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余闲后,女人露出惊喜的神情。
她双目充血,长指甲不断抓挠着身上的皮肤,在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红的伤痕,但女人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双手仍然拼命地抓挠着。
整个空间顿时只剩下女人抓挠皮肉的声音。
余闲依然维持刚才的姿势,只是握住刀柄手指比之前更用力了些。
忽然,她很突兀地问了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女人下意识嘶哑着声回答:“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余闲松了口气。
确认了,至少不是窃皮者。
女人在背完那24个字后也楞了一下。
但她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嘴张得很大,里面黑洞洞的,没有一颗牙齿。
“我想要水,我想吃东西。”女人哀求着看向余闲。
她的身体很瘦,头发稀稀落落地往下掉,偶尔抬手抓一把,指缝间便全是头发。
她边抓边呢喃着:“痒…好痒啊,为什么这么痒呢……”
余闲的回答颇为冷漠:“我没有吃的。”
她的确没什么食物能帮这个女人了,放在电梯里的背包中也只剩下了半瓶杏仁水与半截巧克力。
想要帮助别人的前提是确保自己能活下去。
女人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神情恍惚地盯着余闲的脸,嘴里不停地发出嚎叫。
“我要吃…要喝水!”
“你给我!你给我!真的好痒啊……”
她想要上来抢夺余闲手中的唐刀,却被狠狠惯倒在了地上。
余闲手臂发麻,没料到女人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她握着唐刀的手因为用力过度都微微发抖。
女人尝试了几次,似乎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便干脆坐在了地上,眼眶中流出淤泥一样的液体,话语也越来越颠倒,依稀能听到痒、吃的、给我等字眼。
这样疯子般的人在仓库楼道中嚎叫着,声音穿透耳膜,余闲后背冒出冷汗,她担心女人的叫声会引来别的东西。
迅速转身回到电梯,将背包背在身上,再出电梯时,女人已经可以自己站起来了。
女人的姿势十分奇怪,她两只脚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站立,头发几乎全无。手指上的指甲消失了,只剩下血腥的肉沫,她试图啃食着自己的手指,但因为没有牙齿,只能用舌头用力去舔,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
余闲小心地绕过她,往通道口走去,女人目前的情况显然不正常,如果不是精神有问题,那就是正在转变成某种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走出通道,身后便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
有人跟在了她身后。
她加快步伐,试图甩掉女人,但身后的身影也同时加快速度,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为…什么……要…走…呢?”
“好饿…好…痒啊……”
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
远处巨大空阔的仓库一片死寂,余闲深吸一口气,脚踏出仓库的同时,突然加速奔跑了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变快,余闲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女人的身体在追逐中都变了形,已经几乎看不出人样。眼睑、嘴唇还有骨头都已经溶解掉了,身体的各个地方长出了参差不齐的指甲与牙齿。
女人嘴里和身体其他的孔洞中开始不断渗出棕色的淤泥状物质,说出的话语已经变成了咯咯的咆哮声在仓库中回荡。
余闲最终停在了一座仓库的尽头。
她体力有些不支,大脑因为缺氧而发晕,眼前的一切都有些发白,一米长的唐刀被她杵在地上用来支撑身体。
将背包中的半截巧克力塞进嘴里,甜蜜香浓的味道溢满鼻腔,融化的巧克力顺着食道滑下去,她才感觉稍微好了些。
而此时,女人已经追到了她面前。
余闲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逃跑,但按照这个速度跑下去,她永远也甩不掉女人。
“杀了她。”
一道低哑的男声忽然说道。
余闲向墙角的一处看去,这才发现仓库里还有一个人。
男人倚靠在墙边坐着,脸色苍白如纸,眼眸藏在碎发的阴影里,上半身缠绕的白色绷带隐隐渗出血迹。
见她看向自己,白鸟也没挪动一下,仍旧靠坐在那里,声音里透着虚弱:“她已经变成了悲尸,快杀了她。”
听他说到悲尸,余闲忽然想起来,她曾在level0的后室基本生存指南上看过关于悲尸的内容。
悲尸是后室中对人类具有攻击性的实体之一,也是最为常见的实体,因此才会出现在生存指南上。
那是一个由人类变成的实体,转变过程似乎是因为流浪者对于食物、水、和睡眠的需求未得到满足,而这种转变一旦到了第三阶段就会完全不可逆。
余闲看着眼前靠近的“女人”,放在唐刀刀柄上的手始终没能拉开。
她从没杀过人,即便悲尸已经不能算作“人”了,可她骨子里仍流淌着华国的血,而“女人”曾经是她的同类。
那道瘦弱的身体蹒跚地向着她走来,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她已经能闻到“女人”身上的腐臭味,看到那一块块红褐干燥的皮肤。
白鸟倚靠在墙角没有动,男人皱紧眉峰,身上的伤口让他动一下都十分困难,而眼前看起来柔软可爱的少女就像是羊入虎口,被吓傻了一般,握着一柄唐刀呆站在那里。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看到她忽然动了。
余闲咬着下唇,用力拉出手中的唐刀,刀刃蹭过刀鞘发出嗡的颤音,雪亮的反光映照着她的脸。
她极力控制着语调,逼迫自己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每个字都颤抖着从舌尖滚落而出——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然而这次没有人再回答她。
沉重的唐刀被她举起,在悲尸扑过来的瞬间又斜落而下,刀尖直直地插入悲尸的胸口。
悲尸挣扎着发出尖锐的怒吼,它没有死,而是挥舞着手臂试图攻击眼前的人。
余闲用尽力气抽出唐刀,又朝着它的脖颈砍去,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但她无暇顾及。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杀了它,没有别的选择。就像哥哥失踪后,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学会保护自己那样,即便她不想向前走,时间也总会逼着她前进。
锋利的刀刃砍断了皮肉骨骼,发出沉闷的声响,头颅落地的声音传来,眼前怪物的躯体缓缓倒了下去。
余闲怔怔地看着,一地的血污,唐刀的血槽中饮满了血,她握住刀柄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她的喉咙有些干涩:“我也会变成她这样吗?”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男人薄唇抿紧,又松开,最终轻声说了两个字:“不会。”
余闲牵动唇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突然有些想家了,想念哥哥余景,想死去的父母。
可他们都不在了。
*
坐下来休息了一会,余闲用背包里的半瓶酒精帮靠坐在墙角的男人处理了一下伤口。
他的身材太过惹眼,胸肌腹肌壁垒分明,拆开绷带,伤口溢出的血水顺着肌□□壑滑落至紧致的腰腹处,看得她脸颊发烫。
胡乱地帮他擦去血水,又迅速将酒精倒在狰狞的伤口上,虽然她的动作有些粗鲁生疏,但好歹也算是包扎好了。
整个过程男人居然一声也没吭,余闲抬眸时,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他的眼眸很好看,眼尾微微上挑,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有种灼热感,垂眸后眼睫落下一片阴影,又会有种冷漠的疏离感。
两人都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余闲站起身时,听到了一声很轻的谢谢。
她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脸有些泛红,连带着耳朵尖都红了。
她下意识问:“你没发烧吧?”
男人的嗓音瞬间冷了几分:“没有。”
他身上原本稍稍缓和的气质又变得冷硬起来。
余闲本来想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但又觉得白鸟这个人似乎很难相处,纠结了一会还是放弃了。
她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更做不到在那双冷清的眸子注视下主动邀请对方同行。
回庇护所的一路上都没有小兔子记号,之前被悲尸追赶时跑得太急,没来得及做记号,余闲不出所料地迷路了。
她在周围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涂鸦还有文字,然而当她眨眼过后,那些涂鸦和文字又全都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但那几句莫名其妙的文字她还记得很清楚——
【画者居于吾心,画者逝于吾心。】
【看看钟表吧,预言要临近了。】
【烧掉我操蛋的尸体!】
每句话的字迹都不一样,但都十分潦草,像是被人随手写上去的。
余闲开始担心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否则那些文字和涂鸦怎么会自己消失呢。
没走几步,她再次在头顶的天花板上看到了一个涂鸦。
涂鸦就在灯具旁边,天花板距离她大概有四米左右,那种地方如果不搭梯子根本不可能画得上去。
谁会这么无聊,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搭着梯子在天花板上乱涂乱画。
余闲在心底吐槽了句,再看涂鸦时,眼前忽然一阵眩晕。
像是被人从后面用力锤了一下后脑勺,她脚下顿时站立不稳,手扶上身旁的水泥墙壁,身体往墙上靠去。
视线剧烈晃动时,她猛然看到原本干干净净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行文字。
她努力去辨认,几乎要将眼睛贴上去。
墙面写的内容是。
【你不想留下来参加派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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