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成片的烟花在头顶灿烂绽放, 片刻功夫便将夜空点缀成绚丽的白昼。
周围的人都在高声呼喊新年快乐，气氛在这一瞬间被点燃，喧嚣的热浪一波接一波。
砰砰砰的声音让归梦一时分不清是心跳还是烟花。
时间在这一秒被无限拉长,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才从从心动的中回神，攥紧手心深吸了口气，翕唇，“梁缘哥哥，新年快乐！”
梁缘笑了笑，烟花的韫色坠落眉间，显得他平日里清冷的凤眸都多了几分温柔。
归梦刚趋于平静的心跳又错了一拍。
“小归梦，你应该说‘新年快乐, 红包拿来’！”
沈林风也从一旁凑过来跟她说了句新年快乐, 然后伸手教她手把手朝梁缘要红包，啧, “还有你怎么回事？过年了也不给妹妹包个红包, 亏人家小姑娘天天追着你叫哥哥, 羞不羞愧！”
“别光说梁缘啊, 小梦不也叫你一声哥哥吗？你怎么不给？”关照在一旁嘲他, 低头和归梦说，“新年快乐。”
“关照哥哥新年快乐。”归梦微笑着和他们几个都打了招呼。
“谁说我不给, 这不是放在家里了吗？等明儿, 明儿我一定给个大的。”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就是, 口头支票谁不会开, 就这还好意思讨伐梁缘呢。”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怼得开心, 烟火下满是人间热闹。
归梦听得双眸弯弯, 回头见猝然落入梁缘含笑的眼里。
郊外风大，吹的她刘海乱飞。他伸手替她把连衣帽戴上, 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解释说：“放心吧，给妹妹的红包少不了。”
……
烟花放完，人群便散了。
回到大院时已接近两点。
小孩子不用守岁，归梦和哥哥姐姐打了招呼便回去洗澡睡觉了。
她以为梁缘在郊外说的给她准备了红包是随口说的，没想到白天醒来她不仅收到了长辈们的红包还有梁缘的，连梁兮都给她准备了。
梁家是大家族，平日大家都忙着工作一过年就都回来了，随着来拜年的人越来越多，归梦手里的红包也越来越厚。
本该是她最颠沛流离的一个年，却充满了爱意。
年后的日子跟开了倍速一样，飞得很快，咻咻就开学了。
后来高考了，梁缘成了那一年的状元。再后来，梁兮也毕业上了高中。
上大学后的梁缘和归梦想的一样很少回来住，一个月只会回来一两次，每次回来都会带她去吃东西。
恍恍惚惚不觉光阴逝，转眼她也升了高中分了科。
苏晗选了文科，她和曲曼筱都在理科，一个普班一个火箭班，虽然不在一个班了但三个人还是会经常约时间碰面吐吐苦水。
这周六下午三人照常约了见面。
归梦和苏晗在校门口等曲曼筱的时候忽然被拦着表白了。
那个男生她不认识，苏晗说是学校篮球队的。球打得很好，人也不错，学校里有很多女生都在偷偷暗恋他。
归梦惊讶了片刻，尔后都不带考虑一下直接拒绝了。
男生却觉得她是在欲拒还迎绕在两人身边，“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考虑下做我女朋友。”
那时正是三伏天最热的时候，他靠过来一身的汗味。归梦是个很少有脾气的人，即使是跟着暴脾气的梁兮也依旧不见长半分。
她耐着性子再次拒绝，“不好意思，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
那男生就跟没长耳朵似的，“你都说我很好了，既然你也觉得我不错有什么不合适的。”
“谈谈嘛，我可只对你表白。”
酷暑的天气热得归梦最后一丝耐心都快没了，她阖眼深吸了口气刚想骂人，余光就瞥到了一道熟悉的亮眼身影，火气“卟”一下便灭了。
梁缘是专门过来接小姑娘的，没想到还看到这么一场戏码。
他在旁边看了会儿，起先看到归梦坚决的拒绝掉男生还挺满意的，当见到她被男生纠缠的时候彻底坐不住了。
他脸色沉了沉，过来拍拍男生的肩膀，目光冰冷，“没听到她拒绝你了吗？非要我请教导主任过来？”
“你谁啊？”表白被打断男生心情也不好，脾气很冲。
梁缘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归梦脸色就冷了下来，挡在梁缘身前愤怒地瞪向男生，“你这个人有毛病是吧！我都说了我们不合适不合适，你是听不懂委婉的表答是吗？”
“那行，我现在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非常不喜欢，请你别再缠着我了。否则我就去跟你们班主任告状。”
停顿了下，偏头问苏晗，“你知道他是哪个班的吗？”
苏晗报了男生的班级和名字。
归梦转回视线，严肃道：“我很认真说的，你不信可以试试。”
虽然已经过了学生放学的高峰期，但校门口人来人往，注意到这边的学生不少，男生怕她真的找班主任，灰溜溜跑了。
她舒了一口气，还没平复好心情就听到梁缘揶揄的笑声：“几个月不见，我们家的小白兔都会咬人了。”
“……”
归梦被他清朗的笑声笑得面红，撇嘴小声咕哝，“说让他凶你了。”
她自己都舍不得的。
梁缘淡漠的眸光微变，视线落在她越发清丽的脸上但笑不语，不动声色转开话题，问可不可以走了。
归梦看向苏晗，后者识趣地冲她使颜色摆手，“没事你先走吧，我们下周再约也一样。”
“谢了。”归梦感激一笑让她帮自己跟曲曼筱说一声抱歉就转身跟梁缘说，“梁缘哥哥我们走吧。”
梁缘和她的朋友淡淡朝她的朋友致了意，带她离开。
“经常被人表白吗？”出校门走了一段路后梁缘突然出声问道。
“啊？”归梦因为他的出现正沉浸在欢愉中，猝不及防被问了一句，都有点懵了，尔后摇摇头说，“还好啦，今天只有他。”
“今天？只有？”梁缘脚步微滞，复又继续，漫不经心重复着她的话提起眉尾，“看来挺受欢迎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归梦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可一抬首他依旧面色如常。
她心说应该是错觉，甩甩脑袋说：“梁缘哥哥你别笑我了，你以前才叫受欢迎呢，情书都一沓一沓的。”
她都帮着收了好多呢。
梁缘眉心又往上提了提，窥见女孩气鼓噘嘴的样子，因为看见她被表白的心情不由放晴，嘴角轻翘，屈指跟小时候一样敲她脑壳秋后算账，“我不计较你自己倒还提起这茬来了是吧，当初是谁帮我收的，嗯？”
“再则，我看没看那些情书你不是最清楚的。”
“我又不知道你有没有另外收了别人的——啊！”她还没说完脑门又被敲了。
“下回再胡说还收拾你。”梁缘又云淡风轻地收回手，“放心吧，你梁缘哥没背着你收过情书。别忘了咱们家禁止早恋。”
说到这儿，他脚步停下，转过来面着她说道：“你现在还小，首要任务是学习，别给我早恋。”
“我都16了……”
归梦听到前一句下意识就不服气地低声反驳，对上他深如星河的眼心下一悸，乖乖哦了声说：“知道啦，不会早恋的，我都不喜欢他们。”
她悄悄地偷瞄了他一眼，在心里暗暗说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
梁缘得到满意的答案，面色舒虞。又是那个疼爱的妹妹的好哥哥，侧目问她想吃什么。
这几年即他住校了也会时不时回来像小时候一样带她去打牙祭，今晚也没有意外。
因为回家太晚，还被邱茜逮着数落了一顿，当然主要是梁缘挨骂。
晚上，躺在床上和好友们聊天。
曲曼筱从苏晗那里听说了梁缘今天来接她的消息，在群里激动刷屏问她表白没有。
归梦说没有。
曲曼筱：为什么啊？你不是喜欢他吗？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曲曼筱急道：你不说他怎么知道。
归梦怎么不知道这个问题，但是也得时机合适啊。
她抬手敲道：毕业后吧
归梦：我答应了梁缘哥哥不早恋的
曲曼筱：……
后来三个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就睡了。
之后几天的小长假归梦不是被梁缘带出去走街串巷找吃的，就是和他一起去他朋友局里玩，每天都到暮色浓沉才回来。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永远，可事有愿违。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她如愿拿到了北医的录取通知。
那是她从小的梦想，她很开心地抱着通知书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梁缘哥哥，却从王婶和邱姨那里听说梁缘哥哥要走了。
他去哪儿？为什么要走？难道是留学？
她脑子里被问号占据，混混沌沌的，好不容易才听清答案——他要作为外交人员去某国驻外
那一天气温很高，似乎破历年来的最高记录，归梦却如坠冰窖。
梁缘哥哥走了，她怎么办？
她恍惚地上楼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隐隐能从里面听到谈话声。
归梦听到梁爷爷问：“决定了吗，要是后悔还来得及，要是不想去了爷爷这把年纪了一张老脸还是豁的出去。”
然后是他的声音。
和往常的平淡不同，此刻充满了坚定，铿锵有力。
“有幸效国，不枉此生。”
归梦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哭的，等反应过来已经泪流满面。
曲曼筱打电话来问她表白进展怎么样了。
她没回答，只是哭了一下午。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对梁缘的喜欢就像她少时看中的那双小白鞋，如果带来的只会是负担，那么就算是打心眼里喜欢她也不会说出口。
梁缘哥哥心怀家国大爱，她不能也不应该用自己幼稚的喜欢去困扰他，那样真的真的……
太卑鄙，也太坏太不懂事了。
不能说。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梁缘搬出了大院，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有他的消息，直到出国前夕他回家吃饭。
晚饭过后，她跟着他来到院里。
他站在早已过了花期的槐树下，幽幽灯光拢得他越发矜贵清冷。
听到有走近的声音，他回头瞥了眼，淡声问：“怎么出来了？”
归梦说吃撑了出来走走，她走到他身边，学他抬头望着枝繁叶茂的槐树。或许是离别将近，心中难受不舍。
脑中涌过千般念头，她抿唇，终究还是想给自己一个念头，鼓足勇气喊了声梁缘哥哥，便被他的话打断。
“春雨。”他扭头，如墨的瞳孔似宇宙深处的黑洞，吞噬了一切情绪，“明天你别来送我。”
归梦怔了怔，点头说：“好”。
她向来听话，他说什么她便听。
第二天，梁缘走了，归梦依言没有去送他。
她一大早借口出了门，只让梁兮代为转交了一个纸封。
纸封里只有两样东西，她常年佩戴的护身符和一张两指宽的字条。
在梁缘打开纸条的同一时刻，位于北市郊外的某处寺庙里归梦用红绸落下了一行和纸条上一模一样的字。
梁缘哥哥：
愿你此后如蛟遇云雨，扶摇直上九万里，万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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