家这事惊不惊讶无关。

    晨运完回到家,陆老夫人迫不及待讲自己听到的八卦讲给儿媳妇和……孙媳妇呢?

    “阿彤还没起床?”

    “没呢。”陆母帮着说话道:“一个人开了那么多天的车,肯定是累的,需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也是。”陆老夫人也心疼孙媳妇一个人开车,不过也没办法,谁让她和儿媳妇都不会呢。她们都这个年纪了,就算现在想学也学不会。

    陆母问她:“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哦,对。”陆老夫人回过神来,虽然少了个人,也不妨碍她转述自己听到的这个八卦的高昂兴致。

    陆母听完,反应远没有陆老夫人淡定,嘴巴都张成O。

    “张家老二竟然有脸提出离婚?”

    “可不是。”陆老夫人咬牙切齿道:“也不知道张老太怎么想的,这要是我孙子,我非得不认。”

    陆母立刻呸了声:“我生的儿子才不会这样。”

    “对对对,我们家一诚才不是这样的人。”没对比就没伤害,陆老夫人更加为自己有这样一个能力出色人品又好的孙子感到骄傲。

    因为太骄傲了,陆老夫人忍不住夸了句:“我们家一诚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苏彤睡饱下楼,听到的正是这一句话。

    她好奇,陆一诚做了什么,能让奶奶突然这么夸。

    当然了,在老人家心里,陆一诚也差不多一直都是这样的评价,但心里想和说出来还是不一样的嘛。

    所以她好奇问:“奶奶,怎么突然这么说?”

    孙媳妇下来了,陆老夫人的心底那八卦的小火苗再次熊熊燃烧,将刚才晨运听到的张家老二夫妻闹离婚的事又和孙媳妇说了一边。

    苏彤很震惊,脱口而出问:“张家老二为什么要离婚?”

    老二媳妇明知道在丈夫在外面有女人也不离婚,甚至装聋作哑,张老二可以说尽享齐人之福了,竟然还会要离婚?

    要知道住在这个大院里的人家,几乎可以说都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离婚这样的事就已经够不被接受。养小三还抛弃原配,那是会被人唾沫星子淹死的。

    问到离婚的原因,陆老夫人的亢奋减了几分。

    关于这个原因,大院的其他老太太也不是很清楚,只能猜测可能是中了狐狸精的邪了。

    “有可能。”兴许是这次碰到‘真爱’昏头了,才这样不管不顾要和妻子离婚。

    苏彤拍了拍胸口,对奶奶和婆婆说:“还好还好,我们出门玩了这么久,不然还真怕被误会张家老二找下三事是我传出去的。”

    陆老夫人倒完全没担心这一点,她信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苏彤点头:“奶奶说的对,不过别人家的事我们还是少管。”

    “那是的,我也不是八卦的人。”陆老夫人脸不红气不喘,全然忘了刚才是怎么和儿媳妇和孙媳妇说这事的。

    苏彤笑笑,倒没揭穿她。

    吃完了迟来的早饭,苏彤和陆老夫人及婆婆说了下自己的安排。

    “我打算去一趟舅妈家,很久没见,也不知道酒铺生意怎么样。”

    陆母理解,是得去看一下的,不过她担心苏彤长途奔波才回来,只休息了不到一天会不会不够。

    “没事,又不是没日没夜的开车,并不是很累。”而且昨晚她睡的非常好,陆一诚还算有良心,体恤她长途奔波,并没有兽性大发折腾她,所以睡了这么饱一觉后,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

    “行,你觉得没问题就行。”陆母并灭有反对的意思,还很主动去收拾礼物,让她带过去给亲家他们。

    这些东西是她们回程的路上买的当地特产之类的,也确实是有买舅妈一家的份。

    “我出门啦。”苏彤拎着东西,超几人挥了挥手。

    陆敏也认真朝母亲挥手,奶声奶气说:“妈妈,早点回。”

    “好的好的,你乖乖在家陪奶奶和太奶奶,妈妈太阳下山前就回来哦。”

    “嗯,我等妈妈回来。”

    苏彤挥挥手走了,她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半天里,陆敏是不是就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太阳,问奶奶和太奶奶太阳还有多久能下山。

    等她回来,听到奶奶告诉她这些,心都快碎了。

    那一段几乎24小时都待在一起的旅途,让这对不是亲生的母女的感情不知不觉更胜亲生。

    再说回苏彤出门后,一路哼着小曲来到舅妈的酒铺。

    远远的,她就看到酒铺门前站着好几个客人,舅妈和舅舅忙的手都没停下来过。

    她想了想,还是站在远处等了一会。等那一波客人走后,才拎着礼物走过去。

    “舅舅,舅妈。”

    伴随着声音,苏彤出现在酒铺门口。

    魏光亮和孙红梅见到许久没见的外外甥女,一个开心到只会傻笑,一个开心到从椅子弹坐起身。

    孙红梅笑眯眯看着出了趟超远门回来的外孙女,本来想说是不是会累瘦了,可是一番打量,嘿嘿笑了:“还是养得白白胖胖的。”

    苏彤笑容僵在嘴边:“我?胖?”

    九十斤左右的体重,怎么都称不上胖吧。

    孙红梅大笑,解释:“不是那意思,就是说你出门这么久还养的挺好的。”

    “不养得好好的怎么行,出门就是吃喝玩乐。”苏彤举了举自己带过来的特产:“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魏光亮傻笑道:“来就来,别总是带东西。”

    孙红梅却骂他:“都带来了,你还跟外甥女见外?赶紧拿着,别让阿彤一直举着。”

    “哦,是的。”魏光亮赶忙接过。

    苏彤坐着和他们聊了好一会,并不见魏秀芝的身影,便问:“表妹呢?”

    “哦,她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了,应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孙红梅说的很平静,仿佛拿平常的书信般。

    苏彤倒是很激动,开心道:“真的?那我今天来得可很是巧了。”

    “可不是。”

    聊了几句,又陆续来了几个客人,孙红梅和魏光亮又忙着去招呼他们。

    苏彤便站起身,走到门口站站,也想看看这条街。

    才在门口占了会,隔壁杂货铺的老板娘就凑了上来,和苏彤唠嗑。

    “上次才知道,原来你跟我儿子还是同学。”

    “是呢。”苏彤笑眯眯应道,“我也没想到那么凑巧,婶子竟然是邓伟同学的母亲。”

    “可不是,我也没想到你是红梅的外甥女。”

    这人一旦攀上点牵扯,哪怕是第一次见面,都好像是认识般,更别提老板娘和苏彤是第二次见了。

    不对,算上酒铺开业那次,是第三次。

    老板娘告诉苏彤:“你舅舅的酒铺生意可好了,不夸张地说一句,但凡买过他米酒的饿,就没有不回头的。”

    这样的消息总是让人高兴的,苏彤笑眯眯看了眼舅舅和舅妈忙碌的身影,心里是真替他们高兴。

    因为杂货铺也来了客人,老板娘只能中断了和苏彤的聊天。

    苏彤回到铺子里坐着,极好耐性看和舅舅和舅妈招呼客人。

    一个和客人介绍着自己酿的酒,一个手脚麻利装酒,倒也合作默契。

    很多夫妻档做生意,钱有没挣到不知,引起夫妻间争吵倒是不少。舅舅这样凡事都听舅妈的反而好,不容易产生摩擦。

    夫妻之间并非一定要男强女弱,只要一方能跟随另一方的脚步,同心协力,风雨与共,就是最好的。

    下午三点左右,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魏秀芝终于回来了。

    看到苏彤在,比上午拿到录取通知书那瞬还开心。

    “姐,你终于回来啦。你们这次出门玩了好久啊。怎么样,这一路玩的开不开心?”

    “开心开心,怎么可能不开心嘛。”不过现在相比已经结束的旅途开不开心,她更想看看表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苏彤小心翼翼打开端详,看完又递给同样眼巴巴等着看的舅舅和舅妈。

    三人就像膜拜什么重要的东西,看完之后小心翼翼收好,再交回给当事人。

    苏彤问舅妈:“秀芝考上大学这么高兴的事,什么时候办个升学宴?”

    “我也正有这意思,刚好你今天在,和你商量下。”

    “嗯。”苏彤看着舅妈,等着她往下说。

    孙红梅先是叹了口气,说到了已不在的大女儿:“当年秀兰考上大学,我们没那条件,简单在家门口请了几桌。现在有这条件了,我想在镇上饭馆摆。”

    听到这话,魏秀芝立刻反对:“妈,干嘛那么奢侈。只是考上大学而已,又不是多了不起的事。”

    孙红梅让她闭嘴:“奢侈就奢侈,现在条件好了,为什么不能?而且考上大学怎么叫不是多了不起的事?它就是了不起。你看你班上那么多人,能考上大学的有几个?”

    苏彤点头,这时候大学还没扩招,考大学确实如过独木桥。和魏秀芝这样考上重点大学的,更是万里挑一。

    她激动地捏紧拳头,也道:“搞,必须要好好搞!”

    一门两个大学生,一个准大学生,放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了不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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