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花遥松开一直紧握的左手,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绿色飞虫抖了抖翅膀,安安静静地趴伏在掌心中。


    花遥露出一丝冷笑,真当他关心殷千阳饿不饿么?他留在院子里,不过是为了寻找灵虫。


    这座小院有阵法加持,内部灵气充溢,草木受灵气滋养,长得极其旺盛,如此生机勃勃之处,又怎会没有虫豸?


    送走徐伯之后,花遥便在院子里寻找了起来,果然找到了几只。


    只是殷千阳回来得太快,他再回房间已经来不及了,干脆待在院中,免得匆匆忙忙,反倒惹人怀疑。


    想到这里,花遥的眼神沉了下去。


    殷千阳的修为又精进了。


    剑修的御剑速度与修为挂钩,从他远远察觉到殷千阳的气息,到殷千阳在院外落地,前后不过两息。


    这也就意味着,若是殷千阳对他出剑,除非露出本体,否则凭这具身体的反应能力,他绝对躲不开。


    他得更小心一些。


    原本他是打算收割掉这批闻风而来的修士,利用这些人的修为压制蛊毒,再向南去找他那些仇家,一家一家,挨个报复回去。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想去看看姬月,所以在此停留了几天,没想到却遇见了殷千阳。


    遇到殷千阳是个意外,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这北境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如杀掉一个殷千阳让他痛快。


    只不过他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


    数里之外。


    白日发生过争斗的小树林里,迎来了几只饥饿的豺狼。


    死去的尸体躺在干涸的血泊中,浓烈的血腥味让这几只饿狼急不可耐,观察了一番附近没有危险,便冲出树丛,迫不及待地大口吞食起来,生怕吃得慢了,会被突然冒出的更强大的野兽抢走。


    大快朵颐的野狼警惕着可能出现的竞争对手,却没有发现脚下干涸的“血泊”慢慢动了起来。


    “扑通。”一只豺狼倒下。


    “扑通、扑通……”其他豺狼也跟着倒下。


    “血泊”在收缩,细细看去,却是密密麻麻的红丝在涌动。


    红丝蠕动着,攀爬着,覆盖了所有人和兽,向内钻入皮下。


    待所有红丝褪去,人与兽皆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倒映着月亮,慢慢站了起来。


    月光下,一个个僵硬的身影向林中走去,一步一步,慢慢消失在丛林深处。


    *


    北境内,一则消息悄悄流传了起来。


    起因是雁荡山山脚下的一户樵夫,有一日傍晚采樵下山时,在山中见到了会动的尸体,吓得魂不附体。附近的修真门派听说后,派门中弟子前去查看,发现竟是多年未见的蛊尸。


    正当那几个弟子惊慌不已,以为要葬身此处时,却发现那蛊尸并不攻击人,只是在山林中游荡,天一亮就回到了深山里。


    有弟子按捺不住好奇,偷偷跟上,一直跟到了一处山谷中,随后悚然发现,那里竟密密麻麻站了数不清的蛊尸!


    那弟子也是胆大,见那些蛊尸没有攻击的意思,便悄悄从旁边挤了进去,在最深处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内摆着十多个木架子,上面随意堆着一些玉盒。


    那弟子不敢多待,拿了十几个就溜了出来,回去之后打开一看,发现是些天材地宝,若仅仅于此也就罢了,坏就坏在有个玉盒开出了几张手绢。


    那手绢是南海鲛纱制成,百年不腐,珍贵非常,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那上面记载的竟是蛊术秘方,落款处更是写着“花遥”二字。


    这还得了?


    跟蛊术牵扯上,尤其还是魔尊花遥留下的蛊术,这一个说不清,就是立身不正,欲入魔道了!


    那弟子连忙跟自家师父说明了来龙去脉,师父又告知了掌门,掌门也知晓厉害,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生死蛊一事闹得风风雨雨,若这时让人知道门下弟子得了魔尊手记,一不小心,无念宗那四门就是他们的下场,于是赶紧封锁消息,严令那几个弟子说出这事。


    但不知怎的,这事还是传了出去,并且传着传着,就变成了雁荡山中藏着魔尊遗产,魔尊生前搜刮的所有身家全在那里,各种法宝奇珍,数不胜数,甚至就连生死蛊的蛊方都在其中。


    消息一出,在北境内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修士们立即找到了方向,打着清剿蛊尸的旗号,浩浩荡荡地往雁荡山赶来,却纷纷折戟在山脚下。


    ——雁荡山的蛊尸开始杀人了。


    或许是太多活人的气息激起了这些活尸的凶性,雁荡山内的蛊尸不再漫无目的的游荡,而是开始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上山的人。


    这些蛊尸不怕疼也不怕死,砍了头也照样能动,兼之力大无穷,寻常修士只要挨上一下,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折了腿,非得要十多个人一起围攻,才能杀掉一个蛊尸。


    “扑通!”


    一个蛊尸倒在地上,围攻的人立即抓住机会,十多把刀剑轮番劈砍上去,终于将这蛊尸剁成了尸块,再起不能。


    一个汉子抹了把脸,呼哧呼哧喘气:“娘的,可算把这鬼东西弄死了。”


    旁边的人揉了揉手腕:“可不是,也不知道这蛊尸是怎么炼出来的,这么硬,砍得我手都麻了,哪怕是当年魔尊手下的尸军,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汉子缓过劲来,甩了甩刀上的碎肉,哈哈一笑:“那可差远了,当年咱跟着长辈参加正魔大战,遇到的尸军非但力大无穷,行动也十分灵敏,可比这个厉害多了。”


    周围人纷纷露出敬仰之色:“哦?兄台竟还杀过尸军?可真是英武。”


    那汉子露出一丝得意,口中谦虚道:“过奖,都是长辈出的力,咱只是从旁掠阵罢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嗤笑:“不过杀了几只尸军,如此小事,也有脸拿出来炫耀,真是废物。”


    “谁?!”那汉子受了侮辱,恼怒地看过去,便见几个年轻男女站在一处,为首的青年一身华服,神色轻蔑地看着众人,显然就是他开的口。


    在场之人都看见了青年衣服上的万兽纹,那汉子也不例外,作为修真界唯二的御兽世家,舒州韩氏可算赫赫有名,实在不是他们这些散修惹得起的。


    那汉子脸色涨红,却也只能强忍怒意,憋着气,硬邦邦道:“原来是舒州韩氏的公子,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青年一脸高傲:“见教?本少爷的见教就是,凭你们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是趁早下山去吧,要是死在这里,可没人帮你们收尸。”


    “你!”


    那汉子脸色铁青,青年却不再看他们,一挥手:“我们走!”


    转过身,青年回头看向几人,冷笑道:“瞧你可怜,本少爷便告诉你个消息,生死蛊如今在紫羲仙君手上,你若实在想要魔尊遗产,不如去求求紫羲仙君,说不定那位仙君一个心软,就把生死蛊给你了呢。”


    青年哈哈大笑,带着同伴向山上走去,那汉子咬紧了牙,对青年的背影怒目而视。


    身边的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台消消气,那人是韩氏的三公子韩穹,一向嚣张跋扈,今天还算你运气好,没遇见他带着狗出门,不然,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那汉子也听说过韩家三少爷的名声,啐了口唾沫,骂道:“能养出这种货色,怪不得韩家永远是个万年老二,就这门风,也想超过望江连家?做梦去吧!”


    舒州韩氏与望江连氏皆为顶尖的驭兽世家,望江连氏被誉为修真界第一驭兽世家,舒州韩氏虽一直宣称自己家的驭兽法才是世间第一,每逢两家比试,却总是略输一筹,加上近几年韩氏门中子弟行事霸道,时常欺压散修弱旅,饱受诟病,名声愈发不堪。


    “兄台少说两句,万一被听到了,倒霉的还是你。这山上蛊尸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也杀不完,不若下山休息一晚,明日再来。”


    “行吧,真是晦气。”


    几人收拾东西下山,路上,有人提起了韩穹说的消息。


    “那韩穹说生死蛊在仙君手上,你们说,这是不是真的?”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便真是在仙君手上,你敢去抢?”


    “哈哈……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抢仙君的东西,雪魄剑尊可不是吹出来的。”


    提起之人笑了两声,不再说话,眼珠却转个不停。没多久,他便找了个理由,和其他人分道扬镳。


    走到隐蔽处,这人在耳边摸了摸,撕下脸上的□□,露出一张坑坑洼洼的脸:“一群蠢货,谁说生死蛊只能用抢的?”


    摸着脸上的疤痕,男人眼中露出一抹怨毒:“殷千阳?呵呵,也好,十年前的账,也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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