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 惊恐发作

    ◎他还是受不得一丁点刺激。◎

    微博上那条悄无声息的新热搜, 团队并未在一开始发觉,眼见着马上登机了,谁这会儿刷微博啊。

    是同样能够进入VIP候机室的贵宾粉丝, 率先发现了端倪,连比划带招手地想告诉安辰,结果人家安大经纪还没看见。

    倒是时川看见了, 对方女孩将手机屏幕亮给了他, 指了指面的热搜画面。

    时川赶紧顶了顶他辰哥的胳膊肘, 于是两人看到了就在几分钟前,都没有经过讨论的热度攀升,而是直接空降热搜榜一的一条新话题:

    “秦星羽18岁生日与周亦承发生关系。”

    啥?安辰气得差一点把手机扔飞。

    话题内容确实带了段视频,视频里是几年前,秦星羽18岁生日那天, 在下午进行了两个小时的生日会舞台表演后, 参加了公司举办的生日晚宴。

    地点在一家酒店的小宴会厅,而这条视频的拍摄地,就在这宴会厅上层的走廊。

    镜头里, 周亦承将秦星羽壁咚在某间敞开的客房门板,两人一直站在这里说话,说了足足有五分钟。

    于是这条两位主角以壁咚姿势, 认真说了五分钟话, 却又听不见交谈内容的视频, 在五分钟后戛然而止,却勾起了越来越多粉丝和路人的好奇。

    不一会儿功夫,话题后面便挂上了个深红色的“爆”字标签。

    安辰拍着脑门生气, 这事虽然他不知道, 但他敢打包票, 秦星羽和周亦承之间,绝对不是那样的关系。

    他还隐隐约约有着印象,秦星羽18岁生日会那天,他带着几个小艺人一桌桌给前辈们敬了饮料,而后回到座位,跟几个同行喝酒侃大山,打发了几个坐不太住的小男生们自己去玩。

    没一会功夫孩子们就回来了,发生不了啥。

    而这么一个兄弟间平平无奇的交流视频,怎么就能被按头说发生关系了?

    是的,壁咚了,那时候周亦承和秦星羽关系好,CP也热,但是壁咚了就等于上床了?

    这视频何以放了足足五分钟听不见声的交谈,却把后面直接截了,故意不让人看后来俩人是进屋关门了,还是出来了。

    尤其是这个话题,在俞笙生日的当天放出来,这背后的意图可真值得好好揣测一番。

    细思极恐,这条重磅话题的背后操纵者,不仅及时获取了由于俞笙的加入、秦星羽团队提前一天将机票从晚上改签到午后的信息,更是进行了精妙的时间计算。

    抓着刚好秦星羽团队马上要登机的当口,即使发觉了,也至少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在飞机上,没有办法实时监控处理。

    当下距离视频发布,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已经在营销号的带动下,议论愈演愈烈,跟昨天的宋雨画周亦承事件,仿佛成了连续剧。

    有人说周亦承真是不简单,睡完了人家儿子睡小妈!

    也有人幸灾乐祸地表示:

    “秦星羽18岁就跟周亦承了,承羽CP不用BE,你们是真的!”

    “估计新入坑笙羽的,要破大防了。”

    “所以整个事件是:秦星羽18岁就跟周亦承在一起了,后来因为经纪人小三儿,闹修罗场,结果出了彩排事故这个意外,被俞队长插足捡了个漏,还一不做二不休,把情敌周亦承送上了法庭,朋友们,我理顺了没?”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小羽和周亦承在一起过,不能点单凭一个壁咚动作就判定发生关系吧,而且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专门等俞队长生日这天放出来,其心可诛!”

    ……

    安辰又开始愁得揪头发了,他那头发早晚有一天得让他自己给揪秃了。

    这个事比昨天闹得大,毕竟是跟秦星羽直接相关,又赶在了俞笙生日当天。

    连远在一百多公里之外的大兴安岭剧组制片人,都给安辰发来了信息慰问,希望团队尽快处理,以免影响作品宣发。

    安辰当然知道,今天这条热搜,和昨天的性质不一样,这无论如何也得撤,不光撤,还得盯着对方下一步动静。

    彼时俞笙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明天就是公司第四季度新品发布会了,虽然用不着他亲自安排,但有不少下属的邮件汇报,需要他亲自过目。

    于是安辰将秦星羽悄悄叫到一边。

    这个事,他得知道秦星羽的意思。

    “小羽啊,有个事,我必须得跟你汇报,因为我得马上处理……”

    噼里啪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以安辰的意思,明天就是J.Y集团品牌发布会,这热搜必须今天撤掉,舆论也得盯,于是安大经纪当机立断:

    “小羽,你看这样行不,我先不上这一班飞机了,你们该咋飞咋飞,反正到了那边有同事接应,庄晏晏也在发布会场地那边帮忙,前天刚飞去的。”

    “给我俩小时,俩小时我就能把这事处理了,我看下一趟航班啊……嗯,正好两小时五十分钟后,也有余票,你觉得咋样,小羽?””

    安辰作为秦星羽团队的总负责人,虽然经手的业务众多,但涉及到诸如签订合作、接戏、接演出,以及危机公关这样的大事,也是十分尊重秦星羽意见的。

    其实短短几条微博的浏览,秦星羽已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年纪虽轻,但出道早,在这娱乐圈里也算摸爬滚打了十年,行业里的明争暗斗,他早已司空见惯。

    他辰哥还在一旁头头是道儿地给他分析:

    “你看这个事啊,跟昨天那个事,保不准是同一家干的呢,你想啊,周亦承跟咱的官司马上二审,人在看守所呆着呢,他干不了啥。”

    “至于宋雨画,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爆自己的不雅视频吧?那这个节骨眼上,利用他俩来搞咱们,同时又能拿着好几年前你生日会视频的人……”

    安辰碎嘴子絮叨个没完,秦星羽插不上话。

    自打恢复语言功能以来,虽然大部分时候他说话没问题,但一些跟人讨论争辩的特殊情况,还是不大行。

    因而此刻他打着手语比划,意思是:同意安辰留下,撤热搜,监控舆情。

    安辰领了任务,转身间,看了一眼仍在听下属汇报明天发布会事宜的俞笙,犯了难。

    “这,跟不跟俞笙说啊?”

    这件事虽然看上去跟俞笙没啥关系,但在人家生日当天爆出来,说不准是冲谁来的。

    秦星羽笃定摇了摇头。

    俞笙生日这天,他不想让对方看见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行,那行……我想办法。”

    安辰思量着答应,眼见着没几分钟登机了,作为秦星羽的大经纪,突然离队,他得想个别的理由,把小俞总糊弄过去。

    俞笙那边聊完了工作,回到秦星羽身边,沉静而深邃的双眸还认真打量检查了一番心上人。

    确保自己离开的这十几分钟里,没有不舒服,没有不开心,也没有无聊。

    末了还顺手将对方脖子上散开了一半的围巾,给重新系好了。

    秦星羽受不得凉,别说是这天寒地冻的大兴安岭了,便是普通的北方秋冬,稍微吹一点风都能咳嗽上十天半个月。

    “那个,俞笙啊,我有点事……”

    安辰措辞了片刻,果断开口:

    “我们这礼拜配合剧方平台拍那宣传物料,那VCR、花絮、路透图,平台催着要,刚人家部门老大亲自给我打电话,让我下班之前就给,说是要周一发通稿。

    “我寻思要不你们先飞,我改签下一班,就在这赶紧给人弄完了,人剧方的平台爸爸,咱不能拖。”

    安辰一套理由编得有声有色,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只不过人家平台部门老大,是今天一早给他打的电话,他上午已经处理好,中午就给对方交上去了。

    要说他们辰哥这演技,没去学个表演专业真是可惜了,说完还自言自语念叨了一会:

    “平台本来是该今天发的,结果他们老大特意交代,别抢你生日热度,明天你们这又发布会,更挤一块儿了,后天礼拜天,人家平台爸爸没啥重要事不加班,就寻思今天周五下班前,把物料都弄好,礼拜一直接发就完事。”

    俞笙听明白了,点了点头,物料宣发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全权交给秦星羽团队处理,平时不大过问。

    更何况明天下午才是发布会,今晚下飞机到了那边,直接入住,没什么工作安排,也不必安辰时时跟着。

    眼见着小俞总没说啥,安辰立即趁热打铁,扭头转向秦星羽:

    “小羽,那你看一会登机了,是让谁坐你旁边?时川?俞笙?谁都行。”

    “嗯……”

    秦星羽微微沉吟着思索,他头等舱旁边的位置,往常都是雷打不动的他辰哥,偶尔安辰不在时,也换过时川。

    趁着把小俞总忽悠过去的功夫,安辰也不等秦星羽回答,而是拎着笔记本电脑,叫上团队宣传总监,一溜烟地跑了。

    等候登机的几分钟里,俞笙还真就一眼都没刷手机,而是像打扮精致瓷娃娃般,整理秦星羽额前几根微微飞起的刘海,以及那稍长盖过手指的羽绒服袖口,低声问:

    “我可以坐你旁边么?”

    这句话问出来时,身后的时川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秦星羽还真就仔细思量了片刻,飞机上他旁边的位置由谁来坐,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这个事儿他们公司有严格的明文规定,艺人出行身边的位置,只能是助理、经纪人、保镖,以及其他非异性员工。

    此刻,那双素颜也宛若自带眼线般的漂亮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确实思考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

    “这都要想这么久。”

    俞笙轻揉了一把眼前人头顶仍旧由于静电,而微微炸起来的几根发梢。

    明明昨晚他抱着对方,在那小木屋的窗台上亲热时,可一点也没见生疏。才隔了一个晚上而已,连挨着坐都需要思考了吗?

    秦星羽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避免对方关注舆论,而是他此刻真的一下子反应变慢了。

    明明刚才与安辰商量时,他还心思缜密逻辑清晰,这会儿从被迫专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忽然就觉得心悸发冷,思维凝固,呼吸也变得有些费力。

    是惊恐发作的征兆。

    昨天宋雨画和周亦承那么一个重磅锤砸出来,他都无所谓。

    结果今天他和周亦承这个明显造谣的舆论一出,他忽然就有些撑不住了。

    他心理状态仍旧极不稳定,哪怕已经比前两年大有好转。

    小城市机场没有豪华的装修,VIP候机室与外面的普通大厅,也只隔了一层玻璃,此时即便听不到说话,也全程看着VIP候机室动静的粉丝们,已经坐不住了。

    “小羽不会知道这事了吧?他刚才看手机了啊!估计他看见了!”

    “铁定知道了,刚才安辰跟他们另一同事都出候机室了,应该是找地方处理了吧。”

    “天啊!辰哥改签了!一块的好像还有他们一宣传总监,手机上刷不出来他俩这趟航班信息了!完了,这事大了……”

    “现在关键是,俞笙知不知道,刚才辰哥和小羽商量的时候,俞笙没在吧?”

    “估计是还不知道……俞队长今天生日诶,大概谁都不想让他知道吧。”

    “而且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俞笙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相信小羽,而且很可能,俞队长根本也没你们想的那么介意这些。”

    ……

    登机的时间到了,整个团队整装待发。

    唯独秦星羽站起身来,却没有动。

    “怎么了?”

    俞笙将人半扶在怀里,微微低头,观察到对方神情有异。

    秦星羽抬了抬手,比划了半个不成型的手语,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他此刻有些难受。

    心律失常,心口疼痛,全身发冷,呼吸困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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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2  ☪ 他腰疼

    ◎有事儿瞒着俞笙。◎

    秦星羽此刻觉得难受极了。

    但是他说不出来, 无法表达当下的感受,连手语也用不明白了。

    团队的人都慌了神,幸而他们辰哥仔细, 即便不过两三天的日程,也安排了一位随行队医。

    俞笙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凝重担忧,他知道秦星羽的情况, 这个时候不能动, 只是轻轻地半抱着, 抚着怀里人的后背。

    秦星羽的惊恐发作也并非都有特定的因素,今年以来情况已明显有所好转,但仍旧偶尔会犯。

    工作人员慌,登机口附近的粉丝更慌。

    普通乘客已经开始登机,秦星羽团队这边还没动弹, 谁都看得出他不舒服, 于是当下粉丝们便面临一个紧急问题:

    秦星羽如果不登机,那么她们还要不要登机?

    即便对于十年老粉,也是前所未遇的突发状况。

    秦星羽机场从未放过粉丝鸽子。

    微博上关于“秦星羽18岁生日与周亦承发生关系”的话题热度, 仍在断层top的热一榜上挂着。

    眼见俞笙扶着怀里的人低声说了会话,已经有粉丝开始担心:

    “小羽是打算告诉俞笙这件事了吗?”

    “我们行得端做得正,有什么告不告诉的……”

    “其实我倒希望他说出来, 让俞队长帮忙一块处理, 不要一个人扛着啊!”

    “可能他不想俞队长生日被这件事烦恼吧……”

    眼见那仅仅一个玻璃墙之隔的vip候机室里, 秦星羽难受得已然站不住了,单手撑着地面缓缓蹲下。

    随行医生熟练地在药箱里拿药,机场的工作人员也吓得差点去打急救电话。

    都知道这个玻璃体质的小艺人, 又是哮喘、又是心脏不好、又是低血糖的, 一大堆基础伤病, 还容易惊恐发作,谁能在短时间判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小羽,来,试着呼吸。”

    俞笙不敢轻易动他,扶着双肩小声地跟他说着话,怕他忽然失去意识。

    候机大厅的广播里,已经开始播报这一航班尚未登机的旅客姓名,将秦星羽、俞笙俩团队的人,连带着还没进登机口的粉丝大名,一一念了个遍。

    航班临起飞了,却迟到了接近二分之一的旅客,这是多少年来前所未见的情况。

    有路人已经开了直播,说是机场遇到一个小明星突发急病晕倒了。

    也有粉丝无奈地感叹,这可能是唯一的一次,自己与偶像的名字,被并排一块儿念出来的时刻了。

    也有一部分由于跟机经验不足,先于秦星羽团队登了机的粉丝,此刻都在舱门口挤着,要求下飞机退票。

    空乘人员尽力劝阻,有些人已然冲回了廊桥,场面一度开始失控。

    “跟剧组说,我们不登机了。”

    俞笙冷静地吩咐,时川连忙起身去办,被秦星羽一把拽住了。

    “不……”

    他一时片刻说不太明白话,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必须登机,他明天还有重要的活动。

    他努力地试图让自己站起来,连单膝跪地撑着地面的指尖都微微颤抖。

    身体的难受外加精神的混乱,使得他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使得呼吸稍稍平顺一些。

    被俞笙扶着站起来时,他转身将目光投向廊桥的方向,那双原本惊惧痛苦的漂亮大眼睛,已经变得沉静而笃定。

    身形单薄的少年逞强地走在一众工作人员的最前面,在簇拥着的粉丝们互相提醒着“大家让一让,别挤着他”的担忧声音里,大步走向登机口。

    客机终于缓缓关上了舱门,机舱里也逐渐安静下来,乘客们大多安置好了行李,在飞机滑行上跑道之前,争分夺秒地最后刷几下手机。

    秦星羽照例在头等舱第一排,右侧靠舷窗的位置落座,客机上的温度不算低,他脱下了羽绒服,身上盖了条俞笙向空乘人员要的毛毯。

    他这会儿其实感觉还好,心悸得不那么厉害了,呼吸也基本恢复,没有十分难受的感觉。

    稍微有一点精神,他便裹着毛毯好奇地查看四周的动静。

    航班是中型机,头等舱八个座位,俞笙坐了他旁边原本安辰的位置,使得之前被他们团队订满的头等舱,空了一个座位。

    于是机组给后面经济舱的一位幸运粉丝,免费升了舱。

    头等舱里,另有一位俞笙的下属,今早赶来剧组,跟俞笙对接发布会工作,似乎是个什么部门的副总,秦星羽从前打过一两回照面,不认识。

    此刻这位年轻的男副总,就在空乘人员即将用那甜美动听的声音,提示关闭手机的前一刻,滑动了几下屏幕,神色一凛,立即起身来到俞笙身边,弯腰附耳。

    秦星羽知道他要汇报什么。

    少年那双漂亮虚弱,却透着冷冽清寒的双眸,不带一丝温度地轻轻瞥上去了,是疏离而冷然的警告。

    就是这般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一眼,也不知是传达了怎样的气场与信息,以至于对视的一瞬,那位副总几乎是打了个寒战,一开口“俞总”两个字,便接不下去了。

    俞笙神色淡淡地回头。

    “俞总……咱……咱落地之后,那边的同事准备了生日宴,说是想请您赏个光。”

    微博热搜的事,明显秦星羽那个眼神是不让说,那谁还敢说,于是副总临时改口汇报了生日宴这件小事。

    “再说吧。”

    俞笙简单回答,没答应也没拒绝。

    一个生日而已,他不愿意搞这些兴师动众的活动,更何况还得看到时秦星羽状态怎么样,想不想出门。

    大兴安岭附近的机场,没有往南方城市的直达班次,距离他们的目的地有一次经停,全程五六个小时,对秦星羽而言不是个轻松的旅程。

    雪白色的中型客机,在大兴安岭这片广袤土地的机场直冲上云霄,由北向南地航行在冬日璀璨的云层上空。

    所有人都关了手机,没有人知道在这几个小时内,关于秦星羽18岁生日的那条热搜,究竟是爆得更厉害了,还是被安大经纪压下去了。

    秦星羽也不知道,更不打算让俞笙知道。

    他和他的团队有能力自己处理。

    这个关于他18岁生日与周亦承发生关系的谣言,偏偏选择在俞笙生日这天曝。

    表面上看似幕后者是秦星羽的对家,搞不好没准儿小俞总在外面惹上了什么人呢。

    飞机在千层云海里穿行,气流还算平稳,秦星羽将头倚着舷窗,抱着身上暖融融的毛毯,垂下那天使羽翼般的眼帘,开始思考。

    确切的说,是开始装睡。

    他仍旧记得十八岁生日的那个晚上,公司为他举办了生日宴。

    当时来了许多业内前辈与媒体,那时他们组合人气正盛,宾客里也有一部分从业人员,本身就是粉丝。

    那个晚上大家确实玩得很嗨,他们几个兄弟后来也都沾了点酒,跟前辈们应酬得累了,躲到楼上摸鱼休息。

    那时正值他和周亦承CP话题大热,俩人关系也正铁。

    那晚周亦承多喝了几杯酒,的确是对他有那么几分意思的,也将他抵在门板上了,不过他拒绝了。

    当时,他们俩站在那聊了很久,把话说开了,之后便跟往常一样勾肩搭背地下了楼。

    什么也没发生。

    如今看来,那个晚上有人全程偷拍,却刚好把周亦承将他抵在门板上的那个动作,截了出来。

    而今五六年过去,这段视频在他们俞队长的生日当天,也是J.Y集团今年最后一场大型发布会的前一天,被放了出来。

    其中的含义值得揣测。

    同样时隔多年,再回想起他们18岁左右的年月,秦星羽依旧心里堵得慌,那时候他和周亦承,还是关系最好的兄弟,比跟景小延还好。

    好到周亦承甚至真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对他有非分之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公司与粉丝潜移默化的影响。

    尽管如今看来,对方也可能只是想假戏真做,与他绑定为更紧密的利益共同体罢了。

    后来利益共同体没成,他们就成了竞争对手。

    每念及此,秦星羽仍觉得心脏像被什么揪紧了一样,喘不过气。

    是生理上的难受,而不仅仅是心理感受,他的心理疾患躯体化症状,已经很严重了。

    他不能思考问题,思考得多了,仿佛身体各个脏腑器官都在抗议。

    此刻见他又有些呼吸不畅,俞笙连忙将人扶过来,靠着自己肩膀,也顾不上避嫌,伸手一下一下轻顺着对方的后背。

    同时另一手悄悄探入毛毯之中,与对方十指相扣。

    这算是牵手了吧?勉强算的吧?

    虽然这个牵手的含义更多的是鼓励,但秦星羽没拒绝。

    俞笙忽然就想起前些天,被自己亲妈嘲讽,连人家的手都没牵过这件事,他可还记着呢。

    如今俞笙开始盘算,等这部戏杀青了,他得好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带上秦星羽,带上医护,小住上那么一段时间,把秦星羽的身体认真调理一番。

    不能再接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了。

    当然,至于自家这位卷王能不能答应,他现下也摸不准。

    侧身护着怀里的人,小俞总的脑海中,甚至详细过了一遍明年年初的工作安排,印象里秦星羽和他,明年正月里似乎都没什么重要工作,可以度假。

    头等舱里安安静静,殊不知后面经济舱里的粉丝,都急翻了天。

    飞机上既没法得知当下的舆论情况,又担心头等舱里秦星羽的状况,一时间只能各自小声交流,谁也没顾得上休息。

    反倒是头等舱里的秦星羽,淡定如常地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睡得不好也不坏,醒来时放空了好一会儿。

    那几乎裹住全身的毛毯底下,俞笙牵着他的手自始至终不曾放开。

    眼见身边人那浓密而微微上翘的羽睫,轻轻地扑闪着,又对焦了片刻,俞笙才低头问:

    “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喝水?身上哪里难受?”

    一向言简意赅,连工作回复都很少超过两个字的俞笙,在秦星羽面前,从来就没有惜字如金这回事。

    缓了一会,秦星羽微微直起身子,他现在顾不上饿,也顾不上渴,更顾不上难受。

    他还有事儿瞒着俞笙呢!

    也不知道他经纪人处理得怎么样了,念及此,他原本那双因虚弱而失去焦距的目光,逐渐清明起来。

    他缓缓摇了摇头,不饿也不渴。

    他刚才休息得还好,心脏也平稳了许多,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只是腰疼。

    即便他不说话,俞笙原本牵着他的那只手,也再次向上探入他身上盖着的毛毯,手法娴熟而轻缓地揉上他的腰。

    这趟航班距离远,时间长,俞笙知道,这么一直坐着,即便座位上靠了软垫,秦星羽的腰伤估计也该疼了,刚才见对方睡着时就微微蹙眉,多半是身上哪里难受。

    温热的掌心在腰后力道不轻不重地按摩,原本紧绷僵硬的肌肉一点一点地得到放松。

    秦星羽觉得稍好些,想要活动活动,结果这一转身,刚转了一半,腰间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使得他身体一下子定住了。

    他还是不能够活动自如,平日里的跑跑跳跳、转身弯腰,也经常哪个寸劲儿没用对,就痛得他两眼发黑。

    当下他刚转了半个身子,便疼得额角抵着座椅靠背,微微轻喘。

    刘海掩映着的眉心与额头间,沁上一层薄薄的冷汗,身上的毛毯也悄无声息地滑落。

    “别动。”

    俞笙赶紧将人身子托住,低声轻哄着:

    “先不动啊。”

    而后他捡起那滑落的毛毯,重新围在对方腰间,这一次他双手都探进了毛毯,固定住对方的腰,手法专业地轻轻舒缓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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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3  ☪ 闹别扭了

    ◎老婆需要哄。◎

    秦星羽出门在外从来不带护腰, 医生说了他多少次,团队工作人员也说了他多少次,就是不改。

    来之前他们辰哥还吐槽了他:

    “你穿个羽绒服走机场, 又不是穿着衬衫走红毯……”

    没办法,说了也不听。

    俞笙那双温热而有力的手掌,在对方腰间一圈捂了一会儿, 观察到怀里人忍痛抵着椅背的眉心微微舒展, 呼吸也稍稍平稳些了, 他才放心开口:

    “杀青之后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休息一段日子,好不好?”

    秦星羽的目光,放空地落在那绣线考究的毛毯边缘,以及被毛毯覆盖着的对方衣袖间。

    刚忍过了一波疼, 他现在说话也没什么力气, 却仍旧小声地调侃:

    “俞总不用上班的吗?”

    “你见哪个总必须每天按点打卡上班,不能线上办公的?”俞笙挑眉反问。

    秦星羽瞥了对方一眼,还真就仔细思考了一番。

    俞笙他一个老板可以线上办公, 可他秦星羽一个艺人,他没法线上办公啊!

    他得拍摄演出跑通告啊!

    于是卷王秦大明星,打开刚才落座时就抱在怀里的平板电脑, 找出里面的工作计划表。

    他的工作都已经安排到明年下半年了。

    那上面二三月份有已经接的通告, 七八个代言拍摄, 以及三个杂志封面,还有个待定的演出。

    除此之外,他自己把明年开演唱会和出专辑的计划, 也列了上去。

    不过春节后的一个月里, 倒确实没有什么外部合作的活动。

    俞笙专注地看着身边人浏览工作计划, 搞得好像他这个当老板的十分摆烂一样,他明明也有工作计划表的,不过他的计划表可以随时调整。

    “我想去更冷的地方,想看雪。”

    摆弄了一会平板电脑,秦星羽忽然扬起那线条完美的侧脸,眸子里带着浅浅的憧憬。

    作为一个南方人,他的确很喜欢下雪的地方,像如今这般在这北方冬天拍戏的机会不多。

    “那我们可以去瑞士、芬兰、英国……”

    俞笙是深思熟虑后给出了回答,尽管这回答在小俞总心里,还算不得什么成熟的答案。

    秦星羽的身体状况他再清楚不过,去更冷的地方,也只是念叨念叨而已,身体能不能受得了还得看医生评估,他先哄着再说。

    至于去哪休假,秦星羽也没特别当回事,此刻他闪着那双清亮的眸子望着舷窗之外,已经下降高度的云层,心里仍旧不太踏实。

    那条他担心了一路的微博,不知他辰哥处理得如何了。

    这么一条陈年谣言,哪怕是与昨天宋雨画那条一块爆出来,他都不觉得怎样,非要赶在今天俞笙生日。

    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在乎俞笙。

    腰伤依旧不轻不重地疼着,连带着两侧的肌肉也开始酸痛,此刻唯有身边的人抚在他腰间的那双手,仍旧温热地熨帖着,让他稍稍好受一些。

    航班在中途的城市经停50分钟,从飞机上下来的这段时间里,秦星羽干了好几件事:

    一是收到了安辰十几分钟前的微信留言,说谣言平息得差不多了,热搜撤了,那几个带节奏的百万自媒体大号,都劝删了,给剧组那边的制片人领导们,也解释了一番。

    至于商务合作的三十来家品牌方爸爸,也没人来询问,毕竟那段视频就是个恶意揣测,半点实锤都没有,严格来说是可以向造谣者,或者带节奏的流量博主们发律师函的。

    处理完这些,安辰也已订了一个小时后的航班,打算趁这时间里,再跟各大相熟的媒体方打个招呼,打点一下,让人家别啥都乱转发。

    秦星羽回了他辰哥消息,不过对方却没再回音,估计在忙。

    候机的时候,他还听时川汇报了几个后援会和各大粉丝站子的反响,除了几个他和周亦承的古早CP站子又活跃起来之外,基本风平浪静。

    不过,他没有亲自刷微博。

    近来他开始有意识的遵医嘱,不去主动看一些网络上负面的东西找虐,这一点他比从前进步多了。

    更何况他根本也用不着刷微博,看同样候机厅里粉丝们的神情状态,就知道谣言基本压下去了。

    趁着这有限的几十分钟自由活动时间,他还在那VIP候机室里蹦蹦跳跳了几下,活动活动筋骨,舒缓了一下僵硬酸痛的腰背,顺便跟执行经纪再次确认了一遍明天下午的发布会流程。

    与此同时,俞笙也在用笔记本电脑办公,处理邮件,两个都是大忙人,各忙各的事业。

    等到秦星羽折腾累了,重新回到VIP候机室自己的座位时,意外地发现手机上多出了几条微信消息。

    信息来自一个沉寂了八百年的微信群,还是他自打前年升降台事故受伤后,刚签进J.Y集团旗下时,集团现成立的一个小小的经纪部。

    当时俞笙出于对安辰的信任度不高,临时委派了几位副总监管。

    当然,几位副总也不怎么做事,偶尔在微信群里象征性地冒个泡。

    即便如今秦星羽和俞笙、景小延三个,合伙成立了红豆影业这么一个新的经纪公司,原先的那个J.Y集团经纪部,也还鸡肋般地存在着。

    而今在这个当不当正不正,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当口,早已快被秦星羽忘了姓名的那几位副总,居然在微信群里发话了,还难得地都是文字信息。

    “各位,这个时间俞总和安总都在飞机上,来不及等他们了,今天这负面热搜挺严重,大家都有时间吗?咱们线上讨论下?”

    “安总好像没登机,我看热度下来了,已经在处理了吧?@安辰。”

    “那段视频我反复看了好几遍,好像从中间截了没放完,赶紧看能不能联系到对方,别放出后续什么的。”

    秦星羽看见就生气,什么视频后续?!

    那段视频的后续,就是他跟周亦承说了一会儿话,表达了还想跟对方继续做兄弟的意思,对方也没强迫他,之后就哥俩好地一块出来了,啥都没干!

    这几位领导平时不干正事,而今偏偏在这么个时候跳出来,秦星羽越想越气。

    尤其是就在这几句话之后,某位领导直接在微信群开了个语音会议。

    结果明明在那VIP候机室角落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的俞笙,居然还点进去接听了。

    他瞒了一路的谣言绯闻,功亏一篑!

    安辰倒是自始至终没出现,估计要么是在忙,要么是不想搭理。他们辰哥看那几位领导不顺眼很久了,秦星羽知道。

    心情十分不畅的秦大明星放下手机,对上不远处戴着耳机,不知道是在办公,还是旁听会议的俞笙,心情莫名复杂。

    明明没做什么,似乎有点心虚。

    似是感受到对方的注视,俞笙摘下耳机,起身过来了。

    “我能处理,你不用管。”

    骨子里仍旧是那份强势倔强性子的秦星羽,即使心虚,也态度坚决。

    俞笙定定地凝视面前的人,片刻之后听不出语气地开口:

    “生病不告诉我,被人造谣也不告诉我,现在干脆不让我管了?嗯?”

    秦星羽闪着那双大大的清亮眼睛,不回答。

    没错,就是不让他管。

    “你一点也不在乎我会不会吃醋?”

    俞笙上前一步,声音虽低,却是明显的质问。

    秦星羽不想说话,他就是在意俞笙会吃醋,才选择隐瞒的。

    “还是不信任我?”

    想要再上前,将人强行圈在臂弯的俞笙,被对方后退一大步躲开了。

    “是你不信任我,你特别在意我和他,以为我不知道?”秦星羽冷然回答。

    他现在的心理状况,还不能够做突发事件的争论与表达,这短短一句话,自己觉得也说得全无逻辑。

    他与周亦承之间,没有情感关系,但确实被强行捆绑着炒了那么些年的CP,以至于少年们尚未成熟的心智下,或多或少在短暂的阶段迷惘过,审视过自己的内心。

    可也就仅此而已。

    再后来,他和周亦承就开始争流量,争资源,彻底沦为了塑料花情谊。

    但是这样一个复杂的心理过程,他如今一个话都说不明白的人,没办法清楚地剖析与表达。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却还有人在介意。

    俞笙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没再说话。

    秦星羽转身就走,奈何他站不稳,刚才活动筋骨蹦跳了几下,都是时川在一旁搀扶,这会儿又在气头上,动作幅度一下子大了,步履一个踉跄。

    俞笙这次一把将人圈在怀里,容不得对方半点挣扎。

    “放手!”

    秦星羽沉声说出这两个字时,明显语气已经不好了。

    “别乱动。”

    低低地警告着,俞笙不是不肯放开他,而是放开了他根本站不稳。

    此刻两人的情形,在旁人、尤其是粉丝看来,是暧昧的拥抱,却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分明是在吵架。

    “你也觉得我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

    秦星羽不再尝试着挣扎,而是尽可能不带丝毫语气地反问。

    “我没有。”

    温热的气息笃定地吞吐在对方耳畔,俞笙回答了这三个字之后,想了想,补充了句:

    “就算发生过也没有关系。”

    他只是想要表达,他爱对方的全部,他不介意。

    不料这一句却再次惹恼了秦星羽。

    “没有就是没有!”

    说完这句,秦星羽转身就走,胸口微微起伏着,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感受,并不怎么愤怒,更多的似乎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委屈。

    时间也到了该登机的时候,下一段航班直达目的地,这次他同样一个人步履如风地走在团队最前面,将某位说错话的人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另一边经济舱排队再次登机的粉丝,大部分还沉浸在两个人规规矩矩了这么久、居然在公众场合抱了的雀跃之中。

    “是我角度的问题吗?刚才俞队长好像抱了小羽诶!俞笙真的很久没在公众场合对小羽上手了啊!”

    “应该是小羽不舒服吧,刚才听那个升舱到头等的妹妹说,俞队长坐辰哥的位置,一直在旁边照顾着,递水揉腰一样也没落。”

    “唉,这趟航班五个多小时,小羽腰伤估计受不了吧。”

    “我怎么觉得他俩刚才氛围有点怪?该不会是俞笙知道热搜的事吵架了吧?”

    “不能吧,对比前几年的承羽CP,刚才那个一点也不像修罗场啊!”

    ……

    第二段航班,秦星羽依旧是原来的座位,只不过他微微迟疑了下,心里堵着一口气,有那么一瞬,是想让时川坐自己旁边的,但忍住了。

    明明上一段航班,俞笙还在自己身边坐着,这中转站停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换人了,在粉丝眼里,那不坐实俩人闹别扭了么?

    俞笙依旧在秦星羽身旁的位置落座,他这会儿也有些后悔。

    刚才秦星羽问他“你特别在意我和他”,以及“你也觉得我和他发生过什么”的时候,他的两次反应都不怎么好,也无怪对方生气。

    秦星羽其实是不大爱生气的,偶尔生气了也很好哄,对方送点小礼物,工作人员陪玩会遥控车,都能解决问题。

    因而俞笙着实是没能有什么机会,锻炼出哄人的技巧。

    小俞总深知路漫漫其修远兮,他需要上下而求索。

    他内心里倒是希望秦星羽不那么好哄,因为有些时候他看得出,对方明明心里还是难受着、委屈着的,却故意硬气地说没事。

    这总是让他格外心疼。

    好在他们俩都属于比较直接的人,偶尔闹矛盾了,也开门见山说得明明白白,不会无缘无故生气。

    后半程的飞机上,秦星羽一路装睡。俞笙试着将对方倚着舷窗的头,扶着靠向自己肩膀,被拒绝了,便没再动他。

    秦星羽一点也没睡着,他此刻心脏又有些难受了。

    他回想俞笙说得没错,他和周亦承的恩怨纠葛太深,他几乎每一次精神崩溃,都或多或少与周亦承相关。

    但是他和周亦承的恩怨,是“我们从小就约定了共赴梦想,而你后来却想要搞垮我”的那种不甘与执着,无关感情。

    飞机上,秦星羽有些发烧了,呼吸也开始费力。

    他就这样,不是什么严重的心脏病,也不是哮喘发作,就是一种情绪上来的躯体化障碍。

    再加上绵延不绝的腰疼,向双膝放射,他有些受不住了,航班上后面这几个小时过得格外煎熬。

    药在背包里,背包在行李架上,他现在不想起来拿,也不想让俞笙代劳。

    一个月前去剧组的那趟航班,同样五个来小时,他记得当时提前服用了止痛药,到最后也还是有些扛不住。

    俞笙很快发现身边人的不对劲,额头的薄薄冷汗,减弱却急促的呼吸,一切都在诠释着这个他疼在心尖上的人,此刻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他站起身,跟随行的医生交谈了几句,医生拿了药箱过来。

    秦星羽不肯戴护腰,仍旧烧得迷迷糊糊,意识涣散间将俞笙就着温水喂到唇畔的药片吞了,也不知道给他吃的是退烧药还是止痛药。

    反正一样的收效甚微。

    他不想倚着俞笙而坐,而是挺直了腰板靠着椅背,这个动作对他而言格外消耗体力,此刻唯一的感受是身边的俞笙仍旧侧过身来,帮他托着腰,扶着身子,尽可能地使他腰部减少受力。

    航班于夜幕微降时抵达,秦星羽团队最后才下飞机,因为他实在不太能动,身体僵硬酸痛到几乎无法站起来的程度,连俞笙都不敢抱他碰他,怕弄伤他,只能靠他自己试着用力起身。

    结果一个没站稳,被俞笙一把捞住了。

    “还是疼得厉害?”

    低声询问着怀里的人,俞笙伸手探进对方的刘海底下,摸了摸额头,服药有一个多小时了,似乎没大起作用。

    秦星羽也不知道自己还发不发烧,反正迷迷糊糊的,身上又痛又难受,但仍旧记得不肯搭理俞笙,站起来单手撑着座椅靠背,缓了一小会后,赌气大步在最前面走上廊桥。

    从机场到酒店的路程,他们俩仍旧全程没说话。

    晚高峰时段的大都市,一下机场高速进了市区,便开始堵车。

    秦星羽缩在商务车后排的角落,一路上头晕又恶心,不过好在没吐,今天一整天他几乎没吃东西,也没什么可吐的。

    俞笙不敢移动他身子,只得将车窗全开了透气。

    从机场一路追车的粉丝也有不少,十几辆车前前后后地跟着,俞笙吩咐了司机不用甩开,尽可能开得平稳匀速些。

    秦星羽是在抵达酒店附近好起来的,也不知道是下了车呼吸通畅了些,还是先前吃的药终于起了些作用。

    总之在看到他们入住的酒店大堂内外,那一大片粉丝为俞笙做的巨幅应援海报,以及灯牌时,他觉得精神好多了。

    腰和双腿还疼,额头也微微热着,但是可以忍受。

    俞笙退圈两年了,粉丝们依旧没有忘了他,生日应援一如当年火爆,热度丝毫未减,酒店也配合做了相应的主题接待,连红毯都铺好了。

    秦星羽恍然间想起,他们曾经一同走过的那些年月,那时候每个人的生日都有应援,也是大家一起庆祝。

    总之有人给俞笙庆祝生日,他挺开心的,尽管心里仍在跟对方赌气。

    负责接待的几位J.Y集团高管,提前好几天便在这里筹备了,一个个至少是副总的级别,布置明天的发布会现场,以及小俞总的生日宴。

    即便俞笙一早就吩咐了生日宴免了。

    但小俞总来不来是一回事,备不备是另外一回事。

    此刻眼见着他们小俞总和代言人下了车,发布会负责人中职务最高的某位副总,笑呵呵地发出邀请,嘴上说着简简单单吃个便饭,谁都知道是个盛大的生日宴酒局。延删町

    意料之中地,小俞总婉拒,他不爱参加这样的场合。

    更何况都是国内分公司的自己人,更没必要搞这样一出排场了,尤其是秦星羽不舒服,俞笙现在只想带人上楼休息。

    不过,秦星羽虽然身体难受,这会儿精神却好了,当下看着宴会厅里,那图修得都有些失真了的小俞总巨幅海报,以及人形立牌,忽然笑了。

    “我饿了。”

    笑容清浅的少年扬眉说着这三个字,还指了指大堂两侧香槟台上摆着的一瓶瓶酒,加了句:

    “我还想喝那个。”

    跟俞笙说这两句话时,他虽然压低了声音,还带着笑,却一个眼神也没给对方,估摸着是还在生着气。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哟!一会还有一更~

    么么哒~感谢在2023-11-30 00:00:00~2023-12-01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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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4  ☪ 生日宴

    ◎“你喂我。”◎

    俞笙深邃而沉静的目光顿了几秒钟, 犹豫片刻,沉声开口:

    “好,但喝酒不行。”

    小俞总改主意了, 他要带代言人一块儿参加生日宴了。

    不过他仍旧不打算应酬到太晚,心中盘算着露个面点个卯,带着秦星羽吃点东西, 吃饱了就走。

    毕竟秦星羽难得主动想要吃东西。

    一整天没好好吃饭, 这会儿他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也的确是觉得饿了。

    至于酒,他其实并不感兴趣,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喝酒是用来压着心底那股气与别扭的。

    于是一行人簇拥着自家老板和代言人两个,进到布置了生日宴的最高规格包厢。

    负责这次发布会的几位国内高管们, 平时跟俞笙打交道比较多, 跟秦星羽没怎么接触过,但即便如此,现今这行业里谁不知道J.Y集团代言人, 那是小俞总捧在心尖上的人。

    单从这下车到酒店楼上的包厢这一路,揽着没放手的动作,便可见一斑。

    哪怕是就在几个小时前, 他们这位代言人与前队友, 关系不清不楚的热搜, 还挂满了全网。

    一行高管不敢怠慢,没半点儿分别地将两人让上了桌,硬是谁都没能看出来, 这俩人此刻还闹着别扭。

    一张十人大桌, 坐了三位高管两位下属, 外加秦星羽和俞笙两个。

    大部分都是男人,因而也没有特别浮夸的互动环节,无非就是吹个蜡烛,再轮番的恭维与吹捧,都想在小俞总面前表现一番。

    俞笙难得地一一配合了。

    至于敬酒环节,集团里都知道小俞总平时很少喝酒,尤其是跟自己人,更没必要喝酒,因而今天也没人敢使劲儿地劝。

    倒是某位副总亲自要给秦星羽倒上果汁时,自打上了桌,便低调得几乎没说话的秦星羽,忽然指了指手边的香槟:

    “我可以喝那个么?”

    问的是俞笙,也是自打进这包厢来,他跟俞笙说的第一句话。

    尽管还在闹着别扭,想喝酒前也征求了对方的意思,给足了小俞总面子。

    连在座的诸位高管,都不由得暗暗在心里羡慕,人家小俞总的小情人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真是懂事。

    俞笙那颗谨遵医嘱的心,一下子软了半分,在思量了片刻之后,原则宣告被击破。

    “好,但不许多喝。”

    亲自给秦星羽倒上了酒,原本只是虚空环在对方身后的手,还得寸进尺地直接滑落到腰间。

    看得一桌高管们心中更加明了了几分。

    他们老板根本就不是像时尚圈里传言的那种养小明星!这不就是处对象吗?

    于是一众会来事儿的高管,给秦星羽敬的酒,比给他们小俞总还恭敬。

    第一杯先给俞笙恭祝生日,吉祥话说了一大堆,氛围感拉得满满。

    俞笙喝了一杯,秦星羽跟着喝了。

    第二杯预祝明天发布会顺利圆满,新品大卖,人家各位总们特意会来事儿地提了秦星羽,预祝的是代言人明天发布会顺利。

    秦星羽那双漂亮清冷的大眼睛,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俞笙,爽快利落地仰头干杯。

    不是不让他喝酒么,他偏喝。

    高管们不知道这俩人私底下修罗场,人家恭维自家老板的心尖宠,恭维得连老板也挑不出半分理来。

    这第三杯,预祝的是他们代言人在拍的这部影视作品大卖。

    更没毛病了。

    秦星羽顺理成章地道谢,体面喝了。

    喝前还特意再次深深浅浅地望了俞笙一眼,人家不喧宾夺主,喝之前还给了个询问的眼神。

    尽管小俞总的眼神已经逐渐深沉而严肃,全程揽在对方腰间的那只手,也收紧了几分。

    说是不让多喝,这会儿怀里这只炸毛猫咪都喝了好几杯了。尽管秦星羽喝下的这每一杯酒,他小俞总也都陪了一杯。

    但俞笙深感哄不好不行了,于是亲自盛汤了要喂。

    秦星羽说是饿了,结果来了之后只吃了几口蛋糕,还没怎么来得及吃别的,光被大家敬酒敬了好几轮。

    这会儿的秦星羽,难得乖顺地喝了一小口俞笙给盛的汤,这个生日宴他挺给俞笙面子了,喝酒征求对方的意见,喂汤也好歹喝了一口。

    他们可还在吵架冷战呢。颜删停

    吃了几口东西,秦星羽也不喝香槟了,而是眼见着几位高管那边喝了大半瓶的飞天茅台,指了指,半是浅笑半是任性地说了句:

    “我想尝尝那个。”

    一桌的高管一下子怔住了,原本人家一开始,是没打算给小俞总的心上人直接上白的,饮料都准备好了,结果人家代言人爽快不扭捏,跟小俞总一块喝的香槟。

    香槟也敬了好几轮,刚才大家看小俞总的神情,是不让再敬的意思。

    也确实,该说的祝福词儿全说了,再祝的话,多半就得祝俩人百年好合了。

    然而当下谁也没想到,秦星羽竟然主动要喝白的,已经有极擅察言观色的下属,看出来自家老板和代言人之间,似乎有那么点修罗场的意味了。

    于是有眼力见儿的下属,已然悄悄备好了白开水,万一老板家的心上人喝多了,到时可以用白开水替,在老板面前也卖个人缘。

    不过眼下的秦星羽目光明澈,神情笃定,几杯香槟喝下去,没有半分醉意。

    这点酒对他而言,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反倒是借着酒精微微涌上来的麻痹效果,原本腰伤的疼痛也好了许多。

    斟酌思量了片刻,一位副总小心翼翼地给秦星羽斟了杯白酒,没敢斟得太满,大半杯的样子。

    这一桌子的高管们,能混到现今的位置,一个个也都长了七窍玲珑心,若说刚上桌时,摸不准自家老板跟代言人什么状况,这会儿喝了几轮酒,也一个个看出来了。

    就是俩人闹别扭了,自家老板往死里宠。

    这么下去的话,这一大桌男人再使劲儿地陪代言人喝酒,就不那么合适了,于是其中一位副总瞥了瞥身旁下属当中,唯一的一个女孩,说了句:

    “去,给秦总敬杯酒。”

    人家话里有话,精准地说的是秦总,不是俞总,男人们陪秦星羽喝酒多了不合适,让女孩子给俞总敬酒,怕是后院又要起火。

    于是人家副总懂事地让女孩去陪秦星羽喝。

    那女孩年轻漂亮又有点害羞,任谁得遇机缘能跟大明星同桌吃饭,还轮得到给人家敬酒,早就不淡定了。

    女孩子也一时间举了杯,迟迟疑疑不好意思动弹。

    秦星羽其实也不大好意思让人家女孩子陪自己喝酒,眼见人家姑娘被领导们推上来了,当下心念一动,举起面前那杯白酒,游刃有余地半开着玩笑:

    “我喜欢男生陪我喝。”

    此言一出,在场高管们无不震惊得合不拢嘴,他们工作当中也时常会接触一些明星。不过,现在的顶流明星,都这么坦率么?

    只有俞笙知道,秦星羽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总算给他个机会哄了。

    于是俞笙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白酒,于这一桌子的副总下属当中,拥着心上人,认真问了句:

    “我可以么?”

    秦星羽那双酒后依旧明澈清亮大眼睛,搭配着那对明明没有带妆,却同样浓密如同小扇子般,还微微上翘的长睫毛,冷冷清清地望着他,不说话。

    “对不起。”

    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酒杯,外加三个字的道歉,俞笙在众位下属们恰到好处的起哄当中,将自己手中那杯白酒仰头干了,一滴不剩。

    秦星羽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这杯飞天茅台上,顿了片刻,用那极低、几乎只有俞笙一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同样说了三个字:

    “你喂我。”

    天哪,机会来了,这还能忍?

    俞笙下一秒就贴近了怀里的人,将对方手上的杯子接过,同样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在对方耳畔,故意坏笑着问了句:

    “用手还是用嘴?”

    秦星羽那双明净而倔强的大眼睛一下子怔住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刚才明明是在给对方台阶下,结果对方非但不下,还调戏他?

    气得他一把夺过自己的酒杯,仰头咕咚咕咚将那大半杯飞天茅台一饮而尽。

    灼热的辣意直冲喉咙,呛得他微微气喘,想要咳嗽,但忍住了。

    身后是俞笙原本搭在他腰间的手,小心地上移,轻轻替他顺着后背。

    俞笙知道自己过火了,他和秦星羽之间,从来就没能分出来个谁酒量更好。

    到头来这酒喝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上了头。

    说是打个照面就走,结果一顿生日宴,吃了两个多小时,直到连安辰的航班都已然落地,到了酒店。

    安大经纪是专程来小俞总的生日宴蹭饭的,忙了大半个下午,直到刚才的路上,他还在跟媒体方沟通,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

    包厢里人们聊得正嗨,几位高管以前负责发布会的时候,也都跟安辰熟识,当下热情招呼,立即让服务员又加了好几个菜。

    安辰自打踏进包厢,第一眼看见俞笙和秦星羽,就察觉不对劲。

    俞笙这小子绝对给他家艺人喝酒了!

    虽然酒精对秦星羽的影响不大,喝了酒脸色也没什么变化,但眼下这桌子上,这酒杯,这各人神态,一看就是喝酒了啊!没跑。颜善廷

    被让到秦星羽另一侧的位置坐下时,安辰的神情微妙复杂极了,半是玩笑半是严肃地伸出一根手指,也不知道是在点谁,反正眼神儿瞟了瞟俞笙。

    那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敢给秦星羽喝酒?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他安辰今天没跟行程,下午还特意百忙之中出抽时间,给俞笙微信留了个言,让晚上给他家小艺人投喂点牛奶、粥或者软饮之类的,平时这个点儿秦星羽本来吃的也少。

    结果俞笙干了啥?给他家小艺人喂酒!

    秦星羽现今的状况虽然比之从前好多了,但仍旧吃着药,一天两顿的精神类药物不能断,有时候还得加呼吸系统和神经系统的药。

    结果俞笙这家伙给灌了酒,这么一来今晚这顿药不能吃了,明天早上的大概也不能吃了,这不耽误事么……

    他们辰哥狠狠地狼吞虎咽着刚端上来、热腾腾的云吞面,想要抽俞笙的心都有了。

    别看小俞总是大甲方,他只是个乙方小员工,那该抽也得抽,他是看着小俞总长大的。

    看安辰吃了会儿饭,俞笙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带着秦星羽先行离席,临走时从他们辰哥的椅子背后绕过时,还特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也不知道是示意辛苦了,还是心虚。

    秦星羽出包厢门的时候,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他原本喝那几杯香槟一点没事,结果后面跟俞笙硬拼了那一杯白酒,53度的飞天茅台,混着喝一下子不行了。

    他平时不怎么碰高度酒的。

    不过他一向礼仪满分,酒品也好,即使喝多了酒也不大看得出来,这会儿被俞笙护在怀里,与一众工作人员乘电梯上楼时,也站在角落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与平时冷清疏离的气质相比,反倒显得乖巧了许多。

    似乎在那专梯最里面没人留意的角落,俞笙还偷吻了一下,他都没意识到反抗。

    尽管此刻的秦星羽,心里仍在生气,气到不行,虽然几杯酒喝得有点晕,但看见安辰回来,他立马就想起来跟俞笙吵架这件事了。

    等到进了房间,他也不知道进的是自己的房间,还是俞笙的房间,总之是还没等他来得及环视,这间最高规格的总统套房时,就被俞笙毫不留情地反手抵在门板上了。

    “放开……”

    他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反倒迎来了对方抵死缠绵般的炽烈亲吻。

    俞笙忍不住了,他忍了一路了,他很久没见过喝了酒状态下的秦星羽了。

    底色依旧是骨子里的清冷,喝了酒晕晕乎乎的时候,染上了一层只有在精神恍惚时才呈现的那份懵懂与茫然。

    然而更往深里挖一挖,却看得到那一层平日里鲜有的妖冶与迷离。

    俞笙用牙齿毫不温柔地撕扯开对方的衣领,今晚的酒没上头,但人令他上头了。

    即便如此,他也避开了对方的脖子、脸颊等,明天要上镜的地方,而是顺着锁骨一路向下。

    “俞笙你……”

    秦星羽有些惊惶,对方从未这么用力而强硬地抱过他,近似于狂风骤雨般的拥抱和亲吻,甚至有些把他弄疼了。

    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却越发向上翻涌。

    别以为他礼貌得体的大明星当久了,就不会骂人了一样。

    他会的!

    借着半分酒意,他身体不再挣扎,却几乎是前所未有地,一次性骂了对方一大段话:

    “俞笙你大爷的……我跟周亦承没有……从来没有过……我跟他一直是兄弟……18岁生日那晚,是他唯一一次对我说……我没答应……后来,就没有了……再后来,他就遇见了尚……”

    这段话他连骂带说,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仅仅是由于被亲吻着,以及对方那双手还不规矩地伸进衣服里作乱。

    而是他说到后来,身上越来越没力气,神志也开始模糊不清,随着心里堵了大半日的那股气直冲上来,他又渐渐地发不出声音了。

    他这毛病还是没彻底好,稍微有点情绪激动就说不了话。

    前几天在剧组,有几场情绪爆发戏的拍摄时,他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不过好在不严重,当时克服了。

    结果现在,他一大段话没表达完,人也没骂完,便越来越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倒是俞笙,停止了疯狂的亲吻,却没有把人放开,而是稍稍拉开些距离,以便与对方对视。

    “对不起,对不起,我白天不该那样和你说话,我知道你们没有……”

    俞笙心中懊悔极了。

    他白天里原本想表达意思是,对方与周亦承无论有没有过交往,在他这都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在他心里,秦星羽最重要,也只有秦星羽才重要。

    他当时只是有些责怪对方刻意一个人扛下谣言,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

    但是这一路的飞机上,他想了想,想明白了。

    要知道秦星羽这样一个成长轨迹遍体鳞伤,如同一个碎布娃娃般的人,他能信任谁?

    他此时此刻还愿意站在这里,没有拼死反抗、没有闹地任由着他俞笙亲吻拥抱,就是最大的信任和依赖了。

    “对不起,秦星羽,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时,俞笙再一次将抵在门上的人拥进怀,额头紧贴着门板,几乎要把对方的身子在自己怀里揉化了,碾碎了。

    他爱秦星羽,爱到发狂,恨不得想要上天入地,用所有的力量来保护对方。

    秦星羽此刻也已平静下来,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他说不出话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万字更,剧情也过了大半,进入后期啦~

    日更了三个月,年底实在是有点忙,这个月想改一下更新节奏:

    每周二、周四18点更新,

    周六、周日每天双更或万字,

    其实每周总字数不差多少哒,宝宝们好不好?

    (其实是作者比较废,虽然正文存稿存完了,但是要改到至少三稿才敢发上来……)

    然后每周末任意章都会随机掉落红包哒~

    爱你们,明天见~

    135  ☪ 专属情歌

    ◎给他热敷个腰,都能浮想联翩。◎

    被拥抱的姿势下, 秦星羽从外套衣袋里缓缓拿出手机。

    用那同样环在俞笙身后的手,操作着向对方转发了一个文件,那首他自己写的, 伴着吉他弹唱录制的歌。

    是首情歌,外加他打在对话框里的四个字:

    “生日快乐。”

    他答应给俞笙的生日礼物。

    手机里播放少年清朗而久违的音乐时,俞笙将人直接抱进卧室, 压在那张温暖舒适的奢华大床上。

    浅吻之下, 星河满窗。

    身下的人无力但坚定地挣扎着, 试图将人推开。

    秦星羽此刻满脑子都是明天的发布会,他不打算让对方乱来,生日也不行。

    舌尖轻抵着床上的人白皙而轻颤的皮肤,俞笙落下的这几道吻,倾尽疯狂, 又极尽克制。

    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弄伤了怀里的人, 又怕对方乱动继续点火,此刻的俞笙,力道适中地扣住对方的手腕, 低哑着声音轻声安抚:

    “我知道,我知道,就一会, 一会儿……”

    他已经被点燃了, 强行灭火也需要给他点时间。

    俞笙也知道, 对方这副身板,自己如若非要动真格的,怕是要几天起不来床。

    更何况这两天秦星羽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腰还疼着。

    只是在仍旧钳着对方双手时, 他不着痕迹地轻轻夺走了那微凉单薄的掌心间, 紧紧攥着的一板安眠药。

    刚才被俞笙抱进卧室时,秦星羽是打算趁对方不注意,偷偷吞几片安眠药的。

    因为他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他刚刚从语言障碍中恢复的那段日子,白天里大多开不了口,有时晚上服了安眠药,借着那微微断片儿的副作用,偶尔能促使自己想要说点什么。

    可他今晚连生日快乐四个字,都没办法亲口对俞笙说,只能用打字的。

    “乖,今晚不吃药了。”

    对方喝了酒,不能再服用安眠药了,俞笙将安眠药揣进自己的口袋,低哄着床上挣扎着起身,跟他比划着想要用手语的人:

    “不怕,我在,什么也不用说。”

    ……

    片刻的沉默之后,秦星羽安然地躺下了,望着那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今晚他真就没怎么睡着。

    他如今没有大剂量药物的帮助,根本没法睡,哪怕是喝了酒。

    许多人酒后容易昏昏欲睡,秦星羽反倒越是在酒精的影响下,愈是精神,更何况他酒量其实还不错。

    时值午夜,原本的酒意已经几乎散去。

    俞笙给韦盛打了个电话,在韦大夫的远程视频指导下,随行的医护团队给秦星羽服用了一点调节神经安神的药。

    凌晨清醒十足的秦星羽,洗了澡换上缎面质感的深色睡衣,侧躺在那南方薄厚适中的被子里,在舒适的空调温度下,闪着那双越是午夜,却越渐清明漂亮的大眼睛,定定地放空。

    飘窗之上俞笙的手机里,循环播放着他今晚送的那首生日情歌。

    与此同时,俞笙双手探进被子,在他腰后放了一个平时靠着的软垫,而后隔着那手感丝滑的轻薄睡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的腰侧,小声地问:

    “还疼不疼?”

    明明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特意压低的声音却忽而仿佛染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微妙暧昧,秦星羽闪着那双长睫毛的乌溜溜大眼睛,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

    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尽管坐了一下午飞机,不过服了药,再加上刚才又躺了一阵,他其实不太疼了。

    不过,他要是摇头说不疼了,搞不好俞队长要办了他。

    于是他还真就谨慎思量了半天,也没给出一个答案。

    片刻之后,俞笙轻笑着拨开对方额前的蓬松刘海,在那冰冰凉凉的清俊眉宇上落下一吻。

    当晚,俞笙拥着他入眠,即便他不太能够睡得着,内心却平静极了。

    在对方睡着后,还饶有兴趣地用指尖,轻轻描画着俞笙睡衣领口布料的暗纹。

    约莫凌晨四五点钟时,距离饮酒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医护团队还是谨慎地给小俞总怀里的人,喂了小剂量的安眠药。

    一整夜的不睡,第二天的状态倒是其次,主要是怕秦星羽心理障碍复发,那可是要命的事。

    于是秦星羽在天蒙蒙亮时,睡了那么四五个小时,到了上午十点多钟自然醒。

    发布会在下午三点,秦星羽只需要中午做个妆发造型,换上衣服珠宝首饰,时间绰绰有余。

    不像大多数明星,熬夜休息不好就容易浮肿黑眼圈之类,秦星羽即便一夜没怎么睡,脸上几乎看不出变化,天生的颜值能打。

    往常拍戏也是,一个通宵大夜戏,其他演员第二天脸几乎垮了,他没事,连轴转地照样拍。

    但是此刻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小姐姐在自己脸上折腾涂抹的秦星羽,心中一点也不踏实。

    因为经过了一夜的调整,他现在仍旧不大能够讲话,仿佛又退步到只能吐出几个词句,说不完一整句话的状态了。

    这个事情非常严重。

    今天下午的发布会,他不但要和主持人的互动、介绍新品时尚理念、参加采访环节等,更重要的是,他明天就要返回剧组继续拍戏了。

    然而他又出现了语言障碍。

    “采访环节先取消,另外新品介绍的内容交给主持人。”

    俞笙冷静地向发布会负责人吩咐。

    “不……”

    坐在化妆镜前的少年,闻言立即回头,抓住了俞笙西装的衣角,表示反对。

    他不要取消,他还想要试一试。

    他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恢复如常,就算不为了发布会,他还有戏要拍,要是真又说不了话就麻烦了。

    “不着急……”

    俞笙在化妆椅旁蹲下身,温言轻哄坐在化妆台前的人。

    秦星羽忽然语言障碍复发,素来心绪不形于色俞笙,此刻眉间也难掩担忧。

    今天的发布会,属于秦星羽能够在公众场合说话以来,头一次出席大规模活动。

    如若他今天再次没有开口,很难不被这圈里的各路对家恶意营销,说他明明都能进组拍戏了,代言发布会却不肯跟粉丝说话、不接受采访。

    当了十年艺人,俞笙太熟悉这里面的套路了。

    不过眼下他最忧心的,还是秦星羽突发语言障碍背后的情绪问题。

    他哥们韦盛也说了,这种心因性障碍没办法根治,日常生活中出现个情绪起伏、心理危机,就容易发作,至于发作的时间长短,很难判定。

    化妆间外,王秘书匆匆一路小跑而来,急慌慌的,跑得一脑袋汗来找俞笙,一看就是出了大事的样子。

    不过有什么大事,能比他们小俞总此刻正哄着心上人交流更重要呢?

    王秘书识趣地站到了远远的墙根底下,没有立即开口。

    “慢慢来,我在听。”

    又陪着秦星羽尝试说了几个不连贯的词儿,看着对方暂时情绪稳定继续化妆,俞笙才起身,向王秘书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王秘书神神秘秘的,没敢在秦星羽身边当面说,而是特意将俞笙拉到化妆间外,才叽里咕噜地汇报了会场那边的突发情况。

    就在十几分钟前,已经布置完毕的发布会现场,居然遭遇了一伙不明人士的□□。

    虽然会场安保人员立即行动,阻止了更大的破坏,但明显对方那伙人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雇佣者,并且,还颇有针对性地辱骂了庄大小姐。

    庄晏晏前几天就到了这里,来帮忙筹备发布会。

    她自小受着顶尖的教育,家境好、底气足,与人相处没一丁点架子,集团里甚至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

    结果就在今天中午,她如同一个J.Y集团的普通员工般,做发布会展台效果的最后验收时,不但展台遭遇了一伙不明人士的破坏,其中还有几个女孩子,指着她辱骂。

    扒出了她早年曾是周亦承和秦星羽的CP粉,承羽双人海外最大应援站的站长,结果到头来被自己磕的CP抢了未婚夫。

    说她是个连未婚夫都看不住的脑残粉。

    还说整个J.Y集团内部都烂透了。

    庄晏晏被骂得惊呆了。严闪亭

    明显对方有备而来,早就调查了她的背景经历,在这场全球时尚圈都关注的大型发布会之前,来了这么一群组织完善、分工明确的不速之客。

    至于对方究竟是冲她而来,还是冲着俞笙或者秦星羽,一时半会儿她还没想明白。

    在同事们众星拱月、无微不至的安慰下,庄晏晏默默捡起被扯烂了、扔在地上的丝绸桌布,蹲在地上发呆。

    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秦星羽做完了妆发造型,已然换上今天登台要穿的第一套白西装。

    从更衣室出来时,俞笙也没用服装师动手,而是将一会儿发布会上需要展示的戒指、胸针、手环等珠宝,亲自一一给秦星羽戴好。

    一切准备就绪的秦星羽,站在那素净典雅的化妆间里,望向身旁的俞笙,努力尝试了好一会,费力却目光笃定地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

    “不……不取消采访和……和……我可以……”

    俞笙明白他的意思,此刻怕弄乱了对方的造型妆发,不敢抱人在怀,而是轻抚了抚对方后脑的发梢,温言沉声说了一个字:

    “好。”

    秦星羽想要做到的事,他一定能做到。

    刚才发布会场地的突发状况,秦星羽也多多少少知道了几分,即便王秘书和俞笙不当着他的面说,他也听见了其他工作人员的三言两语。

    更何况刚才趁着化妆间隙,他还看了一会手机,即便这么一个没在网络上闹出太大动静的小插曲,他也了解了个大概。

    他同俞笙和工作人员一起,来到发布会后台,一眼就看见了抱着笔记本电脑,躲在角落一边噼里啪啦地打字,一边偷偷抹眼泪的庄晏晏。

    庄晏晏自打回国这一年多来,已经格外低调了,结果还是被扒出J.Y集团股东大小姐,以及承羽CP大粉的身份。

    她之所以难过,不是由于就在一个小时前,被人破坏了精心布置的现场,也不是由于被人指着鼻子辱骂。

    而是此刻网络上凡是指向她的言论,无一例外的攻击目标,都是秦星羽。

    “听说俞队长那个未婚妻,就承羽海外站子那个富婆粉,她本来就是承羽偏羽的属性,周亦承塌房了之后,改粉秦星羽单人了,直接利用家族关系进了秦星羽团队。”

    “秦星羽也知道她是资本,知道她在J.Y集团的地位一点也不亚于俞笙,所以故意炒CP,直接炒到人家未婚夫头上了。”

    “要说秦星羽不愧是从小被宋女士PUA到大的,在PUA这方面深得宋女士精髓,让富婆粉死心塌地磕CP、主动放弃豪门少奶奶身份、连男人都让出来了。”

    “听说秦星羽为了搅黄俞队长的婚事,还主动勾引过庄晏晏。”

    “你们说他这究竟算是翘粉丝未婚夫,还是翘队友未婚妻呢?”

    “庄晏晏认输吧,别看你有多少资本,在心理战这方面根本玩不过人家,压根儿不是一个level的。”盐山停

    ……

    谁也没料到,舆论一时间居然成了这么个走向。

    无数披着路人皮的不知道哪家粉丝,开始疯狂嘲讽庄晏晏的窝囊以及无能。

    而让她最伤心的,是她的偶像终究还是遭受了那么多的诋毁。

    她跟俞笙之间,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关系,无论有没有秦星羽。

    她开始重新审视作为一个资本,到头来却跟自己的偶像,一起被网暴这件事。

    她这个传说中的资本,是不是咸鱼得太久了?

    翻看电脑上的微博评论太过投入,以至于她都没发现秦星羽一行人过来了。

    彼时秦星羽的手里,还拿着六张一会儿发布会上的新品珠宝介绍,是他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记得烂熟了的发言。

    “羽哥……”

    猛然抬起头时,庄晏晏迅速合上笔记本电脑,勉强挤出一个还算好看的微笑,生怕对方看出来什么异样。

    其实秦星羽早看见了。

    此刻他从手里的六张新品介绍卡片中,数了三张递给对方。

    “发布会上……可以请你……帮我一起读这个吗?”

    气质冷清的少年在说这句话时,带着鲜有的暖色目光。

    在接过那几张小卡片时,庄晏晏又觉得鼻子开始酸了。秦星羽非但没有介意,竟然还邀她同台?

    在调整了好一会儿表情之后,她吸着鼻子扯出一个笑容,重重点了点头。

    十几分钟后的发布会,场地内外粉丝爆满。

    穿白西装戴了精致珠宝的少年,台上向大家问好,与主持人互动,一切都是一如从前的沉静体面。

    粉丝们激动极了,她们的偶像哪怕是仅仅是接个话筒、转个头的微小动作,都引得大家欢呼尖叫。

    一个品牌方的发布会而已,却开出了万人演唱会的效果。

    新品时尚理念的介绍环节,主持人特意说的是:

    “有请我们的全球代言人,以及巴黎分公司负责人”。

    庄晏晏终于出场,是站在偶像身边的明媚动人少女,那一刻,她觉得追星生涯圆满极了。

    两个小时的发布会,除了集团几位副总发言,以及更换服装珠宝等环节外,秦星羽大部分时间都在台上,这在各行各业的发布会中,已实属福利满满。

    活动结束后,有个后台录播的媒体采访环节,问题不多,只有四五个,是媒体方和秦星羽团队事先确认好的。

    能够采访到秦星羽,记者们仿佛看到了哗哗的KPI,一个个兴奋极了,连提问的语气与寻常工作相比,都变得喜气洋洋。

    “首先恭喜小羽经过了长达两年的治疗,终于从语言障碍中恢复过来,那么目前有什么工作方面的新计划,准备和粉丝们分享的呢?”

    秦星羽的回答言简意赅,从来都是诚意满满且没有一句废话:

    “其实最想跟我的粉丝们说,抱歉让大家担心了这么久,我目前已经在逐步恢复工作了,近期在剧组拍戏,如果顺利的话,这部作品在有望在明年年底上线。”

    “那真是太好了,大家接下来就可以期待小羽的新作了。除此之外,粉丝们还特别关心小羽你音乐方面的动向,不知有没有新专辑或者演唱会方面的打算呢?”

    “我的计划是明年夏天开一场演唱会,至于专辑,会在拍完这部戏之后开始筹备,成品上线与大家见面的话,要在演唱会之后了。”

    秦星羽的采访,在业内一向是出了名的实在,从不打太极,敢于说出来的事就一定会做,未必做得到的事,也会坦荡承认。

    接下来,是两个媒体方最关心的问题,其中之一便是秦星羽的身体和心理状况。

    毕竟就在上半年,那一长串的病例诊断报告,至今仍在工作室的官方微博上挂着。

    对此,秦星羽的回答更加简单明了:

    “我目前恢复得还好,不会影响任何工作。”

    其实他这句回答,着实有些逞强了,是报喜不报忧的答法。

    很多人都知道,无论他的身体情况,还是心理状况,其实都恢复得并不算好,一天都离不了医生和药物。

    但即便如此,他秦星羽这么一个卷王,也能够做到不影响工作。

    “那么,小羽你此前发布的关于升降台事故,以及与队友和家人的纠纷,这些是否全部属实呢?在你闭关休养的这段时间,你的个人微博账号不知是由你亲自发布,还是工作人员代劳呢?”

    记者提出这个问题不奇怪,毕竟上半年秦星羽的个人微博、工作室微博,接二连三爆料到时候,他还不能够说话自如,精神状况也不稳定。

    “我的个人微博都是我自己发布的,情况属实,只有工作室的官方微博,才会由工作人员代劳。”

    这一番回答相当明确,算是给粉丝们吃了一记定心丸,内娱偶像们的采访,极少有人像秦星羽这般直面问题,从不回避。

    这也是行业里的诸多媒体,都十分愿意找他合作的缘由之一。

    最后一个问题,是媒体们临时加的,询问这两日来,舆论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陈年旧料:

    关于他18岁生日当晚,被周亦承壁咚的那段视频,以及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本媒体们还想问他继母宋雨画和周亦承的,不过也都是多年采访合作的熟人了,终究还是留了几分薄面,没好意思问得出口。

    “那天晚上,我们只是以那个比较容易误解的姿势说了几句话,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和周亦承之间,从未有过超出队友之外的关系。”

    秦星羽如今一点也不惮于提周亦承,甚至连回答这么一个没有准备过的临时问题,也答得坦荡大方。

    原本记者们的最后一个问题,不是这个,而是多日以来,各大媒体与粉丝们更为好奇的,他和俞笙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个问题,被他经纪人安辰提前一天否决了。

    于是临时换上了对周亦承关系的澄清。

    秦星羽很少让团队否决什么记者提问,主要是他的人生像一张白纸,没有什么不得了的隐私。

    但是他和俞笙的关系,他不想说。

    他们之间暧昧着,调情过,甚至还差点上床,但是,什么都没有确认。他也不知道他和俞笙之间,如今究竟属于一种怎样的关系。

    他如今仍旧不敢接受对方的告白,他害怕。

    到底还是缺少了那么几分安全感。

    采访结束后,依旧有大批记者涌了上来,试图在混乱中寻个机会,再抛出那么一两个问题。

    忽而汹涌的人潮,以及压上来的十几枚话筒,怼得秦星羽有些透不过气,退后了小步,靠上身后的背景板。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疏散人群,俞笙从那采访间的隔壁大步现身,牵起被摩肩接踵包围在当中的人,转身就走。

    人多的地方,秦星羽偶尔有些怕,今日的发布会,已经是强撑着没露出一丝破绽了。

    俞笙牵着身旁的人,转了好几个弯回到后台。场地的一墙之隔外,仍旧是被工作人员拦住的媒体们。

    秦星羽是有心回望一眼的,不过俞笙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将人按在自己的肩膀,特意转了个身,让对方的视角避开人潮的方向。

    “不怕,别看他们,我在。”俞笙低声安慰着怀里的人。

    一向强势而倔强的秦星羽,当下难得窝在对方怀里,没有挣扎没有动。

    发布会顺利圆满,次日,一行人搭乘航班,返回大兴安岭的剧组。

    由于是非公开行程,这一次秦星羽做主,带上了庄晏晏。

    依旧是五个小时的转机,对秦星羽而言,着实有些难熬。

    好在这一次在俞笙和安辰的双重威逼利诱下,他戴上了护腰,在飞机上坐着的时候,可以稍稍缓解一些腰椎的受力。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腰疼。

    回到剧组时,天色已暗,秦星羽的戏份安排在了明天,今晚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跟制片人、导演,以及合作的演员和老师们报了到、打了招呼,发布会上穿着价值六位数的代言服装、佩戴千万级珠宝的秦星羽,剧组里仍旧是那个谦卑有礼的少年。

    只不过这些天,整个剧组都在吃周亦承的瓜,哪怕是对方已经在看守所里等待二审,也丝毫没能让大家削减半分吃瓜的热情。

    尽管在秦星羽面前,人们仍旧三缄其口。

    都知道他身心状态依旧不那么好,万一出了问题,可是要耽误工期的。

    他们这部戏啥都不怕,就怕耽误工期,大家可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能在春节前杀青,回家过年。

    跟剧组领导前辈们报到了一圈,秦星羽回到酒店后,慢悠悠地冲了个热水澡,舒缓了在飞机上紧绷了好几个小时的肌肉神经。

    等到再出来时,看到他套房的客厅里,俞笙、安辰、以及刚下了戏的景小延,围在圆桌旁,共同探讨这几天来,显而易见带着阴谋的谣言。

    彼时俞笙也已换上了居家服,头发是吹了个半干的样子,就在半个小时前,小俞总跟秦大明星争夺浴室失败,只好回自己的房间洗了个热水澡。

    秦星羽也不明白俞笙跟他争个什么劲儿,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房间和浴室?

    他们在雪乡小镇上住的这个酒店,虽然也是个豪华套间,但比起大都市里的顶级酒店,设施还是差了些,套房里只有一个浴室。

    谁知道小俞总空着自己的浴室不用,非要抢别人的,私下里安的什么心思呢?

    彼时秦星羽穿着水蓝色收腰精致睡衣套装,悠闲地到客厅里,在景小延的沙发扶手坐下,听着伙伴们聊天,也没插话。

    安辰有理有据地对这几天的舆论,给予了一番声情并茂的分析:

    “你们看啊,这几件事单拿出来,可能是某个对家干的,但你们试想过没,连在一块一琢磨,这特么就是一次有组织有规划的环环相扣式造谣啊……”

    “你们听我说啊,宋雨画和周亦承那个事,根本就不是近期发生的,至少有大半年了,现在才爆出来,什么意思?”

    “还有小羽18岁生日的视频还留着,这得是什么人啊,留这么多年?”

    “再有庄晏晏那个事,最特么荒谬了,对方压根儿目标就不是她,有人想拿这丫头当抢使,这得是什么人,敢捅咕人家J.Y集团大小姐当枪啊?……”

    ……

    他们辰哥还没等分析完,景小延已经坐不住了:

    “这么一看对方就是冲着小羽来的啊!那些眼馋J.Y集团资源的人?”

    片刻之后,一整晚几乎一言不发的小俞总,沉声叹了句:

    “也有可能是冲我来的。”

    一时间众人更沉默了。

    俞笙的话也不无道理,宋雨画和周亦承的事只能算是个前菜,人家主要是为了在俞笙生日当天,爆秦星羽18岁生日和周亦承的视频。

    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打击,搞不好是时尚圈的人干的,再加上庄晏晏遭遇的一切,很难让人不联想成背后的同一股势力。

    言罢,俞笙拿出手机,给王秘书发了句语音消息:

    “这几天的舆论源头,彻底追查一下。”

    年底忙完了手头的紧要工作,小俞总基本闲下来了,如今不但进组陪秦星羽拍戏,更有着大把的时间来追究恩怨。

    俞笙素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尤其是对于欺负了秦星羽的人,简直是睚眦必报。

    他在意秦星羽,在意到发狂。

    即便是此刻大家在客厅坐着闲聊,眼见对方坐在景小延的沙发扶手,一只胳膊还搭着对方的肩膀,小俞总都觉得心里没来由地微微泛酸。

    尤其是心里没谱的秦大明星,那洗了澡刚吹干的毛绒绒脑袋还凑过去,似乎是景小延给他看手机上什么有趣的事儿。

    俞笙那双如这雪乡沧月般,清寒而深邃的目光,定定地望了一眼,不带任何语气地开口:

    “过来。”

    他身边明明还有空着的椅子,对方偏不来,非要去坐人家景小延的沙发扶手。

    秦星羽跟景小延玩着手机,玩得正投入,意料之中,轻轻巧巧地一个字拒绝:

    “不。”

    行吧,俞队长认输。

    只得待安辰和景小延他们又在房间里逗留了一会,眼见时间不早,各自离开后,俞笙才将沙发扶手上的人,直接打横抱起进了卧室。

    他不让秦星羽呆在沙发扶手上揽着景小延的肩膀,也不单单是由于吃醋。

    今天坐了五个多小时飞机,还不算机场往来的交通。

    刚才那个姿势呆久了,秦星羽腰椎会难受。

    俞笙将人抱着,轻放在卧室内那软硬适中的大床上,无意间触到对方被他抱乱了的睡衣下摆。

    怀中人腰侧那瘦削却柔软肌肤,一片冰凉。

    秦星羽明明刚洗过了热水澡,身上却没有一点暖和起来。

    俞笙知道,这是自从那场升降台事故之后,落下的毛病。

    腰椎骨骼的严重损伤,压迫神经,导致了全身的血液循环不畅,别说是腰背了,连四肢都时常冰冷僵硬,哪怕是炎热的夏天也无济于事。

    可偏偏秦星羽又是个不喜欢麻烦的性子,不爱戴护腰,也不爱做什么日常的保养理疗。

    有时候难受得厉害了,就直接吞止痛药,或是硬抗。

    没办法,俞笙只好时常用最土的办法,将毛巾用热水浸湿,再拧干了,替对方腰间热敷着按摩,多少起点作用。

    这会儿俞笙俯身将人轻放在床,便要起身去准备热毛巾,还不容抗拒地扔下两个字:

    “别动。”

    不料他没等起身,便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衣领,是不让他离开的意思。

    秦星羽当下这个用手肘撑着,半躺在床上的姿势,他撑不住,直接平躺下去的话,腰间又撕扯得厉害,受不住力,于是几乎是本能地,借力揪住了俞笙。

    伤后以来,许多对普通人而言,再简单寻常不过的动作,他做不了,即便大多数时候他看起来跟个正常人一样。

    “乖,自己先靠一会好不好,我去拿热毛巾。”

    温言解释后,俞笙没有把人直接放倒,而是重新抱着靠在床头,在对方腰后仔细地垫了个软垫。

    这个姿势反倒比平躺稍微舒服些。

    等到俞笙用开水烫过了热毛巾,又拧得不剩一丝水迹,回到卧室时,秦星羽正倚着床头看剧本。

    明天他有好几场戏拍摄,还都是外景的重场戏。

    将秦星羽腰后的软垫撤走,俞笙动作仔细地掀起对方的睡衣下摆,用那已经拧干的热毛巾,在少年白皙纤细腰间围了一圈,热敷着。

    炽热的温度从皮肤表面深入骨髓,俞笙怕他腰部这样悬空着会疼,于是小心地一手轻托在对方腰后,另一手隔着热毛巾的温度,缓缓地按摩。

    秦星羽的剧本上,用记号笔做了花花绿绿的标记,空白的地方还有铅笔认真记录的体会心得,以及与导演和编剧老师交流的笔记。

    俞笙也想不通,他们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双手借着毛巾炽热的温度,都按在对方腰间了……

    他连热敷与按摩都很难再保持专注,对方居然还能专心研读剧本。

    他不由得恶趣味地将锢在对方腰间的手,特意紧了紧,微微用力。

    意料之中地,秦星羽将那厚厚的一叠纸质剧本放下,疑惑地抬眸。

    那双越是夜晚,越是漂亮勾人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望着他,带着些许茫然和询问,以及那份让人百爪挠心的撩人。

    秦星羽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俞笙近乎于疯狂的沦陷。

    暗暗地喉结滚动,俞笙力道适中地隔着热毛巾,尽可能专心替对方按摩的动作未停。

    此时此刻,也唯有他自己能够感受得到,自心底油然而生的那种怎么压也压不下来的蒸腾。

    下一刻他便腾出一只手来,将秦星羽放在一旁的剧本,重新塞回对方手里,挡住两人四目交对的视线。

    剧组明早六点钟准时妆造出工,他今晚不能有非分之想。

    更不能让秦星羽发现他有了非分之想。

    请秦大明星继续看剧本,别管他也别撩他。

    以团队老板的名义进组这些天来,俞笙也没闲着,除了线上处理一些集团工作外,他还在筹备专辑。

    加上前几天生日,秦星羽给他写那首情歌,他现今已经凑齐了十首歌的专辑曲目,在剧组附近租了个录音棚,已经录制了一部分。

    按照他的计划,春节后会出一张新专辑。

    当然,他俞队长出专辑,既不为了圈粉,也没打算重归娱乐圈。

    仅仅是哄秦星羽开心而已。

    除此之外,这个剧组还差两笔后期资金,这几天总制片人在试图拉他谈投资。

    不过,他以游刃有余的商业谈判模式,只答应了第一笔的意向协议。

    虽然参与一部影视作品的投资,对他而言太容易了,但至于要不要参与,以及什么时候参与,那得看剧组对秦星羽好不好。

    主动权在他手里,剧组要是敢对秦星羽,有任何一点合同之外的压榨,那投资的事就免谈了。

    因而整个剧组上上下下,对小俞总那是当成财神爷般供着,对秦星羽更是半点也不敢怠慢。

    尽管其实在不少人看来,小俞总也未免宠得太过了。

    秦星羽本身也不是个容易挨欺负的人,在圈里也混了这么些年,不是什么会吃亏的小白兔。

    某个风雪交加的午后,秦星羽拍打戏,搭档是冯曳。

    从16岁开始涉足影视领域,这些年来,秦星羽拍过的电影、电视剧不在少数,悬疑的、探险的、警匪的……

    几乎每部戏里都是战斗机器,从来没在大都市里坐下来,跟女主角好好谈个恋爱。

    今天这个场次,又是吊威亚的打戏,还是冯曳打他。

    有着从小练舞的底子,又经过了这几年拍戏的磨炼,秦星羽的打戏不错,无论身形动作,在武术导演眼里,也都是满意的。

    只是身体的缘故,影响了一部分力量的发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冯曳的打戏也不错,只不过从前他拍戏的机会不多,如今被兄弟们带进剧组,一眼就被导演看上了,连夸是个好苗子。

    这会儿和秦星羽的打戏,四周围了一圈武指外加导演,提供详细的经验指导。

    “小曳啊,这一下,你看啊,这个角度,一会儿威亚起来的时候,有个借力,你得全力踹下去,一气呵成。”

    冯曳刚才已经试了几次了,总是差那么点意思,要么是他动作太假,发力点不对,再就是表情不到位。

    说实话,拍打戏他不敢跟秦星羽玩真的。

    就秦星羽那个玻璃体质,磕着碰着点都可能出大问题,还让他全力踹人家?

    他下不去这个脚。

    “小羽,你换替身吧。”

    盯着自己的脚看了半天,冯曳又看向秦星羽。

    彼时秦星羽刚由时川扶着,从雪地上站起来,原地跳了跳,抖落身上的碎雪,示意无碍。

    如冰雪精灵般的少年走到近前,双眸还带着元气十足的浅笑,拍了拍冯曳的肩。

    “不用,哥你接着来,我没事。”

    秦星羽的打戏,以前从来不用替身,多难、多危险的动作,都是提前训练,自己完成。

    这次剧组给配备了几个替身,也是由于有几个空中威亚旋转的高难度动作,他原本从前能做的,如今的腰伤实在是做不了了。

    而其他但凡是他还能够自己完成的,还真就倔强地不用替身。

    哪怕是挨揍。

    这边秦星羽拍着戏,那边已经有工作人员跑到没人的角落,一个电话就把“小秦总拍打戏不用替身”这件事,十万火急地迅速汇报给了小俞总。

    彼时俞笙在酒店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闻言蹙了蹙眉,起身合上电脑就出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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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6  ☪ 平地摔

    ◎总算学会跟他任性了。◎

    俞笙一言不发乘坐他的专属商务车, 直达片场。

    这次来剧组探班,俞笙格外低调,尤其秦星羽是个有自己主见的人, 不愿意旁人插手工作。

    因而俞笙大多数时候不来片场,在剧组的酒店里办办公,健个身, 闲时录录歌。

    更何况他这个月还要去海外出趟差, 来来往往的太显眼不好。

    但是他心疼秦星羽, 尽管也知道对方是个工作起来不听劝的主。

    秦星羽从小就那样。

    俞笙抵达片场时,一众工作人员给他让出了导演旁边的“最佳观影席”,有暖风机吹着,姜丝可乐煮着。

    不过,小俞总仍旧没给半分面子, 径直从导演组旁边经过, 到秦星羽团队的工作人员休息区,在安辰身边坐下了。

    他不愿意往导演或者制片人身边凑,就好像他身上带着几千万行走的毛爷爷, 自带特权一样。

    当然他没什么,主要是怕秦星羽不高兴。

    但是只要他来了,哪怕一句话不说, 片方那边的压力也给到了, 最起码片方让秦星羽拍摄一些危险戏份时, 能顾忌着点儿。

    秦星羽和冯曳那边刚结束了一条,导演和武指都围了上去:

    “好多了好多了!小曳,就保持这种状态, 再来一条。”

    “对, 要完完全全地投入角色里, 这时候你不要想着小羽,你们是两路人马,狭路相逢的敌人,这回你就一次狠手,让这条过去,要不然他更难受。”

    对面秦星羽也再一次从雪地里站起来,连续七八场的摔摔打打,此刻他已然有些站不住了,仍旧不忘鼓励冯曳:

    “没事,曳哥,你再来几次,已经找到感觉了。”

    秦星羽拍戏,在行业里是出了名的敬业,再恶劣的环境,再紧张的节奏,打戏、水下戏、通宵大夜戏等等,半句废话也没有,全力配合。

    即便如今身体的原因,过于密集的打戏他有些扛不住,但仍旧没丝毫怨言,表演时状态满分,一如从前。

    俞笙坐在安辰旁边的小马扎上,刚才时川给送上了杯温热的姜丝可乐,不过他此刻没心思喝,注意力全都放在片场。

    秦星羽和冯曳再次入戏,冰湖之上,冯曳情绪状态拉满,动作也已娴熟,这一次真就下了狠手,搭配角色的狠厉肃杀,没有半点含糊。

    秦星羽完美配合,转身、摔落,动作同样利落凛然。

    这一条导演相当满意,在演员这一行当里,总算又发现了冯曳这么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拍完这条,工作人员全都一股脑地围上去了,剧组的、秦星羽团队的、安辰、时川、几个执行和医护,以及候场的江引。

    冯曳离得最近,第一个去扶秦星羽。

    秦星羽很快站起来,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没事,尽管在这坚硬的冰面摔摔打打了七八次,他的肩背和膝盖已经快要动不了了。

    那位业内数一数二的前辈大导演,是个精益求精,在表演上力求完美的人,要求拍摄时真摔真打。

    于是刚才冯曳那几下,还是下了真功夫、用足了力气的,以至于秦星羽刚才都差点背过气去,此刻连呼吸都拉扯着胸背疼痛。

    他从前拍这种摔摔打打的戏,完全不在话下,然而那次事故之后,不仅伤了骨骼神经,也伤了脏腑,以至于他现在觉得自己不如从前抗打了。

    “我没事,曳哥……咳咳……”

    对上冯曳即便内敛,也显而易见的担忧目光,秦星羽立即表示无妨,结果却一开口吸气,胸腹间的撕扯感,便让他开始忍不住地咳嗽。

    时川拿毛巾轻拭去他头发稍上的碎雪。

    连一旁候场,外加观摩学习的江引,看见他羽哥站得摇摇欲坠的身影时,都忍不住地想去扶上一把。

    然而下一秒就对上了小俞总的目光。

    江引伸了一半的手在空中顿了两秒,又落回去了。

    俞笙仿佛天生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劲气场,尤其是那双沉凛凝重的目光落在秦星羽身上时,周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把空间让了出来。

    俞笙双手扶着面前人的肩,几乎是将人捧在臂弯与掌心,那双多数时候都沉冷如冰的双眸,当下是难掩心疼。

    尽管问出来的话,听起来仍旧是淡淡的几个字:

    “觉得怎么样?哪里疼?”

    秦星羽喘匀了气息,摇了摇头。

    刚才他呼吸间,胸背都疼得厉害,现在好一些了,只是磕着了冰面的肩膀有些疼,应该只是淤青了而已。

    “能不能走路?不舒服一定要说,知道么?”

    放低了声音,严肃地检查怀里人的情况,作为一个家属,不,甲方,俞笙原本也是不打算干涉对方拍摄的。

    但要是片方把他的人弄伤了,可就另说了。

    秦星羽在那光滑的冰面上原地蹭了几步,表示无碍。

    尽管这会儿,他其实是不大能够走路的,稍微动一动,都牵扯着刚才连续摔打的左肩,疼得厉害。

    然而,眼见平时如万年冰山般沉稳凌冽,此刻却流露出严肃中带着紧张,紧张中又带着一点点愤怒的人,秦星羽忽然笑了。

    是少年如这纯净冰湖、晴空淡雪般清浅的笑。

    从来都不爱笑的秦星羽,这个时候居然笑得出来。

    连俞笙都深感疑惑。

    没有人知道就在当下的瞬间,秦星羽想起了什么。

    前几年,他们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有一次俞笙拍打戏,角色是一个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少年将军。

    他至今还记得对方穿着盔甲,带着战损妆,那副生杀予夺的狠厉模样。

    谁能想到那么一个人如今当总裁了,还温柔紧张地问他伤到了哪里,身上痛不痛……

    俞笙的打戏功底也非常好,比他更好,都是舞蹈根基牢固的人,拍起打戏身形动作好看,也更容易理解武术导演的意思。

    其实组合里这五位成员,只有景小延是不太擅长拍打戏的,也没有剧组会找那么一个瓷娃娃般,萌帅可爱的小男生去演战斗机器般的角色。

    结果谁能想到,而今也只有景小延,在各大剧组稳稳地演着一番男主,他们另外几个队友,谁都不敢说个保个地拿一番了。

    近来秦星羽总是容易陷入回忆,可能是饰演的这个角色本身的命运,就带了些许沉郁的枷锁。

    以至于原计划这一阶段该减量的心理方面药物,医生硬是没敢减,还加了两种调节神经的药。

    离开场地去筹备下一场拍摄时,俞笙也不忘拍了拍冯曳的肩膀,向兄弟以示鼓励。

    冯曳这场戏确实拍得不错,理应得到赞许。

    他们在雪岭林区的戏份,还有二十来天结束,预计元旦之后就转场到江南了。

    不过由于前面的一个月,剧组效率快,演员配合度高,场地天气也给力,以至于导演拍嗨了,多加了几场戏,进了几套新设备,结果预算超支了。

    两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大夜戏前的筹备,工作人员们围坐在片场附近的烧烤摊旁,喝着啤酒撸着串,等夜场戏开工。

    生活制片小哥拿着一叠在风雪里,冻得硬邦邦的纸质文件,往冯曳和其他小演员那一桌去了。

    目的是为了跟冯曳商量,能不能减少开支,把他的房车给撤了,刚才跟冯曳的经纪人商量,结果让人家经纪人直接给怼了回来,态度强硬。

    冯曳听了两句就明白了,答应下来。

    别看作为组合老大的曳哥,骨子里清高强势不愿意低头,甚至事业低谷这两年,在道儿上也积攒了不少声望人脉。

    但真正回归了娱乐圈,还是个很好说话的艺人,尤其是这次跟兄弟们绑定进组,人家曳哥兢兢业业毫无怨言,一切服从剧组安排。

    至于给了房车又收回去的这种小事,他不怎么在意,反正平时他也有时呆在秦星羽,或是景小延的房车上。

    只不过他那位虽然入行不久,但也很是专业的经纪人小哥,态度强硬地维护自家艺人,觉得我们演员在剧组里受了苛待。

    其实不止经纪人,单是此刻一块喝着大扎啤、撸着小串的几个小演员,在那位生活制片走后,都忍不住地说起风凉话:

    “我们‘此夜’冯老板,怎么那么好说话?曳哥,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多大点事啊。”冯曳还真就不怎么在意,这种事他不争。

    “曳哥,你想啊,他们怎么就不敢退了秦星羽和景小延的房车呢?还不是看你是三番,好欺负!”

    “你看看昨天你跟秦星羽那场打戏,拍完了所有人都去围着他,有几个工作人员来看你?”

    “别胡说八道。”

    冯曳啪地一声,将手里的扎啤重重地放在桌面,有点不乐意了。

    秦星羽身边工作人员多,主要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大多是照顾他生活的助理和医护。

    至于工作方面,他们新成立的红豆影业规模不大,其实也没几个人。

    小演员们仍旧唯恐天下不乱地添油加醋:

    “曳哥,你啊,就是怂,你好歹曾经也是顶流,现在让秦星羽和景小延给踩在脚底下不说,连剧组都看人下菜碟……”

    “怎么说话呢?”

    冯曳拍案而起,若说刚才只是有点烦躁的警告,此刻他是真生气了,他和队友们的关系,最忌讳别人来挑唆。

    眼见这边闹得不大愉快,剧组有工作人员赶紧跑过来劝,连总制片人也过来了。

    那边景小延和女主角黄菲,以及充当背景板的江引正在拍摄。

    秦星羽倒是刚下了一场戏,正闲着,跟团队的安辰、庄晏晏一块过来了,当然,还有这几天守在片场的小俞总。

    这个事,冯曳的那位年轻经纪人说话没什么分量,还真就得经纪公司出面。

    三言两语的观察,秦星羽听明白了,尝试着冷静和总制片人沟通:

    “赵总,房车写在合同里……93天拍摄……”

    他如今处理突发状况,与那些提前做了功课的剧本台词相比,语言方面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一句话说不完整,不过好在也不影响大意的表达。

    态度非常明确,写在冯曳的演出合同里、用到杀青的房车,他不同意撤掉。

    “小羽,这事儿你别管,没多大事,没事啊……”

    冯曳知道自家兄弟一着急,语言逻辑又不利索了,于是立即安慰。

    俞笙也上来了,将人不动声色地揽在怀里,在耳畔小声开口:

    “交给我,我来处理。”

    言罢他望了一眼对面那位,前几天还找他聊过投资的总制片人,又盯了一眼身边的安辰。

    小俞总不用发号施令,两个眼神,比谁都好使。

    安辰是整个红豆影业的经纪总监,比景小延和冯曳的经纪人职位高,当下立马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架势,跟总制片人沟通:

    “赵总啊,这个事儿吧,它不是这么简单的,主要是之前配备物资交通这些,都写在了我们合同里,您这半途给我们克扣了,这上面的平台要是问下来,也不合适吧……”

    眼见对方老板和大经纪相继开口,总制片人影帝级表演上线,立马切换了一副乐呵呵的表情,扭头就训斥生活制片:

    “你这个事办的不对啊兄弟!超支了是拍摄的问题,找制片主任去,怎么能从你这环节克扣演员物资呢?!”

    生活制片委屈地默默接锅,主要是,谁都不敢得罪小俞总。

    眼见事情得了处理,秦星羽是还想跟冯曳说两句话的,刚才小演员们吐槽冯曳团队人手不够时,他就在烤串店外面跟时川玩雪,听见了。

    “曳哥,昨天那场戏,他们没必要……是我……疏忽……”

    没打过草稿的话,他说了一半就有点累,说不明白,干脆后半句打了手势。

    大意是:“是我疏忽了,年后就招人。”

    虽然不是特别简单的手语,但冯曳看懂了:

    “小羽你别多想,我现在不缺人。”

    不是冯曳故意安慰对方,他现在的确不缺工作人员,一个经纪一个助理已经足够,更何况他如今也没有多少通告。

    说了一会话,安辰和时川过来,把秦星羽连哄带骗地劝走了,这种复杂的突发场合,不适合秦星羽久呆。

    庄晏晏倒是留下来,她跟冯曳关系不错,忍不住地打抱不平了几句:

    “剧组那几个制片就是故意打压你,那些演员也挑拨你和羽哥、小延的关系。”

    “我知道。”

    冯曳笑了笑,经历了人生的巅峰与低谷,如今他已然看淡了许多。

    “我要是有权有势就好了,明明我是可以的,结果前几年只想着追星,全然没有过半点事业心,唉,一副好牌被我打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庄晏晏叹息着直接在雪地上坐下来,自打发布会被人网暴以来,她的确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

    “前几天俞笙发布会的事,我听说了……”

    冯曳提了个开头,没再往下说,反倒是庄晏晏释怀一笑:

    “没事儿,我已经想好了,我还是得多学点本事,争取在集团能混出个高管的位置,等我将来风生水起了,我罩着你!”

    “好啊。”冯曳笑笑,也没多少当真,是逗小女孩的模样。

    夜晚,俞笙将秦星羽送回团队的化妆棚,安顿下来。

    秦星羽是个执行力超强的人,才不过十几分钟功夫,已经开始和安辰认真规划,给冯曳配备完整的团队了。

    之前他一直没能亲自顾得上这事,实在是没有那么多心力。

    俞笙从化妆棚退了出来,雪乡接近零下40度的天幕下,找到庄晏晏,单聊。

    “愿不愿意先到曳哥工作室帮个忙,到杀青,他那边需要人手。”

    庄晏晏沉默半晌,反正她是一块砖,想往哪搬往哪搬,不过她和冯曳的关系也不错,而且冯曳与秦星羽的对手戏也多,大部分时间还是看见自家偶像。

    大方好说话的庄大小姐,忽然扬起明媚的微笑:

    “条件?”

    “你开。”俞笙开门见山。

    庄晏晏想了想:“秦星羽的微信。”

    俞笙蹙眉,他还以为多大的事,庄晏晏在秦星羽工作室呆了这么久,居然连微信也没混到。

    “自己去加。”

    不动声色地冷冷道了这几个字,他是没想到庄晏晏还挺守规矩。

    娱乐圈这一行,大多都规定非直属工作人员,不得添加艺人联系方式,庄大小姐从不逾矩。

    “那……多不好意思……”

    一向大方坦率的庄晏晏犯了了难,让她主动去添加她偶像的联系方式,这多难为情……

    俞笙也没多废话,直接给秦星羽发了个微信,得到同意后,转手推了个名片给庄晏晏。

    他还以为庄晏晏能开出什么破天荒的条件。

    心满意足地收到秦星羽的微信,庄晏晏思量片刻,终于扬眉:

    “俞笙哥,你上次说送我去其他海外分公司进修的事,还算数不?”

    “算数。”俞笙一向一言九鼎:

    “想好了?”

    “没有,如果明年秦星羽能开演唱会,我就等他开完演唱会去加拿大进修两年,我不大想去意大利总部,也不想回巴黎成天对着我爸……”

    她顿了顿,又道:“我二哥在加拿大分公司,我想参与品牌业务,专门负责商务代言相关职位。”

    俞笙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集团大小姐这是要干大事了。

    庄晏晏满心憧憬地给自己画了张大饼:

    “等我学成归来,就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说话间连指冯曳、秦星羽、景小延:

    “全签走,砸代言,一个都不给你留!”

    小俞总眉心微蹙,仿佛看见了未来的集团女魔头。

    秦星羽她可动不了,别人她随便。

    ……

    俞笙回到秦星羽的房车时,安辰还在车上商量给冯曳调派人手的事。

    秦星羽可不是个能安静坐住的主,这会下了车,不知道从哪弄了个木板搭的冰爬犁,在一旁踩着滑冰玩。

    俞笙也不限制他自己玩,只是远远地将人放在视线所及的地方,站在车门口跟安辰商量:

    “先让庄晏晏在曳哥团队帮忙到杀青,等开年后,给曳哥招聘专属的宣传、执行,争取一次性配备到位,小延那边也缺个靠谱的大宣传,小羽这边再加个运营……”

    “我不要运营……”

    听见了车门口的聊天,秦星羽刚接了句话,结果踩着那冰爬犁脚下一滑,直接扑倒在雪坡上了,帅不过三秒。

    俞笙第一个冲上去就要扶,安辰时川他们也下车赶来。

    尽管磕磕碰碰对于秦星羽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但现今他伤后一直体弱,更容易再次受伤,身边人得看紧了才行。

    秦星羽干净利落地自己爬起来,俞笙仍旧仔细检查了一番,确保无大碍,才放心。

    这会儿半扶半抱着怀里的人,一同踏着那来来往往早已被踩实了、上面又结了一层薄冰的积雪,往车里走,顺带着聊了将庄晏晏临时借调的事,以及补充一些新的岗位。

    想起这个,秦星羽原本已经忘了好几天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他翻开手机微信,用找到J.Y集团经纪部的那个鸡肋微信群。

    那里面一个两个三个领导,跟他压根儿没什么交集,根本就没干过正事,还专门拆他的台。

    连他和周亦承被造谣的事,都非要在群里汇报给俞笙。

    想想他就生气。

    “这个部门给我解散,我不要他们!”

    将手机重重地放在房车外、时川他们闲着没事堆的大雪人脑袋顶上,把屏幕亮给俞笙看时,秦大明星的语气硬气极了。

    “好。”

    俞笙低声应了一句,哪怕只有一个字,在这数九寒天的雪乡,也是小俞总平时鲜有的温度。

    扫了几眼微信群里那几个人,俞笙将冻得冰冰凉的手机,装回秦星羽的羽绒服口袋,而后专心扶着怀里的人上车。

    虽然仅有几步路的距离,秦星羽也本就走得不大稳当,这冰天雪里的,俞笙是真怕他再摔倒。

    这几日拍摄强度高,打戏又多,小俞总恨不得放下手头一切工作,24小时护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在房车门口站定,秦星羽仍旧不愿意上去,而是依然气不过地小声念叨:

    “他们其中的两个,我根本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领导,连见都没见过,就插手我的事,还要我团队的每个人都给他们发邮件写周报……”

    彼时他手里还拎了跟长树枝,在雪地里拖下一道长长的痕迹,低头一边吐槽,一边用树枝戳雪玩,身后还跟了包括王秘书在内的,好几位小俞总下属。

    秦星羽很少抱怨工作或是吐槽别人,这会儿即使态度坚决,语气也不如平日里强硬。

    与其说是对J.Y集团的经纪部架构表达不满,倒不如说是在跟俞队长任性闹脾气。

    身后跟着的几位小俞总直系下属,此时互相用眼神交流着,谁都不敢说话。

    小秦总发脾气了,集团经纪部要玩完。

    回到自己的房车,车上的暖风让人放松舒适,秦星羽在后排落座,俞笙仍旧将人从身后圈着,轻抚着怀里人的胸口,替他顺气。

    同时扭过头,声音沉冷不容置疑地,向他那几位下属交代了两句话:

    “立刻跟经纪部徐总、李总、陈总他们几个电话沟通,转岗到市场营销部,薪酬不变,明日生效,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发布调岗邮件,抄送公司各部门负责人。”

    “至于去留,等年后我回去面谈再说。”

    以王秘书为首的几位下属,立刻拿手机备忘录记好。

    这是小秦总一句话,小俞总就要有大动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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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7  ☪ 配享太庙

    ◎黏他,不让他走。◎

    对于小俞总将J.Y集团那个鸡肋经纪部解散的事, 安辰第一个拍手叫绝:

    “哎哟,俞笙你可算干了件实在事儿,就你这个决策, 配享太庙!”

    “你说说那几个领导,平时啥也不干,一有事就添乱, 还总限制我, 我除了定期跟你和小羽汇报工作以外, 还得给那几人写周报,我这多少年没写过周报了……”

    “干得漂亮,俞笙啊俞总,你是不知道我这两年来过得是多憋屈……”

    此时的安大经纪,得了便宜还买乖。谁都知道, 秦星羽团队刚签给俞笙时, 上头那几个总,是小俞总特意任命,专门牵制安辰的。

    那时候, 俞笙不信任安辰。

    相处这两年来,他们辰哥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还是个挺靠谱的人。

    再加上秦星羽不喜欢那几个领导, 于是一句话的事, 俞笙直接把人撤了, 顺带着把那个微信群也解散了。

    主打就是一个哄心上人开心。

    跟在俞笙同在片场的几个下属,其实都不大知道事情原委,纷纷猜测小秦总究竟是因为什么闹了脾气, 以至于他们小俞总连公司架构都调整了。

    人言可畏就在于, 才不过一晚上的功夫, 整个公司人心惶惶,唯恐第二天早上上班,就被通知以后都不用来了。

    尤其是次日一早,集团邮件一发,调岗通知一到,远在帝都的员工们更忐忑了。

    尽管实际上,人家俞笙也没说让那几个高管走人,换个部门,别在秦星羽面前晃悠而已。

    负责发布邮件的人事部员工,还相当懂事,在抄送的一系列部门高管名单之后,还加上了秦星羽的邮箱。

    一时间,各大八卦在公司内部悄咪咪地传开了,更有人从同事的上级的助理处,探得了小道消息。

    说是小俞总在年底这么重要的一段时间,居然从发布会之后,就没再来过公司,陪代言人进组拍戏去了。

    听说他们代言人的剧组,俊男美女如云,他们小俞总得亲自看着。

    更有人说,代言人因为前几天被造谣的事,心情不好,结果经纪部的那几位高管,正好撞在了枪口上,让小俞总随手给收拾了。

    ……

    事实上,秦星羽这几天确实情绪不高,但不是由于之前和周亦承被造谣的事。

    另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外公的祭日到了。

    即便如此,他的低落也没让多少人看出来,在剧组的拍摄一切如常,该工作工作,该吃药吃药,表演状态依旧满分。

    两年前,他外公于故乡病重时,刚好是他舞台事故伤后不久。那时的他,无法起床、无法动弹、无法说话,精神状态也极度不稳定,甚至间歇性地意识全无。

    更没办法回故乡去看望外公,直到外公过世,他都没能够恢复到一个哪怕是可以坐轮椅出行的程度,更别说去陪伴外公最后一程了。

    等到后来的清明和祭日,他也没再回去过,一是他的身心状态不稳定,另外他也确实无法开口,在坟前跟外公说点什么。

    他不大敢面对那个养育了他六七年,视他若珍宝的老人,如今变成了一座冷冰冰的石碑。

    每念及此,他心口就仿佛被什么撕扯着一般难受。

    在随父母来帝都上小学以前,他是在故乡由外公带大的。前几日他舅舅回国,专程来给老人家祭扫,还特意发了信息问他要不要一起,然而他在剧组里拍戏,实在是调不出假期。

    他如今甚至不敢去回想,他那段重伤几近瘫痪时,得知外公病重的日子。

    更不敢去想象,当时躺在病床上的外公,得知他的情况时,该是一种怎样无法言说的绝望。

    雪乡的夜色,无边蔓延。

    今晚收工早,在那苍月之下一望无际的冰湖旁,秦星羽默然伫立了良久,直到裹着厚厚长羽绒服的身体,早已冻得没有一丝知觉。

    他恍然间扭过头,望向身旁几乎与他一模一样姿势,伫立于这冰湖之畔的俞笙,落了些许碎雪的发梢与立体的五官,犹如一座比例完美的雕塑。

    “小时候外公带我去过一次长白山,去挑选一些家里公司的野山参样品,那里的天池和这冰湖很像,你说这些湖底下到底有什么?”

    秦星羽如今的心理状态虽然大有好转,但仍旧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荒诞的念头。

    认真思量了片刻,俞笙严肃地告诉对方:

    “这些危险的野外湖底,都有化学元素周期表,还有亚热带季风气候分布图,以及太平洋洋流走向图,所以不可以靠近,这是我妈说的,我都上高中了,她还跟我这么说。”

    秦星羽那双如这苍凉星月般,亮晶晶的大眼睛,瞥了对方一眼。

    俞笙是骗他的,俞笙妈妈不可能跟他这么说。

    俞笙从小到大都是个学霸,不讨厌化学和地理。

    但是他秦星羽在高一还没分文理科时,最讨厌背元素周期表和洋流季风分布图。

    都是那么久远的事了,俞笙居然还记得。

    不过是想让他离危险的地方远一点而已。

    秦星羽定定望了一会对方,直到入了夜的天幕断断续续飘起雪花。

    他的家乡几乎不下雪,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在这大兴安岭的雪乡一呆就是两三个月。

    “我第一次看雪,就是六岁那年秋天,和外公去的长白山,后来……后来大学里的寒假,外公身体不太好了,我想再去拍一次雪景给他看,才知道,那里的冬天会封山……”

    “……我们那次组合巡演,最后一站就是我的家乡,那时候外公已经病了,他说……等我们……他去看演唱会……可是,倒数第二站……我们……我们就……”

    那次巡演的倒数第二站在帝都,彩排期间,就出了那场足以使得组合解散的舞台事故。

    即便从语言障碍中恢复过来,秦星羽也很少一次性说这么长几段话,尤其是他这几日来,情绪不稳定,说到后来无论逻辑还是声音,都不大顺畅了。

    俞笙认真地听着,转过身来用那修长的指尖,将对方被风雪吹开的围巾重新系拢,低声轻哄着:

    “慢慢说,不着急,一个字一个字来。”

    “湖底……其实什么都没有……”

    连日的情绪低落,与精神状态的反复,他还是会间歇性地思绪恍惚。

    俞笙将人从身后圈进怀里,温热的呼吸吞吐在对方冻得毫无知觉的耳畔,那自来偏冷的声线中,带着这冰天雪地之下鲜有的温度:

    “湖里有小龙虾,我记得你说外公喜欢吃小龙虾,我们下次一起去的时候,订几箱带过去吧。”

    “还有……好像还喜欢喝伏特加?有一年春节你回去时,带回去的那种。”

    “另外,咱们再给外公准备几套衣服,听说以前每次他老人家不远万里来公司看你,都穿着干净板正的白衬衫。”

    “我们明年去拜祭他时,多带几套,让他老人家永远都有穿不完的白衬衫,好不好?”

    俞笙也同样很少会一次性地说上一大段话,此刻抱着怀里的人细语呢喃,将祭拜这件悲凉而遗憾的事,特意说得仿佛回老家看望长辈一样温暖。

    秦星羽安静地又望了一会湖畔月色,半晌之后,轻轻说了一个字:

    “好。”

    他现在,有时候愿意有那么一点点接受对方的好意了。

    冰湖之上的夜色,比其他地方更加寒凉,俞笙没让人在此逗留太久,而是牵起对方的手,转而回了酒店附近,那间他们道具组搭来拍摄用的小木屋。

    那儿几乎已经成为两人收工之后的秘密约会基地。

    小木屋的院落间,是就在一个小时前,俞笙安排下属布置的简易冰灯,哄秦星羽开心的。

    一块块打磨得方方正正巴掌大小冰块,中间特意留了穿彩灯的孔,五颜六色的彩灯有好几捆,是个小型的DIY冰灯。

    秦星羽只在电视上见过冰灯,尽管这次来大兴安岭一带拍戏,但剧组里仍旧忙得连轴转,连去城市里看冰灯,或是到郊外雪场滑雪的时间都没有。

    于是小俞总提前好几天,就安排了这么个造景。

    俞笙不是个浪漫的人,但总能变着花地哄秦星羽玩,尤其是秦星羽又难得地好哄。

    就如同现在,精神一向难得专注的秦星羽,当下还真就百分百认真地,研究着那十几块正方体的冰灯,尝试着用不同颜色的彩灯串起来,搭成一个小型的积木城堡,比堆雪人好玩多了。

    “戴上手套。”

    俞笙跟他一块布置着,那微缩版冰城堡的造型,还不忘提出要求。

    “不。”

    秦星羽一个字拒绝,他不喜欢戴手套,他就喜欢这种能够触碰到大自然的感觉。

    俞笙目光微顿,思索了一秒:

    “是喜欢你自己那副黑色的?还是想戴我这副蓝色的?”

    俞笙直接抛了个选择题,压根儿没给人家拒绝的选项,这还是他哥们韦盛,教他的心理暗示法则。

    秦星羽果真定定看了一会:“蓝色的。”

    将自己的深蓝手套给对方戴上,而后俞笙慢慢地引导着人多说几个字。

    刚才在冰湖前,秦星羽似乎说话又不大利索的样子,他情绪一出问题,或是突发惊恐障碍的时候就这样,有时过上一天半日也会好。

    “这块串蓝色的灯吧?怎么样?放在地基的位置。”

    日理万机的小俞总,陪心上人搭冰积木时,那股耐心与享受劲儿就别提了。

    “绿色……城堡顶……”

    秦星羽今晚估计是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好在今天的拍摄已然收工。

    “乖,尽量说整个句子。”俞笙还在试探地诱哄。

    “不,我不想说,说话太累了。”

    秦星羽这句话倒是说得没一丝含糊,他今天的确是累了,拍戏外加思念外公,身体累,心更累。

    “好,那就不说,那就不说……”

    说好的今晚语言训练呢?小俞总的原则是薛定谔式的。

    安静地看着小木屋的院落里,两人一块完成的彩色冰灯小城堡,俞笙浅浅地开口:

    “这只是个样品,今天厂家先送来看看效果,跨年时我想弄个更大的。”

    “本来安排的是圣诞节,但时间有点赶,我下星期得出差去趟芬兰,跟那边新成立的分公司,商定些明年的工作计划。”

    “那边24号开始放假,我争取前一晚就返程,可以么?”

    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向秦星羽请示。

    秦星羽一直知道对方年底有个国外行程,不过怎么又在向他打报告?

    J.Y集团的事,好像他说了算一样……

    于是秦大明星还真就不客气地回答了一个字:

    “不。”

    不让他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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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8  ☪ 托着他的腰

    ◎明里按摩,暗中作乱。◎

    秦星羽要说一句不让他走, 俞笙没准儿还真就不走了。

    “那,我跟他们协调下,看能否改成线上沟通。”

    对于秦星羽那一个“不”字的挽留, 俞笙微感意外,居然在认真考虑,取消这么一个出差的计划。

    不料对方下一刻便冷冷抛来了句:

    “最好元旦之前都别回来。”

    “这么不想看见我?嗯?”

    在那小木屋外的院落里, 俞笙浅拥着怀里的人,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生气了。

    芬兰从圣诞节前一天到元旦一直放假, 他不回来他能干嘛。

    实际上,秦星羽说的这是一句实在话,俞笙离开的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有重要的戏份要拍,不能给小俞总看见的那种。

    威亚戏、冰湖戏、以及大冬天的山洞里淋水戏。

    俞笙要是知道了这个, 估计得跟剧组翻脸。

    秦星羽的演出合同里签了禁止下水、禁止淋雨的条款, 吊威亚的次数也有明确限制。

    当时剧组着急开机,小俞总提的这一系列强势要求,制片人也便忍着牺牲拍摄质量的代价, 应了下来。

    但如若从作品本身考量,这些原本剧本里的戏,是该有的。

    为了接这部戏, 秦星羽和剧组联合糊弄小俞总, 小俞总心知肚明。

    “我和黄菲姐有感情戏, 不想让你看。”

    看,还在忽悠他。

    刚才在冰湖前,还是一副话都说不利落的少年, 此刻放松地玩了一会儿冰灯, 忽悠起俞队长来, 是影帝级别的演技。

    俞笙还真就疑惑了好一会,剧本在签订合同前他就看完了,后来也跟导演和编剧聊过天。

    秦星羽的这个角色没有感情线。

    男女主的感情线,一直是在黄菲和景小延身上的,难不成哪个领导又擅作主张改剧本了?

    明天他还得好好问问导演。

    说话间,时川过来了,刚才片场附近跑了一圈,没找着自家老板,心里着急。

    作为一个敬业的小助理,他是一刻也不敢让他羽哥自己呆着。

    这会儿眼见秦星羽和俞笙两人,在这玩DIY冰灯,花花绿绿的好看极了,时川小朋友如今跟小俞总也混得熟了,嬉皮笑脸地上来凑热闹。

    “俞总,您这从哪搞来的啊?可从来没见您这么浪漫过?”

    “那天羽哥还说,要是有时间去市里看看冰灯长什么样就好了。”

    “这不,冰灯就来了……”

    时川是个南方人,和秦星羽一样,别说是冰灯了,连雪都少见。

    “俞总,您是不知道,对于我们南方孩子来说啊,这玩意有多稀奇!”

    说话间,时川小朋友凑近了冰城堡侧面的一枚透明蓝冰块,居然试探着张嘴伸舌头要舔。

    幸而被秦星羽一把伸手护住了。

    当然,护住的是他的冰块,不是时川小朋友的舌头。

    “舌头不要了……”秦星羽吐槽自家小助理。

    时川倒是不以为意,还好奇地扬眉看了看他羽哥,又看了看俞笙,继而向小俞总发出好奇心满满的灵魂疑问:

    “俞总,不是说你们北方孩子都干过这事?冬天拿舌头舔冰,也没见谁的舌头真沾上面拿不下来啊……”

    “……”

    秦星羽都没打算插话,不想承认这是自己家的助理。

    俞笙同样沉默得一言不发,望着白痴一样看着自家老婆的这位小助理。

    这小孩儿当初谁招进来的?安辰还是秦星羽自己?反正不是他。

    别拿北方孩子来拉踩他,他是北方孩子没错,但他没干过这事……

    还是他家秦星羽聪明,一个南方孩子都知道护着对方,不让拿舌头舔冰,他们怎么就有时川这么一个活宝小助理呢。

    秦星羽玩了一阵累了,将头靠着冰城堡,看着俞笙和时川他们继续搭冰积木。没一会儿,俞笙便轻轻将手伸进他的额头与冰块间:

    “不靠这个,太凉了。”

    “不。”

    秦星羽迷迷糊糊地拒绝,他确实有些困倦了,也有些冷了。

    俞笙想了想,起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大步跨进他们的秘密基地小木屋,留下外面时川自己玩冰灯。

    此刻的秦星羽,的确有些处于低电量模式了,刚才俞笙在时川面前抱他时,以他的性子本该拒绝,不过他没反应过来。

    直至此刻,对方侧身撞开了小木屋的门,他才恍然间意识到,他不能跟俞笙在这呆着!

    每次两人跟做贼似的来这里约会,俞笙总是会肆无忌惮地吻他,虽然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衣服也能被对方弄得乱七八糟的。

    今天的小木屋,除了木床、稻草、暖风机之外,还多了一把风格不搭、一眼出戏的帆布椅。

    是剧组工作人员午休时,常用的那种标准化简易躺椅,想来是白天有C组导演,带同组的演员来这里拍过戏。

    俞笙将怀里的人放在那帆布躺椅上,之后顺手将暖风机开了。

    思索了两秒钟,俞笙又觉得那简易躺椅或许不舒服,整个座椅和靠背是一张帆布,借不到力。

    秦星羽伤后已经两年多了,腰椎的骨头上还钉着钛金属的固定器,医生说这玩意搞不好得跟着他一辈子。

    以他的伤情,是应该是再手术一次,才能够有效降低以后残疾甚至瘫痪的概率。

    不过他的身心状况现阶段都不允许。

    如今的一系列后遗症,都使得他活动大为受限,即便是此刻这种普通的椅子,寻常人临时休息下挺好,而他在上面躺一小会儿,都容易因腰部悬空而难受。

    倒是不大的小空间里,暖风机的温度上来得快,没几分钟就不冷了。

    俞笙脱下那价值不菲的羽绒服外套,随手丢在铺满稻草的小木床上,而后默契十足地蹲下身来,一手伸进躺椅靠背和秦星羽腰后的悬空位置托着,低头问: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秦星羽近来也习惯了被他这样圈着腰抱,微微点了点头,问:

    “你什么时候出发?要去几天?”

    他确实需要知道俞笙的具体行程,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跟导演悄悄商定,把那几场需要下水、吊威亚的重场戏,都挪到俞笙离组的时候拍。

    整个协调过程相当复杂,他甚至还帮着制片人,把每一组的场次演员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觉得自己甚至有了当一个制片的潜质。

    结果没想到的是,俞笙对于这么一个重要的行程安排,轻轻巧巧回答了他四个字:

    “你说了算。”

    嗯?小俞总的工作行程他秦星羽说了算?

    睁大那双原本已经有些茫然迷离的双眸,秦星羽带着询问的目光定定望着对方。

    俞笙说的是实话,他的行程,秦星羽的确可以说了算。

    对方想让他晚点去,他就晚点去,想让他圣诞节前回来,他就圣诞节前回来。

    甚至哪怕秦星羽一句不想让他去,那么他也可以不去。

    看着怀里的人微微歪着头凝神思索,俞笙以为他又走神了。

    被自己这么专心地抱着,也能走神,俞笙心里是相当不服气的。为了唤回怀里人的注意力,他微微低头,在躺椅上的少年那修长白皙的脖颈处,开始落下轻啄浅吻。

    天生偏冷的声线此时带着难掩的磁性温柔,俞笙在对方耳畔低语时,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诱惑:

    “想让我哪天走?哪天回?嗯?”

    说话间他指尖微微向下,一路轻滑进对方敞开的羽绒服领口。

    秦星羽一把捉住对方的手。

    动作轻微地挣扎着,原本就因疲劳寒冷,而电量低微的人,连抗拒都显得半推半就。

    每每俞笙将他放在躺椅上,他都会想起十几岁时,有年暑假,公司在京郊租了个影棚,拍摄了一个月的团综。

    那时候,就有这么几个一模一样的简易躺椅,数量有限,休息时他们几个小孩抢椅子玩,疯闹起来没个头,有一回他明明抢着了,结果被俞笙给从躺椅上硬拽下来了。

    最后俩人打闹得连椅子都倒在地上,将旁边的摄像机也撞翻了,让工作人员给逮住好一顿训。

    “俞笙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暑假,一模一样的椅子,你差点把我胳膊拽脱臼了……”

    每念及此,秦星羽总是忍不住地抱怨,遥想那个时候俞笙对他,跟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甚至怀疑从前那个冷面冷心的俞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夺舍了。

    那时无论如何,秦星羽也想不到,若干年后的俞队长,竟会小心地把他抱到躺椅上吻。

    “以后,我会尽量轻点的。”

    俞笙当然记得他说的那年一起玩闹挨训的日子,秦星羽也当然明白对方如今说的“轻点”,是指什么。

    羽绒服的拉链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全拉开了,秦星羽有点恍神。

    他并不抗拒俞笙的亲近,却总是不知仍旧觉得这周围温度太低,还是这环境不够隐秘,而身心有种摇摇欲坠的不安稳感。

    他其实更想俞笙抱他的。

    仿佛想要更多的接触般,他本能地想要曲起一条腿,却在鞋面刚刚离地时,顿住了。

    他恍然间意识到,这个动作搞不好膝盖又会顶到对方的腰。

    躺椅的角度可调,感觉得到怀里人的挣动,俞笙不知对方是不是不舒服了,于是一手仍旧在身后托着怀里人带伤的腰,另一手探到椅子之后,将躺椅的角度向下调了一档。

    由于一直被对方抱着,以至于突如其来的躺椅角度下降,秦星羽没觉得吓一跳,腰伤的部位也没受到拉扯。

    只是由刚才的坐着变成半躺着,他原本的双手变得没处放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勾住俞笙的脖颈,来保持平衡。

    “外面,有人。”

    越是被亲近对待,内心反倒越是安稳沉静的少年,此刻冷冷静静地提醒着:

    时川还在外面,除此之外,这酒店虽然被他们剧组包了,附近来来往往的也有不少剧组员工和粉丝。

    事实上在攀着对方的脖颈,说出这几个字时,秦大明星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已经近似于变相的邀请。

    “反正又不是里面……”

    浅笑着小声反驳时,俞笙修长的指尖刚好覆着对方腰侧的位置,如这月夜星空般深邃的目光,令人沉溺。

    秦星羽身子微微缩了缩。

    对方的思维逻辑跳跃得太快,什么外面里面的,他没跟上。

    迷迷糊糊中,衬衫的下摆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掀起,冰冷僵硬的腰椎所及处,是对方温热的掌心,浅浅地熨帖着,带着那么几分与平日里给他按摩时,不大一样的动作。

    秦星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之这个动作极尽暧昧,哪怕是秦星羽当下还没能参透,俞队长自己脑袋里的那根弦,已经断了接,接了再断,缝缝补补,早晚又一次濒临崩塌。

    “身上还是这么凉,让剧组过几天换个温泉酒店……”

    俞笙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说着话,秦星羽自打事故伤后,腰身总是冰凉。

    就如同此刻,两人进小木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暖风吹着,门窗也严,俞笙自己那双原本外面冻得发麻的手,早就恢复得温热了,而对方裹着羽绒服的腰,却仍旧是冰凉的。

    俞笙记得医生说,可以适当泡一泡温泉,让气血通畅一点。

    他如今跟片方达成了融资协议,是这部作品的投资人了,有权利要求剧组换更好的酒店。

    秦星羽此刻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温泉酒店,只有对方那双给他明里按摩,暗中作乱的手,让他气息微乱。

    “不用……现在……就很好……”

    他说的是不用住温泉酒店,现在这个酒店就很好。

    也不知道俞队长是不是故意会错了意,轻托着对方腰间的按摩的手,不知不觉中向下滑了几分,指尖牛仔裤的后腰上下流连,还特意问了句:

    “那,这样呢?”

    秦星羽吓得揪紧了对方的衣领。

    俞笙笑了,他就逗逗怀里的人而已,这么不禁逗的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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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9  ☪ 吊威亚

    ◎想把他压台球案上亲。◎

    俞笙启程去芬兰的行程, 低调极了,非但没惊动剧组任何人,甚至与几名副总和下属, 都是分开而行,三三两两搭乘了不同航班。

    出发当晚,正赶上秦星羽和景小延几个主演收工早, 还一块去市里吃了晚饭, 等候出发的时候, 顺便到附近的一家台球馆,打了会球。

    事实上,剧组领导们也知道小俞总今天离组,特意让秦星羽、景小延、冯曳几个人提前收了工,去送一送, 顺便让他们同在剧组的练习生江引, 也跟着去了。

    近来,江引跟景小延玩的不错,景小延本就活泼开朗自来熟, 两人又是大学同校表演系的校友,是纯粹的师兄弟。

    即便江引是个性子内敛的闷葫芦,与公司其他练习生和老板们, 交往都不深, 但跟景小延也算是成为了朋友。

    今晚景小延在缠着江引教他打台球。

    景小延是个运动废柴, 除了打游戏能偶尔拿个MVP之外,三次元里的运动基本黑洞。

    但偏偏还人菜瘾大,爱打篮球、爱滑雪、爱上竞技类综艺, 多少年前就有亲妈粉们, 曾经无情地吐槽:

    真不知道她们小延宝宝是怎么跟秦星羽玩到一块的。

    他俩没丝毫共同点。

    秦星羽运动天赋不错, 事故受伤前,篮球、台球、滑雪、滑板样样精通,偏巧景小延什么也不会玩,他羽哥还专门喜欢带他玩。

    台球馆里,那边秦星羽跟冯曳玩着一场高手局,这边景小延央着江引教他基本打法。

    “羽哥打得比我好。”

    江引笑了笑,扭头望了望另一张台球案边的身影。

    即便他跟景小延已经很熟了,但言行间,仍旧保有着师兄弟,以及老板与员工间的礼貌。

    景小延才不管那个,刚进组的那些天,他们来市里玩过一次台球,让秦星羽给赢麻了。

    “不行,上回我被小羽虐了,这回让曳哥好好虐他一回!”

    “咱学校西门马路对面有个台球馆,我下半年路过一次,看好像还开着呢,我记得当时好多同学去玩,但那时候我在外面拍戏,跟好几个室友约了打台球,结果都泡汤了。”

    “对了江引,你今年大二了吧?咱们公司这一批练习生里,好像好几个咱的校友啊!”

    当了十来年组合最小的弟弟,如今总算是既当了师兄又当了老板,景小延属于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的,纯纯社交悍匪。

    “嗯,不只咱公司,外面那些经纪公司,今年签的练习生里,也有我同班同学。”江引如实回答。

    与此同时,台球室的另一个角落,俞笙没跟大家一起玩,而是专心在听王秘书汇报。

    赶着既非工作,也非休息的行程间隙,王秘书汇报的,是一件私事。

    是就在一个小时前,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第一手消息。

    前些天造谣秦星羽18岁生日当晚与周亦承发生关系、以及发布周亦承与宋雨画不雅视频,另外到发布会现场捣乱、网暴庄晏晏这一连串事件的源头,有眉目了。

    尽管这样的事在娱乐圈十分常见,谁让他们组合几个太火了,无形中动过太多人的蛋糕,数不清的竞品小生们,日日夜夜惦记着,谁都想找机会出手,搬回来一局。

    如若换做秦星羽,这个事也就过去了,没有那份精力追究。

    但是俞笙不行,他非追究不可,因为这妥妥的欺负到秦星羽头上了。

    随着一连串手机震动的轻响,王秘书给他的微信上发了一系列图文证据,同时一条一条地解释:

    “造谣小秦总18岁生日的那段视频,是这个叫‘亦羽橙星’的私生粉卖出去的,她是小秦总和周亦承的CP粉,粉了七八年了。”

    “小秦总18岁生日那年,这个姑娘刚参加工作,进了娱乐圈这一行,是一家影视公司的制片助理,拿着邀请函跟老板去的,中途偷偷上楼,录下了那段视频。”

    “视频的后半段,就是刚刚发到您手机上这个,小秦总和周亦承俩人说了一会话,一块儿从房间门口出去的,再没别的了。”

    “这不……这两年小秦总和周亦承的关系辟谣了么…………”

    王秘书原本是想说“这不小秦总和您的绯闻起来了么……”

    结果灵机一动临时改了口,才继续:

    “于是这姑娘脱粉了,把视频卖给了这个昵称叫‘念你第二年’的微博小号,然后这个叫‘念你第二年’的人,又把视频一剪辑,让营销号爆出来的。”

    “至于这个‘念你第二年’,我们查到他跟咱们发布会之前,那几个带头闹事、辱骂庄小姐的女生认识,微博都有互动。”

    “这几个女生都是小秦总的黑粉,微博上大几万粉丝的那种,还有那些到咱发布会上砸场子的打手,也是这群人集资雇的。”

    说话间,王秘书一边汇报,一边同样琢磨着思量:

    “说来也怪,我们追踪这个微博叫‘念你第二年’的始作俑者,发现这个昵称是今年九月份之后才改的,上半年还叫‘念你第一年’……”

    ……

    “这人IP在哪,做什么的?”

    听完了这一系列线索,俞笙心里已经基本明了,这几件事果然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连锁效应。

    只不过,提到这个昵称一会儿“第一年”、一会儿“第二年”的神秘造谣者,王秘书一副愁眉苦脸:

    “我们对这个账号进行了多次定位,对他的社交范围和内容也进行了分析,初步只能得知这应该是个男生,在帝都,娱乐圈的,大概率是个练习生。”

    “练习生?”

    俞笙微微蹙眉,练习生在背后布这么大一个局,给他和秦星羽挖坑,有什么必要?

    完全不在一个赛道上,没有丝毫利益冲突。

    “俞总,该不会是新签的……”

    王秘书话里有话,只说了半句俞笙就明白了。

    对方是想提醒他,该不会是他那红豆影业,今年新签的江引那一批练习生出了问题,或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吧?

    “练习生做过严格的背调,应该问题不大。”

    俞笙沉着眸子冷静分析,片刻之后忽而抬头:

    “宋雨画那个视频……”

    宋雨画与周亦承那个不雅视频,他宁可提宋雨画,也不愿意提起周亦承的名字。

    “正要跟您汇报呢。”

    王秘书不慌不忙地,又发了几份物料到俞笙的手机上:

    “经过咱们的人调查,那段视频就是他们画堂传媒的监控录像,是从他们自己公司内部流出来的。”

    “不过那儿的监控只会保留两个星期,超过两个星期,就会被后面的实时监控给刷新取代了,但距离那段不雅视频被监控拍下来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俞笙明白了,意思是那段视频不是最近才得到的,而是大半年前两人发生关系时,就被保存了下来,只不过现在才发。

    “这段不雅视频的传播源头,目前还没有找到,不能排除也是那个‘念你第二年’或者同伙。”

    王秘书措辞严谨叙述,俞笙微微点头,果断吩咐:

    “继续查那个叫‘念你第二年’真实身份。”

    明确将工作交代下去,俞笙轻叹了口气,未来一个星期不能见到秦星羽的日子,他繁忙又无趣的国际行程中,能有点事去追查,聊胜于无。

    王秘书连连答应,试探着问:

    “俞总,咱是不是该……出发了?”

    的确该是出发去机场的时候了,这里虽然是市区,但距离机场也不算近,时间不能太赶。

    俞笙点头,转身去到秦星羽和冯曳的台球桌旁,看了一会,两人台球都打得不错,他们曳哥从前就更胜一筹。

    该秦星羽打球了,台面上几个球的角度不怎么好控制,秦星羽如今的身体,其实不那么适合打台球,不能够长时间弯腰。

    俞笙从对方手里接过球杆,微微俯身,快准狠地下了一杆,利落完美。

    “俞笙你这可玩赖啊!场外支援不算数!”

    冯曳笑着吐槽兄弟,游戏而已,他也不当回事。

    “俞笙,你是不要出发了啊?”另一张案子前,景小延吼了一句。

    “嗯。”

    俞笙淡淡地应着,话音刚落,景小延和江引也过来了,象征性地送个别,祝个一路平安,早去早归。

    其实他们兄弟几个,从小到大天南海北的飞,少年时组合活动还能天天一块跑通告,后来偏向各自发展后,不是你有通告就是他有通告。

    短则一两天,长则三五个月见不到面,也是常有的事儿,早习惯了,没有什么送别的概念。

    说话间,秦星羽坐上台球案练新打法,兄弟们都在,他也不方便多给俞队长一个眼神。

    更何况才分别几天而已,他也没有什么要和对方说的,就算有,也不说。

    他本身也是个独立不用陪的性子。

    俞笙不用陪他,有工作陪他就够了。

    不过他刚才坐在台球案边缘的姿势不太稳,宫中号梦白推文台他的腰部还是不大能够受力,扭头去看俞笙时,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被距离最近的江引扶住了。

    俞笙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小俞总仿佛有种天生自带的凛冽气场,身形所及之处,即便是朝夕相处、熟到不能再熟的兄弟们,也都自动往旁边让了让。

    以至于江引缩回了手。

    俞笙双手撑着那台球案,寒眸微垂,望着那仍旧坐在案子上耍帅的秦星羽,身体微微向下,几乎要将人压在台球案上。严珊霆

    “我问过导演了,他说你和黄菲姐没有感情戏。”

    “……”

    秦星羽给了对方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没有就没有呗,还非得亲自拆他的台?

    他那天就是心血来潮,信口胡诌忽悠对方的。

    本来他和人家女主角之间,就没有感情戏,这要是有,那不得被小俞总再砸一笔投资让删剧本啊?

    此刻的秦星羽,非但没有半点忽悠了俞队长的心虚,还理所应当地闪着那双勾人的明澈漂亮大眼睛,气场丝毫不输地将目光迎了上去。

    有那么一刻,俞笙有种将人直接压在台球案上亲吻的冲动。

    要不是兄弟们在,他铁定已经这么做了。

    尽管事实上,他只是临走时揉了一把秦星羽脑袋,非要把人家帅气蓬松、手感极好的刘海弄乱,才像是满足。

    只不过还没等对方来得及抗议,经过江引面前的小俞总,忽然停步驻足,没给一个眼神,却特意用冰封般的冷然语气,低低给了个四字警告:

    “离他远点。”

    江引陡然间打了个寒战,他平时很少接近俞笙,甚至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冷厉严苛的小俞总,是有那么点敬而远之的。

    果然,对方一句听不出多少语气的警告,就让他这么一个血气方刚、20来岁的年轻小伙,打脚底下凉到了心里。

    他当然知道对方话中的那个“他”,是秦星羽。

    小俞总警觉度满分地,开始禁止他靠近秦星羽了。

    ……

    俞笙走后的第一天,秦星羽开始拍摄威亚戏。

    这是他早先就与导演商量好的,毕竟他的合同里条款非常严格,小俞总又手握圈内几乎半壁江山的资本。俞笙不愿意让他拍的戏,谁都不敢勉强。

    但是小俞总不在身边,那可别怪他秦星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秦星羽是个为了作品效果的呈现,能够豁的出去玩命的人。

    为了能把剧本里,他原本所有的高空戏、冰湖戏,等等一系列合同里明令禁止的戏份,集中在俞笙离组的这几天拍完,他秦大明星可是努力提前协调了好些天。

    他甚至有了以后他们红豆影业,也能自制影视项目的野心。

    彼时片场,雪原外景下,秦星羽和冯曳各自穿上威亚装备。

    今天有一场他和冯曳的高空戏,还有一场他和黄菲的雪岭攀岩戏,另外还有几场和小演员们的打戏。

    都是需要吊威亚的。

    几百米开外,镜头扫不到的地方,已经有举着望远镜的粉丝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为了避免影响拍摄和造型泄露,剧组禁止粉丝近距离围观,也禁了相机等电子设备,但是望远镜可以。

    于是粉丝们在几乎人手一把望远镜的这些天里,居然在这天早上,看见了惊悚的画面。

    秦星羽和冯曳在穿威亚!

    “卧槽!秦星羽一会是要吊威亚吗?这场是该替身上的吧!这是要自己来的节奏?”

    “天哪!小羽不能拍这个的啊!他腰伤受不了吧!”

    “好像剧组是配备了几个替身的,但是听说他不要,非要自己来,经纪人劝都不好使。”

    “俞笙去哪了啊?也不管管?!”

    ……

    粉丝当中,几乎没有人知道俞笙离组了,俞笙来得低调,走得也低调,来了好些天才有人知道,这次走后,估计等过几天回来了,都未必有人知道。

    关于自己前脚刚走,秦星羽后脚就吊威亚了这件事,俞笙听说的时间,其实没比粉丝晚几个小时。

    芬兰与国内的时差六个小时左右,他刚到赫尔辛基第二天,就收到了下属汇报,说是小秦总在那边连威亚戏都拍上了。

    俞笙早有预料,秦星羽就是这么一个逞强的性子,还非得忽悠他,说什么跟女主角拍感情戏……

    他那个角色哪来的感情戏?全是打戏。

    偏巧秦星羽又是个工作方面,不愿意被旁人指手画脚的类型,再熟悉亲近的人也不行。

    俞笙有心给对方立即打个电话,拿起手机想了想,最后还是放下了。

    当晚秦星羽有夜戏,彼时正是芬兰赫尔辛基的下午,俞笙也在跟海外的同僚们开会。

    不过小俞总仍旧抽出时间,给对方发了几句文字留言,措辞语句是轻描淡写的温柔,提了几句海外见闻,顺便叮嘱了对方按时吃饭吃药。

    总之没提拍戏。

    剧组这边,头一天威亚戏拍得挺顺利,一个大半天外加小半个通宵,忙活到零点之后才收工。

    然而等到第二天上午,制片团队便开始有压力了。

    原因是,秦星羽的经纪人不乐意了。

    一大早,安辰就跑来找总制片人和总导演,跟这两位全剧组地位最高的领导,一个个身上裹着军大衣,冻得哆哆嗦嗦,蹲在片场林区的公路边吵架。

    林区禁烟,手上没根烟,连吵架都显得尴尬。

    昨儿让他家艺人拍了大半天,外加半个通宵的威亚戏,听说今天和明天还要拍,安辰老大不愿意了。

    “赵总,导儿,这昨天吊一天威亚了,早上6点半开的工,到晚上凌晨一点才收工,那每天该出工几个小时,我们合同里可写得明明白白,领导们不能这么搞啊?这不玩命吗!”

    那位在业内处理各类人情世故,都游刃有余的总制片人,这会儿从军大衣的口袋里,摸了根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没敢抽,放缓了语气:

    “安总啊,你听我说,这是你家演员自己定的,我们把场次拆开来,分几天拍也可以啊,那不是之前小俞总不答应么。”

    这事的确剧组也难办,秦星羽的身体状况大家都知道。

    小俞总不让拍任何危险的戏份,人家是资本,一部分宣发投资还着落在人家身上,没到位呢,总制片人也不敢不听。

    但是,秦星羽饰演的这个角色就这样,没有打戏不出彩,人家秦大明星也同意拍。

    威亚戏、水戏、上天入地的戏,都没半点毛病,指哪打哪,配合度超高,甚至还主动提出,趁着小俞总不在组里时拍。

    说白了,这个事是他们经纪团队内部,自己没能达成统一。

    那位前辈级的一线大导演,也站总制片人:

    “或者换替身上也行,我们这好几个替身呢,随时待命,小羽这孩子这不是不乐意用替身么……”

    安辰愁眉苦脸,一端正俊朗的精神小伙,眼看着都快愁成苦瓜脸了,当下换了个思路,赔笑着放低了姿态:

    “嘿嘿,导儿,赵总,我家演员不懂事儿,他精神状态不是那么稳定,两位领导你们也知道,这要是连着几天威亚戏拍下来,到时候伤了病了,不是更耽误工期么……”

    “你们家演员成年人了,也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当初这精神鉴定书,还是安总你给我们看的,我们才让他进的组。”总制片人一语道破。

    安辰愁苦得就差把脑袋一头埋雪里了。

    有些事,他真做不了秦星羽的主。

    彼时秦星羽已经在和冯曳他们,威亚吊了几个来回了。

    得益于大把的药物顶着,他工作时状态相当不错,不但主动跟武指老师们交流,对江引那一拨拍对手戏的新人演员,也相当照顾。

    今天是个媒体探班日,有直播采访,不过秦星羽让他辰哥事先沟通过,不参加采访。

    他这几天拍摄任务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更何况前不久他刚参加了J.Y集团的新品发布会采访,那时候媒体想问的,他想说的,粉丝关心的,也都说了的。

    记者们翻来覆去要他回答的,也就那么几件事。

    片方很给他团队面子,这次还真就没让媒体打扰他,而是安排了景小延、冯曳、黄菲几个主演接受采访。

    这次来的媒体,也懂事的没有逾矩,只是远远地拍了两张路透图,图里是秦星羽和江引在听导演讲戏。

    午后,秦星羽拍摄告一段落,回到自己的房车,身后还跟着时川,以及一块下了戏的江引。

    江引没有房车,平时景小延时常邀对方到自己的房车休息,江引不愿意麻烦朋友,往往都是的确需要从里到外、衣服全换时,才会借用一下景小延的房车。

    至于秦星羽的房车,他从来没敢涉足,今天是头一次上来。

    这也是由于刚才拍完那场对手戏,秦星羽状态着实不怎么好,导演叫停之后,双手撑着膝盖缓缓蹲了下去,缓了半天也没能直起身子。

    景小延那边一结束采访,便直接上了秦星羽的房车,他不怎么愿意在自己的房车里呆着,平时多数时候,也是到秦星羽或者冯曳这边来玩。

    无怪乎片方看他们几个的房车,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上回还差点把冯曳的给直接没收。

    那么喜欢扎堆的几个人,凭什么还花钱给他们租好几辆车啊!

    秦星羽回来时,已经缓过来了大半,除了脸色即使带着妆也苍白得厉害之外,看起来状态还好。

    不过他一言未发,大步上了房车就直奔自己的背包,甚至不用时川帮忙,便驾轻就熟地从侧面的口袋里,翻出一板止痛药,按出了四颗。

    江引刚要阻止,伸出的手已然停在了半空,欲言又止。

    下一秒前排的景小延就冲过来了,一把掰开对方的手,盯向冰凉的掌心里,那四枚再熟悉不过的药片:

    “多了!”

    “没事。”

    连时川都没来得及阻拦,秦星羽便毫不在意地将药片一口吞下,连水都没喝。

    景小延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来,秦星羽的止疼药一直是吃超量的。

    多少个国内外专家都曾叮嘱,他的事故后遗症,终身都不应该再进行剧烈运动,尤其是拍打戏这种危险性运动。

    可也没什么办法,秦星羽想做的什么事,无论是站着、跪着、拼了命地匍匐着,也要去做。

    谁的话都不听。

    景小延觉得,还是得琢磨个法子,让他羽哥安心休养个一年半载。

    即便伤势不能够痊愈,好歹体质和精气神儿能养回来一点也好,专心在他们的红豆影业当老板,收收邮件不好吗?

    这事儿他非得提上日程,跟俞笙商量商量不可。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么么哒,明天也有两更~

    140  ☪ 远程调戏

    ◎学会钓他了。◎

    这几天秦星羽的工作量超额, 团队的几名专家队医几乎24小时照顾着,半点也不敢怠慢。

    神经科的、内科外科的、骨科的、呼吸科的,尤其是那位精神科的大夫, 是韦盛推荐来的亲师弟。

    秦星羽的状态其实还算稳定,这几天没出什么突发状况,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至于腰伤, 是从昨天吊威亚起, 就隐隐约约开始犯的。

    他的伤就这样,无非就是止痛药、止痛贴和护腰一块上,能缓解一些,再不行就打一针。如若不去管它的话,躺个几天也能自行恢复。

    他甚至打算, 跟俞笙说下次出通告, 不用安排队医了,他这点毛病自己能处理,没必要浪费医疗资源。

    人家队医也有正经工作, 都是各大三甲医院跳槽到私立医院,有些是退下来的专家,都有其他更要紧的病人。不是谁都有功夫, 在这天南海北的剧组守着他, 一守两三个月。

    队医跟着安辰一块回到房车, 来查看秦星羽状况的时候,他们辰哥一手插着兜,一只胳膊肘搭在前排座位的靠背, 大经纪人范儿十足地教训自家小艺人:

    “我就是脑抽了我才让你接这个剧本!秦星羽你信不信, 以后凡是有打戏的, 我都不给你接了!等过几天俞笙回来,我就跟他说,不,我一会就给他打电话!”

    安大经纪操碎了心,一大早刚让导演和制片人给熊了一顿,到头来在自家艺人面前,还没半点话语权,他图啥啊!

    秦星羽神色清浅安然地瞥了他一眼,不接就不接呗。

    反正到时候还不是他说了算?他要有看上了的本子,别说安辰了,俞笙都拿他没辙。

    似乎也知道这样分量的话,奈何不了自家艺人,安辰不解气,满嘴跑火车的架势拉开了,气场也拔得更足了:

    “秦星羽,我不但不给你接戏了,明年上半年的舞台你也别想了,你就给我闭关回去躺半年,我宁可待业,那叫什么来着,停薪留职!对,你可别忘了,我有人事权!我给我自己停薪留职!”

    秦星羽知道对方说的是气话,也不接茬,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羽翼般的浓密睫毛,一会闪动,一会垂下,眨啊眨的还仿佛氤氲着淡淡水雾。

    安辰最后也不大忍心,他家艺人不愧是拿过电影奖项的,刚才还是在外面跟人拼打戏,carry全场的气势。

    这才刚下了戏几分钟,挨他训时,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他转身,拿保温瓶倒了杯热水递了过来。

    秦星羽微微扭开了头,赌气不喝。

    安辰也不着急,心里有数地将水杯递给身边的时川,转身回前排坐了。

    “羽哥,温度刚刚好,一点都不烫。”

    时川乐呵呵地将水杯递给秦星羽时,还仔细用毛巾擦了杯子底部的浅浅水渍。

    秦星羽顿了一秒钟,接过杯子慢慢地小口喝着。

    他自来就是这么一个人,相当好哄,不愿意配合的事,换个人来沟通就行了。

    ……

    原本自打扶着秦星羽上了房车,就缩在后排角落一言未发,拼命降低存在感的江引,此刻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声,他第一反应是调成了静音。

    他这个级别的演员,一般没有工作上的事临时找他。

    果然,信息来者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齐年,跟他住隔壁寝室的,之前也与他一同来过红豆影业面试,不过后来签了秦耀堂和宋雨画的画堂传媒。

    齐年直接甩来一张剧组的路透,是就在一个小时前,媒体进行采访直播的物料。

    虽然没能采访到秦星羽,但好歹远远地拍了几张图,媒体们也是心满意足的。

    图上秦星羽和江引同框了,在认真听导演讲戏。

    齐年在这张图底下附带了一句话:

    “爽么?”

    江引愣了愣,没头没脑的两个字,他回了个问号。

    对方显然对于江同学的榆木脑袋,十分不满意,只好颇不耐烦地又打了几个字:

    “戏,拍得爽么?”

    “还行。”江引答得轻描淡写。

    “哼,假正经。”

    齐年这句话,给江引整蒙了,尽管相识也是第二年了,可他仍旧摸不准齐年的路数,以至于他们偶尔的微信聊天,通常都是各说各的。

    齐年想问的那句话本意是:跟秦星羽一块拍戏爽么?

    结果硬是给生生拆得稀碎,江同学也没能get其中的阴阳怪气,还反问了句:

    “说什么呢?”

    电话另一端的人轻叹了口气,也不再纠缠这回事,而是直接转了话题:

    “我能去探班么?”

    这一次,江引没有立即回复。

    以他的资历,其实是不大能够安排朋友探班的,他也一向不愿意给工作上的伙伴添麻烦。

    等了一会不见回复,齐年又打了几句话:

    “没通告无聊,课也结了,去你那呆几天,元旦之后等你杀青一块回来,复习期末考试。”

    这一次江引果断拒绝:“还半个月呢,不行。”

    时间太久了,第一次进组就安排朋友长达半个月的探班,非但耽误他工作,也影响其他人的观感。

    被拒绝了,齐年那边显然情绪不高:

    “我又不花你们剧组的食宿费,跟你住一块就得了,再不济,我自费旅游还不成嘛。”

    江引再次沉默了好一阵,回复了六个字:

    “那早来,早点走。”

    “为啥?”

    “俞总过几天就回来了,他不喜欢外人探班。”

    “切,他自己不就是个探班的外人么?”提到俞笙探秦星羽的班这件事,齐年相当不服气。

    江引没接茬,而是看着对方的聊天框中,又噼里啪啦地发来了新消息:

    “听说是出差去了?哪天回啊?”

    “不知道。”

    冷冷三个字将人打发,江引是真不知道俞笙的行程。

    人家小俞总哪天回国,也不可能跟他汇报啊。

    ……

    当夜,秦星羽接到了俞笙的视频。

    这个时间是芬兰赫尔辛基的傍晚,听说小俞总刚跟几位国外的高管用了晚餐。

    俞笙出差这几天,差不多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给秦星羽打个视频,两个人都不是煲电话粥的性子,有时候聊上一会,秦星羽就把手机放在一边,洗澡吃药看剧本。

    俞笙也悠闲自在地在视频里,安静看着对方做事。

    昨夜国内的时间已经过了零点,秦星羽服的安眠药劲儿大了些,窝在床上抱着剧本直接睡了过去。

    还一个不小心把床头柜上开着视频的手机,给碰到了地上。

    于是手机里的小俞总,就这么以仰望天花板的姿势,看了一整晚。

    今晚秦星羽收工还算早,导演也比较照顾他的身体状况,即便如此,他也已然快撑不住了,连续几天的高空威亚戏,他腰伤疼得厉害,止痛药也已经不大管用。

    傍晚时分那几个镜头,他是咬牙硬撑下来的。

    刚才他让安辰约了队医,一会过来商量看能不能给他打一针封闭,还有好几天的动作戏,怎么着也不能耽误工作。

    这会儿他早早地洗了澡换上了睡衣,一边复习着明天的剧本,一边等着队医过来。

    窗外是零下三十几度的风雪天气,房间是温馨安暖的豪华卧室,环境舒适极了。

    秦星羽觉着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他腰伤疼得厉害,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无心在这避风港般的温暖飘窗前欣赏风雪。

    刚才他趴床上看了会剧本,结果一翻身,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缓了好一阵,将剧本拿到客厅那设计考究的小吧台上。

    那里有几个镂空鎏金的小吧椅,靠背很低,刚好可以卡在腰椎的位置,稍微缓解几分疼痛感。

    结果他坐在吧椅上,才翻了没两场戏的剧本,俞笙的视频就打进来了。

    视频里,俞笙坐在豪华轿车的后排,像是刚结束了下午会议,去往晚上另一场活动的路上。

    按照时差,午夜时分是那边的傍晚,中午时分是那边的早上,于是每天中午,秦星羽都能收到来自俞笙汇报的当日行程。

    总之出国这几天,小俞总的日常向老婆报备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听说有人违反规定超时赶工,还拍摄合同里明令禁止的动作戏?”

    异国他乡的黄昏晚霞间,俞笙那双俊朗而幽深的眸子里,是参不透的深意。

    “什么违反合同啊?我那是主动加班。”秦星羽不容置疑地纠正着,紧跟着埋怨了句:

    “也不知道我团队里是不是都成了你的人了……”

    即便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剧组里的大事小情也没能逃过俞笙的耳目。

    对此秦星羽早已习惯了,言语间虽然抱怨,也没多少责怪的意思,相反语气中还难得拖上平日里不常见的尾音。

    “看来你们剧组的后期宣发资金,是要没了。”

    俞笙慢悠悠地轻叹,压榨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可别怪他这个资方要撂挑子了。

    “没了就没了呗。”

    秦星羽忍不住挑衅,不买账。

    他一个打工挣片酬的演员,剧组资金够不够用关他什么事?不够有制片人去找,那是他们那些资本大佬玩的东西,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也知道唬不住对方,俞笙也就是随口逗着玩,当下微微歪着头,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里的少年好一会,忽然换了话题:

    “今天这套睡衣没见过,离近一点。”

    “没见过?怎么可能……”

    秦星羽反驳着,还是依言将手机屏幕拿近了几分。

    他的衣食住行一向精简,衣服贵在精而不在多,他一共就四套睡衣,一套纯黑,一套深蓝,一套水蓝,还有一套黑白拼色,穿了好几年。

    而且他的衣服,即便是睡衣,也都比较精致有特色,是那种可以外穿的版型,丝缎材质垂感十足,收腰有型的套装,不是普普通通的居家服,俞笙怎么可能没见过?!

    “看不清,再近点。”

    视频里的人说得煞有介事。

    秦星羽微微蹙着眉,把手机又放近了些,都快抵到胸口了,有那么一瞬的疑惑:

    看衣服难道不是该放远一点,才能看见全貌吗?

    “稍微左边一点。”镜头里,俞笙仍旧专注地指导。

    按照要求将镜头再次做了调整之后,秦星羽在刹那间恍然明了:

    这个角度,刚好可透过他没系第一颗扣子的领口,看见他的一侧锁骨。

    “俞笙你神经病。”

    秦星羽气得差点把手机倒扣在台面上,现在远程都敢明目张胆地占他便宜了!

    计谋未能得逞,俞笙只是无奈轻叹了口气,却突然再次被什么吸引了目光,眉心一下子凝住:

    “等一下,手怎么了?”

    刚才秦星羽把手机拿走时,镜头晃动间,他似乎看见对方那白皙清瘦的手背上,有一片淤伤。

    “没什么。”秦星羽将右手举到镜头前晃了晃。

    “另一只手。”

    “……上午拍戏的时候,树干上刮了一下。”

    眼见藏不住了,秦星羽只好给对方看了一眼左手的手背。

    那里有一片明显的伤痕,白天他拍摄雪山打戏的时候,不小心擦伤的,出了些血,没大碍,当时已经有队医给处理过,也上过药了。

    他们这种拍打戏的,日常受点小伤,磕磕碰碰再正常不过了。

    俞笙不说话,盯着对方已经把手拿开的屏幕,凝神思索。

    屏幕里的少年神色如常,那双越是夜晚、越是灵动勾人的大眼睛里,还噙着笑。

    越是这样,俞笙心里越开始犯疼,他开始考虑以后出差,是不是都该把人带在身边了。

    “一会我有事,不跟你多说了。”

    也知道对方的心意,秦星羽立即岔开话题,言罢还特意强调了句:

    “美女制片人姐姐要来跟我聊明天的戏。”

    还故意加重了“美女制片人姐姐”几个字。

    俞笙那双深暗的眸子闪了闪,眼中同样染上一抹浅笑,反问:

    “跟黄菲姐的感情戏?”

    他知道剧组里,有位执行制片小美女,但平日里只负责安排日程、发通告单这些打杂的事儿,并不直接跟秦星羽对接。

    明显就是在诓他。

    尤其是跟黄菲的感情戏,这都多少天前就被戳穿的梗了。

    秦星羽今天特意换了个梗:

    “跟男演员的感情戏。”

    “……”

    俞笙目光里含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可以啊,学会钓他了是吧?

    而且连钓他都不带打草稿的,没半点诚意。

    一个悬疑探险题材的BG剧,有跟男演员的感情戏?十岁以下的小粉丝都不带信的。

    小俞总明明白白地浅笑着,告诉对方四个字:

    “过不了审。”

    ……

    秦星羽那双不服气的漂亮双眸眨了眨,又被拆穿了。

    作者有话说:

    白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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