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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琚光一路上几次想张口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最终保持沉默。
姜重一与阿特等在宫门外,姜去寒一出现就被围住。
当时他们牵扯太深,本想把最无辜姜去寒送出去,希望能保住他的命,但没想到他却出现在最龙潭虎穴的地方。
姜重一仔仔细细打量他:“幸好你全须全尾走出来了。”又去拉裴琚光,“这次多谢你了。”
没站稳,裴琚光一个踉跄靠在姜去寒身上。姜去寒扭头看他,蝶翅一般的睫毛颤颤,在眼下偷出一片阴影。
因为姜重一没有想到能这么顺利把人接回来,所以他与阿特都是骑马等在宫外。
姜去寒不乐意骑马,姜重一便和他一同蹭裴琚光的马车,阿特则骑一匹牵一匹跟在外面。
马车内坐了三个人,却并不显得拥挤。
与京中许多世家不同,姜家不复杂,姜蘅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姬妾,所以导致姜家的孩子心思单纯。姜重一草草看了一眼姜去寒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明显外伤就放下心来。
裴琚光总觉得如果他不提醒,这一家人也不知道问,他只能低声在姜重一耳边说。
“什么……”姜重一惊地要跳起来,然后和裴琚光嘀嘀咕咕交流,但当姜去寒看过去的时候,他还能勉强道,“没事没事。”
姜去寒仰头,换了一个不健康但很舒服的坐姿,哥哥明显有事,但他懒得探究。
马车进入巷子,青砖路上残留着暴雨的水渍与气味。
姜重一终于忍不住,他问:“在宫里没有被欺负吧?”但他实在无法像裴琚光一样面不改色说出狎弄二字。
“没有。”姜去寒回答的很干脆。
“你在宫里都干了什么?”
“吃饭、看书、睡觉……”
听他说到睡觉的时候,姜重一眼皮狠狠一跳,他直接打断:“和谁一起睡的?”
“皇帝。”
姜重一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春风吹起车帘,午时的阳光争先恐后照进来,落到姜去寒刚剥开的荔枝一样的脸颊上,长发上镀着一层金光。
车厢内一片寂静,裴琚光凝视着那张潋滟的唇瓣,“你知道你哥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吗?”
他起身蹲到姜去寒面前,马车辗过一块松动的青石板,裴琚光双膝接触车底,在颠簸中扶住少年的紧绷的大腿。他微微用力,粉红色的,像碰碎的花岗岩一样的伤口裂开。
殷红的血从雪白的皮肤沾粘在青色的外袍上,裴琚光的眼神始终平静而漆黑,似是能吞没一切的深渊。
“你干什么?”姜重一看到好友当着他的面轻薄弟弟,眼眸中淬着凛凛怒气,伸手便要上前推开。
却没想到姜去寒按下他的手,傲慢地抬高下巴俯视膝间的人:“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有人能欺负我。”
“我相信你。”裴琚光收起手,彬彬有礼地起身。
简单的家庭环境或许能养出单纯的少年心性,但裴琚光刚刚感受到情欲在他修长的四肢中流淌。
张牙舞爪,强中镇定罢。
将伤口重新收进宽大的袖口中,裴琚光温声向姜重一道:“我刚刚试探了一下,他没有说假话,你可以放心了。”
姜重一直接用自己把裴琚光和弟弟隔开,然后语气和缓的问弟弟:“你在皇宫里看了书?”
姜去寒回答:“我喜欢的那些神话故事。”虽然他看一半就累了。
“我家有这类型的书,”裴琚光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接话,“你想看的话我送几本给你。”
姜去寒问:“谁写的?”
“我自己写的。”
“真的吗?”
裴琚光看他满脸惊讶,笑道:“我现在就能给你讲个故事。”
姜重一:……没完了是吗?
马车在姜国公府门前停下,因为阿特先回去禀告,所以一家人早早在门外巴巴看着。亲眼看着姜去寒二人下车,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兴平郡主才扭头,悄无声息掉眼泪。
“娘,我没事。”姜去寒拍拍她的胳膊,“我让您担心了。”
郡主摇摇头,“娘在想你生下来那么小小一点,体弱多病,好不容易养活了,还长这么大,不能就这么……”她这几日没一晚上能睡好,想着她的孩子在外面受委屈,她心如刀绞。
姜曾蕴用帕子帮她擦眼泪,“好了,我们一家子都好好的呢。”
裴琚光看他们家人团聚,眸光微动,向姜蘅道:“在下就先走了。”
“今日的事多谢裴先生。”
裴琚光摆手:“应当的。”
姜蘅却注意到他手上的伤,“你的手?”
“被宫里的鸟儿啄了,不碍事。”他虽这么说,但雪衣是下了狠劲,伤势不轻。
兴平郡主已整理好情绪,走过来道:“您是为我们家奔波受的伤,让府内的医师帮您看看吧。”
裴琚光点头:“多谢。”他发现姜去寒眼睛继承于郡主,像世家大族小心翼翼传给后代名贵宝石一样,他们也把面容的特点和说话的习惯传给后代。
一转头,姜重一面无表情盯着他。
他这位好友倒是更像父亲。
从门口转到前厅,裴琚光去上药,姜去寒被围着讲他在外面的事。
他们似乎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很长时间,姜去寒看阿特,阿特朝他眨眼,少爷没让他说,他就没有说。
刚坐下说了一会话,姜国公府有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方彧游。
方彧游没有踏进前厅,他神色飘忽盯着姜去寒,姜去寒问他来干什么。
他嘴上十分强硬:“既然你回来了,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吧。”
“恐怕不方便。”那身衣服现在在皇宫,姜去寒身上穿的这件是王无度给他找的。
没有就没有吧,本来就是一个借口,姜去寒的衣服他还好好供在卧房,根本没打算还。
方彧游眼尖看到他衣摆上褐色的血迹,“你受伤了?”
姜去寒已经向父母解释过一遍,懒得说第二遍,遂扭头不理他。
方彧游着急,想直接过去看。
“我不想看到你,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他冷峻漂亮的脸上眼含碎光,“就不止一巴掌了。”
刚包扎好伤口走到前厅的裴琚光脚步一顿。
他要不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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