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要说谢翊这人还真有几分骨气。
姜娩被他设计,吃了一回闭门羹,便开始短他吃食。今日是米汤和饼,明日是白米饭和炒野菜,怎么简单怎么给他上,量也只有一个成年人五分饱的程度。
这对于已经在生病期间恢复来说的男人,肯定是不够吃的。
在饭点给谢翊送餐时,姜娩还听到过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可即便如此,这男人依旧送多少吃多少,绝不喊饿。
饿了他两日,姜娩气也消了。
谢翊一直饿着她也没什么好处,小惩大诫,只要能出自己这口气,事情便算过去了。
等到去杨家席面帮忙那日。姜娩午时到傍晚都回不来,于是提前一天做了几个粗粮馒头,做了一份凉拌菜给这兄妹二人留着。
早上出发前,她把童姐儿叫到跟前,叮嘱她怎么蒸馒头,如果吃的不够,就自己煮粥凑活。
这几天,谢童已经会起灶烧火,她个头是矮,但垫了凳子在灶边蒸个馒头也不难。
谢童习惯了跟在姜娩身后做事,只是今天嫂嫂这话,怎么和平日不大一样?
听着像是……要走了?
若是之前,谢童肯定不会在意姜娩是走是留,可现在的嫂嫂明显和以前的不一样,兄长的腿还没好,嫂嫂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啊?
小丫头忽然觉得有点慌,眼看着姜娩吩咐完事情以后要走,她连忙拽住了姜娩的袖子。
姜娩望过来,谢童一脸倔强地拽着她,手上还用了点力,把袖口扯得皱巴巴的。
“怎么了这是?”
谢童张了张嘴,奈何她又说不出话,迅速在脑海中搜寻着该怎么给姜娩表达。
然后晃了晃手,先做出“不要”的姿势,再用两只手指头做出小人走路的样子。
“你是让我别走吗?”
谢童激动地点了点头,生怕姜娩猜错,连忙又拽上她的袖子。
姜娩有些好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今天我答应了去帮人做席面,不能回来做饭,所以你和你大哥要自己做吃了,知道吗?”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小家伙一下呆住了,她眨了眨眼,半信半疑地看着姜娩。
她的举动让姜娩心头一暖,她摸了摸谢童的头:“你乖乖和大哥在家里,我酉时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几天时间,谢童这张小嘴就被姜娩给收买了。
曾经小姑娘对自己的嫂嫂满是戒备,现在已经开始期盼起每日会有什么好吃的出现。
她松开手,用手语做了一个:【我会乖乖的。】
自从开始教她哑语后,姜娩教得七零八落,多是一些小孩子回应长辈的用语。看她第一次做出这样的手势,姜娩一下笑了出来,理了理谢童的衣领,方才出门。
她前脚迈出去,谢童目送她离开,转身就跑回了兄长的屋里。
屋里的谢翊坐在窗边,前方窗沿的缝隙里,恰好能够看到女孩儿从院子中走出去的背影。
他收回目光,落在来到身旁的幼妹身上,夸赞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童儿,干得不错。”
***
虎马村的卫所算是临近几个卫所里比较大的了。
卫所后面是一片片耕种的田地,当地的军户傍田而居,没有战争时,就靠耕种这片田地为生。
杨文杉家就在其中一户。因着今天是喜事,门口早就挂上了大红灯笼,素日冷清的门前惹恼了许多,有人进进出出。
隔着老远,姜娩就知道了那个是杨家。
杨文杉之前和她说好,到了巳时直接去找当日的管事娘子,自会给她吩咐事情做。
此刻还没到吉时,新郎还没出发去接新娘。杨家门口都是本家人和过来帮忙的,姜娩走过去,看到一个在门口的胖大娘在嗑瓜子,她走上前说明来意,胖大娘嗑了一口瓜子,把她从头打量到尾,嘴里瓜子一吐,说:“你跟我来吧。”
卫所边的屋子比谢家的要大,至少灶台不是摆放在院子里的。
领着姜娩来到后厨,胖娘子朝里头喊了一声:“杨嫂子,帮忙的来了。”
灶房里一个高瘦的女人走过来,姜娩还没来得及说明身份,对方对她一招手,“快进来吧,今天可忙着呢。”
姜娩跟着过去,杨娘子冲旁边的一盆河虾随手一指,说:“你先把虾给剥了吧,那边事情多,我先去安排。”
说完,又不给姜娩说话的机会,匆匆走了。
这里说是后厨,其实就是灶房和旁边的杂物间清出来一起用了。灶台刚起了几口大锅,还没有开火,旁边的菜、肉都堆在地上,显然还没开始开工。
姜娩再一看周围的人,来帮忙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妇女,三两个结伴在一块,边聊天边择菜,有几个手脚麻利的在杀鱼,而刚才那个杨嫂子,忙得跟陀螺似的到处转。
她拽了张凳子过来,坐在那盆虾旁,开始干活。
一天五文钱呢,甭管这活麻不麻烦,还是得干。
托上辈子开饭店的福,姜娩不管炒菜切菜洗菜,效率那是没话说。剥虾这种麻烦活,在她眼里也不算什么事儿。
没一会儿,她就剥了小几十只。
后厨一直源源不断有人在,来一个杨嫂子便安排一个。等她带着住在谢家旁的伍氏过来时,伍氏率先认出了姜娩,当着众人的面,酸着语气嘲讽:“哟,我瞧着今个儿这太阳没朝西边儿出来啊,怎地会在这里看到你了?”
杨娘子奇道:“伍娘子,你这是说谁呢?”
“当然是谢家这位新妇了,不然还能是谁。”
姜娩只顾埋头剥虾,起初还不知道伍氏说的是她,这下才抬起头来。
杨娘子愣了两秒,“谢家?可是住你家旁边的那个谢家?”
“对呀,”伍氏说,“哎哟,杨嫂子,你不会不知道她是谁吧!连身份都没搞明白就请进来,你不怕毁了你家酒席啊?”
四周来帮人的妇人也搭腔:“那姓谢的破落户吗?怎地还混进来了。”
“家里没吃的,过来蹭饭呢吧!”
杨娘子听闻姜娩是谢翊的妻子,差点两眼一昏,“今天忙成这样,我哪里还有时间去计较这事咯!”她急得拍了两下腿,“我们平时也没和那谢家有什么来往……”说到这,她意识到姜娩还在旁边,及时住了嘴,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娘子,实在是对不住啊……我、我这……”
姜娩看到这番变故也有点傻眼。
莫非这杨家还想毁约不成?
谢翊那家伙是干了什么,怎么大家一听到和他有关,态度就成这样了?
姜娩又在心头骂了一句谢翊碍事,对上杨娘子,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杨嫂子,我是杨兄一天五文钱雇来的,不知道他有没有给你提过,我姓姜。”
“姜?哦哦……你就是文杉说的那个姜娘子啊。”
伍氏在一旁插嘴,“嫂子,甭管她姓姜姓蒜的,那都是谢家的人,您家这大喜日子,干嘛和谢家人扯上关系?”
伍氏平日里和她斗斗嘴,姜娩都可以不理会,但人来断她的财路,姜娩可就不愿意了:“伍嫂子这话说得,我夫君和杨家无仇无怨,杨兄的好日子,怕后厨没有帮手,特地雇我来帮忙,你是嫌这里不够乱吗?”又看向杨娘子,“嫂子,我就是个来帮忙的人,事情做完我就走了,您这儿本来就人手不够,何必又要让我走呢?”
她边说,还边把刚才剥的那些虾给露出来。
杨娘子察觉她的动作,知道这人手脚麻利,才要做主把她留下来,人群里有人说:“再缺人也不缺你一个,杨娘子,咱们人这么多,还怕手脚没她一个刚成亲的姑娘麻利不成?”
“就是,那姓谢的可是在京里犯了事,你可别犯糊涂,害了你家。”
……
这些妇人们你一言我一句,登时把杨娘子给架了起来。
她是个厚道人,杨文杉答应了雇人,现在不由分说把人赶走不好,可大伙说得话也不无正确之处,她的确不想和谢家有联系。
怎么大喜的日子,偏偏让她碰上这事儿呢?
姜娩看着杨娘子一脸纠结,又看看旁边伍氏的得意模样,心道这五文钱还真难赚。
“嫂子,今个儿我是来帮忙,不是来给你捣乱的。您要是不愿意雇我,我现在就走,等事情过后我亲自去找杨兄,如果您要是愿意,我保证能给您一个满意的席面。”
伍氏轻嗤:“你当做席面是你在家里做饭呢?”
“在我这里,做席面还真就和家里做饭一样简单。”姜娩说。
她这大言不惭的话撂出来,遭到了一众人的鄙夷。
大家都在嘲笑她吹牛,唯独杨娘子愣了半刻,问:“你当真什么都能做?”
要不说是和杨文杉一家人呢,问的都是一样的话。
“当真。”
“那你就不要剥虾了,等一会儿直接做菜吧!”
比起在这里剥虾,姜娩宁愿在灶台边炒菜,那才是她的拿手好戏。
伍氏带头的这群人可就不满了:“嫂子,你糊涂啊,怎么能让她……”
“人是文杉之前雇的,我们总不能做那没有信义的人,”杨娘子把话堵了回去,“姜娘子,你跟我来吧。”
杨娘子说完,领着姜娩走出后厨。
后面的院子里,搭了几个简易灶台,下面火烧得旺旺的,靠近些,几乎能感觉得到风裹挟着的暖意扑来。
把姜娩领到火边,她拉了一条凳子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姜娘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你在这儿歇会儿,等里头菜洗完,就要下锅了。”
姜娩能理解杨娘子的安排。毕竟那里头的妇人对她排斥,不如把她放到其他地方的好。
只是,接下来的安排也没有那么顺利。
杨家请的几位大厨是卫所里的伙头军。
几人一来,杨娘子带着姜娩过去,才刚给大伙说多了一人炒菜,其中带头的那位伙头军就不满道:“杨娘子,我们看在文杉的份上过来帮忙,你往我们这里塞个女娃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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