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小朋友今天格外兴奋, 温宥安给她读了半天的睡前故事都没能把人哄睡,估计是迟迟没等到她,裴寂推门走了进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到他, 闹闹更没睡意了, 嚷嚷着要裴寂一起, 后者先是看了眼温宥安, 才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闹闹的床不大, 一米六的长度温宥安都得蜷着脚才行,裴寂一米九的个子躺上去,半条腿都在外面。
闹闹躺在爸爸妈妈中间, 兴奋得手舞足蹈, 一会儿蹦一会儿跳的, 吵得温宥安一个头两个大, 倒是裴寂,神色淡淡,一副早已习惯了的样子。
仔细想想, 这三年的确是裴寂陪闹闹的时间更多,温宥安忙不过来, 闹闹又不愿意跟着阿姨, 他就带着女儿去上班,甚至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特地弄了个玩具房给她,宠溺程度让律所的人连连咋舌。
她忍不住侧身去看男人那张脸,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三十岁的裴寂冷冷清清, 时常板着张脸, 而三十四岁的裴寂身上多了股温和,依旧不爱笑, 眼底却总会不自觉流露出眷恋。
她看得入神。
男人似有所觉般望了过来,漆黑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泛着光的瞳孔将她映照其中,温柔缱绻间,爱意仿若汪洋大海满得快要溢出来。
温宥安被他看得耳根发烫,逃避性地低下头,这才发现女儿早就抱着她的小羊玩偶睡着了。
“嘘!”
她竖起手指打断裴寂帮她盖被子的动作,小心翼翼下了床,穿好拖鞋才压低声音对男人说:“回卧室。”
裴寂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一照做,结果刚进门就被她抵着肩膀压到了门上,她仰着头,神情恹恹的,“裴寂。”
“我突然觉得我不是个好妈妈,也不是个好老婆。”
“闹闹快四岁了,然而我陪她的时间加在一起也没有你的一半多。”
“她一犯错,我还总是把原因归咎于你,明明你比我做的好那么多。”
当时闹闹学说话时,第一个会叫的就是爸爸,然后是小叔叔,温宥安还为此生过一段时间的闷气,觉得是裴寂教她的,现在想想其实根本就是她这个当妈妈的做的不够好。
还有裴寂,他明明说过那么多次想跟她一起出去旅游,她却总以没时间为借口,然而她是真的没时间吗?
不是的,课时之外的时间都被她拿来做项目做研究写那些千篇一律除了评职称之外完全没有意义的论文上了。
她本来可以用这些时间陪他们父女俩的,但她没有,相比别的老师,她好像总是有做不完的工作,而这些多半都是她自找的。
“我突然就在想,我是不是根本就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我当时明明想过的,等孩子出生之后,我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她也不需要多聪明,只需做个幸福的小孩就好,可现在看来我并没有做到这点。”
“我还说以后一定多陪你,事实上有了闹闹之后,我的工作更忙了,情人节那天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我就是爽约了,去年你的生日我也没赶上,还是过了凌晨才想起来的。”
当时她在外地出差,闹闹哭得厉害,裴寂只能给她打电话,温宥安很累,哄着哄着就睡着了,结果醒来裴寂的生日已经过了。
祝福和礼物都是后来才补的,裴寂很生气,温宥安就答应他以后一定多赔他,今天看着父女俩,她才恍然意识到所有的这些,她一条都没做好。
闹闹虽然调皮,但特别懂事,也从来不吝啬于向温宥安表达爱,而裴寂总是默默帮她做好一切,包容她的不完美,让她能够毫无顾忌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温宥安觉得自己过于自私了,只会索取不会付出,任谁都会疲惫的。
裴寂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想这些,贴着她的额头说:“不是这样的。”
“闹闹很爱你,我也很爱你。”
“今年六月的家长会,老师让小朋友介绍家长的职业,闹闹说的就是你。”
“她很自豪,她说妈妈是老师,知道很多东西,能教很多大朋友,很厉害,闹闹长大了也要像妈妈一样。”
温宥安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
“温老师。”裴寂已经很久没这么叫她了。
“我记得温老师说过,在成为一个妻子一个妈妈之前,你首先是你自己,如果你做的是你喜欢的事,并且为之感到满足和快乐,那就没什么好愧疚的。”
裴寂亲了下她的鼻尖,“我从来没觉得你做得不够好,偶尔的抱怨只是想让你心疼我一下,不是真的在向你表达不满。”
“温老师很好,有很多优点,我之前就说过,在这段感情中,主动权永远在你手上,如果我们有离婚的可能,那也只会是你不爱我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语气含笑:“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把这种可能性降为零。”
“你也完全不用担心,我对你的爱会因为你有没有做到那些承诺而多一分或者少一分。”
裴寂抓起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是他在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那天送给她的戒指,与之前那颗相似,意义却不同。
“记得第一次给你戴上戒指的那天,我说你已经被我套牢了,其实不然,我在温老师那里或许永远留有余地,但温老师在我这儿永远都是满分。”
“不多不少,刚好够这辈子的。”
温宥安被他说的鼻子发酸,轻哼着问他:“就这辈子吗?”
裴寂戏谑看她一眼,“怎么,温老师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想做我老婆啊?”
“你想得美!”
被他这么一打岔,温宥安心底那点儿阴郁彻底烟消云散,环上他的脖子与他对视片刻,忽然说:“裴寂,我们去旅游吧。”
去哪儿都好,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话题转变得太快,裴寂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笑着应道:“好。”
暑假来临的第一天,两人把吵吵闹闹送回了老宅,然后定了两张飞往法国的机票,当天登机,翌日下午到达。
如果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那法国无疑是世上最浪漫的国家之一,无论是风情万种的花都巴黎,美丽迷人的蓝色海岸,还是薰衣草盛开的普罗旺斯,美酒飘香的波尔多,无一不透露着优雅、精致、浪漫。
两人没有跟团,完全随着心走,从市区向西,穿过卡瓦尔河谷,到达波尔多,应裴寂朋友的邀请去私人酒庄品酒,在当地人的带领下参观制酒工艺,体会历史悠久的酒文化。
温宥安酒量不好,又贪杯,裴寂怎么劝都不听,毫无疑问错过了第二天前往图卢兹的火车,两人只能另做打算,牵着手漫无目的地沿着老城区的街道漫步。
电车穿城而过,路边是随处可见的咖啡店和露天餐厅,三两成群聚在一起,欢声笑语在耳边洋溢。
路过水镜广场时,温宥安掏出手机递给裴寂,让他帮忙拍照。
男人早就习惯了她的差遣,以前只会机械地点击快门,这几天被她历练得甚至琢磨起了构图。
人太多,温宥安不好意思摆太夸张的姿势,万年不变的剪刀手陪她见证了一道又一道风景。
快门声落下时,一个小朋友突然闯进镜头打破了这份恬静,他跑得急没看路,把温宥安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而裴寂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稳稳抓住她的胳膊,才避免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不过还是漏算了一点,时间进入整点后,原本偃旗息鼓的喷泉卷土重来,水花如雨般从泉眼喷涌而出,形成一道道美丽的水幕。
小孩子早有预兆,早嬉笑着跑没影了,温宥安穿得清凉,冷意来袭之前下意识缩起脖子,天旋地转间,两人位置对调。
裴寂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水花飞溅,落在他宽阔紧实的脊背上,在昏黄的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微光。
温宥安从意外中回过神,拉着他的手就往外围撤,却还是晚了一步,裴寂的头发和后背都被打湿了,湿哒哒贴着,底下的肌肤若隐若现。
夜晚有凉风吹过,冻得温宥安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她只是被水溅到了一点儿就这样,裴寂面上不显,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温宥安先是用纸巾帮他擦了擦,把头发弄得差不多干之后,拉着人快步往回走,“赶紧回去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两人住的酒店距离广场有一段距离,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到,一进门温宥安就催着他去洗澡,直到盯着人把感冒药吃了才肯放心。
今天外面风大,温宥安觉得再让他出去吹风肯定要生病,于是晚餐直接叫了客房服务,裴寂觉得她大题小做,不过没敢吱声,裹得严严实实坐在她旁边看她和闹闹打视频电话。
几天没见,小家伙好像又长了些,看见爸爸妈妈兴冲冲地往屏幕前凑,被裴见辞抓了回去。
在教育孩子上,两人可能存在很多分歧,但在电子产品这点上,默契地秉持着一个理念——越晚接触越好。
“妈妈,闹闹好想你们哦。”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象征性地挤了几滴眼泪,不过嘴里咀嚼的动作却没停。
说话间偶尔能看到些黑漆漆的东西,应该是巧克力之类的东西。
裴见辞见她目光一直在闹闹手里停留,急忙出声解释:“我发誓,最近真的只给她吃了这一块,还不是我拿给她的,是她一直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妈看不下去了才让她吃的。”
温宥安本来也没想责怪他,见他反应这么大,不由苦笑,“裴见辞,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班主任了,也不是你老师。”
裴见辞疑惑嗯了声,似是没搞明白她的意思。
温宥安叹口气,“我是说,你现在完全没必要这么怕我,我又不吃人。”
闹闹啥也没听到,就听到最后一句,惊恐张大嘴巴:“妈妈你要吃人吗?”
温宥安:“……”
裴寂也愣了下,随即轻笑出声,被温宥安瞪了眼才堪堪收住。
裴见辞倒想在她跟前硬气起来,但有些恐惧是根植于骨子里的,就比如他对他哥。
他不怎么走心地转移话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侄女再好,裴见辞也不想天天被她闹腾得睡不好觉,裴父裴母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于是带娃的重任又落到了他这个德华身上。
更何况她这个小侄女即将要迈入“猫嫌狗不待见,爸妈寻短见”的年纪,芳龄二十三,四年育儿经验的裴见辞忽然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眼望得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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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宥安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顿觉惭愧,裴寂却毫无负担地报了个时间,等挂断电话,温宥安皱着眉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同龄的人都在毕业旅行,让裴见辞在家帮他们带孩子,确实说不过去。
裴寂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是你还不够了解他。”
“???”
下一秒,裴寂拿起手机在她面前晃了眼。
上面是转账接收的消息提醒。
顺带几条感谢的话,都是裴见辞发来的。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裴见辞更喜欢钱。”
“前天那场赛事输了,他们战队再接不到投资就要面临着解散。”
前天裴寂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不过裴见辞没明说,只是旁敲侧击提了几嘴,毕竟急的不是裴寂,他权当没听懂,今天这通电话多少有点儿威胁的意思在。
“对现在的裴见辞来说,只要解决了资金问题,其他的自然都不是问题。”
温宥安:“……”
是这样吗?
*
说是这么说,温宥安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原本定下的二十天缩短了一半,确定返程的前一天,两人去了薰衣草故乡普罗旺斯,算是给这段旅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回来路上经过一个主题花店,以薰衣草为主,搭配各种花卉,看得人眼花缭乱,温宥安本想下去看看,不过见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只好打消了这个想法。
等回过神,裴寂已经下车了。
火辣辣的太阳底下,男人穿着普通的短袖长裤,只戴了墨镜,防晒都没涂,很快皮肤就被晒得泛红。
温宥安有些不忍心,拿上帽子过去帮他戴上,裴寂让她回车上等着,后者不肯,他也不再坚持,将人拉到身侧,帮她挡住一半儿的太阳。
原本还跃跃欲试的女生见两人姿态亲密,瞬间没了兴趣,关掉还没来得及加上的社交账号,专心排自己的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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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个小时,温宥安有点儿口渴,恰好旁边有家咖啡馆,问裴寂要了现金之后就跑去买咖啡了。
两杯Expresso,不过她那杯是双倍水量的,买回来在队尾搜寻一圈也没看到裴寂人。
这时排在两人前面的那位金发碧眼的女生刚好买完出来,经她提醒,温宥安才意识到裴寂已经进去了。
花店的门很窄,两个人就能堵死,她不矮,但在体型普遍占据优势的欧美人里就显得格外瘦弱,温宥安不想凑这个热闹,走到一旁的玻璃窗前老老实实等裴寂出来。
没来法国之前,她曾一度担心语言不通的问题,事实上,裴寂完全没给她这个机会,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的法语。
裴寂早就注意到了温宥安,挑花的空隙时不时往窗外看一眼,她似乎很无聊,总是盯着不远处的角落发呆。
等他挑完,她也回过神,往窗边挪了几步,正对着花店躲避刺眼的阳光。
花店老板娘看见了,昂着下巴问裴寂:“Est-ce que c'est votre petite amie qui se tient devant la fenêtre ?”
裴寂跟着看向窗外,很轻笑了声,掏出钱包付钱,“Non,c'est l'amour de ma vie.”
隔着玻璃,对话其实听不真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一句话他的声调往上扬了些。
只可惜,她完全听不懂。
等裴寂出来,温宥安把咖啡塞给他,接过那束包装精美的铃兰玫瑰左右看了会儿,故作不经意问他:“你刚刚和老板娘说了什么?那么神秘。”
裴寂脚步没停,目光偏了过来,“很好奇?”
温宥安撇撇嘴,心说要不是你们俩总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才不会好奇呢,不过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诚实点了点头,“嗯。”
裴寂薄唇轻启。
温宥安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结果眼前的男人忽然转过身,慢悠悠说了句:“不告诉你。”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温宥安小跑着追了上去,气急败坏地拿花砸他,“你太讨厌了!
裴寂没跟她解释那段对话,他越是不说,温宥安就越是好奇,百般央求下他终于松口,却也只是将回答连带着花店老板娘的那个一字一句给她重复了遍。
后来温宥安拿着那段录音去问有过留学经验的同事,同事听完忍不住睨她一眼,语气很是复杂:“温老师,你真的不是在变相秀恩爱吗?”
“嗯?”温宥安不明白她的意思。
同事笑了,缓缓将两句话翻译给她听。
“窗外站着的那位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她是我共度一生的爱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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