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送走裴寂, 程曦他们刚好回来,叽叽喳喳在耳边说个不停,温宥安安静听着, 时不时回应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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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姑娘话题倏地一转, 神秘兮兮问她:“温老师, 刚刚那人谁啊?你朋友吗?”
她表情欠嗖嗖的, 其余人闻言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温宥安不想理,程曦早就料到这点,笑得不怀好意。
“您就别否认了, 我们可都看到了哦。”
说着, 她食指相碰做了个kiss的手势, 暧昧的眼神看得温宥安直起鸡皮疙瘩, 拨开挡在前面的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她步履极快,乌发被寒风吹起,耳根一片绯红。
几人见状相视一笑, 有人好意提醒她:“温老师,你走错方向了, 酒店在另一边。”
短暂的沉默过后, 温宥安收回脚步,故作镇定说:“我知道,晚上吃得太多,散散步。”
“谁散步去……”
温宥安斜他一眼,“去什么?”
“没、没什么。”
刘晨摸了摸鼻子, 把派出所三个字咽回肚子里。
*
返程当天早晨, 老板娘的儿子亮亮忽然发高烧,顾及她行动不便, 温宥安搭把手把人送去了乡里的诊所。
老板娘惊恐未定,挂上水确定没大碍才想起来向温宥安道歉:“真的对不住,我当时实在是急晕了头了,打扰你休息了吧。”
温宥安摇摇头,“亮亮没事儿就行。”
好几天没睡好觉,她嗓音是掩饰不住的疲惫,老板娘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她做个了暂停的动作。
“喂。”
“温老师,你在哪儿啊?我们现在要出发了,不然赶不上车了。”
刘晨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她没开外放,但耐不住男生嗓门大,一字一句全听得清清楚楚。
“温老师,您回去吧,我给亮亮他奶奶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就行。”
老板娘笑得勉强,温宥安神色同样不算轻松。
调研的这几日,她没少从那些老人嘴里听过这位大姐的事,亮亮奶奶一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隔壁村包了块地种菜,小儿子也就是亮亮爸爸前几年离开后就再没回来过。
按理说重男轻女在偏远地区应该是比较普遍的,家里老人再不济也不会放任亲孙子不管,偏偏这位是个例外,这几年就真没过问母子二人一句。
此刻老板娘这么说,多少有点哄她安心的意思。
温宥安没揭穿她,看了眼时间对那头说:“我现在不在民宿,赶回去至少半小时以上,你们先走,不用管我,我赶晚上那班车就好。”
“不行,我们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这句话是程曦说的,语气里的担忧不疑有假。
“没记错的话,你们周一有两科考试,还是挂科率极高的那种,今天周四,现在回去,后半夜能到,周五再歇一天,只剩两天时间复习。”
温宥安顿了顿,没什么情绪:“还是说,你们对自己这学期的学习很有信心,觉得自己肯定能过?”
五个人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程曦说:“那温老师你注意安全。”
“嗯。”
相比自己,温宥安更不放心她们,想了想还是对小组里最稳重的陈瑶说:“你帮我看着点儿他们,有什么事儿及时联系,到站在群里吱一声。”
电话挂断,一瓶水刚好下完,温宥安走到输液架前,按照医生的嘱咐给他换了瓶新的,低头去检查针头有没有回血时,注意到旁边守着的女人冻得直哆嗦。
乡里的小诊所,输液室是一个开放式的移动棚,塑料门帘老旧,还破了几个洞,直往里面灌风。
女人来得急,毛衣外面只套了个单薄的马甲,此刻挡在风口那里,不冷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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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宥安低头看了眼,她身上这件大衣也是随手从行李箱里扯出来的,没比老板娘好多少。
温宥安敛去眼底那点儿情绪,抬头对她说:“外面好像要变天了,我回去换个衣服再过来,顺便帮您拿件吧。”
知道她对别人的善意总会感到局促和无从适应,温宥安指了指她身后,苦笑道:“就算大姐您不冷,亮亮也不能这样吧,不然好了又得着凉了。”
老板娘犹豫片刻,把车钥匙给她,“上山的路你不熟,慢点开。”
她们今天是开电车过来的,老板娘有夜盲症,再加上腿不好,不敢开车,平日里都是她儿子开,凌晨急得团团转,脑袋一热就去敲了温宥安的门。
她看着像是城里娇生惯养的姑娘,没想到居然会开这种车。
“嗯,您也往里面坐坐,亮亮在角落,吹不着。”
从诊所到民宿有一段路特别不好走,狂风卷着乌云黑漆漆压过来,不多时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到了目的地,她把湿掉的外套脱掉,换成羽绒服,然后去老板娘房间的柜子里找了两套厚衣服胡乱塞进防水袋里,门口挂着几把雨伞,她也一起放到车上,随便披了个雨衣往诊所赶。
许是雨下得太大,原本就崎岖不平的土路此刻泥泞一片,温宥安其实也不太会开这种车,赶鸭子上架才接手的,此刻轮胎陷进泥里,她开始后悔自己没和老板娘实话实说。
寒风宛若一个个巴掌,无情将她的谎话揭穿。雨衣应该是小孩穿的,根本套不住肥硕的羽绒服,短短几分钟,帽子被吹掉好几次,雨水糊在脸上,头发湿哒哒黏成一片。
前进不了,她开始倒车,估计是压到了石头之类的东西,车身忽然开始大幅度晃荡,赶在侧翻之前,温宥安从座位上跳了下去,整个人狠狠摔在坭坑里,脏水溅了一脸。
活了二十几年,温宥安头一次这么狼狈。
她胡乱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强忍着膝盖处传来的疼痛站了起来,想把车给扶起来,但她力气太小了,试了几下,三轮纹丝不动。
雨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左右也没多远了,温宥安只能拔掉钥匙,捡起地上的防水袋,一瘸一拐往诊所走。
脚踝应该是扭着了,不适感越来越重,额头上雨水和汗水混作一片,诊所映入眼帘之前,两束灯光从不远处的斜坡上照了过来。
温宥安被强光刺得眼疼,艰难移到水泥地两边的草地上,打算等那辆车走了之后再往前走。
多半是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明明这边的人都不认识她,温宥安还是下意识地将头低了下去,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此刻有多狼狈。
谁知那辆车不仅没走,还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入目是一双黑色的皮鞋,一步步朝她走来,头顶的雨终于停了,她知道,是有人给她撑了把伞。
温宥安忽然想哭,但被她强忍下了。
她依旧没抬头,从裴寂的角度,什么也看不到。
“上车。”
他没管她,把伞塞她手里,自己进了副驾。
温宥安把伞沿压低,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直到钻进后车座她才意识到车里还有一个人。
“把东西给祁昀。”
这是他和她说的第二句话。
祁昀已经撑伞下车了,朝温宥安伸出手,“给我吧,没几步路了,送到我们就走了,还得赶航班。”
温宥安没拒绝,连带着车钥匙一起交给祁昀,犹豫开口:“你身上有现金吗?”
祁昀虽然不解,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应该有两三千。”
“我这儿还有六百,你一起给老板娘吧,等会微信转你。”
祁昀说明白,往副驾瞥了眼,笑说:“多大点儿事,别客气。”
从祁昀离开到回来,整整二十分钟,车厢内都保持着诡异的安静,裴寂扔了包湿纸巾给她,温宥安道谢,这是仅有的交流。
黑色的SUV在民宿走廊前停下,温宥安的行李昨天就收拾好了,不多,就一个箱子,但脚踝太疼了,她随便找了条毛巾打湿准备冷敷一下。
余光率先从镜子里瞥到一张阴沉的脸,她急忙转身,把脚放回棉拖里,嗓音因为紧张不由有些颤抖:“你、你怎么进来了?”
男人目光没什么变化,“不能?”
温宥安摇摇头。
“脚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一不小心撞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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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深深看她一眼,在她跟前蹲下,抬起手还没碰到就被温宥安躲开了。
“别动!”
裴寂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即便是两人还不熟的时候。
温宥安垂下眸,垂在两侧的手不由攥紧。
“肿了。”裴寂站起身,“别换鞋了,带你去医院。”
温宥安咬唇,“嗯。”
洞溪村医疗设施比较落后,裴寂先带她去镇里的医院简单处理了下,又不放心,在南城中心医院拍了片子,确定只是普通扭伤,拿了药才往机场赶。
起飞到落地,耗时六小时,两人一句话没说,祁昀开了一天的车,累得不行,出了机场随便找了家酒店就歇下了。
把人送到卧室,调好空调,裴寂就往外走,温宥安先一步抓住他的袖子,把人拦了下来。
“你是生气了吗?”
裴寂拨开她的手,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温宥安刚刚才看到通话记录和微信消息,也是刚刚得知洞溪村隔壁枣林村那边发生了山体滑坡,就在她离开诊所那段时间。
裴寂脸色并没有因此好多少,依旧阴沉得骇人。
“我手机在大衣里,回去换完衣服忘了掏出来了。”
她在飞机上就想解释来着,但裴寂闭着眼,一副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温宥安本来不想自讨没趣,一看到那些消息又心软了。
裴寂给她发了几十条微信,信息也有,没有一条回复,估计是看到那些新闻报道,又联系不上她人,就直接过来找她了。
“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温宥安不死心去拽他的外套下摆,语气放软了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话吗?”
“嗯?”
温宥安皱着眉,他这几天说的很多,她不知道他指的哪个。
对于她的反应,裴寂一点儿都不意外,压下心底那点儿失落,沉沉盯着她:“温宥安。”
“出了事情你永远不会想着联系我。”
“你会打电话给你的学生,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却从来不会主动打给我,报一句平安。”
“在南城的这几天,都是我打给你,每次聊几句你就挂了。”
“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像永远都不会放心上。”
他自嘲笑笑,“有时候我都怀疑,我在你心底是不是一点儿位置都没有。”
温宥安下意识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这样好像是在吵架,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裴寂。
昨晚裴寂好像说过让她出发前打个电话给她,但她给忙忘了。
良久过后,她低下头。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裴寂揉了揉眉心,从柜子里拿了套被子,对她说,“早点休息,我今晚睡次卧。”
卧室的门打开又合上,房间瞬间空了下来,温宥安目光在食指上的素圈落定,上头泛着的光仿佛银针扎在心脏上,一阵一阵地抽疼。
明明昨天还在想着怎么补偿他,到了今天,好像一切都变了,而她对这种变化完全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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