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静谧无声的夜里,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窗外的雨声响起来,雷电交加, 豆大的雨滴被夜风卷到窗户上, 呼啸的狂风和夜雨声彼此交织着,仿若大自然谱写的奏鸣曲。
沈知言觉得自己肯定不能睡着, 她满脑子都是秦清雾,她有些绝望的想着,但凡秦清雾这时候没有侧脸枕着她的肩窝, 没和她相拥而眠就好了。
此时的秦清雾似乎对她丝毫不设防,她的手腕随意的搭在她的腰上,脸颊贴近了她的胸膛, 光洁莹润的额头轻轻擦碰着她的下巴,一垂眸, 她柔软的薄唇便近在咫尺。
墙壁上的指针滴滴答答,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她想肆无忌惮的去亲吻怀中人的欲望, 在她脑海中变得格外的强烈。
沈知言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
这原本应该是个很平静舒适的夜晚……
然而此刻的她却被折磨的不行。
窗外的雨声变得越发急促,耳边尽是哗啦啦的声响, 雷雨声响彻天地, 她越想克制发散的思维, 那些念头就越发的强烈。
后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一觉睡醒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窗外的雨也已经停了, 耳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声。
她睁开眼的时候, 秦清雾正在换衣服, 此时的她正背对着她,手肘位置正搭着一件衬衫,还没穿在身上,映入沈知言眼帘的,便是对方柔滑又紧致的流畅背部线条,肌肤完美无瑕的仿若白皙的上好瓷器,让人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沈知言不可避免的发出了一声惊讶的:“你……”
为什么要在这里换衣服?
这句话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然而——
秦清雾是她的女朋友,她们二人是情侣关系,情侣共处一室睡觉,相拥而眠都没问题,那当着女朋友的面换衣服,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可眼前的场景实在太具冲击力,她心跳忽然变得很快,发出声音后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大惊小怪了,所以立刻敛下眉眼,收回视线,在对方转过身的瞬间,她立刻把整张脸都蒙在了被子里。
太丢脸了。
真的太丢脸了。
过了有几秒钟,有人掀开了她的被子一角。
随着羽绒被在脸上缓缓滑下去,沈知言被迫和她对视。
那人上身已经穿上了那件白色的衬衫,只系了胸前位置的两颗扣子,领口没有系,随着她微微弯腰伸手掀开被子的动作,沈知言眼前尽是一片朦胧的旖旎春光。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视线逐渐上移,对上了那双含笑的眼睛。
秦清雾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开始发热的脸颊,在这一瞬间,沈知言脑海中有了一种,她随时会俯身过来主动吻她的错觉。
然而她此刻还没有洗漱,也没有刷牙。
想到此,她立刻硬着头皮憋出来一句:“你起的好早啊……”
“嗯,原本准备晨跑。”许是因为刚起床的缘故,秦清雾的声音变得有些慵懒:“只是昨夜下了雨,地面还没干。睡的好吗?”
睡的好吗……
对方不问还好,她一问,昨晚的记忆瞬间回笼。
秦清雾故意撩拨她,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失控,最后却主动偃旗息鼓,在她怀里睡的安逸沉稳,只留她一个人在暗夜中痛苦挣扎。
所以——
睡的好吗这种话,她肯定是故意这么问的吧?
秦清雾这样聪慧的姑娘,必然知道她昨晚的行为,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
沈知言一抬眼,对上她那双笑意逐渐加深的漂亮眸子,就愈发确定了内心的这个推测。
“不怎么好。”沈知言实话实说,她主动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有些幽怨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声抱怨:“……你下次别再那样对我了,行不行?”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明知故问:“怎么对你了?”
沈知言就明白对方在故意调侃她,就喜欢看她脸红心跳不自在的模样,她故作淡定的穿上拖鞋,两条长腿耷拉着落地,抬眼看她,隐晦暗示道:“我的身体其实挺正常的,最近的体检,各项指标都十分正常。”
秦清雾“嗯”了一声,随后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顶,轻声说:“抱歉,是我不好。”
沈知言愣了一下:“……诶?”
为什么是这个结果?
她就这样道歉了?
其实也没什么吧,就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她身体说起来都有点难以启齿,实际上……
沈知言伸手去捉她的手腕,笑着说:“不用道歉。”她语气故作轻松,又暧昧的眨眼:“我就是想说,你下次再这样,我可能就当不了正人君子了。”
秦清雾被她逗笑:“也未尝不可。”
沈知言眨了眨眼,疑惑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她惊讶间不自觉脱口而出:“昨晚就算我那个什么……你也不介意的?”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被她说出了口。
沈知言连忙闭上嘴巴。
再抬眼,秦清雾眸光微垂,不再看她。
沈知言察觉到她原本白皙的脸颊似乎染了红晕,眼角眉梢的笑意似乎敛去了些,眸光中平添了几分羞涩闪躲的可爱。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刚才秦清雾还一副淡然淡定,势必要调侃她的模样,到了这会儿却害羞了吗?
沈知言站起身来,主动伸出手,去环着她的腰,她把人搂在怀里,馨香柔软抱了满怀,那人的腰肢又细又软。
秦清雾的手顺势搭在她的肩上,嗓音变的低哑却撩人:“你要做什么?”
沈知言亲了亲她的脸颊,灿笑着说:“收利息。”
秦清雾眉梢微扬,望着她璀璨若星的漂亮眸子,好笑道:“什么利息?”
沈知言搂着她的力道加重,又大着胆子把脸埋在她颈肩,闷声说:“收昨晚你害我失眠大半夜的利息……”
她趁机在她颈间轻轻吻了一下,随后才主动退开,原本要松开她,放人去换衣服。
然而秦清雾却忽然把手从她肩上移开,双手环住她的脖颈,她的动作很轻很缓,随后,沈知言便察觉到,对方的指尖似乎很不安分的在她颈后肌肤上游曳,肌肤带起丝丝战栗的同时——
对方的眸子里此刻似有万般柔情,声音亦是百转千回,撩声问她:“那你觉得,这些利息够么?”
沈知言喉咙开始发涩,对方这副让人神魂颠倒的做派,让沈知言十分诚恳的说:“不是很够……”
到了此刻,她甚至开始理解志怪小说中,被魅艳妖精所迷惑,最后心甘情愿被对方夺取性命的傻书生来了。
秦清雾轻笑着望着她:“那怎么办呢?”
沈知言愣愣的一声:“能不能……”
“不能。”秦清雾抱歉的笑望着她,解释:“今早有会要开。”
沈知言有些郁闷:“今天是周六诶,周六不在家陪着女朋友吗?”
她话音未落,对方俯下身来,薄唇轻轻贴了贴她的唇,是一个又香又软的轻吻。
沈知言怔了一下。
她的吻一触即分,虽然只是很轻的吻了下,但对方柔软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她的嘴上。
随后,秦清雾又揉揉她的脸,轻声哄着:“乖,别闹了,开完会陪你。”
沈知言回过神来,眸光变得亮闪闪的,她立刻笑着问:“那你什么时候下班呀?我去接你下班好不好?林秉仁那部献礼片上映了,你有兴趣吗?”
秦清雾眉眼弯弯的笑起来,打量她一会儿,问她:“傻不傻?”
沈知言迟疑的一声:“什么啊?”
秦清雾轻声告诉她道:“是去书房,不是去公司。”
沈知言反应了一下,眼前一亮。
“去书房开视频会议吗?”她开心起来,殷勤的问着:“那你早餐有什么想吃的吗?冰箱里有食材吗?我去做给你吃,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秦清雾含笑问她:“虾仁粥可以吗?”
沈知言眨了眨眼:“……这么简单吗?”
秦清雾:“嗯。”
虾仁粥实在没什么难度,就只是单纯的把米洗了,然后开电饭煲而已,沈知言又试探:“或许再加一道白灼小青菜?我再调个酱汁?”
她说话的同时,松开对方的腰身,脸颊处的头发遮挡了眼睛,秦清雾抬手为她绕到耳后,温声道:“辛苦了。”
沈知言弯起唇角笑起来,她摇了摇头,想到什么,问秦清雾:“下周六范老在浣溪园有宴会,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秦清雾打量着她的神色:“你是不想去?”
“倒也不是不想。”沈知言怔了怔眉头,随后解释:“只是他老人家不是手中有个基金会么,上周我听说基金会的副会长位置有空缺,这才有了这场宴会。”
秦清雾静静的听她说着。
“我是觉得……届时所有的名流望族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趁机攀上范老的关系,毕竟副会长的位置兹事体大。”沈知言呼出一口气:“老人家只对我说是家宴,让我那天过去吃饭,他似乎是摆明了要把我介绍给众人认识的意思。”
秦清雾目光温和,笑着问她:“你是不想欠老师的情?”
“是这个意思……但是又不好拒绝老人家的一番好意。”沈知言捏了捏耳垂,敛下眼睛道:“主要是,有点不知所措的那种感觉吧。”
秦清雾挑眉:“嗯?”
沈知言顿了顿,故作轻松的语气,笑着说:“在我的记忆里,好像还没有一位这样为我‘保驾护航’的长辈,就是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人能愿意这么去护着你,原来被家人护着是这样的感觉,很温暖,又很感动。”
秦清雾眸光微顿,平静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
片刻后,她倾身向前,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的轻声说着:“我也是你的家人,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嗯?”
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沈知言身体动作不禁停顿了一下,随后,她缓缓回抱住她,语调变得轻快:“知道了。”
实在忍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氛围,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去,惹得秦清雾也随着她心情不好,于是故作玩笑:“秦清雾,你说当我家人,是一辈子那种家人吗?”
秦清雾和她隔开一段距离,手腕却依旧搭在她的脖颈上,望着她的眼睛:“嗯,一辈子的家人。”
沈知言怔了下。
她心口位置像是被一股暖流所填满,整个人心里都变得沉甸甸,暖烘烘。
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似乎也莫过于此了。
秦小姐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周一,沧江降温。
袁瑾舒自从把那名导演的联系方式给了她之后,沈知言还从未联系过对方。
那款导演类的综艺,沈知言在网上看过一期,确实没什么亮点可言,拍了三季都没什么人看,似乎也合理,而那位总导演似乎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把主意打在了她的头上,希望她能帮助节目组创造收视神话。
然而不知道从哪里爆出去的消息,网上开始有人在刷沈知言会参加这档综艺的消息,一时间网络上对她的声讨声音又开始甚嚣尘上。
有心人开始带节奏,她当年在剧组实习期间,逼着那名叫陆思琪的女明星跳河的事情重新被人翻出来,纷纷指责节目组,污点艺人被封杀,那污点导演呢,难不成还能继续参加节目?
甚至有网友说,但凡沈知言上这个节目,就直接去总局举报。
沈知言关了平板,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打通了总导演的电话。
对方语气激动:“沈总,您可算跟我打电话了。”
沈知言尚未开口,他一股脑的开始解释着:“网上的消息真不是我这边爆出去的,而且我们内部也开始调查了,原本邀请您来参加节目是我们几个高层的意思,压根就没放出消息去,我们压根不会为了热度利用您。”
沈知言随口应道:“嗯,我知道了。”
其实不管是不是节目组的有意为之,沈知言不怎么在意,毕竟就算对方为了热度,利用她来圈一波网友关注度,这种事在圈内也经常发生,着实说不上什么稀罕事。不过对方解释的语气十分诚恳,而且此人的人品她也略有耳闻,估计是真的不知情。
总导演道:“您主动联系我,是否是同意了?”
沈知言随手把玩着桌上的水晶摆件,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是这样的,我对参加综艺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接下来公司诸事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那人闻言,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了片刻,随后又叹气道:“向总的事我最近也听说了,当真豪气的很,在港城置办了一栋半山豪宅,看来这几日向总牌风顺的很……”
沈知言云淡风轻的笑笑:“连您都听说了?”
“是……”对方干笑一声:“向总人不在,我自然知道沈总贵人事忙,只是——”
沈知言主动说道:“我这边准备投资这档节目,今早已经开过会,也已经和你那边负责人去过电话,已经提前预约好,下午便会有潭石的人过去,同节目组那边去谈。”
电话另一头的总导演眼前一亮:“您说的是真的?”
这样一个破节目,潭石影视愿意投资?
他就是因为收不回成本,而且资金不足,才准备找沈知言这位“收视神话”来救场,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对方会拒绝的准备。
然而没成想,对方拒绝是拒绝了,但竟然要给他们送钱!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真的。”沈知言道:“如果一切顺利,项目能够谈成,接下来潭石影视会派人过去,会和您重新制定节目的流程,希望您到时候能够配合。”
“当然可以!”总导演激动道:“有了沈总您这句话,我这边一定配合!只要能有观众,不求大红大紫,只求别再扑成这样!”
沈知言又和他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到了临下班的时候,去和节目组那边谈合作的负责人回来,和沈知言汇报了期间谈合作的细节,对方似乎摆明了要把潭石当成了主动送上门给资金的冤大头,没怎么聊便主动答应接下来的节目流程会全力配合潭石的人。
项目推进的格外顺利。
投资这档节目,是沈知言提议后,由公司各部门评估商议后的结果,大部分人都看好这个综艺。
而其前三季最大的问题便是,剧本味儿太足了,仿若导演组完全不把观众的智商当回事,他们用十分明显的剧本,安排一些演员和导演,拍出来几部流水线一样的作品,甚至炒明星之间的CP,实际上在观众的角度看来却枯燥乏味,毫无乐趣可言。
而这类导演类的综艺,其实最大的看点却是真实度,让观众看到一部作品如何制作出来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却是其真实性,和剧组、演员之间比拼的竞争性,有了固定的剧本反而太过套路。
在晨会上,公司上下一致认为,若是改正了这些,这档综艺必将成为独树一帜的全新爆款。
毕竟目前为止,还没有导演类的综艺能够在平台上崭露头角。
故而众人纷纷把它当成一个全新的挑战,势必要付出行动,为公司创造足够高的盈利。
从上周五那晚开始,一场突如其来的夜雨过后,沧江市的天气就像是被谁按下了开关键,气温逐渐一天天的转凉。
沈知言去停车位取车的时候,马路上的水洼里飘零着夜里被狂风骤雨卷落的绿叶,被风一吹,叶子在水中飘荡,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空气中也尽是湿润的冷意。
她今晚约了秦清雾去看新上的一部电影,她特意选了一部浪漫的爱情片,目前为止,距离电影开场,手机屏幕上的座位显示,只有她和秦清雾两个人,如果等到了一个小时以后,这场电影截止售票,那么她和秦清雾两个人就很有可能包场。
然而刚钻进车里,一条陌生的短信发过来:【我想见你。】
沈知言望着这条莫名其妙的消息,原本没当回事儿,然而对方下一条消息便紧接着发送过来:【我杀了沈拓海,你如果不肯见我,警方就会先一步找到我,我躲不了太久。】
沈知言愣了一下,她立刻回复:[你在哪。]
下一刻,对方给她发来了定位的地址,沈知言蹙了蹙眉头。
她并未立刻发动车辆,而是退出了聊天界面,点开了微博,随后在上面搜索了‘景荼’两个字。
紧接着,搜索框的下方便有个词条跳出来。
[嫌疑人景某纵火致2人死亡!]
顺着消息指尖往下滑,下面有知情人士爆料,犯罪嫌疑人名叫景荼,是沧江市城南沈家收养的孩子,景荼从小在沈家长大,却是个白眼狼,她本打算放火让沈家灭门,却造成了沈拓海和沈家老管家的死亡。
在这条爆料微博下面,有人开始回复:城南沈家一直不行,一整个封建主义,根儿都烂了,要我说是她替天行道。我爸年轻的时候在沈家打工,沈老头逼着我爸喊老爷,我心思我姥爷也不是那老登啊?他什么毛病?
一网友回复他:死者为大,别嘴太碎了。
那网友回怼:咋地,那老登是你亲爹啊?见不得我diss他?这么有善心,不然您下地府去陪他?
也有的网友开始地图炮,说沧江市全都是一群暴民。明明城市发展全国前列,但暴发户们却毫无素质,茅竹村拐嫁案和祝大庆一家灭门案这才过去多久,紧接着就出了个纵火案,甚至呼吁外地游客千万别去,去了就会被杀。
沧江本地的网友自然不干了,针对地域嘲讽问题纷纷下场反驳,很快就开启了新一轮的互撕。
沈知言和秦清雾发了消息过去,说自己有事,恐怕要晚一点过去。
秦清雾回复她:[具体时间呢?]
沈知言想了想:[如果顺利的话,或许会赶上电影开场。]
秦清雾:[在路边看到一只流浪的小奶猫。]
沈知言惊讶了下:[嗯?]
过了有几秒钟,秦清雾的消息发送过来:[你不是喜欢吗?]
沈知言眼前一亮,连忙回复:[真的吗?不过我在准备搬家的事情。家里的东西收拾的有点乱,不如你先送去医院做一下检查,然后暂时养在你那里?可以吗?]
秦清雾:[好。]
沈知言又追问着:[长的什么样子呀?]
下一秒,秦清雾回复她:[眼睛和你一样,总是湿漉漉的。]
沈知言不自觉笑起来:[什么呀?]
她想了想,又手指打字:[根据我的经验,小奶猫湿漉漉的眼睛大概率有炎症的,去看看医生怎么说?]
秦清雾回复:[已经让王总助去捉了。]
又过了会儿,她又发了消息过来:[捉到了,但他被抓伤了。]
沈知言眨了眨眼:[那我们家这位新成员,还挺有脾气的。帮我和王先生道个歉吧,然后先让他去医院挂急诊打针。]
沈知言点了转了账过去:[这是给王先生的治疗费用。]
秦清雾点了收款,回:[他说不需要这么多。]
沈知言:[没有没有,是我们家小黑给人家添麻烦了,应该。]
秦清雾疑惑:[王总助说那是奶牛猫,不是纯黑色的。]
沈知言回复:[就算是只白猫,它也要叫小黑,不觉得小黑这个名字超可爱?]
秦清雾:[……]
沈知言:[就叫小黑。]
秦清雾:[你先忙,名字的事情以后再考虑。]
沈知言:[……好。]
过了会儿,她又发:[不如给它叫小黑吧,这样以后我们有了女儿,她的名字你来取,我发誓不插手。]
秦清雾:[我先去宠物医院,你记得把电影票退掉。]
沈知言啧了一声:[好,你先帮我付款,回头把单据给我,我给老婆大人报销~]
秦清雾回复:[可以。]
收起手机,沈知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缓缓踩下油门,开车前往景荼发来的目的地。
时隔多年,景荼终究还是放火烧了沈家,一解她心中的怨恨。
事实上,到今天为止,沈知言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景荼这个人了。
自从她和沈家关系闹崩以后,景荼再也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上一次听说景荼的事情,还是因为她要起诉沈拓海,拿回原本属于她的父母的遗产。
如今看来,结果显然是差强人意,这才导致了她不惜纵火杀人,也要杀了沈拓海来进行报复。
其实——
景荼和沈家的恩怨,随着日积月累,根本就无从抵消,或许哪怕沈拓海归还她父母的遗产,她仍旧会进行报复。
在剧组那件事发生之前,沈知言对景荼的印象其实一直还不错。
八岁那年,她刚被沈家收养,从福利院随着吴桂澜来到沈家。初来乍到,沈家上下似乎对她这个养女满是敌意,而她在花园里,看到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对方远远的看着她,对她露出善意的微笑来。
沈知言原本想转身就走,那女孩却三两步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腕,依旧是善意的笑着:“你就是诚岗哥说的那个妹妹吗,我叫景荼,也是被收养的孩子。”
景荼的家里人在回乡祭祖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只剩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而景家和沈家有旧,故而沈拓海把景荼接到沈家照顾,博了一个抚养孤女的好名声。
然而沈家的孩子很多,都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他们自恃身份,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父母的教唆,对待她和景荼的态度仿若对待下人,颐指气使,随意打骂。
这一切沈拓海都是知道的,沈家上下所有的大人或许都知道,只是他们全都选择性的无视了。
一开始,沈知言牢记吴桂澜接她来沈家之前说的那些话,无非是好好和家里人相处之类的,面对以沈朗星为首的,那些孩子们的敌意和冒犯,她也忍过几次。
然而到了后来,沈朗星扯着景荼的头发,摁着她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的往墙上撞。
景荼的头发和眼泪混在一起,糊在脸上,她似乎是被撞的懵了,或者是沈朗星不许她哭出声来,哪怕额头都已经被撞出了血,她依旧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那是沈知言第一次和沈家的孩子动手,她捡了地上的一根木棍,在沈朗星后腰上狠狠砸了一记。
在她再一次扬起那根木棍,砸向沈朗星后脑勺的时候,在一旁的佣人终于冲了上来,把她拦下了。
在佣人的概念里,沈朗星打景荼是理所应当,但是她打沈朗星却必须阻拦,毕竟沈朗星是沈拓海最宠爱的小孙子。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沈拓海大发雷霆,他让人把她和景荼吊在树上,当着全家上下的面,拿着皮鞭一下下的抽过去。
自那之后,景荼的性格越发柔弱,而沈知言的脾气也一天硬过一天,但自那之后,她和景荼的关系便愈发亲近起来。
虽然一直都是景荼主动,但沈知言对那默许了。
两个孤立无缘的养女,在那样的大家族中抱团取暖,在夹缝中生存,饱受嘲讽歧视与羞辱挑衅,景荼柔弱又胆小,而沈知言恰好承担了保护者的角色,这恰好是景荼所需要的。
直到后来,12岁那年,景荼决定放火烧死沈家人,那时候沈知言才知道,景荼到底有多恨沈家上下。
这份恨意一直持续着,直到今天,她终于如愿以偿,并且成功让沈拓海变成了一具焦尸。
景荼和她见面的地方在城西半山,这里沈知言十分熟悉,是沧江市赛车的不二好去处,她当年喜欢赛车那阵子,总喜欢和朋友们来这里玩。
天色还没暗下来,由于今天下了雨的缘故,山脚下并没有见到一辆车,而且赛车普遍发生在夜里,现在天还没黑,而且这里地处偏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景荼确实选了个藏身的好地点。
她在来的路上便察觉到了,她的车一路开过来,后面有两辆车不远不近的跟着,大抵是秦清雾吩咐的那几名保护她的保镖。
所以哪怕夜幕降临,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况且……
景荼和她发送消息的手机号是沧江本地的号码,不出意外的话,警方应该会很快追踪到她的行踪。
或许此刻——专案组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那位雷厉风行的云策警官,或许很快就会到场。
沈知言一边往山里走,一边给景荼发消息:[我到了,你在哪儿?]
对方很快回复:[继续向前走,爬上你前面的矮坡。]
沈知言没再打字,关了手机,目光望着周围的山道,最后径直向前走去,爬上了矮坡,放眼望下去,果然就看到了在下方迎风而立的景荼。
她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裙,长裙的尾摆迎风而动,同时飘动的还有她柔顺的黑发。
“沈知言。”景荼勾起唇角,率先淡声开口:“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沈知言缓步走下去,迈向一块巨石,最后双腿用力,从一人高的石头上跳下去。
她走到景荼面前,不动声色:“找我什么事?”
“明知故问啊,沈知言。”景荼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揽上她的肩膀:“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见了我还是一副陌生人的样子?”
沈知言后退了半步,躲开她的触碰,淡声:“我今晚很忙。”
到了这会儿,景荼反而不慌不忙了,她笑了笑,像是在和她闲话家常:“嗯?忙什么?”
“我女朋友捡了个小流浪猫,应该是个奶牛猫,好像刚出生没多久吧,估计挺可爱,我准备收养。”沈知言解释:“它的眼睛有些炎症,去了医院做检查,我待会儿要回家去看它。”
听起来沈知言在陪着她聊天,然而语气却十分的淡漠,景荼明确的感觉的到,沈知言对她的态度,若非是因为她有所谓的“利用价值”,怕是连应付她都懒得做,对方今日甚至都不会前来。
沈知言性格好像一直这样,对自己认可的朋友热情洋溢,对无关的路人又不屑一顾。
如今她也成了那个路人,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真好。”景荼尽量一副先前在沈家时,两人还在交好时的语气,笑着恭喜:“新生命的诞生,原本走向死亡的一生,又因为遇到了你的女朋友,命运从此扭转。”
沈知言表情淡淡,只应了一声。
景荼打量了她一会儿,终于呼出一口气,对她主动进入正题:“在我和你进入剧组实习之前,我和陆思琪早就认识了,你先前说我是某个人的棋子,一开始我还不信,现在想来,的确如此。”
沈知言沉默的望着她,对方的眼睛里露出了些许的苦涩,甚至说有些空洞,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你知道沈知言,我在沈家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我就是沈家养的一条狗,沈拓海靠着收养我,获得了好名声,却又毫不留情的抢走了我家里人留给我的遗产。”景荼垂下眼,望着地上凌乱的杂草,低声道:“我那时候其实很孤独。”
“你应该或许不会懂吧,哪怕全网都在骂你抄袭,那个时候,可你身边依旧有支持你的朋友,他们无条件的信任你,相信你没做过,而你本人好像也不在意那些污名,就像是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
沈知言淡声开口:“你铺垫够了么?”
景荼愣了愣,抬眼望向她:“什么?”
沈知言抬手,看了眼钻表上的时间:“警方估计快到了,你如果真的因为被人当做棋子不甘心,想利用我为你做点什么,请你说重点。”顿了顿,她提醒:“关于陆思琪。”
景荼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笑起来,她声音很大,完全不像一个在逃杀人犯的躲藏模样:“好,那我和你说陆思琪。”
沈知言侧了下身,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是她主动来接近我的。”景荼缓缓说着,声音变得低沉:“那时候我很绝望,我绞尽脑汁的想,我应该怎么报复沈家,我想杀了他们所有的人,他们明明都该死,尤其是沈拓海身边的那条老狗,他动不动端着长辈的架子,耀武扬威,却又在沈拓海面前卑躬屈膝。”
沈知言不悦的皱眉:“陆思琪呢,她接近了你,然后呢?”
“然后,她小有名气,长得不错,我原本只把她当成,我在酒吧里遇到的,一夜情的艳遇对象。”景荼平静的说着:“我当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实习导演,她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主动和我上床,我没理由拒绝。”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她很懂我,她了解我的愤怒,也理解我的不甘。”景荼脸上浮起一抹笑容:“你应该能懂吧,在暗夜里走的久了的人,忽然有一位知心人出现,她甚至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她也清楚的知道我内心的不甘在哪里,她说她也没有父母,自小也是孤儿,十分了解我寄人篱下被沈家迫害的痛处。”
沈知言嗤笑一声:“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真心喜欢人的。”
“是啊,在你的眼里,我自私,虚伪,满脑子只有仇恨,甚至去低三下四的讨好沈家上下……”景荼笑出声来:“可她却对我说,在仇恨面前,我的所有行为都是隐忍,都是理所应当,她若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沈知言点了点头:“灵魂,以及身体伴侣。”
“你可以这么理解。”景荼说到这里,却又自嘲一笑:“可后来,我发现,她不止和我一个人上床。”
沈知言微微一怔:“……什么?”
“我第一次发现她出轨的时候,和她爆发了剧烈的争吵。”景荼语气逐渐变得冰冷:“那时候她说,她就是这样的人,若是我不满,可以杀了她。”
“她明确的知道我舍不得,可她后来一而再,再而三的那么对我。我依旧对她心存奢望,我甚至还在打了她之后,跪下哀求她,我说我真的喜欢她,她能不能别这样对我。”景荼忽然嘲讽的语气开口:“然而她却说,她是神的信徒,神会爱着众人,也会赐福于众人。”
沈知言挑了下眉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又是神?”
她脑海中忽然记起了阮珮寒给她发来的那张图片,光华娱乐的那位被收养的少东家褚侃,失踪的时候,他卧室的墙壁上也挂着一张很陈旧的海报,海报中是一张展开洁白双翼的天使的图片,对方却没有头颅。
褚侃、以及陆思琪,他们二人都信奉着那个所谓的“神”。
“多么恶心的发言啊,不,是令人作呕的言论,难道说,她和我上床,是赐福于我,到了第二天随便和某个男人上床,再赐福于他们吗?”景荼嗤笑一声,冷声道:“你说,这样恶心我的存在,她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沈知言明白过来:“所以你真的准备杀了她,你不允许这样的背叛,而你又恨我,理所当然的选择了一箭双雕。”
“没错。”景荼说完,又叹息了一声,眉头皱了皱:“所以那一晚,在剧组的时候,我故意约她去河边散步,然后把她推下了河,而你就在附近拍戏,那还是一场夜戏,你这样喜欢‘见义勇为’的人——”
她语气停顿,声音讽刺:“我当然给你这个机会。”
沈知言点了点头,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讽刺,淡声问道:“关于那个神,她还对你说过什么吗?”
景荼眸光望向不远处,她明显的察觉到已经有身着黑色警服的人正隐在暗处,那些人身上穿了防弹衣,手中正拿着枪,正严阵以待,似乎等待着某人的命令,便会一拥而上。
景荼把手缓缓的伸向身后。
沈知言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眉心一缩,随后冷淡的眸光落在对方的身上,全身警惕的崩紧,双腿一前一后错开,做出随时闪避的防御姿势。
下一刻,景荼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夜色下,光线并不明亮,那把匕首闪着凛冽的寒光。
沈知言淡声提醒她:“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她暗示:“你也知道,我身后全是警方的人,不要自寻死路吧。”
景荼唇边溢出一个绝望的笑:“沈知言,我活不成了,我杀了沈拓海,也算是帮你报仇,对不对?”
“别说为了我。”沈知言冷冷的望着她:“是你杀的人,一切都是你的决定,并不是为了我。”
景荼苦笑出声,她缓缓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她说着,举起了那把匕首,做出一副要刺过来的姿势。
沈知言站在原地没有动。
景荼的动作却陡然一转,随后,她手腕翻转间,那把匕首的刀刃已经划破了她自己的脖颈。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呵:“开枪!”
鲜红的血液喷溅的同时。
“砰”的一声枪响。
枪声伴随着风声,在沈知言的耳边划过。
景荼身体开始瘫软下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专案组的人迅速跑过来。
云策队长经过她身边时,停下脚步,语气冷硬中带着讥讽:“沈总,怎么哪儿都有你?”
沈知言没理她。
垂眸望去,景荼唇角依旧挂着那抹笑,她声音很低,语气断断续续。
“她还说……神,无所不知……”
第102章
沈知言再一次被请到了专案组的审讯室。
审讯室内, 一男一女两名警官坐在她对面,有一束很明亮的光直直照上她的脸。
女警官负责问话,年轻的男警官负责记录, 从那二人的态度和神情可以推测, 他们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此次案件的重要嫌疑人。
沈知言甚至明确的知道,在审讯室外, 云策警官正仔细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在迅速分析着她的所有回答。
景荼一死,云策对她的怀疑显然更深了, 甚至开始把景荼放火烧死沈拓海这件事和她进行联系起来,云策应该是怀疑沈拓海的死亡和景荼的自杀,都她有关。
“你的意思是, 景荼在临死之前,良心发现, 见你纯粹只是为了坦白当年陷害你强|奸女明星的事?”
女警官坐在她对面,严肃的审视着她,语气冷淡。
“我没有说她良心发现。”沈知言平声回答:“但她主动发消息要见我, 的确是为了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男警官手指点了点桌子, 冷声提醒:“问你什么就回什么!”
沈知言挑了下眉头,勾起唇角, 淡淡的视线扫过去。
对方皱了皱眉头, 不知想到什么, 随后低下头, 继续做着记录,没再说什么。
女警官沉默了下, 正要继续问话,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有一名警官迅速快步走进来,压低了声音在其耳边说道:“她的律师到了。”顿了顿,那人又说:“还有,LK集团的顶级律师团队。”
“嗯?”女警官蹙眉,又低声问:“云队知道了吗?”
那人点头,有些愤愤的望了沈知言一眼,小声耳语:“云队说放人。”
女警官望向沈知言,沉默了许久,才有些不甘心的泄了口气,提醒说:“沈知言,近期不要离开沧江市。”
这句话她最近总能听到,听的耳朵都快起了茧子,她站起身来,在两名警官的注视下往审讯室外走。
期间这二人对她的问话都围绕在景荼和沈拓海的死亡上面,甚至怀疑她是主谋,对景荼所提的那个所谓“神”的存在却忽略了,或许这也是云策队长的意思。
云策应该还是不愿意相信执棋者的存在,其实站在云策的立场下,对方的想法并不难推测。
茅竹村那起案子过后,祝大庆一家被虐杀,案子至今未破,而如今景荼在杀了沈拓海之后,也自杀了。
在云策看来,这些死者都和沈知言有直接的关系,甚至说是和她有直接的矛盾,她是最有理由杀害他们的人。
打开审讯室的门,刚迈步出去,站在走廊上一转过身,云策和林雁白正在外面望着她。
云策的目光偏冷,仿若在看凶手,而林雁白和她对视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无奈。
沈知言停下脚步,云策走上前来,淡淡的望着她:“希望下一次,沈总不会出现在这里。”
沈知言亦是表情淡然:“承您吉言。”
“……”云策静静的打量了她一会儿,反而是笑了,她说:“我见过各式各样的凶手。”
沈知言挑眉:“嗯?”
“他们哪怕再懂得隐藏……”云策冷冷望着她:“亦或是身后有什么样的背景,最后都会被抓捕归案,我会继续盯着你的。”
沈知言闻言,不禁笑了:“这话在您一位领导口中说出来,着实让我有些震惊。”
云策一怔。
“这并不理智,我劝您还是不要把精力放在我身上。”沈知言望向她,语气诚恳:“比起你想快点破案,我更加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谁。”
云策眯了眯眼,冷眼望着她:“从头至尾,只有你一个人在说,这些人的幕后有人指使操纵,不是么?”
沈知言没应声。
云策张了张嘴,正要继续说点什么。
身穿白大褂的林雁白连忙抓住云策的胳膊,又对沈知言笑着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沈小姐,我们这位云队一向嫉恶如仇,还望千万别见怪。”
沈知言淡笑道:“林四小姐这话就说的中听多了。”她说完,又望向云策,淡声提醒:“只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贸然下定论,这完全不理智,就和没脑——”
“沈小姐!”林雁白连忙制止住她的话,同时又安抚着去碰云策的手,笑着对沈知言道:“我送你出去,来来来。”
沈知言从善如流:“麻烦了。”
云策瞪了林雁白一眼,林雁白表情有些无奈。
二人顺着走廊向前走,沈知言想到方才林雁白抓着云策胳膊的动作,脑海中又浮动出云策警官那一瞬间脸颊泛红的表情。
不由得有些好奇,林雁白这人的爱情观,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似乎在她眼里,纵然和范墨云在交往,也依旧不妨碍她和其他女人暧昧不清。
林雁白一边引路,一边对沈知言道:“云策脾气火爆,有时候让上面的领导都很头疼,不过,她个性坚毅,又不畏强权,又很受领导们重视。”
“理解。”沈知言淡道。顿了顿,她又偏着头好奇问道:“林小姐之前,一直生活在港城吗?”
“嗯?”林雁白一怔,笑笑:“怎么这么说?”
沈知言笑道:“你普通话说的很好,我在港城长大的朋友们,都没你的发音要标准。”
“你这话……”林雁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望着她,玩笑道:“林思梵那小丫头,若是听到你这话,估计要和我闹起来了,我之前确实一直生活在港城,发音好或许是因为老师教的好。”
沈知言也跟着她笑:“她前阵子确实打电话给我说,有人又拿着她发音不准来说事儿,非要让我教她。”
林雁白无奈叹气:“她就是这样的,娇生惯养长大,被骄纵坏了,不怎么体谅旁人的难处。”
沈知言迟疑一声,不解:“嗯?”
“她也不管你忙不忙,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似乎全世界都配合她这位小公主。”林雁白耸了耸肩:“之前她为你过生日,你还记得吗?”
沈知言点头:“记得,很难忘的一次生日。”
“当时她同我打电话,说给你过生日的事情,最终惹出了祸端来,连累你因为抄袭的事情上了热搜。”林雁白叹气道:“她同我打电话,那时候我正处理一个棘手的案子,实在分身乏术,也便没能帮了你,实是抱歉。”
沈知言无所谓道:“不必道歉,事情都过去许久了,你若是不提我都记不起来了。”
“不过就算我插手,怕是也没办法帮你把热搜撤掉。”林雁白歪过头,好奇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针对你的那个人真的存在?那这一次,景荼放火也是那个人做出来的?”
沈知言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可以再去听一遍录音。”
林雁白默了下,无奈一笑:“你何必这样应付我?我也在负责这个案子……”
沈知言道:“并不是应付,只是如今出了审讯室,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她说着,敛眉颔首:“这一切,还要仰仗专案组的诸位去调查。”
林雁白反应过来,笑了笑,一语戳破:“可我却觉得,你完全不信专案组能查出来。”
“哦?”沈知言眉梢一扬,笑着看向林雁白:“很明显吗?”
林雁白点头:“是啊……很明显。”
沈知言啧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反而好笑的望着林雁白:“之前听林思梵说,你这人不谙世事,一门心思只想破案,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和她说的完全不同?”
林雁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迈步走下台阶,敛去了眼中的痛处神色,对沈知言说:“我爷爷并不喜欢我,我先前也一直按照他的期望在生活,在他的幻想中,我应该是这样的存在。”
沈知言一边信步迈下台阶,一边望着对方失落的眼睛,不解的问道:“林老先生期望幻想中的样子?就是你之前在港城那样?”
“是啊……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白玉无瑕。”林雁白苦涩一笑:“不怕告诉你,就连我当法医,都是他的意思,他让我成为一名法医,我就要去学,去成为一名法医。若是当初他说……希望我战死边疆,或许我真的就要去死了。”
接着,林雁白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她停下脚步,喘息的样子看着极为痛苦。
沈知言站在楼梯上,握着扶手,关心道:“没事吧?”
林雁白摇了摇头:“没事。”她急促的喘息了几次,才说:“肺癌。”
沈知言略感惊讶:“这……什么?”顿了顿,她问:“你还吸烟么?”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吸烟导致的,所以再也不吸烟了。”林雁白语气平静,顿了顿,又苦笑一声:“可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这是遗传。”
沈知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觉得林雁白此时的样子十分不甘心,但是对方一定不需要她的安慰。
过了会儿,林雁白主动道:“这个病,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所以——”她恳求道:“帮我个忙,暂时别告诉思梵这些,我怕她难过。”
沈知言应了一声:“好。放心。”
林雁白送她到了一楼,宽敞的大厅内,十来名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那些人见她下来,纷纷向她望过来,为首的中年男人拎着公文包,向她走过来,恭敬的点了下头:“沈总,秦小姐让我来接您。”
沈知言怔了一下,林雁白也有些惊讶,她望向男人问道:“你们是……”
男人向她一点头,随后严肃道:“LK集团的法务部律师。”
“原来是这样……”林雁白应了声,笑着望向沈知言:“我还以为是潭石的律师来接你,没成想是LK的顶级律师团队,由此可见,范老真的很喜欢你。”
沈知言扯开唇角笑笑,一时间语塞。
她到了此刻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方才在审讯室,有人进来在那名女警耳边说了什么之后,对方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也明白为什么云策对她的情绪会忽然失控,明明在半山的时候,哪怕景荼死在她面前,云策对她的态度虽然有些讥讽,却仍旧在克制。然而在方才的走廊里,却一副要和她抗争到底的样子。
原来是因为全球顶级财团的LK集团,顶级的律师团队到了……
这样一来,在整个专案组的眼中,她反而很像是仗着权势为所欲为的模样,却又因为没有证据,拿她无可奈何。
那名中年律师望向沈知言,十分尊敬的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张敬防张总让我转告您,接下来您有任何法律问题,LK集团都会为您全权处理。”
沈知言应了声,点了下头:“多谢。”
在律师团的护送下,沈知言从大厅出来,她迈下台阶,所有人都在她身后谨慎的跟着。
这些人对她的态度恭敬异常,让沈知言着实有些不适应。
能进入LK集团的顶级律师团队,这些人里面随便单拎出来一个,过往的履历便足够让人震惊。
“沈总,这是我的名片,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您回到车上,添加我的联系方式,然后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那名中年律师恭敬说完,又保证道:“在场的所有人您可以足够信得过,我们都是秦小姐的人。”
沈知言点了点头。
上了车,她先是添加了那人的微信,随后这才发了一串消息过去。
对方很快发来了回复:[收到。]
沈知言关了手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此时夜风微凉,浓重的夜色仿若一片黑色幕布,唯有专案组门前的路灯还在亮着,在夜幕中格外醒目。
林雁白站在台阶上,远远望着她的方向,似乎在向她挥手告别。
沈知言透过车窗缝隙,正要告诉她夜里风大,快点回去,就在这时,林雁白再一次弯下腰,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咳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向大厅的方向走去。
此时夜已深,LK的律师团纷纷开车离开,一辆辆豪车开出去,确实阵仗十分惊人。
就在这时,有个体型微胖的年轻男人快步跑过来,对方气喘吁吁的站在车身前,恭敬的说着:“沈总,您已经出来了啊?”
沈知言觉得好笑:“王律师,您怎么在这儿?”
王书和,潭石影视的法务部员工,别看人长得胖,动作也迟缓,却办事麻利,为潭石处理了不少官司。
王书和一边喘气一边擦汗:“我本来进去接您来着,谁成想LK的律师团到了,我这琢磨着去和人家这些大佬去寒暄一下,想知道谁家二世祖被关进来了,犯得着他们出手。”
沈知言淡咳一声。
“我原本就是友好巴结一下。”王书和笑成了一个圆脸,眼睛眯成一条缝:“人家都不搭理咱呢,沈总,我觉得我名气还是不够大。”
沈知言好笑的望着他:“您王律师加把劲,争取哪天做到沧江第一大律师。”
“倒也行,让严颂秋从神坛掉下来,我上去,那感情好。”王书和乐呵呵的,然后又说:“不过严颂秋那样的,在LK顶级律师团面前,也没戏唱,我就算哪天上去,到时候还是在人家LK面前主动求大佬认识……”
王书和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话痨,沈知言不想和他继续扯闲篇,连忙说:“我这顺利出来了,你快回吧,辛苦了今晚,回头请你吃饭。”
“老板您这话太见外了,我哪儿能辛苦啊,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呐。”王书和笑着恭维完,又说:“老板您这什么情况?怎么LK律师团要保的二世祖是您呐?而且还是张敬防张总亲自交代的?难不成LK的幕后老板,还真是范敬轩范老?”
沈知言啧了一声:“你少操心这些,和你没太大关系。”
“怎么没关系?”王书和连忙笑起来,感激道:“LK的那位法务部老大,一听说我和您一起的,竟然给了我名片,我这受宠若惊,外人想巴结都没门路……我这还是沾了您的光不是?”
沈知言淡淡打量着他。
王书和被她看的有点发毛,连忙收敛起嬉皮笑脸的讨好模样,恭敬问道:“沈总,我哪句话说的不对?”
沈知言笑骂一句:“你才是二世祖。”
王书和一愣。
随后,就见沈知言的车窗已经升上去,对方一踩油门走了。
只留下王书和一个人,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金丝边的黑色名片傻笑,LK集团顶级律师团的老大,竟然给了他名片。
职业生涯即将迎来巅峰,那真的指日可待啊!
沈知言一路开车到了景颐小筑,她按下门铃,等里面的人来开门。
过了没几秒钟,里面的人把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穿着家居服的秦清雾。
“等了我很久吗?”沈知言笑着问她。
对方身上有淡淡的海盐气息混合着草木香,和之前的味道稍有不同,沈知言嗅了嗅,稍微有些诧异:“你换沐浴露了?”
秦清雾声音慵懒,又带了几分笑,打趣问她:“是小狗鼻子吗?”
沈知言嗅觉还算不错,所以相似的味道却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好像这一款更好闻了。”沈知言适时笑着夸赞,随后在秦清雾侧身的同时,走进去,顺手把门关了,又熟门熟路的去取拖鞋换上。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客厅里传来了一声奶声奶气的小猫咪叫声。
沈知言目光越过去,水晶吊灯的光线又明又亮,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一只小脑猫,正站在客厅正中的地摊上,警惕的望着她。
那是一只小奶牛猫,看起来有些瘦弱,营养不良的样子,漆黑的小眼睛却有神,湿漉漉的小眼睛看着就让人心间一软。
毛茸茸的小家伙,总是能轻易激起人类的喜欢。
沈知言轻手轻脚的往它的方向走过去,初次见面,她在想着要不要先拿点食物去诱惑它,以方便迅速拉近彼此之间的感情。
秦清雾见她要过去,提醒道:“沈知言,它——”
然而话音一落,果不其然,小家伙已经弓起了身子,在沈知言走过去之前,发出一声耀武扬威的:哈!
沈知言脚步一顿,她站在原地不动,有些无奈的转过身,和秦清雾委屈的告状:“它怎么这么对我?”
秦清雾走到她身侧,并肩而立,望着那个全身炸了毛的小家伙,好笑道:“你对它来说是陌生人。”
“道理我都懂,可是它好凶欸,对了……”沈知言偏头问秦清雾:“王先生去医院打过针了吗?伤口严重吗?”
“不严重,已经处理好了。”秦清雾莞尔笑道:“他让我转告你,谢你关心他。”
“他没怪我就好,而且也确实是咱们家的小猫咪先伤人在先。”沈知言想了想,目光一扫,看到了客厅里的猫碗,里面放置着猫粮和水,旁边还有个小型的笼子,问道:“……这些都是在宠物医院买的?”
秦清雾轻声:“嗯。”
她向前走了几步,轻轻弯下腰,随后蹲下来,掌心轻轻覆在小猫咪的头上,安抚性质的缓缓抚摸着。
沈知言隔着一段距离,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精致好看的侧脸,以及那人温柔的视线,轻柔的动作。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秦清雾鼻梁又挺又翘,眼眸微垂,橘色的光线洒落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柔美温和的不像样,脑子里顿时跳出了宜室宜家这个词。
“欸?”沈知言缓步走过去,站在她身后说:“你一哄它,它好像就没那么害怕我了,你……你期间一直这么哄它?”
随着秦清雾的动作,小猫咪身上蓬松的毛逐渐理顺,它眯起眼睛,似乎已经被安抚好了,也没了方才如临大敌的警惕。
秦清雾收起手,直起身来,转头望她,眉眼含笑。
沈知言愣了下,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我没吃小猫的醋。”
秦清雾配合的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嗯,你没有。”
“……”沈知言深呼吸了一下,说:“好吧,就一点点。”
秦清雾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却对她道:“去洗手吧,厨房里给你留了晚饭。”
沈知言顿了下,秦清雾见她眸光有些惊讶,便问:“嗯?在外面吃过了?”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望向茶几,上面反扣着一本英文书。
她脑海中甚至想象出了那副画面,秦清雾在客厅里,一边看着书,一边等她回来的场景。
她闷声说:“……不是。”
秦清雾挑眉:“到底是怎么了?专案组的人为难你了?”
她伸出手,想抚一抚对方的眉眼,但因为刚抚摸过小猫咪的缘故,对方刚从外面带回家,它太小了,暂时还不能洗澡。
于是,她的手停在半空。
片刻后,又收了回去。
“不是……LK顶级律师团都让你派去了,谁敢为难我啊?”她说完,又望向秦清雾,郑重的说:“就是觉得,你等我这么晚,又帮我特意留晚饭的样子,挺——”
她脑海中想着措辞。
挺感动的吗?
好像这并不足以形容那种感觉。
就像是先前秦清雾对她说,一辈子当她的家人那样,秦清雾并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人,但凡她能说出来,就代表她能做得到。
这一点沈知言十分确信。
她现在,只觉得秦清雾这人怎么这么好,她就是会在一些细节上,能让她十分明确的感知到此刻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会有人特意为她在夜里留一盏灯,也会为她留下热好的饭。
让她知道纵然她再晚回来,也依旧会有人在家里等她。
沈知言笑起来,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她觉得秦清雾应该是她生命里最特别的那样一个存在,好像从来没有人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她也从来没见过有个人,她有魄力、有手腕、有能力,有自己对道义的坚守,有她的善良,她的同情心,又能在生活里那样懂得体贴人。
为了这样美好的秦清雾,她也心甘情愿的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
沈知言想,秦清雾如果能永远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永永远远,永生永世。
秦清雾微垂眼眸,轻声问她:“什么?”
沈知言翘起唇角,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向前一步,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又立刻退开,对上她的眼睛,笑的轻快:“我先去洗漱啦,你如果困了,就先去休息。”
秦清雾见她莫名开心起来,不自觉眉眼含笑。
轻声应道:“好。”-
沈知言沐浴完出来的时候,整个别墅都是静悄悄的,偶尔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小猫咪在探索这间让它充满新奇感的新领地,秦清雾没有关一楼的灯,显然把整个一楼都交给了它。
晚餐过后,她特意拿出时间陪着小猫咪玩了一会儿。
对方似乎依旧对她很警惕,只要秦清雾不在,小家伙就会对她凶巴巴的,但是在秦清雾面前,这家伙又十分乖顺,甚至会主动趴在秦清雾的腿上去入睡。
这样厚此薄彼的态度让沈知言有些焦灼,就它这样的状态,等到她搬家过后,把它带走,真的能迅速培养好感情吗?
她正胡思乱想着,浴室里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
沈知言这才想起来手机落在了浴室,她又转身进去拿,随后接起电话。
是王书和打来的,对方声音透着紧张:“沈总,大事不好,但是又没有完全不好。”
沈知言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了,王律师。”
“呃——是,我也知道这么晚打扰您和夫人有点过分。”王书和解释:“严颂秋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严众行律师事务所,竟然公开声明,说要为了景荼被杀案起诉您,还是严颂秋来负责,景荼一个孤儿,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个远房亲戚,非要找你讨个说法,严颂秋便接了这个案子。”
沈知言出了浴室的门,站在走廊上,眸光变得有些冷淡,随后,不禁轻笑一声:“然后呢?”
“然后……严众行所着实有些不自量力。”王书和嗤笑一声,随后激动道:“LK集团的律师团针对严众行所,随即立刻公开发表声明,那话说的当真威武霸气!”
沈知言默了下,随后望向秦清雾卧室门的方向,房门敞开了一丝缝隙,有光从里面倾泻出来。
沈知言笑意加深了些:“怎么说的?”
“人家只说了四个字——”王书和颇有些畅快道:“奉陪到底。”
沈知言还没开口。
王书和连忙激动道:“沈总您说,这是不是太秀了!严众行所一见这阵仗,立刻就在微博说,那都是严颂秋一个人的意思,和严众行所没关系,终究还是怂了,一副和严颂秋割席的样子,主动说就是个误会!”
王书和感叹出声:“我若是有一天能这么霸气,真的,我祖宗估计从坟里跳出来,给我磕一个。”
沈知言好笑道:“你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王书和出身不是很好,这是对方面试的时候,对沈知言说过的,但是这人足够努力,而且人也圆滑,会来事,甚至律师协会那边都对他青眼有加,可谓左右逢源。
“那还是全靠沈总栽培的。”王书和笑着说完,又语气严肃了些,道:“先前向总还想和严众行所合作,如今严颂秋搞出这么一出为民请命的架势,在网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我倒是挺想知道,向总接下来还会不会执意和严众行合作,不过……向总的事儿,您不打算管管?”
沈知言语气淡淡:“我怎么管?”
“她这醉生梦死的样子,现在闹得人尽皆知。”王书和顿了顿,委婉道:“而且袁助理不是说了么,她精神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沈知言眸光微敛。
“就是——若是她真的吸|毒,哪天被爆出来,对公司会有很大的影响。”王书和提醒。
沈知言应了声,道:“这些我想过了。”
“是是是……”王书和连忙道:“我自然知道的。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知言想了想,说:“董凡卿导演那边,委托严颂秋起诉金果视频,明日一早你和董凡卿导演提个醒,让她把人换了,不必再找严众行所的人。”
王书和恭敬应道:“是,明白了。”
沈知言正要主动挂断,顿了下,又问:“你身边是不是缺个助理?”
王书和愣了下:“……不缺吧?”
“不。”沈知言说:“你缺一个助理。”
王书和迟疑的一声:“啊?”
沈知言继续道:“她叫沈灼灼,而且接下来你会带她去国外出差,为期一个月。”
王书和只稍一思索,当即便笑着说:“行,我明白了,那我那位助理,什么时候能上班呢?”
沈知言:“下周。”
“得嘞,我明白了。”王书和乐呵呵应道:“沈总您放心,我必然会好好照顾咱们沈大小姐的,她接下来一个月,若是能有机会见到严颂秋,算我失职,我直接给您打辞职报告。”
沈知言笑笑。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绕弯子,王书和果然轻而易举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严颂秋这个人有问题,虽然她并不确定,对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向非焱在港城遇到桃色官司,严颂秋便出现去帮她解决,若是向非焱处理完这起官司,回沧江也没问题。
然而向非焱却乐不思蜀,若是背后没有人撺掇,这完全不合常理。
而沈灼灼提过,严颂秋是个孤儿……对方出现在沈灼灼身边的契机,又是那么的巧合,沈灼灼那个傻丫头又是一门心思,深爱严颂秋的模样。
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沈灼灼离开沧江。
至于向非焱,沈知言不禁叹了口气,她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我的私事,沈总怕是无权过问吧?]
这副语气让沈知言觉得,过往她和向非焱学生时代的情谊,在对方眼中应该不值一提。
念头到此,她又不自觉有些唏嘘,若是向非焱真的被牵绊在了港城,那么执棋者的目的是什么?还是和前两次一样?
恰在这时,王书和的声音传来:“沈总,还有个事儿。”
沈知言应了一声,回过神来:“你说。”
“我昨晚的时候,在一场酒局上见到江旭阳了。”王书和犹豫着说:“他似乎知道我是你的人,喝多了酒便要嚷嚷着闹事,要打我,说什么您抢了他未婚妻之类的……”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你受伤了?”
“没有的事儿。”王书和嗤笑一声:“不过,推搡间他打了我的人,已经做了伤情鉴定。”
沈知言沉默了下。
“如果沈总您不怕得罪京城江家。”王书和试探:“那我告死他?”
沈知言眸光冷淡了些:“这里是沧江,不是京城。”
王书和笑起来:“得嘞,明白了。”
挂了电话,沈知言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推开房门,里面的灯还敞开着,空调的温度恰到好处,秦清雾半坐在床头的位置,正开着电脑,显然是在工作。
秦清雾很少会把工作拿到卧室来,那么由此可以轻易判断,她在处理的这件事十分紧急。
沈知言安静的走过去,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来,随后静静的掀开被子上床。
她没打扰对方,全程保持了沉默,打开手机随意的浏览着微博上的消息。
诚如王书和所言,严颂秋的声明就像是一场闹剧。
网友们被她带了节奏,把景荼死亡的案件瞬间矛头指向了她,而LK集团那边的声明过后,又在半小时后跟了一个声明。
详细的说明了她今晚去见景荼的意图,也顺势帮她澄清了当年女明星跳河的事情,一开始还有网友提出质疑,但很快的,就有人开始帮她说话,既然她抄袭柏婳那件事是假的,那么相应的,强|奸这件事大概率也是子虚乌有。
甚至有人开始玩梗,说她只是太过倒霉了,什么操心事儿都让她遇上,简直是衰神附体体质。
沈知言看完,不禁啧了一声。
还真让那人说对了,在先前的人生里,似乎的确是“衰神附体”体质。
正这么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嗓音:“你可以先睡,不必等我。”
沈知言偏头看过去,秦清雾换了件轻薄柔软的丝绸材质的睡袍,浅蓝色的轻薄睡衣贴在光滑的肌肤上,领口开的有些大,露出纤长白皙的天鹅颈,漂亮的有些晃人眼。
沈知言敛下眉眼,故作淡定:“没事,我等你一起。”
她目光随意的望着手机屏幕,不去看秦清雾的表情,和她预想的一样,果然就听到了对方的一声轻笑。
她慵懒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上扬着拖长语调:“等我一起?”
沈知言脸上开始发热,闷闷应了一声:“嗯……不可以吗?”
秦清雾轻声笑道:“当然可以。”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
她暗示的——
太、明显了?
这时候,耳边一阵窸窣声音传来,沈知言偏过头,就见秦清雾已经合上了电脑,随后她掀开被子起身,把电脑放置在衣架旁的黑色木桌上。
随后,她缓步走到床边,伸手去关灯,只留下了一盏昏黄的睡前灯亮着。
眼前光线一瞬间变暗,沈知言看了眼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往床边的位置偏移了些,给她让出一些位置,问她:“你不工作了吗?是已经忙完了?”
“不急在一时。”秦清雾在她身边躺下来,随后盖上羽绒被,又把空调的温度升高了些,侧过身提醒道:“休息吧。”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嗯……休。”
她憋出来两个字,也便关了手机屏幕,随后平躺在床上。
沉默了几秒,她扭过头:“秦清雾……”
秦清雾那边十分安静,沈知言偏了下头,打量了一眼,对方正闭着眼睛,显然是已经准备睡了。
秦清雾应了一声:“嗯?”
“你真的准备就这么睡了呀?”她有点不死心的试探:“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秦清雾睁开眼睛,随后从被子中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脸,好笑的问她:“所以呢?”
沈知言捉住她的手腕,眨了眨眼,继续大着胆子暗示:“所以能不能亲一下?”
秦清雾反转了掌心,反客为主的捉住她的手,随后掀开被子,又把她的两只手放到杯子里。
沈知言:……
她不自觉有些郁闷。
秦清雾望着她,嗓音变得有些哑:“你确定亲完,能乖乖睡觉?”
沈知言想了想,实话实说:“不确定。”
秦清雾应了声,闭上双眸:“睡吧。”
沈知言:……
——这就睡了?
她的暗示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算了。
沈知言打量了她一会儿,深呼吸了一下,索性直接放弃。
秦清雾入睡的样子,和白日里那副清冷矜淡的模样稍有不同,她的睡颜很恬静,给人一种岁月静好,不忍心多做打扰的感觉。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又恢复了平躺的姿势,就那么安静的躺着,尽量平复着呼吸和胸口的剧烈起伏,忽略掉身边那人的强烈存在感。
不知到过了多久,脑海中混乱的念头稍缓,身体的燥热感也逐渐散去。
然而她刚冷静了没几秒钟,正准备入睡的时候,秦清雾却抓住了她的手腕,随后一手环上她的腰。
沈知言愣了一下,她是真的惊讶到了。因为秦清雾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平稳到她以为秦清雾已经睡着了,接着,那人柔软的身体已经缓缓贴过来,整个人都陷在了她的怀里。
秦清雾声音有些低哑,脸颊枕着她的肩窝位置,问她:“是失眠吗?”
沈知言沉默着。
身体贴紧的触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她的胳膊被一抹柔软所轻抵着,那人抬起手,指尖撩开她耳边的碎发,问她:“你忍的很辛苦吗?”
沈知言:“……”
这个问题,让她不自觉开始心慌。
顿了顿,才应了一声:“就还好。本来都打算要睡了,你呢?”
秦清雾的声音变得更加暗哑了些,她指尖落在她的脸颊上,缓缓移动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情侣之间,似乎要坦诚。”
沈知言愣了一下,迟疑的一声:“什么?”
秦清雾低声说:“有些辛苦。你的答案呢?”
沈知言愣了一下,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开始炸开。
她喉咙开始发痒,呼吸也不自觉变得急促起来,坦诚道:“我、我也是……”
第103章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雨, 雨声拍打在窗檐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明明没有喝酒,沈知言却觉得脑子里有点晕晕的, 静谧沉寂的夜里, 心跳声似乎比外面的雨声还要强烈,只是思维却变得有些迟缓, 可能是说出那句话让她实在太过难为情。
事实上,她说完那句话之后,脸上仿佛被什么烧红了。
甚至从脸颊到耳根, 全都是烫着的。
窗外滴答的雨声非但没有让她冷静,反而忍不住抱紧了她一些,伸出手, 主动去描摹她精雕细琢的眉眼。
借着暖黄色的光线,她的目光一错不错的落在秦清雾的眼睛上, 床单被罩上全都是她身上好闻的草木香,她身上的气息透着清冽冷淡的味道,明明是很清冷的香调, 却在此刻变得格外有诱惑力。
“我们先略过这个话题吧……你知道的, 我经不住你这么诱惑,会克制不住的。”她哑着嗓音主动叫停, 声音轻颤着哄她:“等下次我们都准备好——”
然而她话音未落, 秦清雾的薄唇就在这个时候, 猝不及防的主动吻上来。
沈知言的眼睛不自觉睁大, 唇角边柔软的触感是那样的明显,对方的唇在她唇边轻轻擦碰着, 亲吻的动作十分轻柔, 双手攀附在她的肩上, 柔软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和她贴紧。
然而沈知言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在轻颤,她身上的肌肤也是热的。
她只反应了一瞬,便不受控制的下意识回应这个吻。
手不自觉的环住对方的腰身,反客为主一般的手臂轻轻用力,把她抱紧的同时,回吻的动作陡然变得强势。
唇齿撬开了对方的牙关,耳边是那人呼吸加重的轻声喘息,她加深了这个暧昧丛生的轻吻。
秦清雾的回应和情动似乎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内心深处的渴望也一瞬间变得强烈,似乎就连她呼吸加重的声音听在她的耳朵里,都变得分外的撩人,让她不自觉想要渴望更多。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下了起来,雨声淅沥,夜幕愈深,夜色愈发浓重。
等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沈知言放开她一些,呼吸不稳的望着她。
秦清雾眉眼变得有些红,暖黄色的光晕下,她的薄唇仿若红透的果实,莹润饱满,她却认真的轻声告诉她:“在我面前,不需要克制。”
那人说着,白皙的脸颊上染了一层漂亮的红霞,眉眼中尽是一派朦胧不清的神色,再也不复先前的清明。
沈知言垂眸,很是紧张的望着她的眼睛,她沉默了许久,声音早已经哑的不像样,但她此刻完全不想再掩饰,颤着声调问她:“真的?”
秦清雾却伸出手,在被中缓缓移动,最终探寻到了她的手腕处,她带着温度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的手腕处,随后轻轻握着。
沈知言不解的眨了眨眼,随后,那姑娘带着她腰身上的手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她腰身下方的位置。
当对方动作停下来的时候,沈知言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脑海中绷紧的那根弦——
在这一刻终于断掉。
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土崩瓦解。
她觉得自己掌心都变得滚烫起来,她喉咙吞咽了几次,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哑着嗓子道:“你真的,好会啊……秦清雾。”
秦清雾松开手的手腕,重新环上她的背,嗓音沙哑,似乎带着得逞的笑意,问她:“那沈小姐,你喜欢这样吗?”
沈知言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
她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朦胧的光线下,那人泛红的眼角弯起来,明明她的声音也哑的不像样子,很轻很低,但听在沈知言的耳朵里却又那样撩人。
沈知言放在她腰身下方的指尖颤了颤,她靠近了对方一些,吻了下对方的脖颈。
这么主动的秦清雾,让她反而有些难为情起来。
随后,她隔开一段距离,掌心覆盖上她的眼睛,遮挡住对方的视线,随后垂眸去去吻她的唇:“喜欢的,特别喜欢……”
秦清雾抬手,移开她的掌心,目光就那么一错不错的望着她,沈知言抬眼望去,对方的眼眸中浮动出笑意,似乎十分满意她的答案。
对方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反而让沈知言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脸有些烫,从脸颊到耳根,全都是红的。
沈知言眸光深深的望着她,嗓音不自觉间变得又低又沉,她克制着最后的理智,说:“其实,如果没有……我们可以先不——”
秦清雾敛下眉眼中不自然的神色,指了指床边的小柜:“里面。”
沈知言呼吸骤然一滞:“你……”
在这时候,说任何话语似乎都变得多余。
下一刻,她主动倾身向前,急切的去吻对方柔软的薄唇。
怀中的姑娘配合的闭上眼睛,沈知言逐渐加深这个吻,唇齿间的薄荷气息清冽好闻,但沈知言却仿佛品尝到了上好的酒香,脑海朦胧间,也满是醉意。
窗外的雨断断续续,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雨声一会儿缓慢,一会儿变得急促,淅沥的雨声直达心脏。
静谧无人的夜里,这场雨持续下到了天亮,而卧室中的那盏睡前灯也一直亮着。
等到天亮的时候,沈知言又亲了亲她的唇角,这才松开她,起身下了床。
她去取了纸巾回来。
秦清雾伸出手,捉住她的指尖,她声音低哑:“我自己来……”
沈知言小心翼翼的点了头:“好。”
她又望着对方,问:“浴室需要放水吗?”
秦清雾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脸颊,随后指尖一路向上,划过她的眉眼,又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鼻梁,最后在她鼻尖上轻点了下。
眼前的姑娘柔软的发丝凌乱了些,却分外迷人。
随后,她的鼻音中发出一声低闷的轻哼:“累。”
沈知言有些自责,随后,她俯身下去,轻轻抱了抱对方,这才软着语调,在她耳边道歉:“是我不好,对不起,下一次我会注意的。”
秦清雾抬起手来,灼热的指尖轻轻抚在她右肩处,那上面有一道牙齿轻咬过的红色痕迹,轻声问她:“疼吗?”
沈知言松开她,望着她担心的眼睛。
她怔了一下,随后坏笑着眨了眨眼,故作暧昧的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你可以咬的再重一些,我喜欢。”
秦清雾闻言,落在她肩上的手顺势下滑,在她后背上稍微加重力道,轻拍了下,嗓音低哑中仿佛透着娇嗔:“不正经。”
沈知言连忙去捉她的手,好声好气的哄着:“好好好……是我不好。”
在秦清雾敛眉的瞬间,沈知言似乎她的眸子里却看到了万种风情,眸光流转间尽是潋滟的魅惑。
她竟然……有点喜欢对方这副要怒不怒的样子。
秦清雾眉眼柔软下来,再一次问她:“到底痛不痛?”
“还好……又没破。”沈知言有点不自在,想到什么,又紧张兮兮的望着她,哑声问:“那……你哪里有不舒服吗?就是,那里——”
她说到这里。
再也说不下去……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有些事情做起来没什么,但是说出口却愣是很难为情。
秦清雾敛下眉眼,不去看她。
沈知言怕她听不懂,随后目光下滑,视线停留在了她的腿上。
然而她看到对方匀称有度的比直双腿的时候,呼吸不自觉加重了些,随后在脑海中那念头涌起来的瞬间,她迅速的转过身,快步向卧室房门的方向走去。
她一边向前走,一边背对着秦清雾说着:“我去给你拿水喝,都天亮了,你肯定渴了,等我回来……”
她说着,不等秦清雾的应答,直接用力拉开房门,逃也似的离开。
次日晌午,沈知言堪堪转醒。
怀中的人还在睡着,她不忍打扰对方,轻手轻脚的把对方环在她腰身上的手放下去,随后蹑手蹑脚的出了卧室的门。
今日是周三,她破天荒的第一次和袁瑾舒发消息,说今天上去她不去公司。
手机上的消息是有史以来之最,似乎全公司的高层都给她发来了消息,对她进行了慰问。
所有人都以为她因为最近沧江市降温,在新一波的流感来势汹汹的时候中了招。
沈知言洗漱完毕,换好了西装下楼的时候,保姆阿姨正在一楼逗小奶猫。
那家伙很没骨气的屈服在了保姆阿姨捡来的树枝下,保姆阿姨用树枝逗它,它便跟着一跳又一跳,甚至还自己学会了后空翻。
然而沈知言一从楼梯上下来,小奶猫又一副炸毛的样子,对着她一声:“哈!”
沈知言:……
所以这个家伙能和全世界亲,就是警惕她?
保姆阿姨笑着和她打招呼:“沈小姐。”
沈知言站在地毯上,笑着点了头:“您早……啊不,中午好呀。”
保姆阿姨问她:“想吃点什么吗?”
沈知言笑道:“不了,时间来不及了,去公司吃吧。”
保姆阿姨似乎完全不奇怪她从秦清雾的卧室一觉睡到大中午,反而很自然的问她:“秦小姐醒了吗?”
沈知言有些脸热,回道:“没有。别打扰她,让她继续休息吧。”
保姆阿姨笑着点了头,没再说什么。
沈知言觉得对方的笑容里似乎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潜台词似乎是“年轻人也不知道节制”之类的话。
她更是不太好意思继续在客厅待下去,直接打过招呼,迅速出了门去公司了。
第104章
沈知言进了办公室时, 有正午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
窗户敞开着,外面的阳光并不刺眼,办公室中透着几分暗沉沉的色调, 穿过窗户的风带着湿润的凉意, 气温相较于昨日,似乎又更冷了些。
她一到办公室, 把外套脱下来挂上衣架,就给秦清雾的手机上发消息:[今晚把定制好的情侣钻戒拿给你看。]
等了有五分钟,对面没有回复消息过来。
显然是还在睡着。
她想了想, 又补充:[下午公司有个重要的签约,等结束我就回去了……你醒来记得吃东西,我出来的时候觉得气温又降了许多, 你记得添衣。]
这时,助理袁瑾舒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她快步走到办公桌前,玩笑道:“沈总,您可算到了, 这么大的事儿您竟然完全不着急。”
“这不是提早到了半小时么?”沈知言笑笑, 把手机反扣到桌上,随后问她:“楚悦恩那几名学生的合同已经签好了么?”
袁瑾舒怔了一下:“沧江戏剧学院的?”
沈知言应了声:“嗯。”
袁瑾舒稍显错愕, 按理说几名戏剧学院的学生签约, 这样的小事沈知言不需要过问的, 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
“楚悦恩和其余五名学生签了, 不过,还有个男孩事到临头却忽然反悔——说是他家里有长辈生病了。”
沈知言笑了笑:“你特意拿出来说, 是有什么问题?”
“什么都瞒不过您。”袁瑾舒笑着说完, 才收敛了脸上的笑, 说:“应该是他提前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关于傅思思和贺辞歌这二位热播大爆剧的女主,要签约的事儿。”
她说完,又去看沈知言的脸色。
沈知言脸色未变,只挑了下眉,淡声问她:“袁瑾舒和贺辞歌二人要签约,和他有什么关系?”
“应该是他觉得你和她们关系好,而且这二人和您是朋友,有咖位也正当红。若是她们签了潭石,接下来出于会对公司创造的巨大盈利,相比公司的资源也会全部倾斜到她们二人那里……”袁瑾舒想到什么,又说:“那男孩看起来挺年轻的,相貌出类拔萃,在那一些孩子里十分拔尖,他大概就是想签约潭石搏一把,万一运气好,就能一步登天。”
听完她的话,沈知言微微蹙起眉头,不由得看向袁瑾舒:“贺辞歌和傅思思今天来签约,媒体上也没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
“应该是……向总那边传出去的。”袁瑾舒犹豫着,也觉得有些为难,却还是没忍住的说:“沈总您也知道,向总虽然不回公司,但终究还是公司老板,她向下属询问公司近况,旁人也不敢不说。”
沈知言轻点了下头,只问:“已经确定是向非焱传出去的?”
“是,已经查过了。”袁瑾舒说完,叹了口气,才又试探着说:“虽说公司的高层对此有所非议,但幸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从她那传出去的也不是什么事关公司发展的重大机密,也没有惹出什么天大的麻烦,只是——”
沈知言淡笑一声,补充了她后面的话:“只是不得不防。”
“是……”袁瑾舒又犹豫着问她:“那您的意思呢?”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终于做了决定:“在向非焱回公司之前,她休假期间,公司一切大小事务不必再告知她。”
袁瑾舒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连忙郑重点了头:“是。我这就去通知下去。”
她还以为沈知言会因为私人感情,而不顾公司上下员工们的饭碗,枉顾公司利益,没想到能做出这样理智的决定。
袁瑾舒心念微动,再去看办公桌后的沈知言。
那人正拿起桌上的咖啡,正小口的往嘴里送着。
随着她手腕翻转的动作,咖啡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袁瑾舒关心道:“沈总,天气逐渐转凉了,您当心喝冰的胃里不舒服……”她说完,又赶忙跟上一句:“您上午没来公司,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么?各位主管问到了我这里,都很关心您,毕竟最近流感闹得比较严重。”
沈知言手指上动作一顿。
她把咖啡放回到桌面上,随着对方的话,她脸上忽然有点热。
记忆仿佛一瞬间又重新拉回到了昨晚,纵然刚喝了咖啡,脑海中的画面却还是让她喉咙不自觉开始干涩,莫名其妙的蹦出来一个孟浪的词儿——
食髓知味。
念头往这里一落,沈知言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可能昨夜是因为第一次的缘故,她觉得自己似乎在这方面有极大的热忱,尤其是在那样雨声淅沥的深夜里,人到了夜里的时候,情绪多少会和白天有所不同,会变得更加冲动。
实际上——
喜欢的人很主动的要亲吻你的那一刻,当美人在怀、予取予求的那一刻,正常人应该都很难冷静克制。
想到这一层,她深呼吸了一下。
秦清雾现在醒来了吗?她身体会不会不舒服?
“沈总?”袁瑾舒的声音传来。“您还好吗?”
从袁瑾舒的角度看过去,沈知言忽然变得有点些不在焉。再也不是方才和她聊公事的时候,那副坦然淡定,游刃有余的样子。
此时的她白皙精致的脸上染了一层红,唇红齿白的样子在窗外阳光的映衬下,愈发光彩映人,却依旧有点像是正在发低烧的样子。
眼下,面对同事的关心,沈知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微笑应道:“没关系,多谢关心。”
她说完,敛下眉眼。
提醒着自己这里是工作场合,不要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袁瑾舒将信将疑,正准备让秘书给她准备退烧药来备用,然而在此时,眸光不经意一瞥,沈知言已经站起了身来,去取西装外套。
随着对方抻手的动作,袁瑾舒眸光骤然一缩。
她衬衫袖口随着伸开手臂的动作崩紧,右手的手腕处有明显的几处红色痕迹,本就白皙的肌肤让那几道红痕变得格外明显,让人再难忽视。
沈知言穿好西装,一边一颗颗系好扣子,一边转过身来。
袁瑾舒顿时收回视线,随后神色如常,重新面带微笑的看向沈知言:“沈总,您现在就去会议室吗?”
沈知言应了一声,又想到什么,问她:“王律师来了吗?”
“今天一早就到了。”袁瑾舒说完,又连忙提醒:“他还在研究傅思思前公司的那份合同条款,不过晌午的时候请了全公司员工的奶茶,估计已经是十拿九稳。”
沈知言心中有了数。
傅思思身为先前那部大热剧《风起》的女主,先前不温不火,如今身价却水涨船高,虽说和前公司合约到期,然而她先前的公司却在合同上留了一手,所以如今她哪怕和前公司到了合约约定的时间,那家娱乐公司却忽然图穷匕见,愣是压着不肯放人。
傅思思先前便有签约潭石的意向,在微信上和沈知言聊过几次,沈知言自然举双手欢迎。
然而没想到,临了她却被前公司摆了一道,对方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毕竟她如今能为公司创造的盈利早已经今非昔比。
傅思思的个性沈知言十分清楚,若是对方同她好好聊,那么相应的,事情还不至于闹僵,有转圜的余地,而且她对前东家本来便极有好感度。
然而对方到了最后这么恶心她,吃准了她无可奈何,反而激起了傅思思的逆反心理,这口气便要非争不可。
纵然没有私交,为了保护公司接下来的签约艺人,沈知言也会全力支持。
先前傅思思前公司那边老总派出手下的人,已经带着律师来沟通过几次,两边各自做出了一些让步,对方显然也不想得罪潭石影视。
这便意味着,一切都还有的谈,不至于最后闹到上法庭,或者上热搜的程度,哪怕为了傅思思,不到万不得已,也尽量要让她和前公司好聚好散。
今天是老板亲自到场,不出意外的话,也是潭石影视和傅思思前公司的最后一次交涉。
王书和那么大手笔,大手一挥请了公司上下的奶茶,那么显然,对方应该已经想到了办法,为潭石最大程度的争取利益。
而且……也一定会为此让步。
至于贺辞歌的签约——
沈知言想,这里面是不是有沈灼灼的因素在,毕竟贺辞歌如今正当红,广告代言、红毯、综艺活动主动找上门,热度几乎要和唐宜倾不相上下。
而且她出身名门贺家,也不是为了钱,更不是为了名气,她愿意主动签约潭石,若不是为了沈灼灼,沈知言实在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贺辞歌喜欢演戏。
诚然,潭石因为编剧扶持计划,导致出现了大量优秀的剧本,她签约潭石或许也有这一层面的考量。
但无论如何,公司上下所有人全都对此激动万分,就像他们群里说的那样,一旦潭石影视签约下这两位正当红的女艺人,那么接下来,潭石影视会向前迈入一个大台阶。
再也不是先前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她们会为公司带来巨额的盈利,所有人都对此十分期待,摩拳擦掌的准备着。
纵然在傅思思和前公司的合约上,付出一些“赔偿金额”,显然也是值得的,毕竟比起来接下来的可观利润,这些看似天文数字的金额倒反而变得不值一提。
走廊上,袁瑾舒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笑道:“若是王律师已经有了主意,那公司应该不至于在傅思思的事情上出那么多钱,他奖金必然十分可观,是应该请大家喝东西的。”
沈知言笑了笑,说:“王书和这个人,为人本来就大方。”
“还真是。”袁瑾舒笑说着,又玩笑道:“跟在他手底下的人,全都被他带的油光水滑的,我觉得就咱们潭石的律师开始发福,先前见欢檀娱乐的女律师,人家漂亮的都能直接上镜了。”
沈知言也笑:“那怕是没有咱们家王律有实力。”
话题就此略过,袁瑾舒又和沈知言对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行程。
沈知言静静听完,袁瑾舒请示道:“若是您没有异议,就先这样?”
沈知言说:“帮我把周六那天的行程空出来。”
袁瑾舒怔了一下:“可几位合作公司的几位老板邀您去马场,我正准备帮您回复要去……”
沈知言看她一眼,提醒道:“若真是各位老板邀约,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的话点到为止:“更何况,周六那天有长辈的家宴,我脱不开身。”
袁瑾舒先前不知道家宴的事儿,到了这会儿反而明白了。
合作公司那边的几个老板人到中年,是带着各家女儿一起去马场的,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到这里,袁瑾舒不禁觉得经商者果然逐利。
包括儿女的婚姻在内,都是因为利益得失过后的衡量。
袁瑾舒试探:“那若是日后,再有这样的事……”
沈知言脚步一顿,明确道:“袁助理,我有女朋友了。”
袁瑾舒心中一阵酸涩。
沈知言又坚定道:“我将来会和她走向婚姻,不会选择旁人,也并不想耽误其他人的时间,所以直接拒绝吧。”
袁瑾舒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头:“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两个人一路聊着,来到会议室门前。
袁瑾舒为她打开门,随后快步离开。
沈知言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王书和正挺着个大肚子,他懒懒的躺在办公椅上,整张脸对着空调在吹。
沈知言一到,他立刻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连忙坐起身来,笑呵呵和沈知言打招呼:“沈总,您今儿气色可真好啊,完全不是他们说的流感中招的样儿。”
气色好吗?
沈知言在首席的位置上坐下来,随后摸了摸下巴。
心下狐疑。
倒是先前有看到科普说,在性|爱过后因为荷尔蒙的关系,会导致气色变得很好,身体状态也会有所改变,可是这一般不是会发生在对方身上的吗?
沈知言转开话题,对王书和调侃:“你至于热成这样?这个季节空调开这么大?”
王书和笑呵呵的把空调关了,随后恭敬道:“这不是为了您鞠躬尽瘁,给急的肝火大嘛。”
沈知言不自觉好笑,却不假辞色的问道:“所以这一次的谈判,能为公司省下多少钱?”
王书和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对沈知言压低了声音道:“若不是为了傅思思,理论上来说,其实一分钱都不用赔。”
沈知言挑了下眉:“实际上呢?”
王书和得意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若是我说,应该可以压到这个数。”
他说着,对沈知言伸出一只手,他比了比,又神色一凛,严肃了些,道:“不过,和对方所要求的金额差距太大,对方未必会同意,他们不敢对您怎么样,怕是会针对傅思思,明枪暗箭的倒是好说,但若是真咽不下这口气,接下来找个不怕死的替死鬼,毁容之类的——”
沈知言也对此颇感无奈,先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发生。
也正因如此,公司经过商议过后,在这件事上最终决定,让傅思思和前经纪公司尽量达成“好聚好散”,和平解约。
沈知言沉吟片刻,说:“等人到了,我先谈,然后你再放底牌。”
王书和笑了笑:“明白明白,老规矩。”
沈知言点头,不经意一瞥,王书和正笑着看她。
沈知言轻呼一口气,故作无奈瞪他一眼:“记你一大功。”
“哎吆!”王书和连忙乐呵呵的站起身来,对沈知言鞠躬,拿腔拿调的高声喊着:“谢主隆恩,微臣此生效忠陛下!”
沈知言揉了揉太阳穴,好笑道:“差不多得了。”
恰在这时,外面有员工经过,看到这副场景不觉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平日里沈知言工作的时候,都一副冷淡寡言的样子,公事公办的姿态明显,今天她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看来沈总今日心情格外的好。
会议室内,沈知言又和王书和聊了下接下来谈判的细节,这才拿出了手机。
五分钟前,秦清雾发了消息过来——
[没吃东西就去公司了吗?]
沈知言看着那条信息,唇角不自觉笑出一个弯来。
她心里忽然觉得暖烘烘的,连忙手指打字回复她:[我想你了秦清雾,我想你了……]
她又和她解释:[刚才静音来着。]
秦清雾没有回复。
她就自顾自的说着:
[我喝了咖啡了,精神还不错,你呢?]
[你睡得好吗?]
[下午还要去公司吗?]
[我今晚会早下班,去取戒指,要接你下班吗?]
[咦,我还是想说……]
[我想你了。]
秦清雾回复她:[来接我下班吗?]
沈知言眼前一亮,立刻回:[恩恩!]
秦清雾:[我上班的地址,你知道吗?]
沈知言想了想:[猜到了,LK集团那栋大厦对不对?]
秦清雾回她:[嗯。还不算傻。]
沈知言唇角的弧度逐渐扩大,她连忙打字:[本来就不傻,上次我去接你,就是在LK大厦旁边嘛。]
秦清雾:[今晚我不在那里。]
沈知言眨了眨眼。疑惑:[那我去哪里接你?]
对方回她:[你的朋友孙景,对我进行采访,地点在沧江卫视大楼。]
沈知言有些诧异。
沧江卫视的大楼吗?先前不是说,只是财经纸媒的采访么,怎么这会儿又成了沧江卫视了?
她想不明白着其中的原因,但碍于秦清雾下午要出门,她暂时退出了聊天界面,去查天气预报。
果然,傍晚会下雨。
重新切到聊天框,提醒她:[今晚有雨,估计还会降温,记得穿厚一点。]
她发完消息,又不自觉笑着补充:[如果是小景采访的话,估计没有太过尖锐的问题,那预祝你一切顺利。]
秦清雾:[好。]
过了片刻,秦清雾又问:[昨晚你说,明早想和我一起晨跑?]
沈知言望着那条消息,眨了眨眼。
不自觉有点心虚。
她记忆一瞬间被拉回到了昨晚,她亲吻着秦清雾的耳朵,在她耳边说:“我以后每一天,都想和你一起醒来。”
其实这句话的内在含义……她不信秦清雾听不出来。
然而那时候,秦清雾却声音低哑的问她:“一起晨跑么?”
沈知言气息不稳,胡乱的应着:“嗯,当然了。”
然而到了这会儿。
她反而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了。
只能告诉她:[是……想和你一起。]
过了有几秒钟,秦清雾的消息回过来:[嗯。那明早五点半闹钟。]
沈知言愣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随后,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腰。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体力消耗太大,身体有点酸,尤其是胳膊和腰后方的位置。
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的回复:[就……倒是也不用非要跑。]
秦清雾:[不乐意么?]
沈知言一瞬间心虚。
她连忙讨好地说着:[没那意思!就是接下来看着天气都不是很好,而且……你身体没问题吗?]
她有点脸热,继续问她:[我怎么有点……腰不是很好的样子,一副——你呢你呢?]
纵|欲过度的体虚感。
当然这几个字她完全不敢打上去。
秦清雾云淡风轻的回她:[还好。]
沈知言反应了一会儿,回她:[那我确实应该好好锻炼了,最近有点懈怠……]
回复完消息,沈知言红着脸,抬手捂了捂脸,这种话题,确实挺难为情的。
过了片刻,她点开秦清雾备注,把对方的名字修改成了[女朋友]-
两个小时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傅思思前经纪公司那边终于决定放人,走出了会议室的门。
对方公司的老总纵然有些不甘心,却仍旧主动对沈知言伸出手,笑道:“先前没能有幸和小沈总一见,今日一见,果真手腕能力和传闻中一样。”
沈知言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随后松开手和对方平视,颔首淡笑:“您过奖了。”
“我是个粗人,白手起家,或许手段会被你这样的年轻人所不齿。”他顿了顿,才说:“只是最近公司出了点状况,急需用钱,傅思思是靠你一手捧红的,也沾了董凡卿导演的光,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也实在为难,下面那么多人等着我吃饭呢,小沈总如今公司做的这样大,大概能理解我的苦心?”
沈知言点了点头,不动声色道:“自是理解。”
王书和闻言也跟着笑起来,理解才有鬼。
这种场面话糊弄谁呢?
若对方真的讲道义,根本不会在艺人的合同上动手脚,傅思思刚签约的时候,就给人家艺人埋雷,能安什么好心么?
想到这里,王书和再向那人看去,只觉得面目可憎,又有些好笑。
说话的人年过五十,方才在谈判桌上,交谈期间,这人原本十分强势,却被沈知言一一有理有据的反驳。
之前都是他手下的人来公司针对傅思思的事情交涉,潭石这边派出去的自然也是下面的人,今日是两家老板亲自交涉,那人却在沈知言面前讨不到任何便宜。
如今胜负已分,接下来再见面也自然不至于是仇人,故而彼此心照不宣。
“那即是如此。”那人笑道:“小沈总若是对玉石感兴趣,哪天去我那里看看,我帮你挑几块。”
沈知言礼貌道谢,笑着应了。
随后,在走廊迎上来的袁瑾舒亲自送那人离开。
等人走远了,王书和才嗤笑一声。
看他这意思,显然是想要和自家老板结交的意思,然而沈知言的性格王书和却清楚,这人品行有问题,接下来绝无合作的可能。
倒是傅思思……
想到这里,王书和的目光落在站在沈知言旁边的女人身上。
这就是红透半边天的新晋当红小花啊?
她今天没有化妆,但依旧难掩整个人脸上的清冷感,似乎往这里一站,被窗外的风一吹,耳边头发被风卷起来,电影镜头的氛围感十足。
王书和不懂表演,但是他就是觉得,傅思思这张脸,天生就适合大荧幕。
老板这是捡到宝了。
而且看对方看向自家老板的感激眼神,估计——
“沈总,多谢您。”傅思思望向沈知言,眼下走廊中无人经过,她语气中满是感激,又透着几分爽朗:“我会永远留在潭石影视。”
沈知言稍显错愕,许久之前,她和对方还是朋友相称,对方要么喊她知言,要么就是沈导,定然不会这么生分的一声沈总,而且还是这种尊敬的语气。
顿了顿,沈知言笑了笑,对她道:“不用对赔偿金额挂在心上,公司只是在为了未来的艺人,走正常流程。”她说完,又眨了眨眼,故作玩笑:“而且工作嘛,若是将来在这里做的不开心,我自然会放人,总不能让你每天垮着脸来见我。”
傅思思愣了一下,随后眼中的表情愈发坚定起来。
她郑重的望着沈知言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沈知言眉梢微挑:“嗯?”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愧疚。”傅思思望着她说:“而且我刚才都听明白了,您和王总之所以在明显知道合同有漏洞的情况下,还愿意赔钱,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沈知言微怔。
傅思思已经向前了一步,抓着她的手,诚恳保证:“你和王总我都十分感激,任何一家其他公司,也不会做到这一点,所以我愿意相信潭石!”
沈知言沉默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来。
王书和惯会察言观色,连忙笑着提醒:“咱家沈总的手,可不能随便碰啊,沈总是有家室的人。”
傅思思愣了愣,她望向沈知言:“天呐!姐妹你……”
她一下原形毕露,又连忙反应过来什么,轻咳了一声,换了称呼,却难掩开心道:“沈总脱单了吗?恭喜恭喜!”
沈知言弯了弯眉眼:“是啊……姐妹脱单了,羡慕吗?”
傅思思笑起来:“羡慕死了!”
王书和插话道:“那个,傅小姐……提醒您一句,我是律师,你可以喊我王胖子,也可以喊我王律,若是不介意,叫老王也成,可不是您口中的王总。”
傅思思看看王书和,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好嘞,王律。”
王书和乐呵呵一笑:“对喽,在沈总面前,谁还敢自称什么总?您再这么喊下去,我这怕是要折寿了。”
沈知言啧了一声:“不贫两句,你是不是难受?”
王书和还没说话,傅思思望向沈知言,提议道:“不如今晚我请您二位吃饭吧?”
沈知言还没应,王书和看出她脸上的为难,主动说:“哎呀,不巧,我男朋友今儿过生日呢。”
傅思思诧异:“您有男朋友了?”
王书和指了指自己的脸:“所以我这种胖胖的帅哥不配有男朋友?”
沈知言也不禁侧目:“男朋友?”
傅思思连连摇头,努力找着借口,对王书和说:“不不不,就是觉得,您看起来像是一心搞事业的……”
王书和心道,还真是。
没赚够十个亿,成为人生赢家之前,他绝对不找男朋友。
所以……沈总努力啊!
把公司做大做强!
他正这么心里期待着,傅思思便说:“那既然这样,改天我再请你们吧。”
沈知言闻声应了:“好啊。”
王书和有事先走,走廊中只剩了沈知言和傅思思二人,身边偶尔有员工经过,对沈知言恭声打着招呼:“沈总。”
沈知言礼貌应了。
等人走远,傅思思问她:“贺辞歌今天不是也来签约吗?”
沈知言看了眼时间:“她应该要在半小时以后才到。”
傅思思笑了笑:“那就太好了。”
沈知言挑眉:“怎么了?”
“就我一个人签潭石的话,人生地不熟嘛。”傅思思耸了耸肩:“有她一起来好一点,这样还能有认识的人说话。”
沈知言宽慰她道:“别担心,潭石的艺人之间,关系没那么复杂,没有内部倾轧,你以后会喜欢这里的。”
傅思思眼前一亮:“真的吗?”
沈知言微笑点头。
“难怪……”傅思思恍然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潭石的新星计划那么成功了,培养出来的人演技好人品又不错,原来是这样的。”
“是啊,回头让经纪人带你去看新住所,那么——”沈知言笑着对她伸出手:“欢迎加入潭石。”
傅思思也笑,伸出手来:“多谢老板。”-
下午五点,沈知言从公司离开,开车前往WI钻戒沧江总店取定制的戒指。
一路上她都在想贺辞歌来签约的时候,说的那番话。
她在听王书和提了,沈灼灼即将来公司上班之后,等合同签完,王书和离开办公室之后,贺辞歌立马请求沈知言,说不需要刻意为她和沈灼灼创造机会。
……一副封心锁爱的模样。
沈知言原本也没打算撮合,更没有刻意要为她和沈灼灼创造机会,虽然确实贺辞歌有意签约潭石在先,她后脚发现严颂秋不对劲,让沈灼灼来公司上班在后。
但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
面对贺辞歌的请求,沈知言便顺势答应下来。
不过又转念一想,如果沈灼灼真的答应了下周来公司上班,那二人同在一家公司,也总会见面的。
贺辞歌暗恋了沈灼灼那么多年,沈知言不信她能忍得住。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她从大学时期开始暗恋秦清雾,却眼睁睁对方却和其他人在一起——
只要这么一想,她心脏就开始变得一顿。
苦涩感在心底翻涌,痛处的感觉开始如影随形。
还好,秦小姐是她的女朋友。
不过……让沈灼灼来潭石上班,确实是个大难题。
她性格看起来大大咧咧,却性格执拗,若是她突然去说,对方未必会答应。
在WI总店门口,停好车的时候,沈知言给沈灼灼的母亲去了一通电话,既然直接说走不通,那就只能走迂回路线。
果不其然,在她电话打出去的两分钟后。
沈灼灼的电话打了过来,对方语气有点微妙:“你在搞什么?我现在是吃不起饭了吗?让你开高薪在你公司养老?还用我妈来逼我?”
沈知言笑着说:“我刚才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啊。”
“是……我妈和我说了,她忙着和我爸闹离婚,她觉得有点对不起我。”沈灼灼十分无语:“可我不是小孩儿了拜托,本小姐至于因为这种事,心理产生问题么?你这着急忙慌的,是为了让我有点事情做?好能分心?”
沈知言应了声:“是。”
她若是直说严颂秋的事,对方必然不信,甚至有可能会直接去问严颂秋,导致打草惊蛇,倒是不如直接让沈灼灼出国,借着工作的名义。
沈灼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谢了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
“没有不过。”沈知言故作无奈,叹气道:“你也知道,我们公司不好进,我好不容易在我们公司那位王律师那儿,帮你要了一个职位,而且王书和你应该知道吧,你不是想考律师么,正好让他给你当个老师。”
“哦……就是那个上过几次新闻的那个,当年给富人做无罪辩护,结果差点被受害者家人打断腿,最后洗心革面做好人那位?”
沈知言:……
“是这样。”她顿了顿,才说:“我也已经说好了,而且你不是说,严颂秋觉得你不出来工作,有点无所事事么?”
沈灼灼犹豫了。
过了会儿,她忽然说:“不是?王书和那样的人,现在竟然在为你做事吗?”
沈知言应了声:“是。”
“可他不是业界毒瘤,全行业封杀的吗?”沈灼灼说完,又想到什么:“我明白了,所以你给了他机会,他投桃报李?”
沈知言默了默:“倒是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他真的极有能力,你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可以直接跟着他旁观许多案例。”
沈灼灼听的有些心动:“那我考虑一下吧。”
沈知言笑了笑:“行。”她说着,又装作无意的问道:“你和你家严律师,最近怎么样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电话另一端陷入了一阵许久的沉默。
对方不想说,沈知言便猜了个大概,也便不再问下去。
她又提醒她:“最近听说你小区附近治安不是很好,你夜里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出门。”
沈灼灼愣了下,狐疑道:“我说呢,最近总感觉身后像是有人在跟着我一样。”
沈知言怔了下,有些紧张的问她:“那个……是真的?”
“什么?”沈灼灼反应过来,说:“你说跟踪啊……不是,是第六感。”
沈知言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是她让阮珮寒派过去保护她的人被发现了。
原本,阮珮寒也派了人去港城,去保护向非焱,然而从沧江过去的人,一旦在港城出现,便立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入狱。
阮珮寒给出的结论是,从那几名保镖落地港城开始,便已经进入了他们的监视范围。
这和沈知言的推测不谋而合,于是让阮珮寒换成了港城当地的人,去暗中保护向非焱,结果今早阮珮寒给她发来了消息,说向非焱吸|毒已经确定了,也没有人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是她自己不想回来。
沈知言想,若是被毒|品所控制,和行尸走肉无异,她必然不愿回到沧江。
阮珮寒的人已经在那边报了警,接下来便要等警方的调查结果。
思绪到此,一抬眼,不远处已经有几位西装革履的人迎上来,沈知言也便不再继续想下去。
出于她和WI的合作关系,各区的负责人知道她要来,都在总店门前等她,总店的女店长殷勤的在一旁迎接,一行人笑着把她带到装修最豪华的店里。
店长吩咐人为她取出戒指。
那款对戒被精致的红色丝绒礼盒装好,外面画着爱心的图案,打开小礼盒,成品做的十分漂亮,和沈知言的图纸一般无二。
负责人专门把她请到了办公室,用意似乎十分明显,G国总部那边应该授意下来,让他们好好招待她。
然而外面天色逐渐黑下来,沈知言没时间久留下去,寒暄过后便起身告辞。
她去花店取了定好的花,小心翼翼的放在车上,随后一路开车前往沧江电视台大楼。
此时夜幕降临,夜色愈发浓重,一栋栋高林大厦在静谧的夜色中仿若矗立的巨人,繁华的街道上霓虹灯盏一簇簇亮起,夜空中下起了朦胧细雨。
夜风舒缓,夜雨微凉。
沈知言下车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行人却并不打伞,漫步走在街上,享受着一天中最宁静舒适的时刻,众人走到前方某处,却又纷纷停下脚步,抬眼向前方观望着。
随后,沈知言便听到了阵阵惊呼声。
“好漂亮啊!”
“这是谁呀?天呐,怎么这么有气质!”
“沧江财经台的采访吗?财经的直播?”
“嚯!我一直以为这大屏幕只播放总台的采访啊!”
“所以这是谁啊!这张脸……杀了我我也愿意!”
沈知言抬眸望去。
沧江电台总部的大厦在夜幕中仿佛直入云端,整栋建筑隐在浓重的夜色里,正前方最受人瞩目的地方亮起一面巨大的亮幕,巨屏上的场景,是一间布置简洁却又明亮宽敞的演播厅,此时的镜头正切向浅蓝色的沙发处。
那是一则极为清冷矜贵的身影,女人身着一袭剪裁得当的雾蓝色西装,手腕上佩戴着一款极为低调的女款钻表,明明只画了淡妆,如画的五官却足够让人惊叹,她冷淡的眉眼被一款金丝眼镜所遮挡,整个人都是温柔知性的成熟气质。
沈知言不禁看的愣住。
耳边路人的赞叹声还在持续着。
屏幕上并不能听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画面,她社交礼仪堪称完美,一举一动都彰显着良好的教养。
此时,主持人方才不知道问了她什么问题,此时的她正浅淡的弯起唇角,礼貌的浅笑着,社交礼仪堪称完美。
或许此刻的她听到那个问题,正在思索如何回答,或许她真的觉得主持人的问题让她觉得愉悦,只是她身上清冷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般,在面对陌生主持人的时候,那抹笑容中总会给人有几分疏离的冷感。
此时的镜头切到了主持人旁边的身影上,沈知言认了出来,是孙景。
原本她以为,是孙景对秦清雾进行财经专访,没想到却成了沧江财经台和财经报的联合采访。
或许……是因为此刻采访已经进了尾声,所以主持人临时起意,问了什么问题。
因为此刻孙景的脸上,表情已经有些难看,甚至眉头都明显皱起来。
沈知言在想,或许是主持人并未和她商量,便问出了让秦清雾为难的问题。
孙景已然明显的不悦,虽然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沈知言和她相识多年,孙景的情绪很好判断。
想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头,然而镜头还在主持人那里,并未切向秦清雾。
主持人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沈知言看清了她的口型。
衣着得体的主持人故作玩笑着问道:“秦小姐,方便说吗?”
秦清雾回她:“可以。”
主持人再接再厉:“那方便说,您对什么样的人,会产生好感吗?”
秦清雾温和一笑,在她掀动唇角的时候,仿若有一抹和煦的暖风,在雨幕中轻轻拂过。
沈知言再一次听到了人群中的惊呼,有人甚至夸张的捂着胸口。
“天呐!她对我一笑,我命都给她!”
“可得了吧,这样的存在,择偶要求肯定高的离谱。”
“……所以秦家三小姐,喜欢什么样的?”
沈知言却充耳不闻,她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眼前的巨大屏幕。
“产生好感的类型吗?”秦清雾眼眸微弯,抬起手,动作自然的把耳边的发丝绕到耳后,演播厅中橘黄色的灯光映在她的身上,她唇角扬起几分柔软的弧度:“是我女朋友那样的。”
沈知言眼睛不自觉睁大。
随着那人的话音落下。
镜头飞速切换,切换成了主持人震惊错愕的表情。
“什么……秦总您——”
主持人满脸惊讶,沈知言却弯了弯眉眼,不自觉勾起唇角。
主持人还想问一些什么,然而秦清雾却主动站起身来,和她握了握手,主动要结束这一场直播采访。
巨屏亮幕中此时切换了广告的视频,耳边传来了一阵毫无顾忌的聊天声。
“什么嘛!秦三小姐有女朋友?”
“谁啊!BIG胆!谁有这样的天大运气!”
“我靠!我没机会了啊啊啊啊啊!”
“醒醒……就算她没女朋友,您也没机会啊……”
沈知言拿出手机,给秦清雾发消息:[什么时候出来?我已经到了,下了点雨,我拿伞去后台接你吗?]
秦清雾的回复很快过来:[我出去找你,在哪里?]
沈知言:[在正门前的广场,旁边有个喷泉水池。]
秦清雾:[好。等十分钟可以吗?]
沈知言笑着打字:[可以呀,女朋友。]
沈知言等了有五分钟,天上的雨有逐渐转大的趋势,周围的行人逐渐散去。
然而在这五分钟里,她的心情有些像过山车一样,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开心,巨大的兴奋和喜悦似乎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秦清雾在公开直播里,竟然说,她喜欢她。
虽然……她没有明确的说出这四个字。
但沈知言就是觉得,对方在公开和她告白。
而且是在这样浪漫的雨夜,在那样公开的场合。
内心的悸动似乎和那晚在游轮时候一样,漫天的烟花璀璨,温柔的江面如水,她告白的那番话是那样的让人心动。
当时是这样,现如今亦是这样。
对方十分自然的当众表达着对她的喜欢,这份喜欢她内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动和感动。
“沈知言。”秦清雾把手中的黑色雨伞,遮挡在她的头顶上方:“等了很久吗?”
沈知言下意识回过头,借着昏黄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是一抹优雅矜贵的倩影。
那人肩背挺直,眉眼清冷,却在看到她的时候弯了眉眼,眸光中溢出温柔的神色,似乎只是为了她一个人而笑,漂亮优雅的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看不够。
随着对方的温柔笑容,沈知言的心里像是被一片轻柔的羽毛拂过,内心升起欢喜喜悦的感觉。
原来见到喜欢的人,真的会那样高兴。
“没有很久,只有一会儿。”沈知言漆黑的眸子在灯光的映照下,变得亮闪闪的,她想伸出手,去抱一抱她,但在伸手的瞬间,却接过秦清雾手中的伞:“我们走吧,雨好像下大了欸。”
秦清雾偏头看她,望着她有些泛红的脸颊,她耳边的发丝被雨打湿,有些微卷,却并不妨碍灯光下映出一张明媚精致的漂亮脸蛋。
秦清雾问她:“要抱一下我吗?”
“……”沈知言怔了一下,一歪头,便撞入了一双深邃温柔的眼眸,对视了一会儿,沈知言有点被猜到心思的不自在,故作玩笑:“不如亲一下?”
她说着,不等秦清雾的答案。
迅速向前,在她脸颊上飞速留下一个轻吻。
随后,又快速退开。
周围的行人步履匆匆,夜幕浓重,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唇边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持续着,她身上应该又换了香水,味道比起先前更加浅淡,却依旧是草木的清新香调。
沈知言又靠近了她一些,在她脖颈间嗅了嗅,随后,直起腰身来。秦清雾稍感疑惑地望着她,沈知言却抬手摘了她的金丝眼睛,垂下手,把右手背在了身后。
她就这样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里拿着那副眼镜,随后倾身过来,肆无忌惮的吻上了她的唇。
秦清雾下意识闭上眼睛,配合她的这个吻。
沈知言只觉得对方唇齿间的香气似乎比她身上的味道更加好闻,呼吸都有些不稳,脑海中的念头在持续着,她真的好喜欢眼前的这个人,喜欢到格外想亲近她。
头顶上的雨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雨势到了这会儿逐渐变得急促,理智开始回笼,她正打算退开的时候,秦清雾却主动向前了一些,加深了这个浅尝辄止的轻吻。
察觉到对方的主动,沈知言的心跳都开始变得加速。
她想把手里碍事的雨伞丢了,然后遵从自己内心的渴望,去拥抱住眼前的人,然而理智却告诉她并不能。
灼热的呼吸交错间,秦清雾主动结束。
沈知言茫然的睁开眼,深呼吸了一下,四目相对,秦清雾轻声提醒:“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对哦。”沈知言重新把金丝眼镜还给她,笑着说:“走吧。”
在秦清雾接过眼镜之后,沈知言主动换了手撑伞,她们在雨中缓步向前走着,路灯把二人的纤长身影照在地上,沈知言思索了下,自然的环上她的腰身,生怕雨天路滑,她会有什么闪失。
她的动作规矩斯文。
秦清雾也主动向她怀里靠近了一些,不带有任何暧昧的意味,仿佛和寻常亲密的情侣没什么两样。
来到车身前,沈知言把她送到副驾驶的位置。
却并不为她开门:“上车吧。”
秦清雾抬眸望她,沈知言眸光被灯光映的很亮,只是里面带了几分紧张。
秦清雾已经猜测到车上会有什么“惊喜”,又联想到她中午的消息,便配合着去打开车门。
随着车门敞开的一瞬间,花香馥郁的气息侵袭鼻息,里面是一捧鲜艳的玫瑰花,花瓣明媚艳丽,而在那捧花的中心位置,放置着一枚精致小巧的礼盒。
沈知言一手撑着伞,一手率先去拿起玫瑰花,随后像献宝一般的送到她身前。
“秦清雾,我喜欢你。”她笑意盈盈的说完,随后,又有点懊恼的说:“我本来没以为会下这么大的雨,想着在你出来的时候,能第一时间走过去,把玫瑰花给你的。”
秦清雾认真的注视着她,柔声说:“嗯,我知道。”
沈知言愣了一下。
秦清雾把她手中的花接过去,笑着靠近她,轻轻俯下身,好笑的问道:“你在解释什么?”
沈知言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太敢看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实在太漂亮了,容易让人轻而易举的就陷在那温柔的漩涡里。
沈知言闷声说:“很浪漫的场景,被这场雨打乱了。”
秦清雾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轻声说:“就是因为这场雨,才足够特殊,不是吗?”
沈知言还是有点迟疑,问她:“真的吗……不介意吗?”
秦清雾说:“真的。”
沈知言眨了眨眼,心中感动,却故作淡定的望向她:“秦清雾,我真的好喜欢你。”
秦清雾:“你已经说过了。”
沈知言一边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上车,一边站在车身旁,仰头望着她笑:“再说一遍,我好喜欢你。”
秦清雾眉眼微弯,望着她灿笑真诚的眼眸,问她:“嗯?有多喜欢呢?”
沈知言想了想,抬高了点音调,对她笑着说:“应该是世界第一的喜欢。”-
景颐小筑距离电台有些远,到景颐小筑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保姆阿姨中午来的时候补充了冰箱,里面被填满了新鲜的食材,沈知言让秦清雾先去洗澡,她主动去了厨房做饭。
外面传来几声小猫咪奶声奶气的叫声,她今天已经下单了新的猫粮以及玩具零食,还有一应的猫咪用品,不出意外,两三天就会到景颐小筑。
那她就可以在接下来,借着看猫的名义,经常上门来找女朋友……
虽然这样的‘心机’如果被人知道,一定会笑她为什么来见女朋友都这么迂回,但是她其实更希望秦清雾能搬到她那里。
她在选择新房子位置的时候,特意买了一套距离LK集团和潭石影视都相对较近的位置,如果这样的话——
那接下来她和秦清雾上班都方便,为此她甚至放弃了一直心心念念的江景房。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搬好家之后,选个恰当的时机来开口……
半小时很快过后,等秦清雾从浴室出来时,沈知言已经把晚饭做好。
只是接下来,在她们一起用晚餐的时候,沈知言的微信消息的提醒声音就没停过。
察觉到秦清雾望过来的视线,沈知言开启了静音模式。
事实上,当潭石签约了贺辞歌和傅思思的消息一经在官方账号公开,她的手机已经这样响过了一次。
两名如今热度最高的当红女艺人,签约了潭石,各大合作公司的老板纷纷为她发来了问候,沈知言一一回复。
最后消息实在太多,她才发了朋友圈,公开感谢大家的祝贺。
而今晚,秦清雾的财经专访是以直播的形式进行,可以预想这位在商界中手腕能力强势,相貌又足够令人惊艳的秦家三小姐,会在网上引起怎样的轰动。
而在此之前,秦清雾又从未公开接受过任何公开采访,故而,以沈知言微信消息的热闹程度来看,显然共同好友们都在看这场直播。
沈知言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打开了微博。
恰在此时,秦清雾平和温柔的声音在餐桌对面传来:“沈知言。”
纵然语气温和,但提醒意味明显。
沈知言下意识直了下身体,主动说着:“嗯……认真吃饭,我明白的。”
她说着,低了下头。
在关掉手机屏幕前,去看那个今晚空降第一的热搜。
上面的内容赫然显示着:【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第105章
众所周知, 沧江财经的专访镜头不会特意加滤镜。
而在这样的镜头下,受邀采访的秦清雾衣着妆容得体,一举一动尽显优雅矜贵, 无论怎么拍, 她眉目如画的脸上任何角度都毫无瑕疵。
能扛得住这样的镜头,足以见得其本人的真实颜值该如何出众。
网友们特意截取了她采访视频的部分片段, 发送到了各个视频平台。
镜头中的人西装笔挺,成熟稳重,一张得天独厚的清冷五官, 自带疏离感的冷淡气场,似乎就连演播厅的光影都对她格外的温柔,每一个镜头都美的让人心动。
后来不知道谁开始说她是[颜值美学天花板], 在那之后,所有的溢美之词开始纷至沓来。
没有人再关注原本那只是一场财经方向的专访, 也没多少人在意她所回答的那些经济相关的话题,比起她所说的那些公司发展的战术战略,大家更加关注的反而是秦清雾本身, 她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
这场热烈的关注度演变到了后来, 更是延伸到了她那位神秘女友的身上。
有人开始推测她的恋人是商业联姻的对象,更多网友觉得没人能配得上她, 八成那位所谓的女友, 是为了钱想入赘江北秦家, 大概率不是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
但无论如何, 那条[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的热搜词条, 在网上的热度一连几天都居高不下。
周五晚, 范老浣溪园宴会的前一天夜里, 潭石影视有部网剧杀青,剧组举行杀青宴。
沈知言原本不需要亲自到场,然而剧组的班底所有人表现都不错,再加上接下来他们还有几部戏要拍,她作为老板确实应该去慰问一下众人的辛苦。
于是她提前特意交代,给所有人准备了红包,在杀青宴的包间里,等人都到齐了之后,她挨个的把红包亲自发下去。
桌上的酒菜开始陆陆续续上齐,一开始大家还都有些拘谨,但随着一杯杯酒灌下去,整个场子开始逐渐热闹起来。
沈知言坐在西式长桌的一端主位上,身边依次坐着的是潭石的一众高层,她办公桌上还放着胃药,自然无人敢劝她喝酒。
然而有个实习的小姑娘显然有些喝高了,她涨红着一张脸,面孔尚显稚嫩青涩,年纪比沈知言小不了多少,但凡有人让她喝酒,她便立刻痛快的喝了,领导们纷纷开始拍手叫好。
她似乎被众人逗趣一样的叫好声所鼓舞,愈发的来者不拒。
见沈知言微微蹙起眉头,目光向那名女孩看过去,袁瑾舒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应该是想在领导们面前急于表现,或者生怕自己实习期过了没办法留下。”
袁瑾舒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望向那名女孩的目光中似乎有心疼,也有几分无奈。
沈知言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但实际上,就算如此……”
袁瑾舒叹息一声,不禁苦笑一声:“是啊,就算如此,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可是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啊。”
沈知言今晚不怎么想吃东西,下午在公司的时候,她在微信上和秦清雾说,忽然有点想吃巧克力,原本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一个小时以后,前台便把电话打到了她办公室,说她有外卖到了。
那是一盒用精美礼盒包装的巧克力,她打开后一连吃了几块,口感极为不错,不过甜也不过腻。
到了这会儿她其实根本不饿,桌上的菜她只动了几筷便已经饱了。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搁置到身前的餐盘上,偏过头望向袁瑾舒,她的眼角有些泛红,沈知言说:“你喝醉了。”
袁瑾舒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望向那个女孩。
此刻的女孩站起身来,身形已经不稳了,身边有个微胖的男领导笑着问她:“你家宋导的酒,你帮忙挡了,那我的呢?”
女孩傻笑说:“我也帮您喝。”
“来!”男领导把刚开的整瓶酒递给她,满意道:“小孙,这么多人里面,我就看好你!”
女孩把酒接过去,仰起头开始往嘴里灌酒。所有人都在兴奋的望着她,有人甚至开始吹口哨。
沈知言再一次皱眉,她都没来得及阻止,那女孩已经把酒喝了大半。
袁瑾舒收回视线,她轻叹一口气,对沈知言说:“她这样其实我挺难受的。”
沈知言沉默着不说话。
再看向那名女孩的时候,她已经喝完了一整瓶酒,摇摇晃晃的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有人开始给她鼓掌。
而女孩不远处,有个十分漂亮的年轻女人,她妆容精致,身材极好,手里能晃动着酒杯,讽刺的望着沈知言的方向。
沈知言记得她,是这部悬疑网剧的主演。
她的五官很有记忆点,眼睛向人看过来自带妩媚风情,演技可圈可点,假以时日必将在圈内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此刻,她看过来的目光明显不悦,显然是把这恶心人的酒桌文化,全部算到了她这个老板的头上。
“就是有些时候,很多事儿你做了,但是事后你才知道,你做的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就算你讨好了所有人,结果还是那个结果。”袁瑾舒擦了眼角的泪,笑着对沈知言说:“可是没有人告诉过我们这些啊?就大家刚进入社会的时候,如果家长没有提前告诉我们,这些我们又怎么知道呢?”
袁瑾舒话音刚落,酒桌另一边,又有人开始笑嚷着,对那明显醉的即将没意识的女孩说:“小孙,你也要替我喝啊,不然我可不干,你这不是厚此薄彼吗?”
那人说着,又拿起一瓶开了的酒递过去。
沈知言站起身来,径直向那边的方向走过去。
在那瓶酒没被女孩接过去之前,沈知言率先拿在了手里,她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看过来,众人因着她冷淡的脸色瞬间酒醒,全都小心翼翼的望着她,嘈杂的包间一瞬间安静的吓人。
尤其是要劝酒的那人,当察觉到酒瓶被沈知言虚虚握在手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沈知言笑笑,望着不明状况还在傻笑的女孩,对众人说:“她喝高了,这瓶酒我来替她喝。”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摸不清她的用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接下来,绝对不能再劝实习生小孙喝酒了。
有人小心试探:“沈总,您近几天不是胃病犯了么?”
沈知言满不在意地玩笑道:“不过就是一瓶酒而已,我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她一个没出校园的孩子都能喝,我怎么会输给一个孩子嘛?”
这番话一出,在场众人大部分都是名利场的人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此举,无非是给众人留脸面,提醒大家适可而止。
“沈总,您别喝了!”有人立刻开始表态:“我们就是闹着玩的……没什么扫兴不扫兴的。”
另一人连忙笑道:“是啊沈总,是我们没把握住玩笑的度,我自罚一瓶,自罚一瓶。”
这人无疑是给大家出了个主意,找了个不错的台阶,刚才嚷着闹着要劝实习生喝酒的几人,纷纷主动拿起桌上的酒,仰头就往嘴里灌。
袁瑾舒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接过了沈知言手里的酒,重新放回到桌上。
沈知言回了座位,那名实习生踉踉跄跄的起身,捂着腹部快速走了出去,沈知言眼神示意过后,袁瑾舒点了下头,立刻紧随其后的跟了出去。
过了会儿,网剧的那名女主演端着酒杯,主动来向沈知言敬酒。
沈知言还未婉拒,那人率先开口:“沈总,您可以喝水。”
沈知言端起那杯温水,和她碰了碰杯:“在剪辑室看了你演的戏,听人说你经常在酒店背台词到深夜,辛苦了。”
女人弯了弯眉眼,在袁瑾舒的位置坐下来,喝完酒后和她继续搭话:“沈总觉得我演技怎么样?”
沈知言思索片刻,挑眉问她:“想听实话?”
对方一怔,随后勾起唇角笑出声来:“那您还是别说了吧。”
沈知言笑笑:“怎么?”
“我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点自我认知的,不过这戏的剧本足够好,因为故事足够精彩,才掩盖了我表演上的很多缺点。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让您指导我一下?”
沈知言看了眼腕表的时间,礼貌回答:“不巧,我要离开了。”
对方诧异问她:“现在吗?接下来唱歌您不去了?”
沈知言摇了摇头。
此时已经将近夜里十点,秦清雾就在附近的会所,和她小姑姑秦晚棠一起用餐,沈知言和她提前约好,十点的时候,会过去接她。
和众人打过招呼,沈知言率先离场,她今晚没碰酒,开着车直奔会所。
天空是一派灰蒙蒙的颜色,没有月亮和星星,吹进车里的风透着浓重冷意的湿气,树叶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变成一片青黄,被璀璨的霓虹光线一照,又变成了如梦似幻的颜色。
会所的位置并不远,她只开了五分钟,隔着车窗,她远远看到了等在路边的女人。
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正不远不近的停着一辆加长的商务车。
车身旁站着一名身穿西装的男人,沈知言把车停在路边,透过车窗,往秦清雾的身后看了一眼,隔着十来米远的距离,她终于看清了男人是谁。
娃娃脸的总助先生,王越霖。
沈知言从车上下来,王总助见了她,远远的和她挥了挥手,抬高了音量大声说着:“沈小姐,那我就先回了。”
沈知言应了声,王越霖便回了车上,把那辆商务车开走了。
她一转身,便看到秦清雾拎着一款浅褐色的女士香包,站在暖黄色的路灯下。
今夜的她没有穿西装,一袭深蓝色的深V长裙如梦似幻,慵懒的长卷发散开,耳畔的发丝被夜里的风轻缓撩动。
她纤白的天鹅颈下是精致漂亮的锁骨,胸前佩戴着一款蓝宝石项链,长裙腰间的丝带设计尽显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线条,金粉色的高跟鞋裸露出白皙柔滑的脚背肌肤,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完美的不似人间存在,仿若女娲炫技出的最精彩的杰作。
沈知言望着她有些泛红的脸颊,和她向人看过来时,眸光里氤氲出来的勾人笑意,便十分确定她今夜喝了酒。
她这副样子,让沈知言莫名的开始心软:“喝了很多酒吗?”
秦清雾弯了眉眼,温声回答:“应该很多。”
沈知言怔了下,她仔细望着对方的眼睛,里面似乎莫名有兴奋的情绪涌动着,平日里的秦清雾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么显然,此刻的她必然已经喝醉了……
秦清雾主动伸开手,问沈知言:“要抱一抱我吗?”
沈知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随后配合的倾身向前,把她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
沈知言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问她:“王总助不是在等你吗?为什么还要在路边等我?是喝了多少酒?”
她说着,察觉到她胳膊上尽是冰凉的冷意,又问:“这样的天气,真的适合再穿裙子吗?”
秦清雾似乎思索了一会儿,在她耳边低声问她:“先回答哪一个?”
沈知言有点听不明白:“……什么?”
“三个问题。”秦清雾压低了嗓音,轻笑着问她:“小知言,你想先听哪一个?”
沈知言:……
小知言?
天呐。
似乎还真是醉的不清。
随着距离的拉进,秦清雾的脸颊贴紧了她的,对方轻轻偏了下头,下巴在她脖颈里似乎还蹭了蹭,沈知言只觉得一阵发痒。
随着她开口说话,对方唇齿中的香气夹杂着几分令人沉醉的酒香气息,尽数钻入了沈知言的鼻息。
这样的秦清雾……似乎还挺可爱的。
沈知言止不住闷笑,于是像对待可爱的小朋友那样,轻声哄着她:“那从第一个开始回答吧。”
秦清雾在她耳边发出一声轻哼:“唔……沈知言。”
她嗓音暗哑,沈知言只觉得被她这么喊,整个人骨头都快酥了,似乎有的人软软糯糯的和人说话时,真的会让人耳朵怀孕。
秦清雾整个身体陷在她的怀里,回答沈知言刚才的问题:“喝了很多的酒。”
沈知言轻轻点头:“嗯。”
可这不是第一个问题。
秦清雾:“穿成这样是因为好看。”
沈知言放缓了语气,告诉她道:“可你平时也很好看呀,我女朋友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姑娘,网上不是说你是全世界最想娶的女人嘛?”
秦清雾在她怀里轻轻摇头,和沈知言解释:“好看的衣服不被允许。”
沈知言怔了下。
她疑惑:“谁不允许了?”
思索了下,又反应过来:“穿裙子不被允许吗?”
秦清雾语调轻缓:“嗯……”
沈知言抱着她的手臂一顿,随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哄着安慰道:“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他们没办法再制约你什么,你已经长大了,对不对?”
秦清雾:“嗯。”
沈知言心口有些闷,却还是语气欢快的转移了话题:“那还有一个问题呢?秦清雾,为什么王总助来接你,你却还在路边等我?”
秦清雾闻言,抱着她的力气变得更大了一些。
沈知言下意识配合,以为她醉酒太严重了,生怕她站不稳摔了,才忽然用力抱紧她。
然而下一刻,秦清雾主动松开抱着她腰身的手,随后动作轻缓的推开她。
和她隔开一段距离,却两只手环上她的脖颈:“沈知言。”
沈知言轻声应道:“嗯。”
昏黄的路灯下,秦清雾微弯的双眸里被映的流光溢彩,似乎盛满了温柔,又满是深情。
她缓缓笑着,说:“因为沈知言,我想和你在一起呀。”
第106章
喝醉了酒的秦清雾, 就像是一只慵懒娇矜的布偶猫,乖顺安静的倚靠在主人的腿上。
偶尔仰起头来看她一眼,笑意盈盈的眸子自带几分妩媚, 嗓音绵软甜蜜地说出话来, 垂眸的瞬间,又顿时无辜乖巧的不像样。
到了夜里, 窗外雨声大作,雷声轰鸣间响彻天地。
沈知言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白色柔软的家居服, 长腿耷拉着及地,两腿却下意识的有些绷紧。
秦清雾就那么枕在她腿上安睡着,那人窈窕有致的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她侧躺着,面向长款的沙发靠背, 纤白的手臂还勾着她的腰。
沈知言一垂眼,便能看到橘黄色的灯光下,那人如瀑般的墨发垂散在她腿上, 她的额头莹润白皙, 侧脸弧度几斤完美,肌肤如美玉凝脂, 整张面孔恬静柔软, 偶尔睫羽掀动, 眉眼始终轻轻地闭着。
“后来, 我外婆的那位邻居,就根据孩子们夜里留下的脚印, 挨家挨户的找了过来。”沈知言语气逐渐放缓:“孩子们翻墙偷苹果的事情很快就暴露了。”
她声音很轻的说完, 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猜测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刚才,秦清雾沐浴完,醉眼迷蒙的望着她,要求她讲她以前的事,沈知言为了哄她快些入睡,便随意的翻出几件趣事来和她说。
到了这会儿人已经睡着,显然没必要继续说下去。
然而念头刚落。
这时,就见秦清雾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问她:“为什么你们会被发现?”
沈知言“欸?”了一声,有点惊讶的问她:“竟然还没睡着吗?”
“嗯。”秦清雾轻翻了下身,平躺着,仰视着她:“在听故事。”
沈知言:“好像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毕竟完全不光彩。”
秦清雾气息很轻的喊她的名字:“沈知言。”
沈知言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精致的眉眼。
她问:“是雷声太吵了吗?要回卧室去睡吗?”
秦清雾避而不答,却配合的闭上眼睛,提醒道:“你还没有讲完。”
“嗯,那我继续说。”沈知言笑了笑,好脾气的应了,继续告诉她道:“因为孩子们翻墙去她院子里偷苹果的时候,苹果树下刚浇过水,大家脚上沾满了泥土。”
秦清雾嗓音愈发轻软:“这样啊~”
“……嗯。所以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苹果树的主人就顺着脚印,挨家挨户的找了过去。”沈知言叹气,无奈道:“她敲响了所有顽皮捣蛋的‘小偷’家的门,我们都被家里人打了屁股,现在想起来都有点疼……我以前没和你讲过这个糗事吗?”
秦清雾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掀动了唇角,说:“听起来,是一段很愉快的经历。”
沈知言默了下。
关于童年的趣事糗事,好像大家都能说出一两段印象深刻的。
沈知言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有限,大部分的快乐时光都是在外婆那里,在她的印象里,那位名叫盛霜锦的小老太太,一直都是风风火火的样子,精气神十足的旺盛,除了偶尔在提起她的小女儿,也就是江旭阳的母亲吴素华的时候,她眼中才会难掩悲伤。
相较于她童年的那段无忧无虑的经历,秦清雾的童年应该是持续充斥着压抑的,这些从今晚她醉酒后说的那句话,就可见一斑。
今夜秦清雾是和她的小姑姑秦晚棠一起吃的饭,而在会所她喝了那么多的酒,显然是两个人聊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秦清雾从来不是一个贪杯的人,平时给人的一贯印象也是冷静自持,如果不是特殊原因,沈知言不信她会喝的这样醉,也不会展现出来她少有的脆弱。
事实上,当见到她醉意朦胧,以懵懂又无辜的语气,提起她过去不被允许穿好看衣服的那一刻,沈知言的心口开始发酸发涩,闷堵的实在太过难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清雾似乎真的睡着了。
她的呼吸变得格外平稳,只是在窗外雷声偶尔响起来的时候,才会因为被雷声影响,尔后轻轻蹙眉。
她入睡的样子也很宁静乖巧,沈知言静静的看了几秒,随后轻手轻脚的把她拦腰抱起来,步伐平稳的穿过客厅,迈步上了楼梯。
一路来到二楼的卧室,她把人放到柔软的床上。
又拿起遥控器调整了一下空调的温度,关了灯,尔后,在她身边平躺下来。
卧室内一片黑暗,耳边只有窗外的雨声,就在这时候,秦清雾侧了下身,手臂重新搭上了她的腰。
沈知言怔了下:“刚才吵醒你了吗?”
秦清雾低喃出声:“为什么不能在沙发睡呢?”
沈知言语塞。
沙发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沙发也很宽敞,但是一楼客厅实在太大了,沈知言总觉得在大空间里入睡,秦清雾或许会没安全感,尤其是她喝醉了,情绪波动的应该有些大。
沈知言把她抱在怀里,哄着她问:“为什么非要睡沙发呢?”
秦清雾喃喃:“因为小猫咪可以睡沙发。”
沈知言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她的逻辑:“……所以你觉得,你应该像小猫咪一样,也睡在沙发上吗?”
秦清雾轻轻点头:“嗯。”
“……”沈知言继续哄她:“没关系,我们家的小猫咪可以睡床,睡吧。”
秦清雾:“小猫咪说的是我吗?”
沈知言闷声笑着说:“嗯,睡吧,可爱的小猫咪。”
所以到了这会儿,秦清雾醉酒还很严重?
秦清雾似乎很听她的话,在那之后,她真的渐渐安静下去。
然而沈知言却觉得有些折磨起来。
被她这么抱着,灼热的身体这样紧贴着,她心跳不自觉开始加快,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
片刻后,她终于想到了什么。
呼出一口气的同时,指腹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轻声喊她:“秦清雾。”
此时的窗外雨声淅沥,一道响亮的雷声响起,秦清雾抱紧了她一些:“嗯?”
“我是想说……”沈知言思索了会儿,弯起唇角,哄着她道:“潭石影视的艺人,应该接下来会接到国际品牌的代言。”
秦清雾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仰着头看她,随着她的动作,沈知言明显察觉到了对方的脸颊在她肩窝处轻轻移动,触感十分明显,让人难以忽视。
秦清雾眸中笑意弥漫,嗓音透着醉酒后的暗哑:“很优秀。”
沈知言:“……不是求夸奖。”
为什么她喝醉了,都会贴心的适时夸赞她?
也太过温柔了吧。
秦清雾稍感疑惑:“那是什么?”
“如果接下来有任何好看的衣服,我都会让人拿来给你。”沈知言想了想,说:“你想要多少都可以,也包括你小时候,曾经喜欢的那些小裙子。”
秦清雾迟疑了片刻,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薄唇微扬:“沈知言,你是个很合格的女朋友。”
“就你喜欢嘛。”沈知言轻咳:“你喜欢的东西,我肯定会捧到你面前的。”
实际上,她被夸的有些飘飘然。
合格的女朋友什么,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简直是最让人高兴的评价了。
秦清雾问她:“我喜欢什么,你都会拿给我吗?”
“力所能及,全部都会。”沈知言想了想,认真补充:“就算暂时做不到,以后也会做到。”
秦清雾:“那我喜欢你。”
沈知言心念一动,抱紧了她一些,哄着她道:“好,我是你的。”
秦清雾轻声问:“一直都会是吗?”
沈知言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诚恳保证:“当然,一直都会是。”
秦清雾似乎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主动吻了下她的唇,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沈知言嗓音有些发哑,提醒她说:“晚安。明早还要去浣溪园,休息吧。”
秦清雾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的轻笑,指尖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她的胸口位置,在她耳边说着:“也可以不去。”
沈知言:“……”
她捉住对方不安分在她身上游走的手,有些无奈的提醒:“范老点名要我去的。”
秦清雾动了动唇,轻声问她:“你不想吗?”
沈知言喉咙吞咽了几次,才哀求的语气小声求饶:“求你了,别这么招我……”
秦清雾把脸移开了一些,语调尾音轻轻拖长,有些委屈的娇嗔道:“看来老师比我重要。”
沈知言:……
喝醉的她能不能别这么可爱啊!
——
翌日醒来,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沈知言和秦清雾一起去浣溪园。
她们到了之后,先一起去见过范敬轩,送上礼物,随后秦清雾便被范墨云喊走。
沈知言一边和范敬轩下棋,一边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秦清雾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范敬轩落了棋子,觉得好笑,打趣的说她:“这才没分开一会儿,你就等不及了?”
沈知言放下茶杯,不自觉有点脸红了。
诚如范老所说,秦清雾只离开了一会儿,她就开始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其实算起来,她们也没有交往很久,然而却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某种习惯。
比如,她在某天发现了一家好吃的餐厅,便迫不及待的要带秦清雾去那里尝试。或者她在路边看到一朵漂亮的小花,便想立刻拍下来和对方分享,生活里好像真的不能没有秦清雾的存在。
其实她更加希望能一睁开眼能看到她,能时时刻刻的和她待在一起。
当然,这样就实在太过贪心了些。
范老见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便大手一挥打发她去找管家陈叔,让她去和陈叔一起去迎接宾客。
沈知言立马乖乖去了。
浣溪园是范敬轩的私宅,平时极少有外人到访,能有资格进来的人屈指可数。
然而这次宴会却特意把地址选在了浣溪园,所宴请的宾客纵是社会名流,大部分人也是第一次来。浣溪园的佣人们全都严阵以待,笑脸招待宾客,原本清净的浣溪园在这天变得好不热闹。
来此众人全都心照不宣,范敬轩手中那家基金会副会长的位置刚有空缺,没人不想借着这个机会,能和范敬轩搭上线。
沈知言跟着陈叔迎接宾客,所有来此的名流们无一例外,看到她在迎客,全都露出一副先惊讶诧异后恭维亲近的姿态。
有人拿出手机来加她微信,随后亲切的喊她:“知言,以后常来家里玩。”
另一中年男人立刻跟着道:“小沈,听说你喜欢好剧本,我下面有个公司,应该有几个好本子,你看好了直接拿走。”
沈知言礼貌笑着和几人寒暄着。
等这些人一走,沈知言不自觉呼出一口气来,紧张的情绪稍缓。
范老这一招为她铺路搭人脉的办法,似乎格外好用。
不到三十分钟,她便拿到了各大公司老总的联系方式,还都是对方主动要把名片那给她的,甚至很主动的加了她的联系方式。
沈知言回忆了一下,其中几位不乏都是经常出现在财经晚报封面的风云人物。
而且按照年龄算也都是她的长辈,然而那些人全都对她态度谦和,颇有一副平辈相交的意思。
这些不外乎全都是看范老的面子,毕竟传闻里都在说,范老是LK集团幕后的老板,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界首富。
时间很快来到十点半,头顶艳阳高照,宴会即将开始。
陈叔给她递过来一瓶水,笑眯眯地道:“沈小姐,太阳太晒了,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来就成了,您去休息会儿吧。”
沈知言接过水道谢,正说自己不觉得热,就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声轻快愉悦的嗓音:“沈知言!”
沈知言一转身,就见林思梵快步向她走过来。
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西装,精致小巧的脸上挂着笑,手里拎着一款黄色的包,不过片刻便来到她身前:“姐妹,我好想你呀!”
沈知言一见林思梵,疲惫的心情一扫而过,笑着说:“是啊,好久没见了,你最近在公司过得怎么样?”
林思梵把脸一胯,没精打采:“不怎么样。”
沈知言挑眉:“怎么回事?”
林思梵气的飚出港城口音:“我感觉那群人和猪一样,根本听不懂人话。”
沈知言笑起来,同样用港城话回她:“这么夸张吗?”
林思梵耸了耸肩,持续港城话输出:“你是不知道,我不是负责游戏那一块么,我跟下面人说,你如果满脑子都是收费,根本走不长远,皮肤出的别那么快,结果他们私下里说我是二世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是。”
沈知言正要安慰几句,目光一瞥,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紧随其后,很快便向她走过来。
林雁白一袭白色西装,脸色有些苍白,她没走近,沈知言便听到了她的咳嗽声。
林雁白过来,林思梵便随意的把手搭在林雁白的肩上,用港城话笑着问沈知言:“我家四姐姐,你应该认识了吧?”
沈知言笑着应道:“是,前阵子刚见过。”
林思梵感叹一声:“这个世界也太小了,我还准备介绍你和我四姐认识呢,没想到你们就提早相遇了,之前在机场是怎么回事,你们合力抓小偷来着吗?”
林雁白伸出手来,主动和沈知言握手:“沈小姐的好身手让人印象深刻。”
沈知言和她握了握。
沧江市连续开始降温,今日天气却有些回暖的趋势,在这大热的天气,林雁白的手却很凉。
想到她上次嘱咐她的那句,不要把她患有肺癌的事情告诉林思梵,沈知言心中不免有些唏嘘,林雁白和她同岁,但听她话里的意思,却似乎命不久矣的样子。
沈知言松开手,客气说着:“四小姐过奖了,只是身体比寻常人好上一些。”
林思梵疑惑地望向沈知言:“你最近没有眩晕的感觉啦?”
沈知言笑着点头:“这几个月都没有了。”
“这也太好了。”林思梵语气欢快:“那接下来你能陪我去蹦极了吧?”
沈知言:……
是不是也没这个必要。
林雁白微微笑了笑,对林思梵提醒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这种极限运动啊?”
林思梵反应过来,挠了挠头:“是哦……”
林雁白无奈叹气,随后她想到什么,向沈知言眨了眨眼,语气熟络的玩笑:“不出意外的话,我和沈总接下来会经常见面。”
沈知言怔了下,林雁白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林思梵插话,疑惑的问林雁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个法医,说这种话不合适吧?”
见她们二人都有些不解,林雁白便解释说:“茅竹村的案子已经有了些眉目了,凶手已经锁定了几个人,不出意外的话,沈小姐的嫌疑很快便会洗清。”
沈知言倒是想问嫌疑人锁定的都是什么人,但又觉得专案组的机密,她贸然开口发问着实不礼貌。
林思梵问:“凶手是什么人?凌迟这样的刑罚,感觉那凶手是个变态,那我要不要回港城躲躲啊?”
林雁白望向她蹙眉:“你就算问了,我也不会跟你讲。”她说着,又看向沈知言:“不过,倒是可以提前透露一下,嫌疑人之一,或许会对沈小姐所从事的行业,引起不小的震动。”
沈知言眉梢微挑。
娱乐圈的人?
杀死祝大庆一家的,把他们凌迟处死的嫌疑人之一,是圈内的人?
林思梵惊讶道:“什么啊……到底是谁?”她好奇心被立刻调动起来:“能不能直接偷偷告诉我啊,神探,求你了,快告诉我!”
林雁白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可以。”
林思梵撅了噘嘴:“好吧。”
林雁白望向沈知言:“沈小姐,要一起进去吗?”
沈知言点了下头:“好啊。”
几人持续用港城话对话,哪怕她们走远了,几个年轻男女依旧向她们的背影看过去。
有人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那位沈小姐,也是港城人吗?”
一人回道:“她啊……是城南沈家的养女。”
那人大惊失色:“是前阵子死了人的沈家?!”
“可不就是那个沈家,现在沈拓海一死,沈家上下又欠了那么多的债,要我说,他们就应该跪着来求这位小沈总,毕竟,她运气好,被范老这样的顶级人物看上。”
“话也不能这么说,她的那个潭石影视,眼下来看比起你我家里产业,倒是算不得什么,但不出意外,等到了年底,或许京城那位温总的欢檀娱乐都要靠边站了。”
“这位沈总不容小觑,且等着看吧,将来我们几个,指不定还要仰仗她。”
“夸张了吧?”
“夸张?范老让沈知言来迎接咱们,那老管家却一副服侍小主人的姿态,刚才那么多商场老狐狸都主动和她认识,这还不够明显么?”
“可不就是,也就你陈大小姐实在人,把她当成迎客的。”
“……我。”
“别你啊我的,待会儿宴会记得去她面前打个照面,好好敬杯酒。”-
浣溪园占地面积极大,走到半路,林雁白去洗手间,林思梵便和沈知言慢悠悠的走着,方便等林雁白赶上来。
林思梵一边迈开步子,一边和沈知言分享新的八卦:“我前几天在一场晚宴上见到秦雪柠了,她和秦岸渡站在一起,有许多明星在围着他们转。”
沈知言问:“然后呢?”
“秦雪柠应该是想进娱乐圈发展,所以让秦岸渡在给她铺路吧。”林思梵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调侃起来:“可搞笑了你知道吗,因为那时候江旭阳的几个朋友们也在,他们都在喊秦雪柠嫂子,几个公子哥对她也是很跪舔的样子,那些小明星就对秦雪柠也很舔。”
沈知言其实并不怎么关注秦雪柠的八卦。
如今对方的身份,在她这里,变成了秦清雾那个并不怎么讨喜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若非因着这层关系,秦雪柠三个字甚至都不会在她脑子里留下印象。
林思梵忽然歪头望向她:“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嗯?”沈知言偏头,配合的疑惑:“怎么了?”
“就那时候几个制片人和导演也在,他们就和秦雪柠说,若是她感兴趣,自然可以先去几部戏里客串一下,若是合适的话,看能不能给个女二号或者女三号。”林思梵笑起来:“然后诡异的是,江微雨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冲出来,然后把秦雪柠从一众演艺圈人士里面拉走了。”
沈知言怔了下:“这里面还有江微雨的事儿呢?”
“是不是很奇怪。”林思梵笑道:“我就听一个朋友说,她在洗手间外面的走廊,听到她们争吵,秦雪柠对江微雨发脾气说:你就是担心我拍戏之后比你火!别说什么为我好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应付我!”
沈知言唏嘘道:“我以为她们俩关系很好。”
“谁说不是呢。”林思梵说:“就那场饭局也没请江微雨,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去的,而且她俩这扯头花的样子,很狗咬狗啊……”
沈知言思索了一会儿,问林思梵:“那左游元和江微雨一起去的吗?”
“左游元是谁?”
“就是江微雨的助理,短头发的一个女人。”
林思梵被她一提醒,顿时有了印象:“原来是她啊……”
沈知言:“嗯?”
“我离开的时候,在地下车场,好像听到江微雨在骂人,被她骂的女人唯唯诺诺的,看样子就是你说的那个左游元了。”
沈知言不禁陷入了沉思:“左游元果然还在……”
“啊?左游元是她的助理,不跟着她也不合理吧?”
沈知言没应声。
左游元是执棋者的棋子,她的目的是用来监视江微雨,那就说明江微雨这个人身上,应该有执棋者应该关注的点。
执棋者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相反,这个人很傲慢,傲慢到自诩为神,可以随意对人的性命生杀予夺,对祝大庆一家判了凌迟处死。
但江微雨却能在被监视多年的情况下,仍旧好好活着。
而且看样子,江微雨根本不知道她的助理有问题……
按照执棋者的计划,左游元此时应该已经进入了潭石影视,成为了潭石的员工,可因为她上一次的拒绝,导致左游元目前仍旧留在了江微雨身边。
那么——
想到这里,沈知言拿出了手机,给袁瑾舒发了个消息出去:【那个生活类综艺,你帮我回复节目组,就说我愿意考虑。】
袁瑾舒秒回她:【好的沈总。】
沈知言继续手指打字:【江微雨确实会去?】
袁瑾舒:【总导演说,不出意外是的。毕竟金榈奖很快就开始了,她需要维持热度,没办法继续息影下去。】
沈知言:【好。】
“今天真庆幸啊,我爷爷回港城去道观了。”林思梵开口感叹:“若不然,如果爷爷在的话,四姐姐肯定又不自在了。”
沈知言收起手机,思索了一下,笑道:“还真是哈,林老先生确实对林四小姐严厉了些。”
“我也不懂怎么回事儿,好奇怪啊,爷爷的态度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林思梵疑惑道:“就四姐姐刚出生的时候,爷爷专门去了道观,听我父亲说,那老观主推演出来,四姐姐是为整个家族带来好运和荣光的人。”
沈知言道:“我听说过这些。”
“很神奇吧,而且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的,因为那一年,爷爷就成了世界首富。等四姐姐长大了一些,爷爷就专门开了家族会议,对我们上下所有人说,他要把四姐姐从山里接回来。”
沈知言问:“山里吗?”
林思梵道:“嗯,四姐姐的父母不让她和林家来往。”
沈知言疑惑开口:“这又是什么原因?”
林思梵解释:“因为在那之前,她们一家是被爷爷赶出去的,不过对她来说其实无所谓,因为她外婆去世前,把所有的财富都留给了她,等到她结婚那天就可以继承了。”
就在这时,林雁白的声音传来:“在聊什么?”
二人闻声回头,林雁白笑着走过来,对沈知言调侃着说:“你和思梵用我们家乡话聊天,总让我有一种还在港城的错觉。”
林思梵闻言,笑着看向沈知言:“你为什么会说港城话?”
沈知言想了想,开口说:“因为看港剧比较多。”
“怎么又是这个答案?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啊。”林思梵惊讶的看向她:“你是天才吗?就看港剧精通了我们的方言?”
沈知言笑笑:“要不要这么夸张啊?用天才这种赞美太过了。”她说着,又看向林雁白:“林四小姐才是天才吧,毕竟神探的名声如雷贯耳,陈年旧案都能破获,不过话说回来,我最喜欢的就是警匪和破案剧,你们港城的老剧很擅长拍摄这个,这些年反而有些……”
林思梵噗嗤一笑:“这些年越来越烂对吧?!”
林雁白也跟着笑起来:“你还要不要回家了?这种话也能说吗?”
林思梵问林雁白:“那四姐姐,你那些案子是怎么破的?当年没有监控,而且证据缺失啊,这也能破吗?”
林雁白轻叹一声,无奈的看向她:“不是告诉你了么,涉及案情机密,我什么都不会说。”
林思梵试探:“那暗示呢?刚才你不是就暗示了么?”
林雁白抬手推开她的脸:“暗示也没有,我怕你继续好奇的追问个没完没了。”
林思梵不满:“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便来到了茶室门前。
现在前往宴会免不了和众人寒暄,林雁白和林思梵二人都不想去,而沈知言迎客大半个上午,礼貌微笑和人寒暄了全程,现在难免也有些抗拒。
纵然范老一片好心,她仍旧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
故而几人商量着先去茶室坐一会儿,来到茶室前不久,便听到范老苍老的声音问道:“你和晚棠都商量好了?”
秦清雾冷淡的声音在里面传来:“嗯。”
范老许久没再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些我倒是不担心,只怕秦望山未必肯善罢甘休,万一届时他对你——谁在外面!”
他语气严厉的说完,随后,脚步声响起,茶室的门被人从里面用力敞开。
范敬轩看到门前的林雁白,表情明显不悦,皱起眉头来,林雁白立刻恭敬的低下头:“范老,我们几个刚过来,无意打扰您,还以为这里没人。”
范敬轩冷哼一声,又看向林雁白身侧的沈知言和林思梵,林思梵已经乖巧的喊人:“范伯伯,您身体还好嘛?”
她嗓音甜甜的,顿时让范敬轩眉开眼笑,随后乐呵呵的道:“是你这个小丫头啊。”
林思梵眯着眼笑起来,小女儿家晚辈姿态十足:“是我呀,我爷爷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范敬轩笑眯眯道:“他有心了。”
林思梵不自觉叹气,其实按照年纪来算,她爷爷林甫臣比范敬轩大上许多,然而出于范敬轩的身份,所有人在他面前又不能托大,内陆的门门道道似乎比港城还要复杂许多。
林思梵想到这里,不经意间一抬眼,往范敬轩身后看去,当她看到身着西装的矜冷女人的那一刻,顿时打了个哆嗦。
早知道秦清雾在这里,她就不来了啊!
尤其是察觉到对方清冷的眼眸,她就下意识开始心虚,转念一想沈知言在这里,于是她不知不觉便已经躲在了沈知言的身后,还扯了扯对方的袖子。
沈知言好笑道:“你这不至于吧,怕成这样?”
林思梵压低了声音:“血脉压制,你不懂,她如果过问我偷听的事儿,你记得全揽在你身上,反正她怎么都不会骂你。”
沈知言啧了一声,同样小声和她嘀咕:“她从来不骂人啊……你对你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
秦清雾走出茶室,站在范老身侧,垂眸望向沈知言的位置,居高临下,眸色愈发冷淡。
沈知言:……
她不高兴了?
谁惹她了?
偷听的事儿?
可她就走过来了一会儿,听不到几句话……而且佣人也没拦着……
她正要开口解释,秦清雾的眸光视线下滑,落在了林思梵抓着她西装袖口的位置。
沈知言眨了眨眼,明白过来,她立刻向右移开了一步,不动声色的躲开林思梵的手。
这小孩儿……差点把她害死。
沈知言快步迈上台阶,随后,小心翼翼的端起秦清雾的手,指腹轻碰了碰她的掌心,小声解释:“没听到几句什么。”
秦清雾眉眼的神色稍缓,轻应了声:“嗯。”
林思梵:……?
不是?这真的不是差别对待吗?
就在这时,附近有佣人走过来,低着头,小声和范敬轩解释着:“老先生,我们没敢拦沈小姐,所以……”
沈知言看向秦清雾,小声嘀咕:“明明是拦都没拦,如果制止我就不过来了。”
秦清雾尚未应声,范敬轩已经笑着挥了挥手,朗声笑道:“无妨,她要去哪儿就让她去,喜欢什么就让她拿。”
沈知言微微一愣,偏头望着眼前这位面容慈祥的老者,随后,她松开握着秦清雾的一只手,捏了捏有些发热的耳垂。
和范老连日来的相处,让她对亲情两个字有了切切实实的感受,这份关爱和爱护让她有些觉得陌生,又觉得在成长过程中缺失的那部分,似乎这位老人家在帮她逐渐补上。
林思梵慢吞吞的走到秦清雾身前,抬眼看她,犹豫的看了一声:“姐……”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嗯。”
林思梵讨好笑着:“姐,你今天气色真好诶,哇,西装也很衬你。”
秦清雾垂眸打量她一会儿,表情淡淡:“有人把话递到我这里,说你在公司作威作福。”
林思梵:“——!!”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才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纯粹……”
在沈知言面前,她能无所顾忌的吐槽公司那群人,然而在秦清雾面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于是……
三十六计,林思梵立刻扭头对台阶下的林雁白道:“四姐姐,你不是说,要去见墨云姐吗?我们走吧?”
她说着,又对沈知言打眼色:“一起吗?”
沈知言歪过头看秦清雾:“你是不是和范老继续聊天?”
秦清雾抬起手来,帮她把耳边被风吹散的头发顺到耳后,轻声应道:“嗯。”
沈知言笑了笑:“那一会儿见。”
林思梵走下台阶,去扯林雁白的西装袖子:“姐,走吧。”
然而林雁白却没动,林思梵皱眉看去,就见林雁白的目光,正一错不错的落在秦清雾的身上。
此时,那人正眉眼温和的望着沈知言,是她平日里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的神色。
林雁白皱了皱眉头。
林思梵又喊了她一声:“四姐,走啊……”
林雁白回过神来,随后,她向范老礼貌颔首,恭声说道:“晚辈给您带来了一副战朝时期的画。”
范老不假辞色,语气淡淡:“你也有心了。”
林雁白顿了顿,才说:“那晚辈不打扰您了。”
她说着,不再理会林思梵,径直转过身,率先走开。
林思梵迟疑的一声:“欸……”
林雁白却并未回头。
林思梵只能看向沈知言,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沈知言望着林雁白的背影,那人一边向前走,一边捂着胸口,正疯狂的一阵咳嗽。
沈知言收回视线,对秦清雾说:“那我先走啦。”
秦清雾轻轻应了声:“嗯,去吧。”
沈知言下了台阶,林思梵立刻快步向前走着,沈知言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见林思梵正疯狂的给自己的心口顺着气。
“吓死我了!天啊!”林思梵压低了声音,长吁短叹:“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
等走的远了一些,沈知言好笑的问她:“什么情况?你为什么害怕秦清雾啊?”
林思梵顿了顿,回头看向茶室的位置,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解释:“就我们家小时候,不是司机的女儿被绑架了么,她和赵晓寒一起被绑架。”
沈知言迟疑道:“然后呢?”
“然后她被救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林思梵心有余悸,仿佛眼前再一次出现了那个画面:“就是她那时候,全身都是血,我看到她的时候真的太害怕了,我那时候又那么小,她又一副全世界都是仇人的样子,我就吓死了。”
沈知言眉头皱了一下,半晌才问:“你当年为什么会在沧江?”
“应该是因为……小叔叔来了沧江。”林思梵回忆着说:“我爸妈原本带我在这里旅游,然后就发生了绑架案,小叔叔他在隔壁市拍戏,距离沧江市很近,他一听说赵晓寒被绑架,就立刻赶过来了,为林家帮赵晓寒交赎金,我见过赵晓寒,是个挺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然后……后来清雾姐姐她总是去港城,就是为了祭拜她的,似乎当年她和赵晓寒被绑匪关在了一起,赵晓寒后来被绑匪杀了,就所有孩子都被杀了,只有姐姐一个人活了下来。”
林思梵想到什么,又说:“后来我们都觉得,她可能是喜欢赵晓寒的吧……你懂,当年她们之间可能存在过命的情谊什么的,久而久之,念念不忘,延伸成爱情也不奇怪。”
沈知言敛下眉眼:“嗯,不奇怪。”
“啊!”林思梵睁大了眼睛,连忙说:“都说了是我们觉得,就我们脑补的啊!她肯定是喜欢你的!天啊!我这张嘴,怎么就说不好听的话!”
沈知言抬眼的瞬间,又笑着看她,安慰道:“我没不高兴。”
林思梵还是后悔不已:“你这……哎呀,你这么一说,我更难受了!”
沈知言笑了笑,问她:“怎么在你眼里,我是个挺小气的人?连这都吃醋的吗?”
她根据林思梵的话,脑子里隐隐约约的想到当年的画面,除了心疼之外没有其他情绪。
秦清雾当年的经历,那段痛苦的过往,不论过去多少年,也不论被她坚强的外表掩饰的多好,她应该还是会记得吧。
就像是她后背上的那片疤痕一般,时刻提醒着她,福利院的那场火灾,有孩子因为她那晚因为太冷了,把有空调的房间让给了孩子们,却导致了两名孩子的死亡。
无论过去多久,这件事她始终都要背负着。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林雁白的一声质问:“范墨云,你就是这么对得起我的?”
不知不觉间,林雁白和她们已经一前一后,来到池塘边。
在不远处的郁金香的花丛旁,有两人正站在那里,沈知言抬眼望去,是范墨云和一名相貌十分英气的女人。
那人一头利落的短发,身着一袭墨蓝色笔挺西装,鼻挺唇淡,桃花眼微微勾起,明媚又俊朗。
平心而论,范墨云的这位新欢,单从外形上,显然比林雁白优越太多了。
林雁白愤怒的快步走过去,她伸手就要抓范墨云的手腕,却被那女人挡在身前。
林雁白大口喘着粗气,质问范墨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范墨云冷嗤一声,眸光轻蔑:“林小姐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林雁白怔了怔,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你确定要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当众出轨?范老那边——”
“出轨?”范墨云勾唇笑了,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般,一句一顿:“林小姐,你和你单位那个叫云策的,我先不提,只是,你明知道我师姐有了女朋友,却还对她不死心,我想请问林小姐,你有资格提出轨二字吗?”
林雁白语塞,默了片刻,才说:“可我喜欢你。”
“别这样说。”范墨云笑出声来:“你目的未免也太明显了,为了我父亲接近我,想当乘龙快婿,又何必打着喜欢的幌子?若没有他是LK集团首席执行官的传闻,你还会选择我么?”
林雁白望向她,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范墨云欣赏着她的表情,笑着伸出手,拍了拍她愈发苍白的脸:“而且,林小姐这张整容脸,有些让人觉得倒胃口呢。”
林雁白笑了,她望着范墨云,似乎被羞辱的狠了,低沉的笑出声来。
下一刻,她直接扬起手来,就要往范墨云的脸上打。
然而在她掌心即将触碰到对方脸颊的时候,手腕被人死死的抓住,随后那人一个用力,林雁白直接被甩出几步远。
紧接着,一道重重的拳头便迎面打上来。
她右脸被人狠狠的砸了一拳。
牙齿撞到嘴里的肉,腥咸的味道在口中蔓延着,随后,那人又是一拳砸在她的脸上。
林思梵惊叫一声:“你做什么!”
沈知言已经快步走上前,抬手把那人的拳头拦下,她淡声提醒:“可以了,我们都是客人。”
“新欢”小姐原本还以为沈知言是帮林雁白的,然而对方这话却更像是在制止争端,于是也便给了她面子,主动松了手上的力道。
沈知言这才松开她的手腕。
林思梵连忙拿出包里的湿纸巾,递给林雁白,林雁白气喘吁吁的接过来,擦拭着唇角边的血渍。
林思梵心里有气,可确实又是林雁白想要先动手打人在先,她也便不再说些什么,只关心林雁白的伤势,随后便到另一边打着电话,让司机准备一下,送林雁白去医院。
这场闹剧结束的很快,在管家陈叔接到消息,一路小跑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池塘边已经不见了几人的踪影。
沈知言和林思梵送林雁白去车库找司机,很快便来到车库,里面停着无数宾客们的豪车,巨大的场地装修豪华,仿若世界豪车展览会一般。
林思梵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对司机道:“我们进来了啊,你到底在哪里?……哦,行,我再找找……”
她说着,已经快步向前方走去。
林雁白苦笑一声,对沈知言道:“让你看笑话了。”
沈知言轻摇了下头,顿了顿,才说:“你牙齿还好吗?”
林雁白闭了闭眼:“我总是会做很多梦。”
沈知言随口应了声:“什么?”
“梦到很多从前的事,我感觉……好像成功就像是一场梦境,失败反而是现实。”林雁白慢慢开口:“或许你懂么?你有时候明明拥有一切,但是在某个人面前,却什么都抓不到,时刻觉得大厦终将倾覆。”
沈知言实在没忍住,她打了个哈欠。
昨晚……她失眠的太严重了,尤其是窗外打雷又下雨,秦清雾还乖顺的靠在她的怀里,她倒是睡的十分安稳恬静,然而对沈知言来说却很折磨。
一抬眼,就见林雁白正眸光冷淡的望着她。
她的眼神中满是冷漠,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沈知言一瞬间体会到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沉默了下,她想了一会儿,才说:“失个恋,大厦就会倾覆?而且……我觉得以你的爱情观,应该不会在乎这一段感情的失败吧,毕竟如范墨云所说,你还有云策,对吧?就算没有云策,也可能出现海策,风策,不管什么人,在你眼里,似乎都可以随意暧昧不清。”
林雁白停下脚步。
片刻后,她又听沈知言压低了声音警告:“你喜欢旁人,我不管,但是我奉劝你,离秦清雾远一点——”
沈知言磨了磨牙齿,语气随意,善意提醒着:“你刚才的眼神,挺让人不爽的。”
林雁白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喜欢人,是什么感觉?”
沈知言嗤笑:“你对范墨云说的喜欢,是装的?”
林雁白也跟着笑:“被你看出来了。若是——”
恰在这时,沈知言抬眼看去,林思梵正在远处招手,她身边站着一位中年男人,应该是林家的司机。
林雁白继续问:“若是我不答应呢?”
沈知言想了想,轻扬下巴,垂眸冷淡的望着她被打肿的脸:“我打人,应该没刚才那位小姐那么仁慈。”
她说完,直接转过身,向车库正门的方向走去。
林雁白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变得有些晦暗不明,林思梵走过来的时候,她又变得神色如常。
林思梵有些生气道:“范墨云说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勾三搭四?”
林雁白无所谓的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林思梵无语:“你自己去医院吧,被打死也是活该!”-
那场宴会,沈知言果真被范敬轩范老带着一路认识在座的众位大佬。
宴会刚开始的时候,她坐在范老旁边,众人不禁纷纷侧目。
过了会儿,她便手里端着酒杯,频繁的跟在范老的身后,不时有人上前和范老敬酒,又和她碰杯,话题聊来聊去,范老总会把话题转到她的身上。
那意思无非是,她是他老人家最看好的年轻人,接下来如果哪里做的不对,希望各位“叔叔伯伯们”别跟孩子生气。
这话一出口,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又哪儿敢跟沈知言生气,范老这座大山在上面顶着,就算天塌下来,有范敬轩在,他只需要动动手,就能为她摆平一切麻烦,他们巴结都来不及。
林雁白的暂时离席,并未受到任何的关注,沈知言全程应酬着,范老手中的基金会副会长,随后落在了范墨云的那位新欢小姐头上。
原本……这是足够让所有人欣羡的事情。
然而因着沈知言被范老亲自带着和众人认识,在她面前,基金会的副会长似乎就有些不够看了。
宴会持续时间一直到了下午三点,酒宴正酣,没有丝毫要结束的意思。
然而沈知言却终于找到机会暂时休息,她回秦清雾的房间换衣服。
有个佣人不小心在她衣服上洒了酒,秦清雾便带她回房间换衣服,临走前范老特意交代,让她留在房间睡一觉,睡醒了再走。
沈知言酒劲儿上头,走路有些虚浮不清,秦清雾把她带到房间,随后房间门被她阖上,落锁。
秦清雾把窗帘拉上,随后在衣柜中为她取出了一套新的黑色西装。
沈知言懒散的坐在沙发上,秦清雾俯下身来,为她解着西装纽扣,她便抻着胳膊乖乖配合。
她的目光轻抬,视线划过对方的眉眼,鼻梁,薄唇,又不禁望向她漂亮的耳垂,那上面有一颗红色小痣……沈知言恍惚间在想,这竟然比耳钉上的红钻要更加耀眼。
而此刻,那颗红色的痣便近在咫尺。
她大着胆子,借着浓重的醉意,张开唇,含住了她的耳垂。
此刻,秦清雾正在解她衬衫领口的白色纽扣,察觉到沈知言的动作,她指尖动作一顿,对方已经伸手揽上了她的腰。
秦清雾抬了抬下巴,偏着脸躲开她的唇,嗔声提醒她:“沈知言。”
沈知言似乎有些遗憾,唇齿间的柔软竟然消失了。
她闷闷应了一声:“嗯……”
秦清雾见她心情低落,垂眸望过去时,不自觉柔和了眉眼,软了语调问她:“不喜欢应酬,是不是?”
沈知言摇摇晃晃的点头:“是。”
秦清雾语气很轻的问她:“那在这里休息,好吗?”
沈知言眨了眨眼,她不禁开心起来:“可以吗?那范老——”
秦清雾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望着她醉眼朦胧的样子,好笑道:“都醉成这样了,还能想起老师么?”
“对呀。”沈知言笑眯眯的望着她,说:“我又不像你,昨晚说自己是小猫咪,应该睡在沙发上。”
秦清雾:……
沈知言想了想,酒劲上头,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想不来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一开始想对秦清雾说什么了。
过了几秒钟,她突然有了点清醒。
她认真的望着她,说:“沈太太,其实你看,我是个挺靠得住的人,以后我们会过得很好,真的,你相信我,所以——”
过去那些事,能不能别再难过了?
秦清雾眉梢微扬,垂眸望着她的眼睛,随后,她双手顺势环上她的脖颈,缓缓俯下身,四目相对时,逐渐靠近了她。
沈知言认真的望着她,呼吸间逐渐变成了熟悉好闻的草木氛香,随着她主动俯下身的动作,薄唇也愈发的靠近了她的。
沈知言觉得对方投怀送抱的意味太过明显,于是她抱在她腰身的手臂稍一用力,下意识分开并拢的双腿,便把对方整个人拥在了自己怀里。
秦清雾望着她的眼睛,红唇轻轻擦碰了她的唇瓣,轻声哄她:“你喊我什么?”
沈知言只觉得对方唇齿间的酒香混合着灼热的香氛气息,莫名引人沉醉,把她脑子都醉的迷迷糊糊。
沈知言被她诱哄出声,下意识低喃:“沈太太,沈太太,小猫咪……秦清雾……”
片刻后,她听到秦清雾在她耳边轻声吩咐:“沈知言,闭眼睛。”
醉酒的混沌感让沈知言迟疑了一会儿,她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秦清雾默了片刻,凝视着她,轻声慢语的语气道:“因为接吻,需要闭眼睛。”
沈知言还没反应过来,秦清雾已经再一次贴上她的唇,认真的在她唇上轻吻着。
沈知言有些紧张,对方整个人陷在她的怀里,虽然在主动亲吻着她,但却更像是主动在献吻。
她的手下意识上移,从她的腰身移动她柔软的发丝上,掌心用力,控制着对方加深了这个轻吻。
仅仅残存的理智告诉沈知言,这里不合适,她喘息着提醒:“秦清雾,这里是浣溪园。”
秦清雾:“你不喜欢?”
沈知言:“……”
确实有点刺激。
虽然房门被反锁,而且窗帘拉紧,隔音效果极好,但是……
因为是在别人家里,确实更加刺激了。
秦清雾见她走神,不满的在她下唇轻咬了一下,沈知言唇角吃痛,闷哼出声:“喂……”
秦清雾再一次吻她。
沈知言下意识回应。
她眼底早已经不再冷静,秦清雾望着她的眼睛,里面似乎有情|欲涌动着。
沈知言心头轻颤,哑着嗓音说:“不如……我们回家吧?浣溪园不合适,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秦清雾不解:“为什么要难为情?浣溪园在我名下,之前忘了告诉你。”
沈知言怔了一下:“啊?”
这样……似乎也没问题?
就——
在自己家里,然后做这种事,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想到这里,她大着胆子,主动摸索着,指尖划过她的小腹,一路向上,去解对方的西装扣子。
然而就在这时,秦清雾却捉住她的手腕。
随后,她缓缓直起腰身,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沈知言眨眨眼,有些懵:“你——”
片刻的凝视后,秦清雾望着她的眼睛,垂眸,望着她的手指:“你在做什么?”
沈知言:……
好尴尬。
好社死。
天呐!
她刚才那意思,仅仅是接吻……
根本不是别的意思。
第107章
浣溪园的那场宴会过后, 仅一夕之间,似乎所有名流掌权者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开始放在了某位商界新贵的身上。
毕竟所有人都开始默认, 如今的沈知言成了范敬轩口中那个尚且年轻、又有能力的晚辈, 范敬轩对她那欣赏又赞许的态度明显,能被范老这样的人所爱惜的晚辈, 再也无人敢对她轻视。
更何况,在众人心里,她还是如今轰动业界的潭石影视的话事人, 更是在名利场搅弄风云的商界新秀,风头正盛。
各种合作主动找上门,开始纷纷踏破潭石影视的门槛, 沈知言在公司忙的脚不沾地,加班已然成了常态, 有时候更需要睡在公司,搬家的事情反而一再搁置。
原本在月底的那天,她需要亲自去京城出差。
然而考虑到专案组对她的屡次提醒, 短期内不得离开沧江市, 她人走不开,和对方沟通过后, 那人便说, 如果下月初她有时间了, 便亲自过来沧江和她商谈。
人一旦忙起来, 时间就会变得飞快,转眼便来到了要见面的那天, 是个阳光明媚的周末。
沧江市一连几天接连降温, 沈知言臂弯挂上大衣, 正出门的时候,路过花园,秦清雾刚结束晨跑,正在花圃中修剪着花枝。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光线朦胧,她长发挽起,眸光专注,手里拿了一把小款的金色剪刀,白皙秀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钻戒,穿着淡紫色贴身运动装的她微微弯了腰,整个人都是矜雅柔和的气质。
在阳光的映衬下,她流畅柔美的身材线条一览无遗,仿若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在那一瞬间,沈知言甚至不忍心过去打扰她,她没有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还是喊了她的名字:“秦清雾。”
秦清雾把小剪刀放到一边,转过身来看她,原本淡然的眸光中有浅浅笑意浮动:“现在要出门了吗?”
沈知言应了声:“是。”
秦清雾问她:“不吃早点了吗?”
沈知言解释:“来不及了,对方已经从机场出来了。”
昨夜刚下过雨,花圃中是略带了些湿润的泥土,她指尖上挂着晶莹的水滴,不知道是沾染的雨滴还是露珠。
沈知言抽了一张纸巾,为她把手指擦拭干净。
秦清雾抬眸看她,问她:“空腹就去喝酒吗?”
“不是的,是京城金星娱乐的柳总,我周四那天和你提过的。”沈知言笑着告诉她道:“她今早飞机落地,说是奔着我们沧江早餐的罐罐汤来的,还说已经念念不忘了两年,非吃不可,我带她去吃这个。”
秦清雾目光落在她右手无名指上,轻声问:“你的戒指呢?”
沈知言:“……”
戒指。
如果秦清雾不提,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己今天出门没有戴戒指。
沈知言下意识的站直了一些,和她解释说:“应该是昨晚洗澡的时候落在浴室了,今天是在楼下洗漱的,所以就没有发现,那我现在去取……”
虽然没有明确的和对方保证过,情侣钻戒她会时时刻刻戴在手上,但是那仿佛成了二人之间默契的共识,纵然没有事先约定过的共识。
秦清雾制止了她,云淡风轻的说:“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弄丢了。”
沈知言:“……”
好吧。
很可爱的借口。
沈知言不自觉低声笑出来,却又假装看不清对方的意图,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的语气,说:“对了,那位柳总打算要订婚了。”
秦清雾抬眸:“是吗?”
沈知言点头:“……是的。”
沈知言继续告诉她道:“昨天夜里的时候,她在视频电话里告诉我的,因为接下来极有可能有合作,如果她感情顺利的话,应该还会给我发婚礼邀请函。”
秦清雾顿了顿,解释说:“嗯,我那时并没听到你们聊什么。”
“可能是我和她打电话的时候,你刚从书房出来。”沈知言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一边继续和她解释着:“你那时候应该还在考虑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才没听到我们聊天的内容。”
秦清雾眸光含笑,轻声细语的:“嗯,大概是这样吧。”
沈知言:“……”
唔,可算解释明白了。
不然,还真的挺微妙的。
毕竟在秦清雾的视角下,她大半夜的躲在房间里,和一位漂亮的女士在谈笑风生,情况确实和出轨有点像。
秦清雾倾身过来,手指勾起她的那件浅褐色的外套,为她穿在身上,又为她一颗颗的系好纽扣,语气变得轻柔缓慢:“沈知言。”
沈知言应了一声,望着她的眼睛笑:“怎么了呀?”
秦清雾眸光笑意浮动:“让司机送你过去,你看起来昨晚没有睡好。”
“好啊。”沈知言问她:“那你呢,今天要做什么?”
秦清雾轻声道:“请了人来家里修钢琴,祖母留给我的那一台,今天都会在家。”
沈知言沉默了下。
秦清雾从未在她面前提起她那位意外过世的祖母,这还是第一次。
虽然她神色如常,但沈知言总觉得她此刻的心情或许并不好。
想到这里,她笑着问她:“那我晚上回来的时候,为你打包启茗街丰裕楼的桂花酒酿圆子,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秦清雾温柔浅笑:“嗯?这样会绕远路吗?”
沈知言望着她眸子里的款款笑意,里面光彩映人,让人几乎要陷在她温柔深邃的视线里面。
她说:“不会。那我看着帮你点,我先走啦?”
秦清雾伸出手,勾住了她的脖颈,语气轻声:“好,等你回来。”-
四十分钟后,沈知言走进了一家胡同里的早点铺子。
老胡同太窄,车开不进来,司机便把车停在胡同外,沈知言没急着点单,和服务员提前说了要等朋友,因为是休息日的关系,店铺里用餐的人屈指可数,尚算安静。
等了将近十分钟,拎着电脑包的女人才迈步走进来。
她一头利落的中长发,一身黑色女士西装,眉眼间尽是精明强干的神色,和印象里的女强人形象出入不大。
柳玉葭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她,顿时眼前一亮,主动开口喊她:“沈总,劳烦您在周末见我。”
她说着,已经主动伸出了右手,走上前来和沈知言握手。
沈知言站起身来,和她握了握,随后寒暄几句,便招呼了服务生过来点单。
来人名叫柳玉葭,是京城的金兴影视公司的老板。
柳玉葭是给明星做经纪人起家,在圈内本人便极有名气,更是有口皆碑的金牌经纪人,捧红了不少流量明星,她还是业内众所周知的女强人。
是经过共同的合作商朋友牵线搭桥,这才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沈知言先前在电话里和她聊过几次,二人颇有共同语言,都有接下来密切合作的意向。
沧江市的早点,最出名的便是罐罐汤配酥油饼,不过因为是经济发达的大城市的缘故,外地务工人员众多,人一多,口味也杂,故而早点花样也多,罐罐汤这种地方特色早点反而多是沧江本地人在吃。
不过几分钟,早点上齐。
柳玉葭倒上水,又主动给沈知言的茶碗里倒。
“没事,我自己倒就成。”沈知言说完,顺势接过了她手里的大号玻璃杯,往自己的小杯子里倒了一碗麦茶。
柳玉葭往嘴里送了一口酥饼,感叹了一句:“就是这个味道,葱花味儿带甜,这个烙饼的油好像也更香,好吃的没的说!”
沈知言笑笑:“那你可以多来沧江。”
“啧。”柳玉葭无奈叹气:“我倒是想啊,可是公司这不是忙呢么,一步都走不开,不过话说回来……”
沈知言放下手中的筷子,挑眉看过去:“嗯?”
“我前几天听到金果视频败诉的消息了,恭喜了。”柳玉葭皱了皱眉头,主动开启话题:“《风起时遇你》这部小甜剧真是火,就连我那助理都废寝忘食的在追,由此可见你沈总那剧本写的是真好。”
沈知言眼中挂了笑:“太夸张了,是运气成分居多,近几年这个类型的剧拍的少。”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嘛,若是没能力,有机会来了都抓不住。”柳玉葭顿了一下,又把话题转回来,笑着问她:“不过金果视频平台毁约这个事儿确实做的不地道,之前董凡卿导演那边,本来是找严颂秋当代理律师的吧?先前我公司和严律合作过几次,能力不错,人也懂事,怎么忽然换人了?”
沈知言只是笑笑,问他:“你和董凡卿很熟?”
“不熟不熟。”柳玉葭连忙说。
沈知言迟疑:“那你怎么会关注这个?”
柳玉葭没把她当外人,笑着解释说:“我原本是想着,借着董凡卿和林秉仁导演搭上线的。他和林秉仁是恋人关系么,可我又没办法和董凡卿认识……若董凡卿用了严颂秋,那让严颂秋从中联络,我也至少能多个机会不是?”
沈知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麦茶,猜测着柳玉葭主动和她结交,是否因着这层关系。
柳玉葭想通过董凡卿结交林秉仁,而她和董凡卿私交甚好,柳玉葭白手起家走到今天,凭借的除了个人出色的工作能力,还有其左右逢源的社交手段,沈知言很清楚,她可以选择的合作公司不止潭石一家。
不过一顿饭吃下来,对方反倒是对此只字不提,全程都在围绕着接下来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
由于先前通过电话,她们对彼此的性格又有了初步的了解,所以继续沟通下来,可谓相谈甚欢,相当愉快。
一顿早餐吃完,沈知言随口问道:“关于严颂秋这个人,你了解的多么?”
“严颂秋啊……”柳玉葭琢磨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所知并不多,我和她就是吃过几次饭的关系,大多都是工作上的往来,聊的也大多都是工作上的事儿。”
沈知言应了声:“这样。”
“不过,要说关于她的,还真有一件我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儿。”柳玉葭说到这里,谈兴大起,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说:“她不是孤儿么,后来在她十二岁的时候,被收养了,你猜收养她的人是谁?”
沈知言配合地疑惑发问:“嗯?”
“你们沧江市江北秦家的佣人。”柳玉葭煞有介事的说:“是不是挺离谱的,佣人的孩子,成为了知名律所的创始合伙人,可谓是阶级跨越的典型。”
沈知言沉默了半晌。
一时间,她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震惊。严颂秋的个人资料她让私家侦探阮珮寒去调查过,并未查到任何关于她被人收养过的信息。
沈知言问:“这种隐私……”
柳玉葭啧了一声,唏嘘道:“是啊,我和她没什么特别多的交情,而且她那人给人的感觉,情商很高,不显山不露水的,和你小沈总给人的感觉倒是有点——”
沈知言眸光含笑,望着她:“嗯?”
柳玉葭连忙改口,轻咳了一声笑道:“我这夸你呢,没任何讽刺的意思,毕竟咱们年轻人在一众老油条面前,确实容易说多错多。”
沈知言满不介意的笑笑,随后问她:“她为什么会告诉你?”
“她那天喝醉了,平时我感觉她是个很有自尊的人,不太像是会把佣人的孩子这种‘不堪’过往示于人前的。”柳玉葭一边回忆,一边说:“我感觉她那天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沈知言问:“怎么说?”
柳玉葭顿了顿:“我去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和人打电话,电话另一边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她什么把柄,远远的就觉得她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只唯唯诺诺的应着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沈知言挑了下眉:“严颂秋不是严众行律师事务所的老板之一么?有人能威胁她吗?”
“你这么一说……倒不太像是威胁了,反而更像是——”柳玉葭皱了皱眉头:“我怎么觉得,她那天那样儿,更像是影视剧里,奴才面对皇帝时候的样儿?”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月前吧,那天好像有个爱情片上映,所以有点印象。”柳玉葭回答完,又不解的望着她:“你怎么这么关注这位严律师?”
沈知言笑了笑,不动声色道:“难得听到江北秦家的八卦。”
“噗,倒也是,不过江北秦家如今最大的八卦,要数那位全民女神秦清雾小姐了。”柳玉葭笑着感叹:“网友们说的还真是不夸张,她那颜值气质,从此小说里的名流千金彻底有了脸,她女朋友还真是命好啊……”
沈知言捏了捏有些发热的耳垂,重新转回了话题:“所以严颂秋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
“应该就是吧,然后她见我到了,就挂了电话,那一晚喝了很多的酒。”柳玉葭叹气:“可能是因为我妈中途给我来了个电话,这才让她提起她被收养过的事情。”
沈知言听完,望着柳玉葭问道:“她有没有提过,她的养父或者养母是谁?”
“这倒是没有。”柳玉葭摇头:“不过她说,她就给对方当了半个月的女儿,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吧,具体就不清楚了。”
沈知言点了点头:“这样啊……”
可严颂秋为什么会和秦家扯上关系?
严颂秋这颗棋子,在她很小的时候,便被秦家的佣人收养。
倒不如反过来想,是她有意的,去接近了那名佣人,从此成为了对方的女儿。
那这便代表,执棋者,也在关注江北秦家。
而阮珮寒之所以没有查到这些,要么被人抹掉了所有的消息,要么——就是除了严颂秋和收养她的那名秦家佣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见她走神了,柳玉葭笑着问她:“小沈总这是怎么了?”
沈知言想了想,提议道:“时间还早,不如先去潭石看看?”
柳玉葭站起身来,笑道:“荣幸之至。”
俩人一起出了早点铺,一路出了胡同,司机在停车位等着,见沈知言出来及时打招呼。
柳玉葭来到车身前,望着眼前这辆价值不菲的限量款豪车,不禁有些惊讶的望着沈知言:“不是?潭石影视这么赚钱吗?”
沈知言笑了笑,帮她打开后座车门,柳玉葭钻进去,等沈知言上了车,柳玉葭再看向她时,眼神依旧微妙。
在对方沉默了半晌,第二次惊讶之前。
沈知言率先开口:“我女朋友的车。”
柳玉葭眨了眨眼,想到刚才瞟了一眼的车牌号,不自觉扯开唇角,故作玩笑:“合着您小沈总在吃——”
沈知言接话:“是啊,吃软饭呐。”
柳玉葭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歪过头,仔细看了看她那张脸,感叹道:“我未婚妻前几天还在说,你这张脸到底谁才能配得上,现在看来,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沈知言好笑道:“怎么说?”
柳玉葭打量着豪车的内饰,语气难掩羡慕:“还能怎么说呢,如果潭石哪天破产了,对您小沈总恐怕没半点影响吧?”
沈知言啧了一声,面露苦涩:“可别诅咒我哈。”
柳玉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还是想知道,能拥有这辆车的车主,究竟是什么人……
难不成是范墨云?
可范墨云不是昨天刚官宣了新任女朋友……
沈知言全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柳玉葭的好奇心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她垂下眼睛,给阮珮寒发了个消息出去:[严颂秋在一个月前的傍晚,给一个人通过电话,能否帮我查到她是给谁通的电话。]
阮珮寒秒回她高冷的两个字:[日期。]
沈知言去查了一下那部爱情片的上映时间,随后给对方发了消息过去。
再一次收到阮珮寒的回复,是在当天的傍晚,司机把车停在了景颐小筑的车库。
沈知言下了车。
阮珮寒的消息发送过来——
[最可疑的是一通海外的通话,对方做了加密处理,没办法进行追踪。]
沈知言手指打字回复:[嗯。]
阮珮寒似乎觉得无趣,没骗到她,主动回复:[不过本小姐是谁啊,世界第一私家侦探,好吧。]
沈知言眼中含笑:[别卖关子了,查到什么了?]
阮珮寒回复:[和她通话的人,在沧江市。]
沈知言瞳孔猛然一缩。
执棋者……人在沧江?
还是说——
对方其实早已经出现在她眼前了。
这个猜想让沈知言心脏不自觉停顿,她感觉身上都出了一层冷汗,关于这个可能的猜想,纵然对方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担心。
毕竟对于这位老对手,她向来没有恐惧的情绪在,反而有些期待对方的到来。
可如果对方的目标同样也是江北秦家,那对方关注的是秦家的谁?会是秦清雾吗?
想到这里,她愈发加快了脚步,拎着打包好的晚餐,穿过花园,向客厅的方向走去。
沈知言来到客厅,除了那只幼小的小猫咪,在见她进来的时候,下意识想要躲起来,整个别墅都静悄悄的。
沈知言看了眼时间,还差五分钟,便是晚上八点,秦清雾或许人在书房。
她把打包好的饭盒放到桌上,随后去洗了把脸,才调整好心情,去了二楼书房。
她站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她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两下,依旧没有人应答。
她手指握上门把手,随后转动,把门从外面推开。
秦清雾坐在书桌后方,书房内光线明亮,她身上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家居服,领口的纽扣一丝不苟的系着,眉目清冷,望着屏幕,明明是偏家居休闲的装扮,沈知言愣是有一种她此刻人在公司的错觉,不苟言笑,矜贵冷淡,随时随地都有人恭敬的喊她一声秦总。
见沈知言进来,秦清雾摘下耳畔的两只耳机。
沈知言走过去,双手垂在身下,有点像个小学生一般,紧张的问:“我打扰你开会了吗?”
秦清雾望着她,温声回应道:“没有,在看以前的视频。”
沈知言好奇:“嗯?什么视频?”
秦清雾向她招了招手,沈知言便绕过书桌,走到她身侧的位置,随后微微俯下身来,望向桌上的屏幕。
秦清雾递了一只耳机给她,沈知言笑着接过来,戴在右侧的耳朵上。
耳机里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明天可以不去学校吗?”
沈知言惊讶了一瞬,看看屏幕,又看看身侧的秦清雾。
画面上,一位雍容慈祥的中年女人坐在梨花白的木椅上,怀里的漂亮小女孩坐在她的腿上,她们身侧还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别墅的管家。
而那名中年女人,显然是秦清雾的祖母,那位出身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杜鸣凤。
镜头里的秦清雾应该只有六七岁的年纪,白皙的脸颊带了点婴儿肥,可爱稚嫩,双眸清亮纯粹,穿着一件白色的公主裙,脚上穿着黑色的小皮靴,宛若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将来绝世佳人的影子。
管家笑着逗她:“三小姐为什么不喜欢去学校呀?”
镜头里的小姑娘闻言,偏过头去,有些不理解的奶声奶气说着:“因为老师讲的我都会了呀。”
杜女士忍俊不禁的笑起来,慈爱的用下巴贴了贴她的小脑瓜:“我们家小清雾真是聪明。”
“那可以不去学校吗?”小姑娘亮闪闪的眸光里满是期待。
杜女士为难:“不可以。”
小姑娘委屈巴巴:“为什么?”
杜女士只能哄着她解释:“因为你需要朋友,需要伙伴呀,没有小朋友不需要伙伴的。”
镜头里的小姑娘皱起眉头来:“可是就算去了学校,他们也不喜欢和我玩呀?”
杜女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小脸蛋,正要继续哄她一些什么。
这时候,管家忍不住插话道:“三小姐……其实您只要别觉得他们笨,然后假装和他们一样,就自然可以交到朋友,有人喜欢和您玩了。”
“这怎么可以。”小姑娘认真反驳:“不可不诚实。”
管家:“……”
杜女士被她逗得笑出声来,乐呵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哄她道:“我们家清雾最诚实了!”
小姑娘用力点头:“嗯!”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
秦清雾手指晃动鼠标,关了视频,沈知言把那只耳机交还给她。
小时候的秦清雾,似乎可爱又聪慧,而且人也很活泼,完全不是后来成熟稳重的性格,而且画面中不难看得出来,杜女士对她十分宠爱,而且把她保护的很好。
如果不是杜鸣凤的意外离世,秦清雾应该会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连个喜欢的漂亮衣服都不被允许。
不过现如今的秦清雾,依旧是沉稳有魅力的,她成熟稳重,大方得体,经过岁月的沉淀过后,时光仿佛在她身上留下一层优雅温柔的滤镜。
“原来你小时候就已经很聪明了。”沈知言轻声笑着,绕到她座椅后方,俯身下来,双手换上她的颈,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所以智商和天赋真的很重要。”
秦清雾微微偏头,抬眸望向她的眼睛,眸光染了几分笑:“和柳总谈的怎么样?”
“挺愉快的,她是个聪明人,而且很懂得分寸,而且我们观念一致,希望能得到双赢的局面,所以就算合作也不会彼此算计。”沈知言在她面前,工作的疲惫感一扫而空,轻松道:“不过她顺带的目标是林秉仁,我还以为她以后再和我提,没想到今晚分别的时候,她便主动开口了。”
秦清雾睫羽轻颤,笑着说:“若是她日后再提,你又会觉得她不坦诚了。”
沈知言不自觉跟着笑:“要不要这么懂我啊?”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的,若是柳玉葭日后再提,确实会给人不坦诚的印象,毕竟两家公司的合作都已经开始了,再对她提要求,沈知言便会不得不答应,有被对方胁迫的感觉。
现在提的话,柳玉葭便玩笑说,欠她一个人情,若是不方便引荐董凡卿和她认识也没什么关系。
这样一来沈知言自然乐意帮忙。
沈知言静静的抱了她一会儿,享受这片刻安静的时光,秦清雾的手便顺势搭在了她的手背上,轻声问她:“是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知言:“……这都能看得出来吗?”
秦清雾眉眼含笑:“你的情绪写在脸上了。”
沈知言松了松眉头:“好吧,我是有件事想请你帮我分析。”
她说着,松开对方,随后在一旁搬过来一张小椅子,坐在秦清雾对面。
秦清雾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抬眸望着她。
沈知言便把严颂秋被秦家佣人收养的事情,以及阮珮寒查到严颂秋那通打到海外的电话,其实是打到沧江本地的事情讲给她听。
沈知言看着她,问道:“你觉得,执棋者出现在我身边的可能性,大吗?”
秦清雾思索片刻,提醒她道:“如果换位思考,你觉得呢?”
“如果我是执棋者。”沈知言皱了皱眉:“我来到了沧江市,我是个自诩为‘神’一般的存在,我应该会很有自信的出现在我的昔日对手面前,大概类似于——”
秦清雾眉梢微扬:“嗯?”
沈知言想了想:“类似于凶手总喜欢重回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秦清雾继续问她:“你不担心被‘沈知言’发现你的存在吗?”
“我并不担心。”沈知言继续分析着:“因为我是神,神是傲慢的,是无所不知的,我这样有自信,那么显然,我能靠着完美的伪装,让‘沈知言’忽略掉我的存在。”
秦清雾淡然颔首,随后,关了身前的电脑,认真问她:“可即便如此,沈知言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欺骗,你出现在她面前,你的伪装很容易会被她发现,那你应该怎么办呢?”
沈知言愣了下,思维因为被对方调动,所以飞速运转。
随后,她想到什么,惊讶的望向她:“那么,我就不能伪装——因为伪装就会被发现!”
“只对了一半。”秦清雾微微笑着,对她轻摇了摇头:“若是你一点都不伪装,所真实呈现出来的样子,还是会容易被沈知言发现,不是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沈知言一边分析,一边说道:“那个所谓的神,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应该有个相对平庸的性格、有很安全的职业……对方甚至出现在我面前之后,什么都没有做过,也没露出任何的破绽让我怀疑,甚至于主动给了我递了把柄?”
说到这里,沈知言一下站起身来,重新绕过书桌,把身下的椅子一起搬过去,她坐在秦清雾的身侧,随后摁着她的座椅把手,让自动座椅旋转。
秦清雾和她面对面坐着,好笑的问她:“怎么了?”
沈知言眸光炯炯的望着她,高兴道:“秦清雾,你真的好聪明呀!”
秦清雾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她的眉眼上,轻轻揉了揉,她的眉目已然舒展开来:“前提是对方真的出现在了你面前。”
“对哦,如果执棋者依旧没出现,好像这一切都是空谈。”
况且,每天在她面前来来去去的人员那么多,从里面找出来一个相对‘特别’的人,也绝非什么易事。
想到什么,她又问秦清雾:“那严颂秋曾经被秦家佣人收养的事情,你有任何印象吗?”
“没有。”秦清雾沉思片刻:“根据年龄推算,严颂秋被收养的时候,我在祖母那里。”
默了片刻,她又问:“你的堂姐,还没去你公司上班吗?”
沈知言:“……嗯。”
沈知言顿了顿,闷声道:“她说还在考虑,我已经催过许多次了,本来今天要给我答复的,结果一整天都没有消息。”
一想到沈灼灼,沈知言心情难免郁闷。
她都不知道对方还在犹豫什么,而且阮珮寒派过去保护沈灼灼的保镖每天给她发消息过来,严颂秋最近没再去沈灼灼家里找过她。
沈灼灼每天在家里闭门不出,偶尔下楼取外卖,蓬头垢面的宛若失恋状态。
然而每当沈知言隐晦的试探,她和严颂秋最近的感情状态时,沈灼灼又说没什么关系,她俩感情好的很。
沈知言觉得沈灼灼估计是想要继续拖下去,压根没有来潭石影视上班的意思,沈知言便想着,等明天便开车去沈灼灼家里,亲自去劝劝她,所幸周日闲来无事。
然而到了第二天,天刚亮起来不久,沈知言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她连忙接起电话,避免把身侧还在睡着的秦清雾吵醒。
随后轻手轻脚的起身下床,一路出了门,下了旋转楼梯,去别墅的后花园去接电话。
手机另一端,是负责保护沈灼灼的保镖打来的。
男人气喘吁吁的道:“不好了沈总,沈小姐要自杀,被我们拦下了,现在人已经送医院去了。”
沈知言心中一紧,连忙问:“人怎么样?还活着吗?严重吗?怎么自杀的?”
男人连忙回道:“人还活着,我们闯进去的时候,她正准备在浴缸里割腕,已经放满了水……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还好我们进去的及时,给她止住了伤口,血流的也不多,医院离得也近,就隔着两条街,目前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对方虽然这么说,沈知言却越听越心惊。
与此同时,心中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她怒声质问:“严颂秋去见她了?”
保镖犹豫:“是……”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问他:“那为什么你们没阻止?”
“因为……”保镖一阵自责,犹豫道:“因为发生在半夜,我们在轮班蹲守,严颂秋进她家里的时候,我恰好睡着了。”
沈知言沉默着不吭声。
保镖自知严重失职,连忙补充:“阮姐说了,你的付款她会如数退回。”
沈知言无话可说。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严颂秋人呢?”
“她提前买好了机票,显然准备连夜跑路,不过被我们的人拦下了,正带她回来见您,估计一个小时就能回来了。”保镖顿了顿,才说:“我们擅自调取了沈小姐客厅的监控视频,阮姐已经发到您手机上了,您可以看一下……”
沈知言应了声:“知道了。”
顿了顿,又补充:“辛苦你们了,帮我照顾好她。”
对方忙殷勤道:“是是是……一定,一定。”
挂断电话,沈知言打开了邮箱,点开了最新传过来的那封邮件,点开。
邮件中是一个视频的附件,她点开了视频,等了一会儿,视频画面开始加载。
镜头中是沈灼灼家的客厅,此时客厅中灯光大亮,却空无一人,很快,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沈灼灼穿着拖鞋,披散着长发,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睡衣,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前去开门。
严颂秋一袭黑色西装,眼神淡漠的走进来。
沈灼灼却一瞬间惊喜的望着她:“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严颂秋。”
严颂秋走进客厅,她冷淡的目光打量了客厅一圈,随后,她的视线落在沈灼灼的脸上,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冷漠,淡然,没有任何情绪。
沈灼灼原本想要去抱她,然而对方却站在原地,维持着冷淡的目光,静静的打量着她。
沈灼灼便停下了动作,她终于冷静下来,眸光一瞬间死寂:“你是来和我分手的?”
严颂秋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忽然笑出声来:“你终于聪明了一次。”
沈灼灼问她:“为什么……”
严颂秋持续的微笑着,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可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喘了口气,难掩愉悦的语气说着:“当然是因为我对你不满意啊,你越来越无趣了,不觉得吗?”
镜头中的女人,西装笔挺,面容清冷,乍一看上去,应该是一位不苟言笑的职场精英,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却望着沈灼灼,唇角挂着恶劣的笑容。
她说:“怎么说呢?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是个挺有趣的小姑娘,可是在认识你的一周之后,我觉得你天真下掩藏着愚蠢,贪财又市侩,傲慢又无知,我甚至不知道你的自信都是来自哪里,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呢?你的样貌,才学,性格,似乎都不符合我的期待。也不值得我的喜欢。”
沈灼灼沉默着,她紧咬着下唇,似乎是哭了。
严颂秋笑着告诉她:“我只喜欢了你一周,一周之后,我开始对你提不起一点兴趣,再也没有了之前一整开眼,就想要找你聊天的欲望……”
沈灼灼面对她的诸多评价,似乎都仅仅是觉得委屈,然而最后一句话,却忽然望向她,带着哭腔尖声喊她:“严颂秋!”
严颂秋收敛起笑容,平静的望着她:“真话总是不好听,你不能接受,我也能理解。”
沈灼灼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语气绝望:“你既然早就不喜欢我了,那后来呢?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直接和我分手不就好了,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复合,你完全可以——”
“是我想复合的吗?”严颂秋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她,语气冰冷:“是你求我的,沈灼灼,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自轻自贱的女人,在你的生命里,除了爱情,还有其他的东西么?是你卑微的恳求我,求我给你一场原本不属于你的感情,是你一次次的在强求啊。”
严颂秋勾起唇角,再一次恶劣的笑看着她,似笑非笑:“沈灼灼,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你这样的女人,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沈灼灼瞳孔皱缩,她望着眼前的女人,慌乱的摇着头:“不……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的。”
“怎么不是?”严颂秋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随后手指微微用力,指甲划着她的侧脸,玩味一样的语气问:“你能感受得到疼么……你看,不觉得你很愚蠢吗?我明明在伤害你,你也不会躲。”
“你蠢的让人发笑啊。”严颂秋笑出声来,猛然收回手:“还说你不是自轻自贱?我怎么对你,你都甘之如饴,对不对?”
她俯身过去,在早已经失神的沈灼灼耳边,轻声问她:“很痛苦对吗?”
“那干脆,你去死吧。”她声音蛊惑,仿若魔鬼:“你不是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分手,你就会用死亡来向我证明,你对我的爱么?”
严颂秋说完,直接扯过沈灼灼的手腕,强行让对方望着她的眼睛,逼迫道:“沈灼灼,你如果用死来向我证明,你爱我,我就愿意相信你。”
她说着,猛然用力,松开身前的柔弱女人,径直转过身,缓步向房门的方向走去。
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头顶上方的监控上。
她沉默了下,脚步停顿,随后仰起头,仔细盯着头顶上方的监控,持续了有足足十秒。
随后……
她皱了皱眉头,快步离开了监控的监视范围。
画面中只剩下了沈灼灼,她蹲在原地,抱头痛哭了许久,镜头中的画面持续着,仿若定格,然后右上角的时间却在向前走着。
一直到视频将要结束的时候,沈灼灼才走向了浴室,随后传来了哗啦啦的放水的声音。
五分钟后,有两名保镖破门而入,把手腕染满了血的她送去了医院。
沈知言关了手机,她目光望着花圃,借着熹微的晨光,被修剪过的花枝上沾着晶莹的露水,在花园里静静的站着,她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然而双拳却紧紧握着,暴躁的情绪怎么都难以排解。
严颂秋的那堆屁话,也就骗一骗沈灼灼。
这种人——这种人也配活着么?
这个念头一旦开始出现,就再也难以压抑下去。
“沈知言。”秦清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怎么在这里?不冷吗?”
她转过身,对方已然走过来,手里拿了件稍厚的外套,为她披在身上。
沈知言默了下,以尽量平静的语气问她:“你怎么也醒了?”
秦清雾轻轻掀起唇角,温声道:“正准备晨跑。你呢?和我一起吗?”
沈知言原本想说个谎话。
——不了。我准备去公司加班。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她还是说了实话:“严颂秋逼的沈灼灼自杀,人已经送去了医院,她正准备跑,但是被我的人拦下了,我一会儿去见她。”
秦清雾应了一声,眸光定格在她的眼睛上:“准备怎么处理?”
沈知言顿了顿,实话实说:“还没有想好。”
她说着,低下头去。
其实……她的确没有想好。
若是以前的沈知言,会怎么做呢?
就像是当年在学校时那样,有人欺负了谭静依,裴泽川那些人欺负了谭静依,她便把裴泽川带到了学校顶楼,要把人推下去摔死。
现在——又是类似的情况。
执棋者又给了她类似的选择。
可如今的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孩子,满身戾气。
这时,秦清雾倾身过来,抱住了身体冰冷的她,似乎在用身体的体温,一点点的把热度传递给她。
沈知言下意识的回抱住她。
沈知言觉得有点疲倦,但是秦清雾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到像是一个可以归属的港湾,躲进去,似乎就再也不用面对世间的痛苦。
抱了一会儿,秦清雾主动松开她,认真的望着她的眼睛。
沈知言同样望着她,对方的眼睛很漂亮,眸光深邃,深不见底,足够令人沉迷。
“沈知言。”秦清雾弯了弯眉眼,轻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
沈知言闷声应着:“嗯。”沉默了下,她又主动保证:“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来。
秦清雾示意她接电话。
沈知言划开屏幕,把听筒放到耳廓边:“喂。”
对方说:“沈总,人已经带回来了,我们把她带到了加油站附近的树林,景颐小筑附近那个。”
沈知言说:“马上到。”
挂断电话,沈知言沉默了片刻,和秦清雾说:“我先出去一会儿。”
秦清雾微勾了唇,应了她一声,随后对她说:“去吧,记得换一身厚一些的外套。”
沈知言和她对视几秒,挺直了身体,笑着说:“好,知道了。”
她回衣帽间取了一套衣服,换好下了楼,一路取了车去往约定的地点。
她到了加油站附近,停好了车,迈开步子进了旁边那个树林,这附近杂草遍地,工地正在施工,清晨便发出一阵强烈的噪音,马路上除了偶尔经过几辆车,并没有几个行人经过。
沈知言一路往树林深处走,没过一会儿,一名五大三粗保镖迎上来,打过招呼,便引着她向前走。
严颂秋被人用绳子绑着,死死的捆在一棵一人粗的树干上,她身上的西装扣子崩了几颗,头发凌乱散开,唇角还挂着血,一边脸已经被人打肿了。
她一见沈知言,扯开唇角笑起来,似乎有些意外:“沈总,怎么是你?”
沈知言走过去,在几名保镖的注视下,沈知言微微弯了腰,在她尚未被打肿的另一边脸上,扬起拳头,猛然落下一拳。
严颂秋的脸瞬间偏向一边,她却强行直了身子,望着沈知言只是笑。
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胸前剧烈起伏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沈总,你就这点本事吗?我逼死了你的堂姐,你就只打我一拳?”
沈知言冷眼望着她。
严颂秋想到什么,恍然的语气笑道:“我明白了,沈总现在是文明人,文明人好啊……遵纪守法,怂的仿若蝼蚁,你不甘心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堂姐,被我那么作践,你却毫无办法,只能忍着,那你这算什么?怂逼?”
沈知言半蹲下身子,和她平视着,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严颂秋,我在想,如果这一次,你完不成你主子的任务,你会怎么样?”
“你在胡说什么。”严颂秋收敛起唇角的笑,眯着眼看着她:“我听不懂。”
“你主子也是挺废物的啊?”沈知言嘲讽出声:“这么多年了,连半点长进也没有,不觉得你信奉的那个神很废物么?来来去去就只有这些招数,贱不贱啊……”
“沈知言!”严颂秋冷冷望她:“你闭嘴。”
“你也挺贱的,严大律师,沈灼灼多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吧?”沈知言抬起手来,拍了拍她肿起来的脸:“是你主动出现在沈灼灼的面前,欲擒故纵,结果到头来说什么对方自轻自贱的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高明啊?在我看来,你这些招数低级的要死,除了单纯的沈灼灼,还有人会能被你骗到?你这样的人去酒吧估计都钓不到人吧?你这张脸也很一般,人品也欠奉,像你这样的人,真的配活着么?”
她一边拍着对方的脸,一边把对方羞辱沈灼灼的话,如数奉还。
“既然沈总对我诸多不满。”严颂秋笑出声来:“那烦请沈总动动手,杀了我吧。”
“先前沈家的那场生日宴,沈拓海当众宣布,要为我定下婚事,和一个家暴的老男人结婚,”沈知言不慌不忙的收起手来,站起身,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以及后来祝大庆把我骗去了茅竹村,祝大庆打算把我留在那里,你主子的目的,都是在逼我杀人,对吧?”
严颂秋瞳孔皱缩,她一瞬间愣住,随后,抬眼死死的盯着沈知言。
“要么,我杀了沈拓海,要么,我杀了祝大庆。”沈知言笑起来,满意的欣赏着严颂秋震惊的神色:“可惜的是,我什么都没做,也包括这一次。”
沈知言望着她,继续说:“你这次利用沈灼灼,先是逼她自杀,如今又反复挑衅我,昨夜你在沈灼灼家里,故意看向镜头,是因为你知道我会看到,故意逼我杀你,对吧?所以我大胆推测一下,你主子的目的——”
她顿了顿,审视着严颂秋的表情:“是想逼我杀人?对不对?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啊,之前那两次,我根本不确定,对方的目的是逼我杀人,全是你这一次的自爆,才让我终于确定了。”
果不其然,她在严颂秋的眼睛里,看到了闪避和惊慌的神色。
“你很害怕吗?”沈知言笑着看她,问道:“刚才不是喜欢笑吗?怎么了?严大律师,现在您怎么不笑了?”
“沈知言。”严颂秋冷眼望着她:“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啧啧啧,我们沧江市首屈一指的,能言善辩的,职业生涯未尝一败的严律师,如今竟然词穷了么?”沈知言笑出声来:“大胆推测一下,你主子想要我杀人,你主子需要一个杀了人的我……怎么?当发现我无论面对抄袭也好,强|奸也好,这样的满身污名我都毫无在意,觉得不痛不痒,所以干脆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贱招了。”
“所以呢?”沈知言轻叹一声,手指抵着下巴,垂眸望着严颂秋越发惨白的脸色,笑道:“你这位神一般的主人,为什么需要一个杀人的我呢?”
严颂秋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只是心口喘息的幅度越来越大。
沈知言勾起唇角:“为什么屡次三番的想要我杀人呢?是为了向某人证明吗?证明我只是个烂人而已,想要为谁证明呢?”
她说到这里,严颂秋的眼睛果然猛然睁大。
“哇。”沈知言眸子里笑意加深,语气愈发玩味,随后,她敛眉颔首,感激道:“严律师,你的反应我好喜欢……那看来,我又猜对了。”
沈知言笑了笑,继续分析:“你主子满手血腥,却自诩为神,是不是很羡慕我双手干干净净的样子?对方或许和你表达过这些吗?”
严颂秋没有说话,只恐惧的望着她。
“你为什么怕我呢?”沈知言挑了下眉:“我一不小心又猜对了么?”
严颂秋低下头去,她把头歪着看向一边,彻底的躲开沈知言的审视视线。
沈知言伸出手,再一次拍了拍她的脸,严颂秋下意识闭眼,以为沈知言继续要动手打她。
沈知言收回手,却没有继续动作,冷声说道:“你主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应该很得意吧,或许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也没被所有人发现。”
严颂秋这一次彻底愣住,她愈发惊恐的望向沈知言:“你是怎么……”
“啊?”沈知言无辜的笑了:“我本来不确定,现在确定了啊,正义正直又热心的严大律师,我是不是应该颁发一个奖杯给你?”
她说着,又不禁蹙眉。
手掌上沾染的黏腻血迹着实让她作呕,她望着自己的掌心,不禁微微蹙眉。
身后的保镖连忙懂事的拿出湿纸巾来递给她,沈知言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对严颂秋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就算不杀了你,也会把你交给专案组,或者是警方,对不对?”
严颂秋愣了愣。
沈知言笑看着她,食指放到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那这样一来,你不就和你主人通风报信了么?”
沈知言一抬手,接过了保镖手中的那张机票:“想逃出国是吗?何必呢严律师,沈灼灼还活着,你罪不至死,没必要这就逃出国。”
严颂秋猛然看向她。
“很惊讶?”沈知言笑了,问她:“还是很失望?”
她说着,不理会严颂秋愈发苍白的神色,继续自顾自的分析道:“向非焱,是因为你们发现,我身后有LK集团,你们根本没办法对抗,所以你们把向非焱留在了港城,目的是为了换你们自己的人,进潭石影视吧?就像是把左游元送来我身边一样,对吧?至于江微雨,对你主子来说,她是不可控的一个存在,对吗?”
“你……”严颂秋惊讶的望着她,仿若看一个魔鬼:“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
沈知言满意笑了,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知道的,你主人在和我玩的,是对局的下棋游戏。”
严颂秋脸色复杂。
“可我不是,这样的过家家,多没意思。”沈知言轻笑开口:“我玩的,可是弑神啊。”
“——你不可以。”严颂秋慌乱的望着她,失声叫喊道:“你怎么可以?!你放了我,沈知言!你不可以!!”
第108章
沈灼灼住院的第二天下午, 沈知言去医院看她。
病房中,她的状态有些不好,手腕上的伤口被缝了针, 洁白的纱布上被浸了触目惊心的一片深红, 沈知言在她床边坐着,沈灼灼在床上侧躺着, 闭着眼睛装睡,一副不想开口说话的模样。
她其实很熟悉沈灼灼的性格。沈灼灼的感情观一直都是如此,每次谈恋爱都是轰轰烈烈, 但很快就会从伤痛里走出来,随即开始下一段感情。
可这一次有点特殊。
她明确地把严颂秋当成了最后一任女朋友,也有和对方携手一生的坚决, 而严颂秋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用爱情手段拿捏她, 刚开始的爱情有多美好,被对方结束的那一刻就有多崩溃。
更何况,从那段监控里, 是严颂秋在她绝望之际, 主动逼着她去结束生命。
人在绝望之际,确实容易做出偏激的事情来。
沈知言心情有些沉闷, 心中有郁气没办法排解, 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门外有个男人快步走进来, 对她提醒:“沈总,专案组的人到了, 已经上了电梯。”
沈知言应了声:“知道了。”
男人说完又快步出去了。
沈知言望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对她提醒说:“警察来了, 要找你问话,关于严颂秋的事情。”
沈灼灼住的是单人间,私立医院顶楼的VIP病房,环境极好,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病房内十分安静。
沈灼灼背对着她睁开眼睛,身体却没有转过来,嗓音低哑的问她:“那我应该怎么回?”
沈知言说:“实话实说就好。”
沈灼灼转过身来,望着平静的她,皱了皱眉头:“实话实说,可是你——”
她话音未落,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风从走廊灌进来,云策带着一男一女两名身着便装的专案组组员走进来。
沈灼灼看着他们进病房,便把原本想问沈知言的话咽下去,随后,她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撑着床板,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沈知言见状,立刻站起身来去扶她。
房门被人关上,沈知言听到身后,那名男警官严肃地说道:“专案组办案!”
沈知言转过身,一抬眼,便看到云策审视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对方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似乎想在沈知言的身上盯出来一个窟窿。
沈知言表情淡淡,只和她一对视,便收回目光。
云策却主动笑了笑,问她:“怎么在哪里都能遇到沈总?”
“云队长。”沈知言望着她眼底突兀的笑,淡声反问:“我的堂姐住院了,我就不能来探望她?”
“没说不能。”云策身侧的男人冷声嘲讽:“只是单纯觉得,事情太过巧合了,总有一种无论我们专案组要办什么案子,似乎总能和你小沈总扯上关系的感觉。”
沈知言看向云策,对方却没说什么。
显然,这名下属也说出了她想说的话,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摆在这里,所以不方便当面和她说些什么。
沈知言挑了下眉,无辜的望向云策,疑惑开口:“警方昨天已经来过了,该说的,我堂姐也已经说过了,怎么现在这个案子,变成了专案组负责吗?”
“一起自杀案自然不属于专案组负责。”云策审视着她的眼睛:“可如今的情况是,严颂秋失踪了,也极有可能已然被人杀害。专案组自然有权利接管这起案子,沈总慎言,不然会让人误以为……你并不想让专案组插手这起案子。”
沈知言淡淡的望着她,提醒道:“云队长,也请慎言。”
云策皱眉:“什么意思?”
沈知言淡声:“我已经容忍你很多次了,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别人的礼貌客气当成懦弱。”
她话音一落,云策身侧的下属顿时一愣,同时对沈知言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沈知言望向二人,淡声开口:“我并不想投诉你们。毕竟,我理解各位破案心切,也理解各位的辛苦,但也请你们能明白,尊重是互相的。”
那二人一噎,顿时脸上表情变得复杂。
云策顿了顿,眉头微蹙。
她只冷淡的盯着沈知言,并不说话。
沈知言平静回视,亦是不发一语。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病房内,气氛变得紧张压抑,剑拔弩张。
“云队长……”沈灼灼哑着嗓子开口:“您有什么想问的?”
沈灼灼的,话像是给了她台阶一般,云策不再理会沈知言,走到病床边上。
她先是看了眼沈灼灼手腕的伤口,随后冷冷看向她,问:“沈灼灼,严颂秋失踪的这两天,你一直在医院么?”
沈灼灼愣了愣,似乎不是很明白对方的问题,但她还是配合回答道:“是的,云队长。”她又补充:“医院走廊有监控,您可以去查,在这期间我没有离开过这间病房。”
云策没有应声,紧接着便是第二个问题:“你和严颂秋之前感情怎么样?”
沈灼灼沉默了。
她惊讶的望着眼前身着便衣的专案组组长,完全不懂对方怎么忽然问这种隐私性的问题。
“沈灼灼,请你回答。”云策淡声提醒。
沈灼灼脸上浮现起几分压抑的苦涩,随后缓缓开口:“我和她……一开始,她对我很好,好到无微不至,她应该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柔,最体贴的人了。”
云策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所以一开始,我们的感情很好,和所有热恋期的情侣一样,一刻都不想分开,可是她工作很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电话里联系。”沈灼灼继续说:“可后来……她开始和我提分手,她表现的很痛苦,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和我分手。我以为是她律所遇到了什么麻烦,就说我卡上还有一百多万,如果她需要可以都拿走,她就说不想要我的钱,说我傻。于是我们复合了。”
这并非云策想听的,只能皱眉发问:“再后来呢?”
沈灼灼想了想,才继续道:“再后来她就开始反反复复的和我提分手,但每次都是我拒绝,开始挽回她。我总觉得她有什么苦衷,分手理由大概和第一次一样,但我并不知道。”
“之后,我们便反复的分分合合,每次分手过后,她都对我越来越好。在前天那件事发生的两周里,我们又陷入了这样的冷战模式。直到前天夜里,她来见我,我以为她来见我是复合的,可她对我说了那番话……我才——选择了自杀,现在想起来,是我那晚吃了她送我的维生素,每次吃完我都心情变得低落,这才……”
“维生素?”云策疑惑:“你怀疑维生素有问题?”
沈灼灼摇头:“我也不知道,警方已经带走了,说是拿去化验。”
云策站在病床前,俯视着她:“你自杀的那一晚,她离开了你家之后,原本买了去M国的机票,你知道这件事吗?”
沈灼灼愣了下,疑惑问她:“我为什么要知道?”
男警官立刻高声提醒:“回答问题!”
沈灼灼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颤了下,开口道:“我不知道。”
“严颂秋那晚从你家里离开,开车经过了你家附近的那条街道,紧接着就开进了一条小路,再那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监控记录了。”严颂秋说完,转过身,冷冷望向坐在一旁喝茶的沈知言:“你们反复分手,又复合的事情,还有什么人知道吗?”
沈灼灼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眼在一边面不改色的沈知言。
云策这个话,应该是有意要当着沈知言的面,才问她的。
或许这也是对方明明向她询问案件细节,却依旧留沈知言这个“外人”在场的原因。
其实她觉得沈知言帮了她,她应该为沈知言隐瞒。
然而对方却让她实话实说……
想到这里,沈灼灼说:“我的大学同学,贺辞歌,还有我的堂妹,沈知言,她们两个人知道,可这些和严颂秋失踪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云策转过身来,望向沈灼灼:“毕竟我们并不排除,有人会因为为了严颂秋逼你自杀这件事,为你打抱不平,从而杀害她的可能。”
沈灼灼沉默着。
她不想继续再说下去了。
毕竟……
“毕竟。”云策冷冷的盯着她,语气严肃:“你前脚刚自杀,便立刻有人破门而入,甚至不惜私闯民宅,把你送来了医院。”
沈灼灼错愕的望着她:“可他们救了我!”
“救了你?”云策眯了眯眼:“他们无缘无故守在你家门外,所以在你决定自杀的时候,闯进了你的家里,及时的救了你?”
沈灼灼看向沈知言。
云策同样转过身,唇角勾起笑,望向沈知言:“那么沈总,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无缘无故,提前让人监视你的堂姐,沈灼灼么?”
沈知言放下茶杯,淡声回答:“因为我怀疑严颂秋动机不纯,怀疑她接近我堂姐另有目的。”
云策冷笑:“目的?她接近你堂姐能有什么目的?”
沈知言耸了耸肩:“这应该是你们的责任吧?我又怎么知道?”
“……”云策一噎,随后,她皱了皱眉头,抛出重要证据:“昨天早上五点二十七分,有监控看到你出现在丰南路14号加油站附近的树林,你去那里做什么?”
沈知言笑了笑:“去见一个熟人。”
云策冷声:“去见谁?”
沈知言望着盛气凌人的云策,顿时笑了,她懒懒的靠向座椅靠背,道:“云警官,这是我的私事,无可奉告。”
云策冷冷盯着她,眸光尖锐若鹰眸:“沈知言,我有理由怀疑,你去见的人,正是严颂秋,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沈知言平静的望向她,淡声提醒:“云队长,你没有任何证据,而这里也不是你的专案组,我也并非你的犯人,你若能查到有效线索,证明我去见过严颂秋,那你大可以把我带回专案组。”
“沈知言。”云策走过来,步步紧逼,随后停下脚步:“严颂秋买了那晚前往M国的机票,却没有任何出境记录,而她离开沈灼灼家里之后,沧江所有的监控都没有她任何的行踪,难道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或者说,是你把她杀了!对不对!”
沈知言站起身来,她身形比云策高一些,垂眸望着云策。
面对对方的发问,她只是淡然一笑,语气却无比讥讽:“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一直破不了案了。”
云策冷冷看向她:“你说什么?”
沈知言语气随意:“林雁白对我说,茅竹村祝大庆一家被杀的案子,已经有眉目了,我现在怀疑你们找到的凶手,应该也是被你这样污蔑出来的吧?”
“沈知言!”那两名组员齐齐向她看来,怒声开口:“注意你的态度!”
沈知言目光扫向他们,不带丝毫情绪,正要开口。
恰在此时,云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接起了电话,不悦的厉声问对面:“什么事?”
电话另一边,一男人犹犹豫豫的说道:“云队,严颂秋出现了。”
云策愣了愣,她迅速看了沈知言一眼,对方脸上表情冷淡,并没有看她,云策收回目光,立刻问道:“她还活着?”
男人回:“活着,她……”
云策当机立断吩咐:“立刻实施抓捕!”
“可是……”男人沉默了下,才犹豫着回答:“她现在已经在M国了……也已经下了飞机,我们在沧江机场的监控里查到了她人还活着,是和一名女人一起出国的。”
云策问:“那名女人是谁?”
“呃——她是个大学生……之前的工作,是在一家健身房兼职拳击教练。”
“什么?”云策扭头看了沈知言一眼,随后,她压低了声音,对电话另一边说:“我现在就去和上面申请,你联系M国警方那边,届时请他们配合我们实施抓捕。”
“可……”男人小心翼翼的说:“可严颂秋一落地,人就不见了,M国那边和您相熟的警官和我们暗示说,人如果不见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很难再找到了。”
云策听完,她沉默了好半天,才冷冷应了声:“我知道了。”
男人有点害怕的问:“是……那接下来我们怎么——”
不等男人说话,云策已经把电话挂断。
她放下手机,垂下手,随后呼出一口气,调整着复杂的心情,终于望向沈知言。
她久久不说话,过了将近有半分钟,才对沈知言主动伸出手,笑着说:“抱歉了,沈总,是我们方才对您多有不敬。”
沈知言却没和她握手,懒散道:“云策队长的道歉,我可不敢当。”
云策顿了顿,又看向自己的两名下属,她咬了咬牙,才对他们吩咐:“和沈小姐道歉。”
那二人一愣,随即冷冷倒吸一口气:“可是云队……我们!”
“闭嘴!”她冷冷打断:“不想吃处分,立刻和沈小姐道歉!”
那话已至此,那二人纵然万般不情愿,还是对沈知言低声说:“对不起……”
沈知言大方笑笑,摆手道:“小事。”
云策见她不再追究下去,而严颂秋人也还活着,自然没理由再继续审沈灼灼。
这起案件便重新成了沈灼灼自杀案,不再是严颂秋的失踪案,不再属于专案组的工作。
纵然疑点众多,她还是不得不带着两名下属离开。
出了病房的门,等房门被他们从外面带上。
那名男警官立刻追上云策,他压低了声音愤愤道:“可是云队,这不对啊!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沈知言做的!”
“还真是好手段啊!”女警官也立刻冷笑接话:“国内非法囚禁,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如今严颂秋去了M国,是生是死,全凭她一句话……”
云策骤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们:“回去再说。”
二人低下头:“是……”
三人一前一后,在走廊中逐渐走远。
病房内,沈灼灼维持着半躺的姿势,问沈知言:“严颂秋被你杀了么?”
沈知言笑了笑:“怎么会?”
她说着,拿起果盘上的苹果,和水果刀,为沈灼灼削苹果,她手指动作极为流畅,没过一会儿,苹果皮变成了她手中的一个长条,被她丢到了垃圾桶。
沈灼灼望着她手里的水果刀,上面有寒光映出来,她犹豫了会儿,才对沈知言说:“那她被你藏起来了?关在哪里?”
沈知言把苹果切了小块,用塑料小叉子给她戳了一块,递给她:“吃点东西。”
沈灼灼沉默片刻,还是接过去。
她没吃那小块水果,而是对沈知言说:“如果你把她关起来了,我想去照顾她。”
“……”沈知言无语了一会儿,才对她说:“其实我觉得,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她的死活都和你没关系,而且她还差点害死你,你以前的洒脱劲儿呢?不是分手之后,只需要给你三个月,你就能彻底忘了那个人么?现在三天还不到——”
“哦。”沈灼灼把苹果塞进嘴里,她用力的咀嚼着,说:“在刚才我和云策说话的时候,我想明白了。”
沈知言挑眉:“嗯?”
沈灼灼:“我觉得如果她真的被杀了,我挺爽的。”
沈知言错愕:“啊?”
“所以。”沈灼灼望着她,开口说道:“如果你把她关起来了,务必让我过去见她,我觉得我应该亲手弄死她,省的让你白白因为谋杀入狱。”
沈知言:……
好吧。
虽然她不确定沈灼灼这样和她说,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为了向她证明,她接下来不会再寻短见,还是什么。
但她能这样想,真的挺好。
爱的时候可以为你去死。
不爱的时候希望你去死。
——这真的挺好的-
再一次接到沈灼灼的电话,是在半个月后,她人已经出院了,手腕上的伤口还没有恢复,在家中养伤,沈知言为她请了个年轻的阿姨,过去照顾她的日常生活。
她割腕的事情,就算沈灼灼没有主动提,沈知言和贺辞歌都默契的没有联系她的父母。
电话里,沈灼灼义愤填膺,骂道:“今天警方联系我了,那个狗东西送我的那几瓶维生素,果然有问题!这他妈是毒品啊!这个贱人!贱人!!!”
沈知言从接起电话开始,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她全程都在听沈灼灼在骂严颂秋。甚至听到电话另一边的她开了一瓶酒,立刻被保姆给拦下了,说她生病期间不能喝酒。
沈灼灼骂到最后,只觉得口干舌燥:“其实你不用让人继续看着我了,浪费钱。”
她指的是沈知言为她请的那个保姆,诚然,的确是沈知言怕她再做什么傻事,特意让人去“照顾”她的。
不过现在看来,沈灼灼是被严颂秋送的“维生素”给控制了。
沈灼灼说:“而且和我通话的警官说,接下来似乎还需要我配合调查一个什么特别大的案子……我也有搬家的打算。”
沈知言应了声:“好,回头我和她联系一下。”
沈灼灼:“嗯嗯。就挺奇怪的,我觉得警官的话有点奇怪,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
沈知言问她:“是什么奇怪?”
“怎么说呢……”沈灼灼想了想:“就是觉得,严颂秋送我的那个维生素,它那个胶囊里面不是被替换了某种毒|品么,那个东西似乎牵扯的是什么警方一直在追查的大案,虽然并没有明说,我猜测是这个意思。”
沈知言想了想:“也就是说,这个东西不止是你吃了,而且极有可能牵扯的很大?”
沈灼灼立刻提高音调:“对对对!我猜应该是的……”
沈知言:“我知道了,那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吧?毕竟是毒|品。”
“有啊,烦死了……”沈灼灼无语:“那个东西上瘾,我还要去戒|毒,好他妈无语啊!”
沈知言想了想:“那我提前让人帮你安排。”
“……”沈灼灼惊讶了一下,然后玩笑问她:“所以你现在真的很沈总?哪里都能说得上话?”
沈知言笑笑:“你这是什么形容,什么叫很沈总?”
“就是……唉算了。”沈灼灼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对她说:“抱歉啊,之前你问我,严颂秋都送过我什么,我忘了把维生素告诉你。”
沈知言:“这个其实是我……”
“可谁他妈能知道!”沈灼灼再一次愤愤地破口骂街:“这个狗东西会把维生素给换了啊,真是贱!”
“……”沈知言默了下,才说:“其实是我连累了你,不必为此道歉。”
“你说这个呀。”沈灼灼大咧咧的笑着,故作玩笑:“您小沈总若是真觉得过意不去,把潭石影视的股份分我一些嘛,我反正不介意,就是你——”
沈知言爽快道:“当然可以。”
沈灼灼一愣:“不是?我开玩笑的……”
沈知言却认真说:“我认真的。”
“……你别这样大方,我害怕,也太不习惯了,而且。”沈灼灼想到什么,又说:“你送我的那个限量款手镯已经挺吓人的了,我妈昨天看到了,都问我是不是傍大款了。”
沈知言果断道:“就这么定了吧,股份的事情,回头我让王书和律师联系你。”
你等沈灼灼再说什么,沈知言率先把电话挂断。
她把手机放到茶几上,透明的落地窗外,有昏黄的光线洒落进来,天边被染上一层耀眼的金黄,正是夕阳西下的好光景。
沈知言敛下眉,垂下的黑睫下是逐渐冷下去的神色。
严颂秋把给沈灼灼的维生素替换成了可以控制人的毒|品,那这是否同样也意味着,执棋者用这个东西,控制了更多的人。
正这么想着,秦清雾端着果盘走过来,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来:“沈知言。”
沈知言抬眼看过去,秦清雾的白色西装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瓷白如玉的手腕,光线下她的手指修长白皙,这样好看的手似乎不怎么适合洗水果。
正这么想着,沈知言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在厨房时身影,那时候她就站在岛台前,暖橘色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墨色长发在耳后挽起,灯光下她的手正不紧不慢的处理着食材,动作有条不紊,整个人身上都是秀丽温婉的气质,光线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线条。
秦清雾把果盘从透明茶几上缓缓推过来,双眸微微弯着,眸子里浮动着温和缱绻的笑意:“给你的。”
沈知言看了一眼,各类水果被她精心切成了漂亮的小块:“……谢谢。”
秦清雾问:“你堂姐还好吗?”
沈知言往嘴里塞了个车厘子,汁水饱满,而且很甜,唇齿间瞬间被糖分填满。
沈知言点了头,想到什么,兴致勃勃的对秦清雾笑着说:“她很喜欢你送的那个礼物,很满意。”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她喜欢就好。”
沈灼灼那款手镯,是秦清雾送的,目的是为了遮住她手腕的疤痕,虽说目前天气转冷,已然换了长袖,但那个疤痕太过明显,还是轻易会被外人看出来。
她是个相当细致周到的人。
沈知言想起她琴房的那家钢琴。
秦清雾的琴房各种乐器都有,她猜测秦清雾应该多少都会上一些,不然她不会买来放在家里吃灰,而且那些乐器都贵的惊人,尤其是放在柜子里的小提琴,是沈知言曾经在F国皇室收藏品的展册里见过,如今却摆在了秦清雾的琴房里。
所以那一台老旧的钢琴,反而成了整个琴房最瞩目的存在。
沈知言问她:“钢琴还没修好吗?”
秦清雾:“没有,要等到下个月再看。”
沈知言猜测,应该是负责修钢琴的维修人员,需要调配什么零件,所以这才拖了许多天。
她顺着话题继续问:“杜奶奶是个怎样的人?”
杜鸣凤,江北科兴集团原本的董事长,更是名门杜家的小姐。
“在外人眼中,她很强势,有能力,杜家的产业交到她手上才有了起色。”秦清雾说着,伸出手把耳边的碎发顺到耳后:“她年少时,家中的堂姐妹对她很是嫉妒,总说她这样会嫁不出去,她便和她们赌气说,一定要嫁这个世间最好的人。”
沈知言赞叹一声,眼中难掩敬佩:“我听过她老人家的传闻。”
只可惜,杜鸣凤后来嫁给了秦望山。
秦望山彼时只是家族不被看重的儿子,算是入赘了杜家,直到后来杜鸣凤意外身亡,他才立刻接管了科兴集团。
从那时候开始,科兴集团才成了秦家的产业。
沈知言又问:“那在你的眼中呢?”
秦清雾眸光落在她眼睛上,沈知言和她对视。
四目相对,沈知言眨了眨眼,光线照在秦清雾的脸上,她眸子里浮动出温柔的笑来,仿佛陷入了某种温暖的回忆里,说道:“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脾气很好,从来不会对人生气,也一直都很辛苦。”
说到这里,沈知言又听她继续说道:“你先前说严颂秋曾经被秦家的佣人收养,我让人去查了秦家曾经的佣人,包括已经离开的,没有人收养过她。所以——”
沈知言接话:“所以大概率严颂秋不是被秦家的佣人收养的,而你那时候在杜奶奶那里,如果严颂秋的目的不是秦家,那收养她的就可能是杜家的佣人。”
秦清雾沉思片刻,又抬眸看她,眸光一错不错的落在她脸上:“也查过了,只是杜家人员众多,佣人变动频繁,无从查起。”
沈知言点了点头。
杜家这样的大家族,佣人几乎数不胜数,若是有个人忽然收养了一个女孩,而且只收养了半个月,或许根本就不会被人察觉。
屋里的光线逐渐暗下来,沈知言站起身去开灯,随着按钮摁下去,满室明亮。
她坐回到沙发上,桌上原本暗下去的手机,再一次亮起来。
沈知言看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吴桂澜给她打来了电话。
沈知言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接起来,她主动开口:“喂,您有什么事?”
吴桂澜那边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她才说:“你的小阿姨回来了。”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谁?”
“就是你素华小阿姨啊……我和你提起过的。”吴桂澜顿了顿,才告诉她道:“她是你旭阳表哥的妈妈,当年她和京城江家闹得很不愉快,直接从江家离开了,现在她回来了。”
沈知言应了声:“哦,这样。”
“是啊,她失踪了这么多年,也多亏了秦雪柠,不知道怎么的就把人找到了。说是逛街的时候在商场遇到的,她这些年一直在商场里卖衣服,就那么狠心,抛下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的,现在可算是能和你旭阳表哥团聚。”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我和江旭阳没关系,表哥这个称呼不合适的。”她说着,又问:“您跟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我是想着……带你和你妹妹一起去看看她,这么多年没见了。”吴桂澜试探问她:“你有没有时间?我知道你最近忙,不过我听说,你和你旭……江旭阳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我想着……”
“是挺忙的。”沈知言毫不留情的打断说:“我确实没有时间。”
吴桂澜噎了一下,才软下语气说:“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听旭阳说了你和秦家三小姐的事情,可他们是有婚约的,你总不能和你哥哥抢女人,这传出去不好看。”
沈知言听笑了,却淡声问她:“所以您带我去见吴素华母子,是想让我和江旭阳赔礼道歉?”
“……”吴桂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劝她,只自顾自的说着:“他是江家人,就算你如今身份不比从前,你难道还要和京城江家为敌吗?这样的门第你若是得罪了,将来还能有好吗?”
沈知言说:“您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我身体如今差成这样,估计活不了多久了。”吴桂澜难过道:“我一个快死的人,总归不会害你的……孩子,我是为了你好。”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把原本到了嘴边的难听的话咽了回去,对吴桂澜说:“如果是这样,那小雨接下来念书,我会负责,你不必担心。”
吴桂澜一愣:“你——”
沈知言却没耐心再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
秦清雾好听的声音自对面位置传来。
沈知言看过去,她刚好回完了手机上给谁的信息,同样正抬眸看向她。
想到那通并不愉快的电话内容,沈知言以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养母打来了电话,说是江旭阳在秦雪柠的帮助下,找到了亲生母亲。”
秦清雾:“嗯。”
沈知言微怔:“你知道这件事?”
秦清雾轻轻颔首,淡声说道:“秦家的事情有人会告知我。”
沈知言恍然。
也就是说,秦清雾在秦家,应该安排了她的人,随时来和她汇报,所以哪怕她极少回秦家老宅,大部分事应该都瞒不过她。
“那这个事儿,还挺……微妙的哈。”沈知言勾起唇角,无声笑了笑,她对秦清雾说:“欸——你觉不觉得,这个情节挺小说的?”
秦清雾略有些不解的望向她,轻声:“嗯?”
“就是,你看啊……”沈知言和她科普:“豪门阔少亲生母亲自小把他抛弃了,这位母亲因为出轨离家出走,这位阔少童年成长的格外压抑,结果呢,某位白月光出现了,在那位白月光的帮助下,她成功帮助了这对母子重归于好。毕竟如果他母亲一直没离开过本市,又没有整过容,要找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就只有女主角才能找到她。所以,是不是很经典情节?”
秦清雾长睫轻颤,她迟疑了片刻,对沈知言问:“你写过这种故事吗?”
沈知言正往嘴里送一块切好的水蜜桃,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她动作陡然一顿:“……怎么会,现在这种不流行了,我没有。”
秦清雾无声勾唇,忍着笑道:“好,我知道了。吃吧。”
沈知言:“……”
秦清雾是不是也觉得这情节有点离谱?
沈知言吃下水果,又忍不住和她解释:“其实故事编写,各种巧合的发生,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书中世界,如果不存在巧合的话,两个人不会频繁相遇的,现实里也会存在这样的巧合。”
秦清雾望向她,温良笑道:“比如呢?”
“比如……”沈知言想到什么,也跟着她笑:“比如你我啊,天作之合。”
秦清雾听完,似乎被她这个俏皮话取悦道,笑了笑,又问她:“你母亲想要你做什么?”
“她啊。”沈知言想起刚才的那通电话,有些郁闷的道:“她应该还是很胆怯吧,怕我因为和你在一起,得罪了江旭阳,连带着惹怒江家,想让我去见江旭阳,她大概是想借着吴素华,来从中调解吧。”
秦清雾:“没关系。”
沈知言怔了下,不解的望过去:“什么没关系?”
秦清雾抬起纤纤素手,为她递了纸巾过来,语气平静:“不必把江家放在心上。”
沈知言默了默。
秦清雾眉眼是淡然的神色,敛眉的瞬间,睫羽盖过漂亮的眸,里面透着清冷矜傲,仿佛她生来气度便是如此,那股似有若无的上位者气质在这一瞬间,似乎也尽显无疑。
就像是全世界没有什么人,能值得她放在眼里,也没有人配让她放在眼里。
可她的态度看起来明明又很和善……
沈知言故作玩笑:“您秦总,这是有意在护着我?”
秦清雾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会儿,片刻后,她眉梢微扬:“嗯?有何不可?”
沈知言脸不自觉热了些。
这种话——
好像比情话要更加动听一些。
以后我护着你,我保护你,什么的……
确实要更加动听,更加让人觉得踏实一些-
接下来一连半个月,潭石影视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原因无他,司徒蔺导演的新悬疑电影举行开机仪式,改编的正是沈知言在国外发表的那部复仇小说《黎明来临之前》。
原本司徒导演的这部影片,在网上放出消息,是由沈知言担任联合编剧和导演的,只是潭石近来生意实在太忙,沈知言着无暇再担任导演,故而由潭石投资,全公司全力配合这个重大项目。
毕竟全公司都知道,机会难得,司徒蔺的电影往往都是叫好叫座,而且国内外各大电影节奖杯拿到手软。
经过一系列的筛选,最后由傅思思挑大梁,担任整部电影女主。
沈知言受司徒蔺相邀,和贺辞歌一起去了片场,看傅思思演戏。贺辞歌一边往镜头前看着,一边好奇的问沈知言:“所以女主因为学生时代遭遇校园霸凌,长大后把所有人都杀了?”
沈知言抱起手臂,欣赏着傅思思在镜头下的表演,诚然,在司徒蔺的调教下,她演技比起先前,进步神速。
傅思思长了一张天生适合大银幕的脸,凭借着她精湛的演技,在这部电影上映之后,她也一定会红透半边天,戏路会变得特别宽。
沈知言笑道:“故事还没完结呢。”
“没完结啊……”贺辞歌愣住了:“所以这电影,还会有第二部?”
沈知言淡定道:“嗯。”
“那干脆这样。”贺辞歌眼前一亮:“不如等第二部的时候,您像司徒导演推荐一下我呗?”
沈知言挑眉望向她:“你之前连试镜都放弃了,怎么忽然想演了?”
贺辞歌讪笑了几声:“我之前是害怕司徒蔺,可现在……又觉得她性格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上回她来公司,和你有说有笑的,我就想着——”
她话音未落,司徒蔺直接拿着对讲机,严厉开口:“傅思思,你怎么回事?!”
她话音一落,整个片场噤若寒蝉。
傅思思连忙小声道歉:“对不起导演,我昨晚没有睡好,我……”
司徒蔺冷淡的望着她:“你目前是一个学生,一个无辜女生,你被人霸凌俨然是常态,你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你明确知道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你麻木了,那现在什么表情?明晃晃告诉观众你很痛苦?”
傅思思不再辩解,只连忙小声抱歉说着:“对不起大家,请大家再等我一下。”
贺辞歌:……
沈知言小声问她:“还需要争取吗?”
贺辞歌连连摇头,瑟缩了一下脖颈,说:“不了。有些钱,让别人去赚吧,我不是很行。”
沈知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相信你。”
贺辞歌哑然片刻,有些惊恐的看了看司徒蔺,转过头来,对沈知言转了话题:“我说,沈灼灼真的要拿咱们公司股份了?”
沈知言挑眉:“不行吗?”
贺辞歌想了想,顿时有些无语:“那我以后,见了她岂不是要喊沈总?她看我这副吃瘪的样子,矮她一头,还不高兴死了?不是?这像话吗?”
“往好处想。”沈知言笑着望向她:“咱公司没有制止办公室恋情,虽然你这咖位,恋情曝光会有麻烦,也会产生舆论危机,但是潭石能帮你扛住压力。”
贺辞歌:“……那我还真是谢谢您了。”
俩人聊天这会儿,傅思思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对导演点了点头,严阵以待的剧组上下立刻开始了拍摄。
她和贺辞歌在片场呆了一整个下午,傍晚的时候,司徒蔺做东,几人去了餐厅吃饭。
酒桌上,贺辞歌不时的和司徒蔺敬酒,她着实有些摸不清这人的脾气,在片场的时候,和私下里,司徒蔺仿佛就是两个人。
在片场的她不苟言笑,但在酒桌上玩的比谁都欢,完全没有那个世界名导的影子。
贺辞歌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
然而她向来心大的很,司徒蔺笑意盈盈的和她说话,她也就不再紧张,继续和她谈天说地,酒也是一杯杯的下了肚。
反观傅思思,在面对这位严厉导演的时候,就恭谨谨慎的多了。
她全程都看着司徒蔺和贺辞歌划圈,一杯杯的喝着酒,眼神中又是羡慕又是无奈。
谁让贺辞歌不在司徒蔺手底下拍戏呢?
但没过一会儿,正谈的起兴的二人注意到了她,也便带着她一起玩,傅思思酒劲上头,也顾不得司徒蔺明天很可能还会骂她,索性今朝有酒今朝醉。
沈知言望着她们的热闹,脑海中想到下午秦家给她寄到公司的那份订婚请帖,却不由得有些走神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喝着酒,明天秦家大宴宾客,江秦两家要为江旭阳和秦清雾举行订婚宴,凡是沧江有头有脸的名流富商皆在宴请名单之列。
而秦家也卡在最后一天,才给她发来了请帖,按理说,她和秦家没任何交情,至于和江旭阳那所谓的亲戚关系,她和江旭阳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那么那个请帖,便是秦望山故意发给她的。
其目的已然不言而喻,秦望山的意思很简单,就算她和秦清雾交往,但秦清雾身为秦家人,仍旧需要和江旭阳结婚,和京城江家联姻。
这场订婚仪式,江秦两家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媒体上完全没有透出半点风声。
如果不是今天这份请帖,沈知言完全没有收到半点消息,她朋友圈的合作商身份来头并不小,秦家必然也同样邀请了他们,然而她在众人的朋友圈也没看到有谁说这件事。
就连秦清雾本人,也没告诉过她。
沈知言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无奈。
秦清雾到底想做什么呢?
秦望山对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当年她被绑架,秦望山便想借绑匪的手让秦清雾死在那场绑架里。
可秦清雾却一直留在了秦家,也没有脱离秦家,如今秦家要为她和江旭阳订婚,她也没有拒绝。
沈知言拿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
五分钟前,对方给她发来了消息:[周六我不在景颐小筑。]
沈知言沉默了下,给她回复过去:[我收到请柬了。]
她发完消息,那几人热热闹闹的让她喝酒,沈知言便笑着接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等着对方回复。
可一顿酒喝完,秦清雾的消息始终没有发送过来。
出来的时候夜色浓重,夜空中凝聚着氤氲的雾气,被风一吹,她身上的酒气散去了些。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恭敬道:“沈总,当心。”
沈知言应了声,她进了后座,系了安全带,懒懒的靠着窗户,望着车窗外霓虹璀璨的夜景,有些心不在焉的收回视线。
她取出了那份邀请函,是极为喜庆的红色,她重新打开,目光望着上面的名字。
左侧是江旭阳,右侧是秦清雾。
沈知言眯了眯眼,醉意上头,一瞬间理智也跟着消失,哪怕秦清雾有什么目的。
可是——
只凭这两个名字靠在一起,都实在太过刺眼了些。
江旭阳这样的人,他有什么资格能和秦清雾的名字放在一起的?
她有些郁闷的翻找了一阵,取出一支金色的钢笔,旋开笔帽,随后把江旭阳的名字直接涂抹掉。
随后,又在秦清雾旁边一笔一划,笔记工整的写下:沈知言。
她再一看。
终于唇角边勾出一个笑弯来。
总算看顺眼了些。
她仔细看了看,拿出手机拍了照片,给秦清雾发过去。
她正想打字和对方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
是范敬轩打来的。
“喂……”
沈知言接起电话,醉酒的意味明显,她说话的同时往后面一倒,懒懒的半躺下去,眸光随意的望向窗外的朦胧夜色,璀璨霓虹光影梦幻。
范老乐呵呵笑道:“怎么回事儿?借酒消愁了?”
“哪能呐。”
沈知言不自觉瞥了瞥嘴,听着电话那一头的老爷子开始笑,又说了实话:“好吧,是挺不满意的。”
范敬轩彻底笑出声来:“别不满意。你收请帖的事儿,墨云已经告诉我了。”
他说:“明日你同我一起去赴宴。”
沈知言怔了下:“我和您一起?”
“是啊,那不然呢?!”范敬轩朗声笑道:“若是没有我这个糟老头子,谁还能带你去抢亲呢,你说是不是!”
沈知言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醉的太厉害,听错了。
她不自觉坐直了一些:“你认真的?”
范敬轩顿了顿,不悦道:“我本来不想插手清雾的事,只是秦望山给你发来请帖,是真欺负你背后无人了么?不成体统,毫不体面,他这样做,也别怪旁人不给他面子。”
沈知言酒意醒了大半。
她正要感动的说些什么。
就听范敬轩又冷嗤一声,淡道:“你明天不用准备礼金,秦家和江家也配?”
沈知言:……
这话有点似曾相识。
只是秦清雾没表达的那么明显。
范敬轩笑呵呵调侃她:“你不会不敢去吧?”
沈知言脸色一沉,冷淡道:“我的女朋友,我干嘛不敢去?”
范敬轩哈哈大笑。
“也是——毕竟有好戏看,为何不去。”
几分钟过后,沈知言挂断了电话。
她重新去看秦清雾的聊天界面。
对方的消息已经回复过来——
[刚刚在开会。]
[字体写的很漂亮,端正有风骨。]
[没有告诉你,是觉得你可能会不开心。]
[而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快便会处理完。]
沈知言望着那几条消息,静静看了一会儿,原本沉闷的坏心情一扫而过。
她弯了弯唇角,手指打字回复:[明天我会去。]
秦清雾回复她:[嗯。]
仅过了瞬秒,她又回复——
[穿的漂亮一些。]
沈知言不禁笑出声来,她回复:[想一起去啦~]
秦清雾配合她:[是不是心有灵犀?]
沈知言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
秦清雾就是在哄她。
而且很认真的在哄她-
订婚宴那天,沈知言起了个大早,她换了一袭黑色的西装,胸前佩戴了一枚玫瑰样式的蓝钻胸针,去和范敬轩汇合,前往秦家参加宴会。
范敬轩显然为了给她搞排场,清一色的豪车开路,一辆辆豪华的车辆在街道上疾驰而过,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拍照。
车开到江北秦家的庄园,沈知言随着范敬轩从车上下来,秦家的管家立刻上前来迎接,脸上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范老,秦老先生有事忙不开,这才没能亲自迎接。”
范敬轩敷衍一笑:“免了。”
老管家面对他这样的态度,也只能继续陪着笑脸。
然而当他又把目光看向范敬轩身侧的沈知言时,不禁愣了愣,迟疑都摆在了脸上。
沈知言为什么会和范敬轩一起来?
老管家犹豫着问:“范老是和小沈总一起来的?”
他刻意为沈知言换了称呼,从原本的沈小姐直接换成了小沈总。
范敬轩淡声开口:“我范敬轩的女儿,不和我一起来,和谁一起来?”
他这话说完,周围的宾客不禁脚步停顿,随后惊讶的望向这边的方向。
原本众人只以为,范敬轩对沈知言的照顾,充其量也只是出于对晚辈的喜欢,老人家么,看到有能力的青年才俊,自然会忍不住心生喜欢,更何况沈知言出身城南沈家这样不入流的小门第,歹竹出好笋。
那样门第出来的寒门子弟,得了大人物青眼,兴许也是出于同情,这才多番照顾提携。
可现在——
什么情况?
沈知言什么时候成了范敬轩的女儿?
来此的大多非富即贵,出身名门,在上流圈子浸淫已久,范敬轩范老这样惯来低调的人,如今这样大的排场,车都堵庄园门前了,不是为了给沈知言撑场面,又是为了什么?
众人望向沈知言的目光便多了几分莫名。
这年轻人……究竟是走了什么运气?
有人已经走上前来,恭敬的和范敬轩握了手,随后又看向沈知言,笑着说:“世侄女许是不认得我,我是京城费家,费照清。”
范敬轩向沈知言介绍:“这是你费叔。”
沈知言则站在清晨的阳光下,明亮的光线映衬着她的脸,精致清秀的五官分外显眼,墨色长发散在身后,弯了眉眼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礼貌喊人:“费叔叔好。”
费照清,京城费家的现任家主,主营业务之一便是影院。
费照清道:“你的潭石影视做的不错,新上的那部电影我看了,故事很是精彩。”
沈知言敛下眉眼,谦虚道:“费叔叔过奖了,晚辈还有许多需要向您学习的地方。”
费照清挑了下眉:“向我学习?”但碍于范老面前,他不好把话说的太过,便故作玩笑:“我有什么需要你学习的地方?”
沈知言真诚回答:“您当年拍过的那部《高山》我学生时代翻来覆去看过许多遍,取景风格大开大合,我公司不少青年导演都把您的那部影片奉为经典。”
费照清愣了下,顿时朗声而笑,他当年也曾做过导演,只可惜唯一的处女座票房却毫无成绩,这才转而回了家族,开始学起了生意,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有人欣赏。
如今对方旧事重提,他着实回忆起了当年拍摄时,不吃不喝,废寝忘食却又万分喜悦的心情。
想到此,他望着沈知言的得体社交姿态,愈发看着满意,笑道:“若是日后你公司有电影上映,尽管联系我。”
沈知言笑了笑:“多谢费叔叔。”
费照清又和范老寒暄了几句,随后恭敬告辞。
周围人见状立刻明白过来,纷纷上前来和范老打着招呼,随后又接机和沈知言攀谈几句。
虽然这孩子一口一个叔叔伯伯,阿姨伯母的叫着,满嘴都是让人开怀的漂亮话。
但是架不住漂亮话它好听啊!
而且没人不喜欢说好话的人,更何况那一句句的漂亮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更显真诚,丝毫没有刻意恭维的意思在。
于是乎,在礼宾处,礼宾员们无事可做。
而礼宾台前却热热闹闹,一众商界大佬和阔太太们,反而围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聊天。
老管家脸色难看,让礼宾员在这里盯着,他亲自去庄园里找秦望山去了。
这边热闹了许久,无人察觉有一辆车停下来。
林甫臣在林雁白的搀扶下,下了车,林雁白停下脚步,目光望向沈知言的方向。
她眸光淡然,里面没有丝毫情绪。林甫臣见她走神,有些不悦地冷声喊她:“你在看什么?”
林雁白回过神来,对林甫臣恭敬道:“范老在那边。”
林甫臣闻言歪过头,眯起眼往不远处人群里看过去,他有些看不清楚,只看到两道人影被人群簇拥着。
“范敬轩和谁?”林甫臣问林雁白。
林雁白收回视线,说:“是沈知言。”
林甫臣仔细回忆着,终于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么号人:“就是那天下棋,赢了你的人?”
林雁白低眉顺眼:“是。”
林甫臣望着眼前的林雁白,不悦的皱眉,想起当初在那场棋局厮杀上,沈知言故意放水,刻意让林雁白赢,他神情便愈发森冷。
林甫臣哼笑一声:“看范敬轩这架势,也是为了秦清雾来的?”
林雁白态度依旧恭恭敬敬:“应该是您推测的这样。”
她的态度实在尊敬的让人挑不出错来,林甫臣却不假辞色,对着她只沉声提醒:“你若是今日没办法在秦望山那里,得了秦清雾,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吧?”
林雁白闻言,她猛然抬起头来。
望向林甫臣,随后,她身体开始轻轻颤抖着,眼中尽是恐惧的神色,她迟疑的喊着:“爷爷,我……”
“够了。”林甫臣望着她,皱了皱眉头,打量了她片刻,随后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他说着,直接甩开林雁白搀扶着他的手,快步向礼宾员的位置走去。
林雁白望着他的背影,依旧维持着脸上的恐惧惊慌之色,沉默了一会儿,又紧接着快走了几步,走在了林甫臣的身后。
二十分钟后,宴会厅中宾客云集,社会名流皆在其中,彼此攀谈着,同样也是社交。
秦家乃是沧江第一名门望族,而京城江家的家主江永善,港城林家的老船王林甫臣皆是在场,像这样顶级大佬共同出现在一场宴会的场面并不多见。
于是乎这场订婚宴,几乎聚集了两岸三地的名流们,排场十分盛大。
秦家的老族长已然将近百岁,秦望山都要喊一声小叔,以及秦家家族中几位说得上话的老人,皆来到了宴会主厅。
沈知言一路跟着范老寒暄,又不禁心中好奇,这次订婚宴,不止秦清雾没有到,而江旭阳也没到场。
她已经听到了耳边不时传来的议论声,从一开始违心恭维的“郎才女貌”,到后来为什么两位主人公竟然还不到场。
沈知言已经陪着范敬轩,认识了一大圈的人,她心里记挂着秦清雾,所以找了个借口离开,去了个稍微清净点的角落,去给秦清雾发消息。
她手指打字:[女朋友,你人呢?]
对方没回。
她继续发消息:[你不来,我这个婚抢的好寂寞啊……]
她等了一会儿,秦清雾的消息仍旧没回过来。
她开始考虑秦清雾被秦望山关起来逼婚的可能性,秦清雾或许被关在一间房间里,外面有人在把守着——
然而这个场景一幻想出来,当房间中的女人的脸,变成秦清雾那张矜冷绝美的五官时。
她又幻想不下去了。
那可是秦清雾……
秦清雾又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她自己身上发生。
这时,有人在她身后开口:“小沈总,我们老先生想见您。”
沈知言怔了下:“你们老先生?”
“是。”年轻的男佣告诉她:“是我们秦老先生。”
沈知言随着对方去了书房,秦望山正在里面看书。
沈知言打量着里面端坐的老者,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本佛经,五官清瘦,眉眼有神,年轻时大抵是个帅气英俊的人,书房布置的古朴典雅,颇有古香古色的韵味,屏风上是一副山水画。
沈知言喊了声“秦老先生”,随后迈步走进去,带她来的佣人关了门,随后退出去。
沈知言没有开口。
秦望山也便冷着她,继续诵读着手里的佛经。
他默念出声来,苍老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响起,有些莫名的让人恐惧,明明念的是佛经,却莫名来的让人惊悚。
许是对方偶尔打量她一眼,眸光愈发森冷的缘故。
等了有将近十分钟,秦望山合上手中的经书,放到桌上,看向沈知言冷声开口:“年轻人长得倒是不错。”
沈知言不卑不亢:“多谢秦老先生夸奖。”
“我知道你的心思。”秦望山不愿和她多说,直接进入正题:“我年少时期比你野心大多了,也是四处攀附权贵,最后渴望凭借一场婚姻,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沈知言轻挑了眉梢:“秦老先生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知难而退?”
她这副无所谓的语气令秦望山不悦,他望向沈知言,压抑着被当面挑衅的冒犯,淡淡提醒:“你的出身我已然一清二楚。”
“什么出身?”沈知言故作不解。
秦望山淡看着她:“城南沈家养女,你爷爷沈拓海刚死没多久,养母病重,养父的律所又被警方调查,纵然你攀附上范敬轩,可终究是范敬轩养女。”
沈知言笑了笑,语气依旧尊敬:“是您亲自请我来这里的,若是秦老先生把人喊来你家里,是为了跟人细数出身,那便恕我不奉陪了。”
沈知言说着,正要转身。
“沈知言!”秦望山厉声呵斥:“你这是什么态度!先不提江旭阳,是江家公子,纵然是林雁白,仍是港城林家四千金,你呢?你能为秦家带来什么!你巴着秦清雾不松手,又是为了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她问秦望山:“您又是为了什么呢?”
秦望山并不回答。
沈知言自问自答:“您是因为科兴集团被LK集团接连打压,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所以不得不通过出卖她的婚姻,来为您公司续命,对吧?”
秦望山哼笑一声,眯着眼看她:“外界传闻说,范敬轩是LK的幕后老板,年轻人,这种话你该不会信了吧?你是想拿范敬轩来压我,才对我这副态度的?”
沈知言却笑了:“在您眼中,似乎财富即代表尊卑。”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秦望山冷冷盯着她:“范敬轩亲口对我说的,他并非LK的幕后老板,你的心思打错人了,年轻人。”
沈知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又如何?”
秦望山呵呵地笑出声来:“我当年同你一样,你的心思我十分清楚,你这样的人,最懂得权衡利弊,如今范敬轩是愿意保你,可将来他总会有对你厌烦的一天,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做人留一线,不要把事做绝。”
沈知言轻叹一声,敛下眉眼。
秦望山以为她要示弱。
然而万没想到,她淡然颔首,却淡声道:“抱歉了,我这人,从不听废话。”
她说着,直接转身,走到门前,掀开房门便向外走。
身后传来了秦望山一声冷哼:“好啊!好的很!!”
接着便是有书本砸到地上的声音,沈知言出去的时候还在想,秦望山是不是把那本佛经扔了。
她从书房出来,直奔洗手间,秦望山书房里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老房子年久失修,所散发出来的潮气混杂着木头腐烂的味道。
那股味道很像是尸体的腐臭味,让人纵然出来了,仍旧觉得刺鼻难闻,像是鼻尖上都连带着被那股气味所沾染。
她在佣人的指引下,去了洗手间,用力洗了把脸,那股味道才变得淡了些。
同时心中的坏情绪也随着冷水的寒意,逐渐消减了一些。
秦望山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老者,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凭借他自己的那点微薄的见识,以己度人罢了。
然而他对秦清雾的态度却让人不禁作呕,似乎婚姻在他眼里,是可以用来交换财富的筹码。
沈知言在洗手间耽搁了一会儿,回到了宴会厅,然而此时,里面正隐隐传出几声抽气声。
人群里不禁陷入一片哗然,而在宾客们最前方的位置,正在上演着一场闹剧。
江旭阳穿着一袭白色西装,而秦雪柠则是一身素白的长裙,配上娇小的脸蛋,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小家碧玉的可爱气质。
在秦雪柠期待的目光中,江旭阳再一次看向前方的秦望山,他面容冷峻,语气坚定道:“秦老先生,我想娶的是雪柠。”
他话音一落,秦望山脸色变了又变。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江家老爷子骤然发怒,他扬起手,用力一巴掌甩在了江旭阳的脸上:“混账东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宾客们全都难掩惊讶之色。
心中不免疑惑,这位江家小少爷,还真是拎不清啊,秦清雾再怎么说,也是秦家名义上的继承人,更何况她前阵子那场采访,纵然网友们的关注点只在她的容貌上,然而在场众人却对她分析的那些专业见解极为赞赏。
众人心中有数,这位秦三小姐极有能力,眼光又独到,若非秦家刻意打压,她早已是商场中搅弄风云的存在。
只可惜秦老爷子为人糊涂,满脑子只有他那个外孙,秦岸渡。
在场宾客唏嘘不已,如今这江家小少爷也糊涂,竟然在和未婚妻的订婚礼上,当着诸位贵宾们的面,当众说出不要秦家正儿八经的小姐,而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秦雪柠却心疼的扯着江旭阳的胳膊,把他护在了身后,她哭着对江永善道:“江爷爷,我和旭阳哥哥是真心相爱的,求您成全我们。”
她的哭声丝毫没有引起江家老爷子的任何波动。
他愤怒的望着秦雪柠,抬手就要打下去,江旭阳却直接一个抬手,用力抓住了江永善的手腕。
江永善怒目而视,狠狠瞪着他:“你个混账!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混账!”
江老爷子说着,不顾众人的阻拦,扭头就要去拿一旁的花瓶。
这样一来无人再敢拦着,生怕这老人家发疯,直接把人误伤了。
江老爷子原本要往江旭阳的头上招呼,然而终究没忍心,却陡然换了角度,狠狠砸在了江旭阳的胳膊上。
江旭阳站在原地,愣是一声不吭,只疼的咬紧了牙。
他望着秦望山,直直的跪了下去,说话语气极为坚定道:“秦老先生,我一直喜欢的就是雪柠,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选她。”
秦望山犹豫了片刻,笑着弯下腰,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说:“旭阳,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棒打鸳鸯,只是清雾那边,怕是……”
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沈知言皱了皱眉头,这个发展,似乎有点难以预料啊?
江旭阳之前还因为她和秦清雾交往,故意找她公司员工的麻烦,让王书和那个正义“讼棍”抓住机会,好好敲了一笔。
怎么到了今天,非要秦雪柠不娶了?
她不经意间一歪头,竟然在人群中见到了江微雨。
她正望着眼前的这场闹剧,眼睛里尽是满意的神色,那是一种一切似乎尽在掌握,志在必得的神色。
沈知言挑了下眉。
江微雨很开心,江旭阳今天当众退婚,然后选择秦雪柠?
正这么想着,沈知言察觉到有道视线正望向自己,目光的主人是来自江微雨身侧的短发女人。
那人正一脸犹豫的望着她,沈知言配合的做了个不解的表情看回去,疑惑地看了看短发女人,这才收回了视线。
那是江微雨的助理,左游元。
对方似乎……有话要和她说。
然而她们距离隔得很远,沈知言自然不会主动走过去,也不会主动好奇。
毕竟——
若是左游元想要和她找机会说些什么,她总会过来的。
沈知言在想,是不是因为严颂秋的失踪,左游元的主子开始沉不住气了。
然而执棋者应该是自信的。
对方应该自信这些棋子不会背叛,所以左游元大概率想找她,大概又不太可能是试探严颂秋的事情。
前方,那场闹剧还在继续。
江旭阳沉默了下,眼睛里露出伤痛的神色。
他自然知道,今天过后,秦清雾会彻底声明扫地,可他接下来会和她好好解释,也会补偿她。
眼下——
他只能先这样做。
“过后……”江旭阳咬了咬牙,胳膊上的疼痛让他皱眉,他对秦望山保证道:“秦爷爷,清雾那边,我亲自向她解释。”
秦雪柠怔了下,她不解的望着江旭阳的神色,一贯行事无所顾忌,暴虐暴躁的宛若施虐狂一样的江旭阳,何时又露出过这样的难过神色?
他是为了……秦清雾?
而且江旭阳喊秦清雾那么亲密的清雾二字,秦雪柠嫉妒的冷冷盯着江旭阳。
江旭阳对此一无所觉。
他这话一经开口,宾客中再一次传来一阵抽气声,有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江旭阳这副行径,无疑是把秦家三小姐的脸面往地上踩。
当众退婚已然足够让人脸面尽失,又直接和秦清雾的妹妹生死不渝,这完全就是让秦清雾在今日过后,彻底把脸面丢进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林家四女林雁白,愿娶秦清雾小姐,聘礼为婚后,林氏在内陆所有产业,皆由秦小姐负责。”
说话的人正是林甫臣。
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不禁惊讶看去。
这——
峰回路转啊。
江旭阳不识货,结果林家识货,前世界首富家的四千金。
而且聘礼还是整个内陆林氏产业的经营。也就是说,接下来在整个内陆,秦清雾便是林家的代言人?
江旭阳面色极为难看,他立刻向林雁白的方向看去。
林雁白不敢和他对视,直接敛下眉眼,不敢看他。
江旭阳暴虐的情绪一瞬间涌起来,他连忙看向秦望山,慌乱开口:“其实我——”
秦雪柠立刻打断他,委屈喊道:“旭阳哥哥,您忘了伯母说的话了么,她希望和你结婚的是我……”
江旭阳忍了忍,沉默了下来。
秦望山脸色大喜,他立刻去拉林甫臣的手,亲近的姿态仿若立刻就要喊亲家。
而此时——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我范某也来凑个热闹,替小女沈知言,求娶秦家三小姐,秦清雾,聘礼愿奉上我集团股份的两成归清雾小姐所有。”
众人皆是一惊。
股份两成?
哪里的股份?
LK集团吗?
宾客们惊讶哗然,齐刷刷望向沈知言和范老。
这下他们彻底相信,范老把沈知言真的当回事儿了。当众和林甫臣林家叫板不说,一出手便是实打实的股份。
这么一比,林家给出来的东西,显然有些小家子气了。
沈知言也愣了下,她一歪头,范敬轩正乐呵呵的向她眨眼。
范敬轩压低了声音:“怎么样,老爹我没跟你丢脸吧?”
沈知言沉默了下,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感叹道:“天大的脸面,真的……”
秦望山尚在犹豫,范敬轩的确亲口和他说了,对方不是LK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可如今范老已然不是范家家主,那他手里还有集团股份么?
他在犹豫的时候,江旭阳再一次向他跪下去,咬着牙道:“秦老先生,请容我事后向清雾解释,我必然会给她一个交代,我——”
恰在此时,人群中的议论声忽然陷入一片安静。
入口处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那人淡声开口:“不必解释。”
随着那道冷淡的声音落下,人群逐渐让开一条通道,所有人闻声望去,便看到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拥有着绝美身材的女人缓步而来,她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脸上佩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手腕上佩戴着一款银色女士钻表,矜冷禁欲。他剪裁得当的西装包裹着她纤美的好身材,白色衬衫的每一颗纽扣都系的一丝不苟,秀直的双腿掩在西装长裤下,清冷美丽的让人不禁心生悸动。
沈知言也一眼便看到了她。
事实上,从她出现那一刻开始,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场中的年轻人已经立刻走上前,试图要和她攀谈搭讪,两侧的人同时伸出手,脸上挂笑。
“秦小姐。”
“幸会……秦小姐。”
“今日得见真是荣幸,本人真的美的出尘。”
“秦小姐,不要把江旭阳放在心上。”
“秦小姐今日穿的这样正式,是来谈公事的么?”
“秦小姐——”
她身后跟着两名随行人员,那二人各自拎着电脑包,不时礼貌伸手,微笑着为秦清雾挡开试图搭讪的年轻公子哥和名媛小姐们。
一时间,没有人再关注那场江旭阳退婚的闹剧,所有人从一开始对秦清雾的同情,转瞬间又成了现如今的惊艳。
她美成这样,又矜贵成这样,如此优雅倨傲,仿若生来便踩在云端般高贵的女人,又如何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失落?
她根本就不需要同情。
众人对她的同情,对她而言或许和羞辱无异。
她生来高傲,或许在场的众人,无人能配得上她。
然而众人念头刚落,却发现原本冷淡望向前方,神色专注的秦清雾,忽然停下脚步。
她停在了那位小沈总面前,随后侧过身,打量她片刻,随后弯了弯眉眼,不紧不慢的开口:“确实很漂亮。”
“嗯?”沈知言有点脸热了,她明确的察觉到众人一瞬间,向她齐刷刷望过来的视线,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耳朵,低声不好意思的说:“你也是,什么时候都很漂亮。”
宾客们愣了半晌,似乎终于明白了。
所以秦家三小姐,选了这位小沈总?
秦清雾没再多作停留。
她径直向主位的位置走去,随后,在秦望山有些愠怒的目光中,在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王越霖和秦晚棠分别在她下首的两个位置坐下来。
那三个位置,原本是,秦望山,范敬轩,以及林甫臣的。
然而眼下,秦清雾却坐了上去。而王越霖和秦晚棠,已经开始拆了电脑包,清理了一下桌上的香槟,随后把电脑放到了桌上。
秦晚棠甚至打了个响指,吊儿郎当的喊来了佣人,对男佣说:“去,找个插排过来。”
男佣:……
秦晚棠他认得,也算是秦家的人,但她是秦望山的私生女,而且从小就不被允许回老宅。
眼下她堂而皇之的和秦清雾一起回来,而且看样子……
似乎来者不善。
男佣拿不定主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而在场的众人,除了热衷看热闹,全程笑眯眯的范敬轩,以及正脸红的沈知言,所有人全都心思各异。
尤其是江旭阳和秦雪柠,他们全都望着秦清雾的方向,表情复杂,江旭阳眼中满是压抑的痛苦神色,而秦雪柠则是眸子里溢满了嫉妒。
林甫臣皱着眉头,冷冷望着秦清雾,不知道她这是要玩哪一出。
林雁白站在原地,眸子里无悲无喜,似乎在场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只是在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发生着。
秦望山冷眼望着秦清雾:“你这是要做什么!长辈都未落座,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你的规矩和教养呢!”
秦清雾不做任何回应,只对王越霖道:“开始吧。”
王越霖站起身来,他笑了笑,望向秦望山的表情尚算客气,随后,他目光望向不远处:“诸位,还请移步。”
随着他话音落下去,不过一会儿,秦家的老族长和几位有话语权的老人已经在佣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秦望山愣住了:“小叔,你这是……”
他诧异的望着那满头白发,拄着拐杖的老人。
老族长在佣人的搀扶下在下首的座椅上落座,因为足够安静,他苍老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宴会厅:“请诸位做个见证,今天我们几个老家伙,推举秦晚棠,为秦家新任家主……”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难不成——
今天秦清雾这一出戏唱的,是夺权?
所有人都开始唏嘘,所以……秦家这些从来不出来的老人,今日忽然一起出现,仅仅是为了这件事?
秦望山猛然一排桌子:“胡闹!小叔,我念你年纪大了,开始犯糊涂,秦晚棠她一个私生女,她有什么资格?!”
老族长叹了口气,对秦望山说道:“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决定,秦晚棠虽然年少,却能力出众,是一众小辈中,最能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心服口服的。”
听到周遭的窃窃私语,秦望山觉得这场闹剧实在难看,是在给秦家丢人。
若是之前,江旭阳当众退婚,可他选了秦雪柠,无论江旭阳选了秦家的谁,他都觉得无所谓,毕竟不好看掉了颜面,也只是秦清雾面子上过不去。
可如今……当众夺权,打的就是他的脸了。
秦望山直接挥了挥手,冷声对管家吩咐:“去把保安叫进来!请各位叔伯出去!”
管家立刻点了头,快步离开了。
按照秦望山的预估,不出一分钟,守在外面的保安就会冲进来,把人带走,结束这场闹剧。
然而他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进来,包括管家也不知什么原因,久久不回来。
他恍然间终于明白过来,他望向秦清雾,声音沙哑愤怒:“好啊,你们两个今天,是想把我的老脸都丢光吗!”
秦晚棠无所谓的笑笑,她懒散开口:“爸,您消消气,别气的哮喘犯了。”
秦望山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坐在首席的秦清雾:“你们两个还不会以为,买通了这些老东西,集团就是你们的了吧!做梦!给我滚回房间去!”
王越霖却站起身来,举起了电脑拿到秦望山身前,笑着说:“在您秘密筹备订婚宴这段时间,公司的部分股东已经把股份卖给了秦晚棠小姐,接下来,秦晚棠小姐会正式接管科兴集团,她如今的股份是大于您的,不信您看?”
秦望山眯着眼看过去,当看到那个让他不可置信的结果时,他身形颤了颤,怒喊出声:“你奶奶根本不是我让人动的手!”
秦清雾冷淡望向他。
秦望山便知道她定然不信。
随后。他急火攻心,往地上倒去。
而在这个时候,一身材高大的男人将他扶稳,秦岸渡皱着眉头,关心道:“爷爷,您怎么样?”
秦望山缓过气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去,他狠狠瞪着秦清雾,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沈知言率先鼓掌,她一边轻轻拍击着掌心,一边对秦晚棠的方向说道:“恭喜秦晚棠小姐科兴集团董事长。”
而在这个时候,在场有人已经明白过来,今天哪里是一场订婚宴啊,而是一场赤裸裸的当众夺权啊。
就是要当着所有名流贵宾们的面,做实了秦晚棠这个信任家主的身份。
可还是好诡异啊……
秦晚棠先前只是个私生女,甚至连秦家的核心边缘都挤不进来,怎么一下——
众人想到这里,又看向坐在主位的秦清雾,似乎又明白了点什么。
宾客们也都笑着纷纷鼓掌,恭维道:“恭喜了,晚棠小姐。”
“恭喜秦董事长。”
“秦董,日后多多关照。”
“是啊秦董,回头你走马上任,别忘了请我。”
秦晚棠唇角勾笑:“一定,一定。”
他说完,又感激的望向沈知言。
沈知言和她相视一笑,却并未说些什么。
她看向江微雨,江微雨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她似乎不是很高兴,但也不是不高兴,她只看着秦清雾的方向,随后,江微雨皱起眉头来,似乎在秦清雾身上,有什么事情让她想不通。
江微雨打量了秦清雾半晌,又去看江旭阳。
沈知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江旭阳也正在看着秦清雾,脸色早已经变得十分惨白。
当沈知言收回视线,再看向江微雨的时候,江微雨和她的助理左游元都已经不见了。
秦老爷子没过一会儿,气的又要晕倒,秦岸渡连忙让人送了他去书房休息。
而秦清雾和秦晚棠二人,显然还有要事要做,和众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要离开。
沈知言距离她比较远,有佣人已经主动给秦清雾二人特意开了前门,沈知言在她离开之前,似乎察觉到了那边望过来的视线。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人清冷而立,仿若自动和周围隔开一道天然屏障。
沈知言笑了笑,和她远远招手,无声开口:“下午见。”
秦清雾若有所觉,唇角轻扬,回了她一个字:“好。”
热闹已经看完了,范敬轩觉得没意思,便主动对沈知言说:“走吧,咱爷女俩回去下棋,跟老爹走吧?”
沈知言啧了一声:“现在吗?”
“那不然呢?”范敬轩乐呵呵的笑:“怎么着,你还想留下来吃饭呐?”
沈知言连忙摇头:“我可不想,我只想吃我女朋友和我的订婚宴。”
范敬轩笑说着,和沈知言一起离开了宴会厅,走到门前,沈知言特意喊住一个佣人,告诉对方她和范敬轩要走了,烦请通知主人一声。
佣人立刻唯唯诺诺的点了头。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了,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所谓的主人是谁。
是秦望山,还是秦晚棠,亦或是……
秦三小姐?
虽然秦晚棠成了新家主,而且是族长和族老们亲自任命的,但……秦晚棠明显就是对秦三小姐一副马首是瞻的样子。
她真的不是给三小姐做事的么?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沈知言和范老已经走远了。
他们二人一路来到停车场,时间还未到正午,阳光并不刺眼,秋风带了几分冷意,吹在人身上有些寒凉。
范老站在入口处,顿时雅兴大发,乐呵呵笑着开口:“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沈知言挑了下眉:“纳兰的词?”
范老疑惑:“什么纳兰?”
沈知言迟疑了一声,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又觉得可能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容易忘,便笑说:“您老人家今日怎么兴致这么好?”
范老笑呵呵道:“那自然是因为压了林甫臣那老东西一头,省的他下棋老赢了我。”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冷冷一声:“范老当真坦率。”
范敬轩听了林甫臣的声音,丝毫不觉得尴尬,他转过身去,笑着看向走来的林甫臣和林雁白。
林雁白见了范敬轩,恭恭敬敬点头:“范老。”
范敬轩淡应了声:“嗯。”
沈知言同样对林甫臣打招呼:“林老先生好。”
林甫臣不发一语。
范敬轩见状得意开口:“林老头,你方才也挺坦率,不过还是不如我大方,所以我家宝贝徒弟,还是我们家知言的,这叫亲上加亲,终究还是我范家人。”
林甫臣哼笑一声,望向沈知言,用港城话道:“这位小友,还是莫要自不量力,你要知道,痴心妄想,偷来的东西,不长久。”
沈知言眉梢微扬,望向林甫臣,毫不客气,同样以港城口音讥讽出声:“林老先生还是管好自己的孙女,痴心妄想不自量力的岂会是我?这里是内陆,林老先生好大的威风啊?以大欺小,威胁晚辈,倒是玩的明明白白。我不是林雁白,你那副公私不分的长辈架子,在我这里没用。”
林甫臣愣了愣。
他万没想到,对方港城话竟然如此流利。
以及……对方嘲讽起人来,可谓毫不留情面。
林甫臣皱了皱眉头,自觉被下了面子,问她:“思梵同你是好友?”
那意思显而易见,林思梵怎么会交你这样粗鲁的朋友。
范敬轩已然不悦,他淡声问林甫臣:“老家伙,你这是什么意思?孩子们交朋友关你什么事?”
林甫臣冷哼一声,迈开步子向前走,一副不想和范敬轩多说的模样。
范敬轩不依不饶,就要在后面跟上去,他持续在林甫臣耳朵后面念叨着,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林甫臣被他吵得没办法,最后只能快速上了车,林雁白随着钻进车里。
范敬轩站在车门外面,一手抓着车门把手,愣是不让人走。
沈知言沉默了下,扯了扯他的袖子:“算了老爹,咱别计较了。”
范敬轩愣了下,随后惊讶的转过头来,乐呵呵的问她:“你喊我什么!”
沈知言啧了一声:“老爹呗,还有啥?”
她说着,转身就去找范敬轩的车。
她记得车牌号,应该不难找。
“哎吆!”范敬轩这下真高兴了,小老头原地蹦了两下,这才快走两步追上她,开心道:“我这两成的空口股份,真没白出!你这声老爹,真的值了!”
沈知言怔了下,不解地回过头,问:“什么叫空口股份?您老刚才忽悠他们的?”
范敬轩笑眯眯道:“清雾不差我这点。”
沈知言:……
不差这点?
不差两成吗?
那秦清雾实在也太优秀了吧……
正这么想着,她一抬眼,不远处有个短发女人,正蹲在地上哭。
沈知言远远看她一眼,只觉得眼熟,那人一身黑色职业套装,不是左游元又是谁?
沈知言走过去,佯装并不搭理。
左游元却放大了哭声,哭的更凄厉了,她嗓门有些温软,故而这么痛哭下去,沈知言没停下脚步,倒是范敬轩先心软了。
他有点心疼的看着身前的小姑娘,问她:“姑娘,你怎么了?”
左游元抽噎着抬起头来,眼眶通红的看向范敬轩。
范敬轩看清了她脸颊上那道被锋利的什么东西划伤的扣子,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向前方的沈知言招手:“丫头,过来!”
沈知言转过身,随后往回走了几步,望着左游元的脸,血痕明显,而且被伤的有些深,如果处理不及时,还可能留疤。
她立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你先止血,然后去医院看看吧。”
左游元抽噎着接过去,小声说着谢谢。
沈知言友好的笑笑:“没关系。”
左游元一边用纸巾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出去打车再去医院,您二位别管我了,真的谢谢。”
沈知言正要配合问她,这是怎么了。
范老已经担忧开口:“姑娘,是谁打的你?”
左游元欲言又止:“是江微雨。”
“岂有此理!”范老怒了,然后,他又问:“不好意思啊姑娘,江微雨为什么要打你?你是犯了什么错了?”
沈知言垂下眸,望向左游元的脖颈位置,那上面,那件淡粉色衬衫的前方,有一个十字架吊坠。
“……不是我犯错了。”左游元哭着解释:“江姐说,今天这件事没能做成,她又要多留在这里两年,全怪你和林雁白,搅了她的好事。”
第109章
自从那场订婚宴过后, 秦晚棠一跃成为了科兴集团的最高掌权者。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这件事的发生,在那之前,所有世家名流们都以为秦岸渡会坐上那把象征着权利和财富的椅子, 没成想最后却落到了最名不见经传的秦晚棠的身上, 这件事一度成为上流圈子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然而无论如何,科兴集团终究还是交到了秦晚棠的手上, 秦岸渡母子被彻底踢出局,而秦老爷子自那之后便开始病了,持续住在医院养病。
也有人开始猜测, 单凭秦晚棠一个人,怕是断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能力。而这一次秦家内部的夺权事件,乍一看倒是没什么, 然而再仔细推敲下去——
这行事风格,以及其中的雷霆手段, 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会一击即中,直接切入敌人要害, 绝不拖泥带水, 这怎么看都有秦家那位三小姐,秦清雾的影子。
然而自那之后, 秦清雾却并未再接手科兴集团的任何职位, 原本科兴商业地产公司是她一手做起来的, 在她的掌控之下, 原本即将要破产的分公司一跃被扭转了局势,而自那之后, 地产也成为科兴的主营项目。
只是后来秦望山一意孤行, 让秦岸渡接手了科兴地产分公司, 秦清雾主动离职,众人观望时还在推测,秦清雾这是要明哲保身,然而这才仅仅过了不到半年,秦家便风云突变。
众人这才回过味儿来,秦清雾当时的离职之举,目的为何也便不言而喻了。
自那之后,整个沧江世家名流望风而动,纵然秦清雾不在科兴集团任职,然而对她的宴请却从未停歇过。
放眼整个沧江,还从来没有哪个人,能有这样的手腕能力,毕竟任何一个家族,纵然是小家族,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完成夺权。
往往家族越是复杂,其中需要处理的弯弯绕绕便更加麻烦,而秦清雾之所以能扶秦晚棠轻易上位,那背后必然有绝对的财力和势力支撑。
故而,整个沧江越发确定,范敬轩范老必然是LK集团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席执行官。而秦清雾作为她的弟子,必然在LK担任重要职位。
而与此同时,沈知言这位商界新贵的名字,也开始成为了所有名流望族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
毕竟,自那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城南沈家那位养女,是范敬轩范老刚认下的女儿。
这件事带来最直观的影响便是,生意开始主动送上门,其中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便是一周之后金榈奖的颁奖典礼邀请函。
秋天到了,天气早已经转凉,每逢这个时节,金榈奖颁奖礼便会如约举行。
沈知言接到消息的时候,刚谈成了一笔重要生意,把合作商亲自送到了车场。
秘书小姐苏玉媛陪着她一起办公大楼,路上同沈知言问道:“沈总,那金榈奖颁奖礼,您去不去?”
“以什么名义去?”沈知言一边走,一边随意望向路边的景色。
街道两旁的地上已经随处可见被风吹散的落叶,路边行人步履匆匆,在有冷风吹过来的时候,不约而同的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苏玉媛笑了笑:“主办方那边说,是颁奖嘉宾。”
虽说是旁人求不来的机会,然而沈知言考虑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便说:“容我考虑一下,回头我让袁助理再告知你回复。”
“好的。”苏玉媛想了想,随后说:“这一次的金榈奖最佳女主,呼声最高的又成了江微雨。”
沈知言微微怔了下,片刻后她停下脚步,站在树荫下问她:“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倒是觉得,这一次不会是江微雨的。”苏玉媛考虑了一下,笑着和她说:“若是这样的话,网友们肯定是不答应的,而且今天早上有个热闹爆出来。”
沈知言眉梢微扬:“什么?”
“有自称是金榈奖内部人员传出消息来,说江微雨拿影后已经是板上钉钉,这条消息一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网友们纷纷不干了。”
沈知言淡声道:“不知真假的消息,我不信司徒蔺和林秉仁当评委,都仍旧把奖项给她。”
苏玉媛听了这话,也跟着笑了:“两年前,江微雨就凭借一部烂片获奖,已经有买通所有评委的嫌疑,而这一次若是还能拿奖,那便足够说明金榈奖评审团不公,网友们全都自发说,若是江微雨拿影后,他们就要去总局举报。”
沈知言听她这副幸灾乐祸的语气,不免也跟着勾起唇角:“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苏玉媛压低了声音,又道:“有网友因为这件事,开始把目光转移到了她手上戴着的那款戒指上……”
沈知言闻言,皱了下眉头,想起左游元的那番话。
“有网友说她那款戒指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系统这种超自然的东西。”苏玉媛停顿了片刻,又说:“其实仔细想想,这个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沈知言静默不语。
苏玉媛便自顾自的道:“江微雨年少时母亲重病,作为私生女的她不被京城江家任何,年纪轻轻便辍学进入娱乐圈打拼。
而在那之后,她的人生轨迹仿佛便开了挂一样,明明一手烂牌,满身黑料,却在母亲死后被接回了江家,从此人生开始逆转,仿若娱乐圈文女主的典型。
而到了如今,又有江旭阳小少爷,彻底失去江家老爷子的宠爱,转而让江微雨这个女儿来继承家业的传闻出来。”
秘书小姐一口气说完,又望向沈知言,笑着开口:“那这是否意味着,江微雨真的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人呢?她两年前凭借着某种特殊的能力,赢过了唐宜倾,让评委全都把票投给了她?”
沈知言静静的望着她,平声问道:“网友们还说什么了?”
“网友们自然脑洞大开,都在说难不成我们生活的世界,真的是虚拟世界么?”苏玉媛说完,又叹息了一声:“如果真的有穿越者的存在,那我们不就成了NPC了?不过……这种事情没办法证实啊,只是根据江微雨的过往经历来看,确实挺像穿越者的。”
沈知言没再继续说下去。
在那天她从秦家庄园的停车场,江微雨的助理左游元,也是这样对她进行暗示的。
只是左游元那日表达的并没有那么明确,只说因为她和林雁白,当众求娶秦清雾的那场搅局,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便是江旭阳接下来根本不会和秦雪柠再订婚了。
那天沈知言便问她,江旭阳和秦雪柠会不会在一起,和她与林雁白求娶秦清雾,有什么必然联系?
左游元便和她做了后续的推测——
以江旭阳那自私自利的性格,他只能允许自己在秦清雾和秦雪柠之间做选择。
他原本是想着,在当众退婚之后,先和秦雪柠订婚,随后他在事后稳住秦清雾。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林雁白和沈知言会当众求娶秦家三小姐。
这样一来,江旭阳就又重新把目光放在了秦清雾的身上。
毕竟有人争,有人抢,他才会觉得有危机感,尤其是和他争的两个人,背后的势力还都不容小觑,这激起了他强烈的胜负欲。
事实上,在那场订婚宴过后,事情果然像左游元推测的那样发展了。
江旭阳在一周之后,把车开到了景颐小筑别墅外,拦下秦清雾,口口声声说他要挽回对方,然而他和秦清雾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又何来挽回一说?
自那之后,媒体便爆出了这位江家小少爷江旭阳,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住院的消息。
沈知言这么想着,眸光微抬,苏玉媛正抬起手,去摘头顶一片半黄的树叶,然而她一连试了几次,都没能够的到。
索性就此作罢。
苏玉媛想到什么,又回过神来,对沈知言问道:“沈总,您觉得呢?”
沈知言默了片刻,淡声道:“或许是真的吧。”
苏玉媛有些惊讶:“沈总……您竟然——”
“很惊讶吗?”沈知言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你方才不也是相信的吗?”
苏玉媛笑笑:“是,我也是相信的。”
沈知言收回视线,往向脚边的落叶,缓声说道:“她那一枚戒指若是有问题,让她人生就此发生逆转,或许也是那一枚戒指,两年前才让金榈奖评委把票都投给她,只是——”
苏玉媛望向她的眼睛:“什么?”
沈知言无所谓的笑了笑,淡声说:“这不过是我们脑洞大开的猜测,就算你我信,网友信,可终究没有任何证据,若是真有什么证据证明穿越者的存在,那至少要证明她有什么特殊能力吧?”
苏玉媛笑道:“比如呢?”
沈知言想了想:“如果你我闲聊的这些,都是真的。而江微雨凭借特殊能力,获得了评委们的一致投票,摘得影后桂冠。而她如今又轻易让江家老爷子让她当继承人,那这便代表,她拥有的应该是类似于……”
苏玉媛好奇:“什么?”
沈知言继续道:“类似于掌控人心的能力吧。”
苏玉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掌控人心吗?”
沈知言眯着眼笑道:“我就随便猜测一下,毕竟若是她真有这样的能力,肯定不会主动暴露出来,不然一旦被人发现了,必然会第一时间被国家控制起来,我们根本无从得知。”
苏玉媛笑道:“还真是。”
二人一路闲聊着回了办公室,苏玉媛主动为她去泡茶,听沈知言说饿了,苏玉媛又回了自己的工位上,取出了几包私藏的零食,拿给沈知言。
她年纪和沈知言同岁,笑起来脸上有个很甜美的酒窝,为人平时欢脱跳跃,但是工作起来又很妥帖,公司上下没人觉得她哪里不好,她人又长得漂亮,公司许多人都给她递过情书。
等苏玉媛走了,王书和后脚进来,他瞅着沈知言办公桌上的零食大为惊讶,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脸上挂了一抹古怪的笑。
他对沈知言挤眉弄眼的笑,揶揄道:“沈总,真心想不到啊……”
沈知言抬起头,随手把一颗果干丢在嘴里,问王书和:“你有事?”
“沈总……”王书和犹豫了下,才对沈知言正色道:“按理说你的私事我不应该管,但是呢,我觉得秦总是个很好的人,上周她来公司找您,还为我也带了见面礼,我觉得应该是您在她面前,提起过我这号不入流的人,所以她才特意送了我东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知言望着一本正经的他,端起茶杯,好笑道:“那我代她谢你?”
王书和顿了顿,低下头,索性把话给她说明白一些:“我知道那小秘书长得挺好看,小家碧玉款,人都说有些人一旦有了钱,有了权势,就会动养小三的念头。”
沈知言手里动作一顿,她刚送到口中的茶险些咽不下去。
她惊讶的望着王书和,随手把茶杯放回到桌上:“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和苏玉媛有什么?”
“你平时根本不会吃下面人的东西,我发现了,这几天你做什么,都把那个小秘书带在身边,上周你去酒局也带了她一起,别怪我多事啊……”王书和望向他,扯开唇角,故作玩笑说:“沈总,您若是真这么犯糊涂,可别怪我和秦总去打小报告。”
沈知言有点无语。
她沉默了会儿,望着王书和笑了,想了半晌,终于才问他:“我怎么觉得你这半真半假的威胁,倒是有点像帮秦清雾盯着我的意思?”
王书和闻言,笑嘻嘻的看她,恭敬的说:“我哪儿敢呐?沈总您才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又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就是觉得您现如今的身份,本来就容易遭人注意,若是三天两头和秘书混在一起,这又算怎么回事儿?”
沈知言摆摆手:“行了,别操心我的事。说你的。”
王书和闻言立刻收敛了吊儿郎当的玩笑神色,只正色道:“一共两件事。”
沈知言重新端起茶杯,表情淡淡,应了声:“说。”
“我打听到的消息是,沈小姐所牵涉的那起毒品案子,似乎和当年的那起震惊全国的毒枭案有关,严颂秋给她维生素里替换的毒品型号,极大的概率和当年的毒品是一种。”
沈知言慢慢喝了一口茶,看向王书和,迟疑的问道:“哪个当年?难道是——”
“对,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那批泛滥的毒品。”王书和叹了口气:“那款毒品在当年便在港城轰动一时,梅秋莱这位大毒枭凭借掌控这款毒品,几乎控制了港城所有的黑产,成为了港城的地下皇帝。”
沈知言思索着就要开口。
“而且——其他省市的毒品也皆是在他这里进货。”王书和又继续说:“这样呼风唤雨的人物,不知道把多少人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也亏得警方这年前来锲而不舍,一次次的进行严打,若是没有这些,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梅秋莱。”沈知言抬眼看去:“他有什么后代么?”
“什么?”
王书和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
琢磨了一会儿,王书和摇了摇头,说:“这个还真没听说,没有关于他有后代的传闻啊,不过他有没有私生子女什么的还真不好说。”他说完,又想到什么:“不过,有传闻说他是咱们隔壁市的卫城人,当年卫城不是闹了地震么,他混不下去了,才偷渡去了港城讨生活。”
听到这番话,沈知言眉头越皱越紧。
先前她因为抄袭柏婳的事情,执棋者特意为她买了热搜,而以身边朋友们的家世,都没办法让热搜撤下来,直到秦清雾开始插手那场热搜,网络上才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原本以为,操纵那起热搜事件的,其势力和江北秦家等同。
可后来秦清雾告诉她,以秦家的名义,那场热搜根本撤不掉。
这也便意味着,她当时的推测出现了细微的偏差,执棋者的势力并非和江北秦家等同,而是和秦清雾背后的LK集团等同。
能和世界第一财团所等同的,除了劳德家族,她几乎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
可她又和劳德家族的那位话事人,亨利先生无冤无仇,再联想到当年亨利在M国斯内塔利州贫民窟生活的时候,原本亨利的父亲,那位乔恩斯先生要选择的继承人,本是亨利的哥哥约翰.科波拉.劳德,然而约翰却提前两年被绑架……
那时候的亨利和他的哥哥约翰,当年还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他们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所以这其中必然有人在操纵。
若是那场热搜是劳德家族的亨利所为,那么便直接证明了,操纵亨利成为家族继承人的,便是那位执棋者。
而亨利当年在贫民窟生活的时候,他有个名叫梅若华的华人女朋友……
只是梅若华的身份存疑,若是梅若华和执棋者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亦或是梅若华本人便是执棋者,这必须要率先满足一个条件。
那便是贫民窟的两位穷困的少年,却是当年顶级财团的继承人,这个消息来源,梅若华是如何得知的。
梅若华当年应该也是个孩子……
除非,梅若华是梅秋莱这位叱咤风云的大毒枭的女儿,或者有什么亲密关系。
那么一切便有可能说得通了。
可梅秋莱如今人已经死了,这根本无从查起。
而关于梅若华这个人,阮珮寒还在让人调查。
至今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心中隐隐有了某种预感,只要查到梅若华的存在,那么一切便都会有答案了。
“这好像也不对啊?”王书和皱了皱眉头:“时间有些对不上。”
沈知言收回思绪,挑眉看去:“嗯?什么时间?”
“卫城地震发生在三十年前,那时候我们都还没出生呢。”王书和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梅秋莱这个名字开始响彻大江南北,应该是二十六年前,咱们才刚出生吧?若是他在卫城地震发生的时候,去港城讨生活,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只凭借短短四年的时间,便垄断了全国的毒品生意,那他的资金从哪里来?”
沈知言道:“也许是有什么奇遇吧,毕竟那个年代人才辈出,也不奇怪。”
“倒也是。”王书和笑着望向沈知言,溜须拍马虽迟但到:“就像是沈总您,这阵子当真春风得意,运势就像是从天而降,接下来便是财源滚滚,压根用不到四年那么久。”
沈知言好笑的看着他:“梅秋莱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查一下。”王书和没料到沈知言有此一问,他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对沈知言笑道:“沈总,您似乎对这位毒枭格外上心啊?”
沈知言神色平静,只说:“毕竟是当年的风云人物。”
“还真是,若他不是做的非法生意,我真心敬他是条汉子,以他当时赚的那些钱,怕是比港城林家都要多上许多。”王书和在手机屏幕搜索打字,又唏嘘道:“而且也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进货的,依靠港城的海运便利,只知道每天有源源不断的货被运进来,然后再分派到全国各地。”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可现如今毒品又开始泛滥了。”
王书和顿了顿,正色了些,方道:“所以纵然梅秋莱人已经死了,却依旧有人在为了钱,做这些不要命的买卖!这些人被抓到活该枪毙!”
沈知言点点头:“按照法律,这些人也会死。”
王书和望着手机屏幕,露出几分迟疑的表情,随后笑出声来:“梅秋莱死的有点意思啊……”
沈知言没说话。
王书和继续道:“17年前,梅秋莱和他手下人的妻子有了奸情,那人不堪受辱戴绿帽子,所以趁着夜里,梅秋莱和他媳妇办好事的时候,直接就把他杀了,最后为了泄愤,把人尸体都给毁了。”
沈知言蹙眉:“十七年前,梅秋莱被杀了……”
王书和不解:“怎么了?”
沈知言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那正是我被人送到未来福利院的那一年。”
王书和笑道:“那这便足够说明,沈总您得上天庇佑,虽然不知道您在那之前经历了什么,但未来福利院的宋院长是个大好人,当年福利院环境参差不齐,也亏得您去的是未来,若是去的不是未来,那怕是可要吃苦头了。”
沈知言有点无语的看他一会儿,好笑道:“这也值得捧?”
王书和舌灿莲花笑道:“实话实说而已。”
沈知言啧了一声:“行吧。”她又问:“梅秋莱死后,他的生意被谁接管了?”
王书和摇了摇头:“没有被谁接管。”
沈知言问:“嗯?”
“自那之后,警方便介入了啊,开始重新打击地下黑产。在那之前,薛将军奉命带兵去严打过一次,那次严打让港城局势变动,原本的非法产业转移到了地下,被梅秋莱迅速收拢。其实在那期间,警方的打击一直没有停止过,只是梅秋莱隐藏的太好。后来梅秋莱一死,警方应该立刻趁机展开了行动,进行了新一轮的严打。”
沈知言应了声。
她静默了会儿,暂时想不通其中的关系,以目前的信息看来,梅若华又不太像是和这样一个死人能牵扯上什么关系。
反而更像是,他们拥有着同样的姓氏,仅仅只是个巧合而已。
但在她的直觉上,总觉得有种微妙的感觉,这其中似乎尚有什么疑点,只是被她暂时忽略了……
到底是什么呢?
严颂秋用来控制沈灼灼的毒品,和当年的梅秋莱或许关系,而向非焱被留在了港城,也是被毒品给控制了。
向非焱昨天夜里和她打来了电话,电话另一边,欢声笑语,声色犬马,向非焱说不日便会派律师过来,和她谈分钱的事情。
向非焱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留在港城不回来了。
而她手里的钱显然也已经花光了,为了维持开销,不得不动了和她分公司的念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就连袁瑾舒都义愤填膺,说:“向总这行为,不就是看公司如今起来了,赚了不少钱,直接分走一半吗?她什么都没做,却直接有脸拿钱?”
沈知言对此无话可说,反过来劝她道:“你且安心。她拿到钱也会去赌,用来买毒品,应该在手上留不了多久。”
袁瑾舒叹气道:“就是为了这,我才生气的啊。”
“第二件事。”王书和自顾自的笑笑,说:“便是关于京城江家的消息了。”
沈知言挑了下眉:“嗯?”
“您不是让我让京城那边的人,关注一下江旭阳么。”王书和笑道:“他回去之后,非要和他爷爷闹着,让他那个出了轨的妈回江家,还和江老爷子闹脾气,说若是吴素华不回去,他便和吴素华彻底脱离江家,不再是江家人!”
沈知言望着他幸灾乐祸的神情,不禁笑着问道:“这里面,怕是有秦雪柠的撺掇吧?”
“沈总英明!”王书和应了一声,乐呵呵道:“就是这么回事儿。”
沈知言挑眉:“具体说说。”
王书和把查到的消息说给沈知言听:“这江旭阳之所以敢和江老爷子叫板,是因为他自己私下里折腾的那些生意,都是瞒着江家做的,如今翅膀硬了,自然不愿意再被控制。”
“而秦雪柠若是想和江旭阳在一起,江老爷子指定不同意这个私生女进门,江旭阳虽然反悔要娶她,但如今秦家局势突变,她只会越来越不好过,给江旭阳当情妇还有点指望。江旭阳为了他那个出了轨的妈,彻底和江家决裂,被江老爷子打断了腿,一直在医院养着呢。”
沈知言问:“江微雨呢?”
“江微雨……”王书和想了想:“她如今正得宠,我听江氏集团董事会那边的人说,江老爷子是真的有把公司交到江微雨手上的想法。”
沈知言想到什么,吩咐道:“过阵子向非焱的律师便到了,你来负责她要分家的事。”
王书和听了沈知言的话,他眼睛里精光乍现,面上一洗:“沈总,是不是还是老规矩?”
沈知言好笑的看他:“是。”
王书和笑起来:“那成,有您这副豪爽劲儿,我必然尽力而为。”
等王书和出了办公室,沈知言坐在办公椅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思绪不知不觉又重新回到了梅若华这个人身上。
秦清雾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就见沈知言正眉头不展的坐在那里,手背拖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
秦清雾弯曲了手指,指骨轻轻扣门,沈知言抬起眼来,秦清雾就站在房门边。
“你怎么来了?”沈知言眼前一亮。
秦清雾远远望着她,轻弯了眉眼,声音慵懒:“快到了下班的时间了,来接你,已经忙完了吗?”
不知不觉间,又一天的时间过去。
“不是很多,还有一份文件要看,能不能稍等我一会儿?”沈知言站起身来,走到门前牵着她的手进了办公室,随后一路把她带到沙发前坐下来。
她又重新回到办公桌后,拿起桌上的那份文件来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清雾在的关系,她总有点心不在焉。
垂眸看了不到一分钟,一抬眼,果然就发现秦清雾正在安静的望着她。
四目相对,沈知言敛了下眉,随后想起什么,又去柜子里翻出来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秦清雾翻开那本厚重的本子,第一页映入眼帘的,便是密密麻麻的笔记,上面字迹工整,是沈知言一贯好看的字体。
她写的一手好字,也包括在文件上签字的时候,字体看起来仿佛自带风骨。
秦清雾望着上面的内容,温声问她:“想要我帮忙?”
“是这样。”沈知言眉眼弯弯的笑看着她,很是主动的把金色的钢笔旋开笔帽,把笔递给她道:“这是我最近看财经方面书籍的心得……但是又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你若是觉得无聊,就顺便帮我看一下。”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接过钢笔,随后柔声道:“可以。”
“……”沈知言见她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想了想,又不自觉解释:“如果你看到哪里有错误,就帮我标注出来,回头我再仔细想。”
她正这么说着,秦清雾望着她垂散在耳边的碎发,抬手帮她顺到耳后,轻声笑道:“怎么这样不自信了?”
沈知言心虚了片刻,才说:“……主要是面对的人是你,就难免有点心虚。”
事实上她这话说的不夸张,在真正专业级别的商界大佬面前,她一个初学者确实有些不够看的。
沈知言回了座位上,继续看文件。
一抬眼,便见秦清雾已经垂眸,望着那份笔记专注的在看着,偶尔抬起笔来,在上面标注上一道痕迹,随后便写上一些什么。
办公室内分外安静,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楼下传来纷杂的车辆鸣笛声。
沈知言看完了文件,再向那人的方向看去。
隔着一段距离,她纤白的手腕上配着一款漂亮的女士钻表,柔软如瀑的墨色长发垂下,笔挺的得体西装穿的一丝不苟,一时间她觉得,这样一起安静的共处一个空间,彼此忙着自己的事情,似乎很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似乎秦清雾一出现,她内心那股繁乱的情绪便自动平静了下来。
“我看完了。”沈知言站起身来,合上文件,随后致电给袁瑾舒。
没过一会儿,袁瑾舒敲门进来,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秦清雾,愣了一愣。
秦清雾望着她,眉目含笑:“袁助理。”
袁瑾舒有些拘谨的回以一笑,随后主动走上前,伸出手去:“秦总,您来接沈总下班?”
秦清雾起身,和她礼貌握手:“是。”
却又很快便松开。
袁瑾舒声音透着几分羡慕:“秦总对沈总照顾的可谓是无微不至。”
秦清雾声音放缓:“不然她又继续宿在公司了。”
袁瑾舒笑起来,小声玩笑着和她告状:“还真是,沈总这几天又是连日加班,而且还总是不吃饭,您可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秦清雾也弯了眉眼,眼眸里浮动着笑,客气道:“嗯。”
“喂——”沈知言不自觉插话,不满低声抱怨:“我还在这儿呢,袁助理你说什么呐?”
袁瑾舒连忙走过去,笑着说:“我也没说什么,就是给夫人告了个状而已。”
沈知言听到“夫人”这个称呼,脸不自觉热了些,连忙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她。
袁瑾舒接过来,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开。
她又忽然想到什么:“沈总,三天后的综艺,您别忘了。”
沈知言应了声:“知道了。”
袁瑾舒随后便离开了。
“我们走吧。”沈知言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随后迈开步子走过去。
秦清雾笑看着她,微微弯了腰,拿起笔记本交到她手上。
沈知言打开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惊讶。
在她那份笔记上,有许多秦清雾批改过的痕迹,她其实可以口述的,也不用非要在上面写下来,可她就是那样认真专注的做了。
沈知言想到这些,声音不自觉开始放缓:“谢谢呀。”
秦清雾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随后轻声问她:“沈知言,袁助理交女朋友了吗?”
“诶?”沈知言愣了一下,望向秦清雾的眼睛。
对方神色平静,语气也堪称平和,这样有些八卦的话题,在她口中问出来竟然丝毫不让人觉得,她有任何想要八卦的意味。
沈知言想了想,说:“不是很清楚,我很少关注下属的私事。”
“嗯,走吧。”秦清雾就这么说着,略带着几分凉意的指尖从她脸上滑落,随后把手里的女式包递给她。
沈知言立刻殷勤的接过来,乖乖给老婆拎包。
下楼的时候,她觉得秦清雾似乎心情不错。
这种隐隐的认知让沈知言有些开心,她到了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虽然并不明白秦清雾是如何判断的出来,袁瑾舒有了交往的女朋友这件事。
但是以秦清雾的判断力,她觉得这极有可能是真的,毕竟能在生意场上把控人心,轻而易举便能谈成生意的秦家三小姐,所说出来的推测基本不可能出错。
在此之前,沈知言也没见过她出错。
所以秦清雾的好心情,大抵是来自于袁瑾舒不再喜欢她这件事。
二人下了楼,王越霖在车前等着。
见她们下来,主动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等二人上了车,王越霖才钻进了驾驶座。
车辆很快开始上路。
身处密闭空间里,车窗并未敞开,秦清雾身上原本浅淡的气息便钻入了她的鼻息,存在感一瞬间变得强烈。沈知言歪头去看她,眨了眨眼,她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开始想,秦清雾换了新的沐浴露。
味道应该是那款英国梨与小苍兰?
香水品牌家出的洗护用品,味道确实不会差。
如果是睡前用的话,她整个人身上都是香的,沈知言念头落在了这里,不由得有些脸红了。
在这个时候,秦清雾偏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沈知言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秦清雾打量着她越来越红的脸,淡声问她:“你在想什么?”
沈知言一噎,立马心虚的抬起头来,随后立刻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想,我发誓。”
秦清雾静默的望着她,片刻过后,眉眼弯了弯:“看来我们家沈总,今天的工作还是不饱和。”
“……”沈知言觉得,在语言表达的艺术上。
应该没有人能比得上秦小姐了。
她只能转了话题,把今天从王书和那里听来的,关于梅秋莱的消息,以及关于江微雨是穿越者的消息,讲给秦清雾听。
王越霖不是外人,应该是除了LK集团沧江分公司的那位张敬防张总之外,秦清雾最信任的下属了。
故而沈知言并没有刻意避开他。
“我总觉得只凭借第六感,这样的推论或许有些立不住,虽然我的第六感向来很准。”沈知言说完,问秦清雾:“你觉得,把梅秋莱那位毒枭,和梅若华联系起来,是有些牵强吗?”
“梅若华么。”秦清雾思索片刻,眸光温润,望着她道:“并不觉得牵强。”
沈知言有些惊讶:“连你都这样说吗?其实或许梅若华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这也是有可能的,而且若梅若华这个名字是化名,那只凭借一个姓氏,就把两个人联系起来,也实在太过牵强。如果你是单纯因为是我推测的,故意在哄我,我觉得——”
“我并不是在哄你。”
秦清雾望着她,对沈知言说道:“梅若华的确是存在的。”
沈知言闻言皱了下眉头,她望着眼前秦清雾眸光里的神色,顿了顿,有些迟疑的问道:“在斯内塔利州的贫民窟出现过?”
“是。”秦清雾道:“而且据传回来的消息说,有华人见过她,她当年和同行的人说的话,是卫城口音,只是目前还查不到她的任何照片。”
沈知言不禁语塞。
阮珮寒的人,同样也在那个贫民窟调查,然后一连调查多日却没有任何消息。
然而秦清雾却能查到。
所以阮珮寒那个世界第一私家侦探的名头,是不是应该退位让贤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望着秦清雾问出一句:“所以梅若华,是真的有可能,和那位大毒枭有些关系的?”
秦清雾掀动唇角,眸光温和的笑望着她:“所以你的第六感,或许并没有出错。”
“等一下……同行的人?”沈知言皱了下眉头,说道:“梅若华当年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M国吗?还有一位同行的人?”
“是个男人。”秦清雾道:“那人一直戴着口罩,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确切来说,是三个人出现在了贫民窟。”
“……这样啊。”沈知言迟疑的一声:“看来首先要排除梅秋莱这位毒品大亨了,毕竟那时候他已经死了七八年了、除非——”
秦清雾尚未开口。
倒是前方的王越霖笑着接话:“除非梅秋莱还活着。”
沈知言应了声,欣赏着望向前方的王越霖:“王总助说的不错。”
“我就是瞎猜的,推理小说看得多了,总是觉得看谁都有嫌疑。”王越霖谦虚的说完,又自我找补说:“不过当年毒枭梅秋莱被杀案,我后来看了媒体专门做的法治节目,他确确实实是死了。而且现场的血迹也都对得上,正常人流那么多血,也应该早死了八百遍了,尸体也对得上号。”
沈知言沉吟了会儿,又问秦清雾:“梅若华已经有眉目了么?你刚才提到照片。”
秦清雾应道:“已经有了消息,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眸光落向窗外,轻声开口:“还真想知道,那位梅若华到底是何许人也,她和那位执棋者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
比起梅若华,她倒是更加期待,三天之后的那场综艺。
毕竟,她实在很想知道。
左游元会怎么向她证明,江微雨是穿越者。
恰在此时,秦清雾牵住她的手。
沈知言怔了下,扭过头看她。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声音柔柔软软,问她:“接下来你会去参加综艺节目吗?”
沈知言应了声:“嗯。其实不是很想去,幸好就去一天,也就没什么了。”
秦清雾望着她低声问道:“为什么不想去?”
沈知言:“……就是节目组总喜欢搞事,所以我不是很想去。”
“嗯。”秦清雾难得见她这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笑道:“知道了。”
沈知言挑眉。
——知道了?
知道节目组喜欢乱给嘉宾组CP的事情了?
她开始考虑不去这档综艺的可能性-
三日后,袁瑾舒来到沈知言家的楼下,接她前往郊外。
沈知言要去那个名叫《我们的一天》这档综艺,她作为特邀“神秘嘉宾”出场,只需要去一天。
在前往现场的路上,袁瑾舒和她科普:“这档综艺是主打的综艺户外节目,目前只播出了四期,固定嘉宾一共有二十七位,每一期都会有两位神秘嘉宾到场。”
沈知言应了一声,随后问道:“节目组沟通好了是吧?我去江微雨那屋。”
“当然。”袁瑾舒笑了笑,又不禁纳闷:“总导演原本不同意,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昨晚又改主意了。”
沈知言应了声。
她推测大概率是左游元做的。
毕竟,她当日关于左游元暗示,江微雨是穿越者的事情并未表态,左游元总要再接再厉。
一个小时后,车辆开到郊区的一个村子附近。
沈知言一下车,便看到了一群围观看热闹的村民,村民中有一些孩子在来回穿梭着,他们一见有车辆开进来,立刻便围着来到了车前。
沈知言抬眼看去,已经看到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一旁,摄像机也已经就位,已然开始拍摄。
节目是以直播的形式进行,沈知言作为特邀嘉宾来录制的消息,节目组已经提前放了消息出去,大部门网友都很期待这一次的直播,毕竟沈知言从当年全网黑的抄袭狗,一跃变成如今潭石影视的大佬级别的存在,着实让人有些震惊。
摄像师看着摄像头,在沈知言身侧开始了拍摄,节目组的人在镜头外和她指路:“沈总,进了村子顺着指示标走,就可以到你们的‘家’了。”
沈知言礼貌道谢。
她又想到什么,转身又往车身的方向走去。
工作人员惊讶的喊她:“喂!沈总,我们这里要求所有成员自给自足,不能带任何食物!”
直播屏幕前,网友们已经开始讨论开了。
[听说沈知言会和江女神一组吧?]
[似乎是吧,不知道节目组怎么想的,难道因为沈知言如今成了老板,就可以近水楼台吗?]
[有病吧?沈知言和谁近水楼台?姐妹你疯了,不看看你家佛女多大岁数了?]
[就是,江微雨虽然长得年轻,但她怎么着都比沈知言大不少岁吧?差辈了。]
[你们有病吧?这么帮沈知言说话干什么?]
[就事论事啊,我们和沈导无亲无故的,干嘛帮她说话?]
[沈知言当年在高中差点杀人的事儿怎么说?]
[有点搞笑啊,司徒蔺那部电影不是她的剧本么?反校园霸凌的题材,作者却是个霸凌者?]
[我觉得……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吧。]
[忽然有点期待沈知言和江微雨同框怎么办?]
[我也有点……]
[是吧,豪门私生女千金X本市商界新贵……]
[而且俩人都是拿的主角剧本,就是那种,都是逆风翻盘的剧本啊!双强有没有!]
[磕CP的能不能滚出去?恶不恶心?]
[节目组不就希望我们这么磕么?那不然干嘛把她俩放一个房间?]
[你们把那房间的容雪卿阿姨置于何地?]
[咳咳……对不起。]
[你们有谁把潭石出品的电影电视剧还有网剧全刷了?]
[草!我!]
[我也!]
[天呐,不管沈知言过去名声多大,但是她真的,很为观众着想,最起码拍的东西从来没侮辱过观众的智商!]
[对对对!]
[我决定补个会员,不看她的盗版了……]
[靠!前面的姐妹认真的吗?看盗版是可以放到明面上来说的吗?是侮辱我们这些高贵的正版会员?]
不知不觉间,直播间的人数开始迅速增加着,热度开始逐渐攀升。
随着镜头的推移,网友们顿时变得不解。
[不是吧?沈知言要干嘛?]
[她是不是有病啊,工作人员人家都提醒了,不让带礼物进去。]
[沈知言最近认识了挺多大佬吧,我听说她口才很好,很讨长辈喜欢。]
[她因为和江微雨这样的影后,还有容雪卿这样在影史上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老牌影后待在一起,怕是要上赶着巴结了?]
[神经病啊……范敬轩范老的女儿,犯得着巴结那俩人?]
沈知言完全不知道,直播间因为她的到来,关于她的热议都没停止过。
她打开了车门,接过来袁瑾舒递过来的那两包巧克力,随后对在她身边蹦蹦跳跳的小朋友们招了招手。
小孩子们眼前一亮。
纷纷围了上来。
沈知言把巧克力拆了,随后一一分给那些孩子们,漂亮的金色糖纸包裹着巧克力,她给每个孩子分了四五块。
孩子们把巧克力拿在手里,有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拆开,随后放在嘴里。
一个小女孩眨了眨眼,惊喜道:“好好吃呀,姐姐。”
沈知言微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没过一会儿,她所有的巧克力分发完毕,在摄像头的跟拍下,缓步往村子里走去。
此时的直播间。
[说沈知言跪舔那俩人的道歉吗?]
[……装模作样,收买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有种你也收买一个呗,那么多嘉宾,也没见他们注意到村口有小孩啊?]
[只有我在关注那个巧克力的牌子么……]
[啊!我上个月刚买过,巨好吃!除了有点小贵!]
[礼貌问,多贵?]
[大概三百六能买十来块的程度吧,就尚且能接受这个价格。]
[这价格谁能接受?富婆姐姐求包养啊!!]
[所以沈知言一个小孩发了一百多的糖,是这个意思吗?]
[我去买几块尝尝,到底啥巧克力能那么贵。]
[我也去。]
[沈知言来这个节目,是资本炫富来了是吧?]
[喷子你有毒吧?人家送孩子吃巧克力,难道要送不好吃的?]
[到时候你们又要说,她这么有钱,就抠搜送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对吧?]
[羡慕小孩哥,羡慕小孩姐……]
[我也。羡慕小孩哥,羡慕小孩姐!]
直播间的争吵结束,这句话开始刷屏。
沈知言根据节目组的指示标来到了一间村民的砖瓦房前,这个村子比较偏僻,周围连一家小卖部都没见到,若是嘉宾想要维持温饱问题,便要给附近的村民干活,来帮助村民完成心愿,满足村民们的要求。
沈知言推开木门进去,有个中年女人正弯着腰,在井水前打水。
摄像师在她不远处拍摄着,镜头外,她的助理有些无奈的望着她的动作。
在拍摄现场,镜头拍摄不到的地方,嘉宾的随行助理可以跟着。
沈知言打定了主意放袁瑾舒一天假,便让她开车去附近的温泉度假村休息一天,当天的开支给她报销。
故而袁瑾舒把她送到村口之后,便开车离开了。
中年女人听着动静,直起身来,远远望着沈知言微笑道:“你就是司徒提过的小沈吧?”
眼前的温柔女人名叫容雪卿,老牌港城影后,年轻时风靡大江南北,演过许多知名的电影作品。
沈知言快步走上前,主动伸出手来,以晚辈的礼节笑道:“前辈您好,我是沈知言。”
容雪卿温柔笑道:“快进去休息吧,从市区赶过来要耗费不少时间,确实有些累。”
沈知言却已经撸起了袖子,问容雪卿:“这个水井怎么了?没办法打上水来吗?”
容雪卿有些无奈的道:“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故意的,现在连水都不让喝了。”
沈知言已经走到近前,开始认真的检查起院中的那口井来。
容雪卿略带惊讶的望着她:“如果不行就算了,我们去附近完成村民任务,仍旧可以换到水。”
沈知言笑了笑:“没事,我外婆家有一口水井,我曾经见她修过。”
“你的外婆?”容雪卿对这个逞强帮忙的姑娘有些觉得好笑,便说:“可以,那你试试吧。”
沈知言真的就开始研究起那口水井来。
她观察了一会儿,顿时心中愈发确定了这口水井是节目组搞得鬼。
毕竟被“破坏”的地方很简单,修理起来完全没什么难度,摄像师见她开始动手,便把镜头推进了一些。
沈知言问工作人员:“里面应该有维修工具吧?”
工作人员闷声笑出来,心道,果然有个聪明的。
一个工具箱被节目组变魔术一样的变出来,交到沈知言手上。
沈知言拆开了工具箱,开始维修被破坏的水井。
这时房间传来动静,江微雨穿着一身家居服走出来。
她来到近前,望着沈知言看了一会儿,才说:“想不到今天的神秘嘉宾是你。”
沈知言继续手中的动作,头也不抬:“嗯。”
江微雨皱了下眉头,想到这是直播,又不得不强压下被她无视的不悦:“知言你最近身体忽然变得特别好吗?”
沈知言被这一声知言喊得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却还是淡声应道:“嗯。”
她说着,状似无意的开口:“江小姐似乎每一次见面,都在关心我的身体啊?”
江微雨笑了笑:“那是自然。我不能关心你吗?”
这番对话过后,网友弹幕直接炸了。
[我草!什么情况?]
[这俩人认识?]
[真有情况啊……]
[诶不是?这下都不用节目组故意引导,这俩人自带CP感了吧?]
[我怎么觉得,江微雨有点倒贴?]
[沈知言一直回答嗯,好高冷啊……]
[感觉讨厌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沈知言讨厌江微雨吧?]
[也可能是年下的套路啊,故意在钓江微雨。]
[……这俩人绝对有情况。]
弹幕刷的飞起,沈知言却依旧在修水井,她不忘了和江微雨搭话:“这看起来不像是关心。”
江微雨勾唇:“那沈总觉得,像什么?”
沈知言没回复。
因为容雪卿老前辈似乎注意到了她俩的你来我往,觉得对话有点不对劲,所以主动开口打断,她欣赏的望着沈知言:“小沈,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啊。”
沈知言抬起头来,看着她笑:“也没有,只是因为修起来比较简单。”
“听司徒说你游戏打的很好,我小女儿也喜欢打游戏,你什么时候带她一起玩?”
沈知言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要等我休假。”
“没事。”容雪卿笑着说:“她平时要念书,也没时间,周末正好。”
沈知言直起身来,容雪卿已经给她递过来纸巾,沈知言道了谢,擦完了手,主动拿出手机来添加容雪卿的微信。
然而她刚加完微信,这时,房门再一次传来动静。
几人一起看去,身着一袭藏青色西装的女人长身玉立,站在门前,她五官清冷,气质矜贵,似乎往那破旧的木门前一站,就连整个破旧的砖瓦房都变得古香古色起来,她身上自带的氛围感仿若让这里变成了江南古镇。
容雪卿有些好奇,来人是谁,歪头看过去,沈知言和江微雨皆是一愣,呆滞的望向来人。
沈知言眼中满是惊喜,而江微雨则是持续站在原地,冷淡的目光在沈知言和女人身上来回打转。
容雪卿便更加好奇了。
毕竟节目组没有提前告知她另一位嘉宾的姓名,就连沈知言,也是她刚才听助理提醒了才知道的,毕竟助理在全程观察网友弹幕的情况。
而此时,网友们的弹幕热情程度比起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苍天啊!是女神!]
[老婆!!上我!!!!]
[节目组牛逼啊!怎么请到秦清雾的?]
[上一次她接受唯一的采访,还是沧江财经台,我靠!节目组牛逼!]
[哈哈哈哈,我感觉除了容雪卿阿姨还在纳闷,其他俩人都惊呆了。]
[沈知言那是什么表情,等会儿,她往西装上擦手干嘛?]
[可能是想和我老婆握手,因为刚修过水井,怕手不干净。]
[我去?她还挺细心的?]
[不是……沈知言有毛病吧,那痴汉眼神够可以的,人家不是有女朋友吗?]
[沈知言是不是想攀附秦家三小姐啊……]
[你们是有什么毛病吗?沈知言攀附秦三有什么必要吗?人家就不能因为礼貌?而且她刚才也和容阿姨握手了啊……]
[对啊,而且以沈知言如今的地位,犯不着攀附谁吧?]
[幼稚,这个世界有谁会嫌钱多的吗?]
沈知言终究还是没有上前牵秦清雾的手,镜头前还是应该低调一些,而且她还是觉得自己的手不是很干净。
秦清雾走进来,容雪卿问她:“你是……”
秦清雾主动和容雪卿握手,态度谦和又礼貌:“秦清雾。”
容雪卿恍然明白过来,先前她的确听说过对方的存在,毕竟上流圈子就那么大,她和秦晚棠夺权的消息一出,自然便人尽皆知。
只是没想到,传闻中那位手腕狠辣,把爷爷气的进医院的女人,看起来竟然如此温柔和善。
容雪卿笑了笑,对她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意有所指:“我女朋友应该希望我来。”
“……”沈知言一瞬间有点语塞。
什么意思?
秦清雾为什么觉得她希望她来?
难道是她那晚和她的抱怨,说自己不想来节目组?
所以秦清雾私下里做了功课,知道节目组乱剪CP进行营销宣传的事情?
不然她这样低调的人,又怎么会来参加这样的节目。
虽然热度很高没错,但秦清雾不是个喜欢高调的人。
沈知言心下感动。
那如果是这样……
也是秦清雾这边对节目组要求的?特意安排了她和江微雨一个房子?
容雪卿只片秒便反应过来,笑道:“那清雾你女朋友大概会很开心吧。”
秦清雾语气温柔,弯了眉眼道:“谁知道呢?”
沈知言闻言,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连忙接话:“她必然开心。”
秦清雾眸光略过去,笑意盈溢,眸光中流光浮动:“嗯。”
沈知言:……
此刻的她完全不知道,直播间弹幕中都因为秦清雾微笑的这一幕,纷纷开始截图。
[WOC!这个女人她的笑!!!]
[真难想我要是她女朋友我每天该多开心。]
[别说了,女神!睡我吧!!让你女朋友滚啊!]
[被她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存在啊……上辈子拯救了地球?]
随着秦清雾的到来,直播间热度一跃攀升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收视。
容雪卿似乎很喜欢秦清雾,之后便一直拉着她聊天。一行人接了节目组的任务,要跟着隔壁村民去地里忙碌。
网友们就发现,凡是容雪卿和秦清雾的工作,在先前的十分钟里,沈知言做完了自己的,就顺便麻利的帮她们做好了。哪怕在节目组的安排下,是连乡下人都觉得有些复杂的农活,沈知言似乎对农活什么的格外擅长,也格外热衷。
如果不是最后秦清雾嗔她,怕是整个任务下来,秦清雾的手指都不会沾那把锄头一下。
网友们觉得好笑,为什么女神嗔人的时候,都美成那样啊?
而且沈知言为什么在秦清雾面前表现的那么怂?
容雪卿觉得好笑,港城话都出来了,笑道:“小沈,你别帮我们了,不然就算换来了午饭,我们也不好意思吃啊?”
沈知言笑出一口糯米白的小白牙,眉眼弯弯,同样用港城话回道:“主要是怕你们中暑,这大热天的。”
容雪卿疑惑:“今天明明很冷啊,会中暑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用太照顾我和清雾,区区体力活而已,又不是没吃过苦,对吧清雾?”
秦清雾也在笑:“是,没关系。”
和这边三人的热闹比起来,反观江微雨那边就压抑多了,她一言不发的闷声工作,表情极为冷淡。
等忙完了地里的工作,几人都有些狼狈,但是成功换到了村民提供的食物,都是新鲜的,刚从地里摘来的翠绿蔬菜。
容雪卿坐在屋里,问其他几人:“你们谁负责厨房?”
江微雨沉默片刻,说:“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回里面休息。”
容雪卿笑着点了头,没再说些什么。只觉得江微雨应该是第一次被神秘嘉宾冷待,她这样咖位的存在有点不高兴,也正常。
沈知言再一次自告奋勇:“我来吧。”
秦清雾道:“我帮你。”
容雪卿和她们解释:“我是厨房杀手,就不参与烹饪,不过摘菜洗菜可以。”
秦清雾眸光温润,笑着制止道:“没多少,您累了一上午,休息一会儿吧。”
容雪卿被她这么一说,身心都变得熨帖。
容雪卿玩笑道:“清雾啊,你女朋友还真是好福气啊。”
因着容雪卿这句话,导致直播间再一次开始好奇,究竟秦清雾的女朋友是谁。
猜来猜去,有人开始猜到沈知言头上。
然而很快便有人反驳,沈知言和秦清雾又怎么可能呢?
[可是,不觉得沈知言全程都格外照顾秦清雾吗?]
[是啊……而且她们在厨房的配合,我都觉得有点粉红泡泡……]
[那还不是因为沈知言足够舔?]
[有病吧,她舔啥了?懂得照顾嘉宾叫舔?]
[而且她也很照顾容阿姨啊……]
[——总之就是配不上吧。]
[能不能别吵了,烦死了。]
午饭过后,一整个下午一行人又接到了另一家村民的任务,是帮助他去附近放羊。
那位村民的小女儿,一位六七岁的小姑娘非要跟着一起去,节目组无奈之下只能同意了,不然小孩委屈巴巴的就一直望着节目组,奶声奶气的喊着叔叔,拜托啦~
这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软了。
于是到了目的地,沈知言以照顾小女孩为由,特意让容雪卿来照顾小丫头,而她们其他三个年轻人负责放羊的任务。
大片的草地上,她和秦清雾并肩走在一起,身前是小羊们在悠闲的吃着草。
弹幕开始陷入了全新的讨论。
[沈知言和江微雨,真的没仇吗?]
[感觉绝对有过节啊……]
[是有过节吧,一开始她一来,就对江微雨挺冷淡的。]
[而且你们发现了没有,一整天沈知言都在孤立江微雨。]
[江微雨是不是也挺奇怪的,她一上来就问沈知言的身体?]
[问身体怎么了?]
[沈知言一个年轻人,为啥见面问身体啊?就像是在盼着对方身体变差啊……]
[你们别阴谋论了吧?为什么口口声声都在帮沈知言?]
[沈总您这么有钱,不至于买水军吧?]
弹幕再一次开始吵。
沈知言对此一无所知,等放羊结束,就可以离开节目组了,而到了现在,左游元还没有出现。
放羊时间很快结束,回到房子里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天边染了一层漂亮的渐变红,和头顶的蓝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人在屋子里喝着茶,享受着难得休息的时光。
容雪卿聊着聊着,主动要加秦清雾的微信,秦清雾配合的拿出手机,主动开口:“我加您。”
这时候门外有人进来,是个阳光俊朗的年轻男人,沈知言对他有些印象,名叫安其澈。
出演过几部网剧,凭借其出色的外形积攒了不少粉丝,他住在附近,是来这里借大米的。
容雪卿故作玩笑:“今天我们借了你,那安先生打算怎么谢我?”
安其澈笑了笑,满口爽快答应:“肯定加倍还您这屋,哎吆,容阿姨您放心!”
容雪卿这才满意笑起来。
然而她还未起身,江微雨已经站起来,主动走了出去,去厨房给安其澈取米。
安其澈在屋子里等,沈知言一歪头,就见秦清雾的目光正落在安其澈的眼睛上。
沈知言轻咳了一声,稍作提醒。
然而秦清雾依旧不为所动,沈知言便皱了皱眉头。
所以——这个安其澈是谁?
秦清雾见过这个人?
还是因为什么?
就在这时,江微雨用一个小塑料袋装好了大米,已经进了屋子。
安其澈接过去,对江微雨甜甜一笑:“谢谢江姐。”
江微雨微笑着摇头:“小事。”她说着,又想到什么,玩笑道:“可一定记得加倍还啊!”
安其澈连忙说:“那肯定的啊!”
他说着,就要离开。
沈知言望向秦清雾,正要问她能不能一起离开。
然而秦清雾竟然还在看安其澈。
沈知言:……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工作人员的惊呼声:“什么情况!你们别乱闯!若是谁的粉丝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冒充警察是违法的!”
一熟悉的严肃女声道:“给他看拘捕令。”
工作人员依旧愤怒:“我们正在直播,你们进去算怎么回事!”
那人声音冷淡却透着威严:“这是你们的问题。”
工作人员似乎已然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顿了顿,语气没了方才的不悦,小声试探:“那能不能给我们一分钟的时间,直播暂时关闭?”
沈知言人在屋里,已经听出了来人是专案组的队长云策,对方来这里显然是为了抓什么人,毕竟拘捕令都出了。
只是她试图进来的时候,却被工作人员当成了冒充警方的狂热粉丝。
屋内,摄像师耳麦里收到了导演组的命令,停止了拍摄,然后对几人说道:“目前出了点状况,直播暂停。”
容雪卿惊讶道:“什么情况?”
摄像师也同样不明状况,摇了摇头。
安其澈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把手里的那袋米放在桌上:“什么鬼啊,我就是来借个大米啊,我什么都没做过,警察来抓谁啊?”
就在这时,身着便衣的几名专案组警官已然进入了屋子。
云策一眼便看到了坐北朝南位置的沈知言,她皱了皱眉头,随后又看向秦清雾。
云策挥了挥手:“把人带走。”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径直来到江微雨面前,拿出手铐就要给人拷上。
江微雨愣了下,随后不等那名女警官捉住她的手腕她率先甩开对方的手,声音尖锐的大叫了一声,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疯狂的向后退着:“你们凭什么抓我!”
两名警官把手下意识伸向身后,不自觉做出拔枪的动作。
“江微雨,请你配合。”云策眸光冷冷的盯着她,寒气四溢:“你涉嫌和茅竹村祝大庆一家的谋杀案有关,请你配合调查。”
江微雨望着云策,她大声质问:“配合调查怎么会有拘捕?你们别骗我了!”
云策皱着眉头,没耐心再继续听下去。
她使了个眼色,下一刻,两名队员动作迅速,立刻向前。
等江微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牢牢摁在地上,她还穿着为了上节目特意穿着的礼裙,到了此刻,膝盖已经狠狠跪在了地上。
她被人控制着,腿上已经摩擦破了皮,却又动弹不得。
那两名队员动作麻利的给她戴上手铐,随后又拿了一件衣服,给她两只手遮盖起来。
二人摁着她的肩,做出一个向前推的动作:“走吧。”
江微雨凄厉的喊出声来,她望向云策:“祝大庆的死和我没关系!”
她说完,那两名队员便强行让她向外走去。
云策在她身后跟上,她全程没对沈知言说一句话,然而沈知言却在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潜台词。
——怎么哪儿都有你。
是嘲讽的、怀疑的、那样的语气。
然而沈知言无所谓,先前林雁白说,祝大庆案已经有了眉目,而且暗示是娱乐圈的人,今日看来,专案组把凶手锁定了江微雨。
而且看样子,也已经拿到了什么切实有力的证据。
沈知言想到这里,抬眼望向院子。
安其澈已经站起身来,他好奇的走了出去,仿佛在震惊于江微雨这样的影后级别的大咖存在,会牵扯上杀人案。
他三两步跟上云策,试探的问道:“警官……我能不能拍个照片?”
云策歪过头,冷冷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安其澈连忙讨好的笑:“我开玩笑的。”
他说完,又好奇的去看江微雨。
眼下,江微雨还在挣扎着,她来到了院子里,强行蹲下身子,再也不往前走一步。
此时,大门口的位置已经有村民涌了进来,不少年轻人开始拿着手机拍照,拍摄着眼前院子里的情况。
院子里。
云策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来,望着江微雨的眼睛:“祝大庆的妻子和儿子被杀的时间,你出现在了茅竹村,而且已经找到了人证,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就是那一起谋杀案的凶手。”
她说着,冷声提醒:“江微雨,请你配合调查!”
江微雨绝望道:“外面全是媒体,你现在把我带走,我就毁了!”
节目组的人回过神来,因为这过于炸裂的消息,他们立刻开始清场,让围观的村民都离开房子。
云策冷淡望着江微雨:“这是你的问题。”
而此时的江微雨,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站起了身来。
江微雨忽然笑出声来,她望着云策笑道:“好啊,我配合你。”
云策和她对视,有些摸不清她的态度。
似乎心底尚有疑虑,为什么刚才还愤懑不甘的人,到了这会儿竟然又变得有恃无恐。
江微雨盯着她的眼睛,同时转动了她手上的那一枚戒指,在夕阳的映照下,那一枚戒指上面的宝石,仿佛有一缕幽暗的光散发出来。
沈知言看的清楚。
而下一刻,江微雨盯着云策的眼睛,足足看了有十秒。
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云策仿佛受到了什么蛊惑般,原本冷漠的眸光变得有一瞬间的失神。
江微雨柔声对她说:“云队长,在那件案子发生时候,我有不在场的证据。”
云策语气开始变得迟缓,她问:“什么、证据?”
江微雨望向云策身边的安其澈,再一次转动着手中的戒指,下一刻,安其澈露出了一副和云策类似的神情。
江微雨说:“我和他在一起。”
安其澈也跟着说:“对。我们在上床。”
云策迟钝的点了下头,她说:“哦。你是被冤枉的。”
江微雨笑起来:“当然了,我是冤枉的。”
沈知言收回视线,歪头望向秦清雾。
秦清雾眸光冷淡,看向院子里的几人,仿佛在看一场和她毫不相干的闹剧。
秦清雾表情未变,问她:“你等的人,今天一直没等到么?”
沈知言弯了弯眉眼,淡声开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秦清雾没应声。
片刻后,她问:“这在你的预料之内?”
沈知言想了想:“也差不多。”
容雪卿听着她俩的对话,不解的问道:“不是?你这俩小孩在打什么哑谜呢?”
沈知言笑了笑,眉眼弯弯道:“我和秦总吃瓜太开心了而已。”
秦清雾闻言,只看了看她,没再说些什么。
容雪卿有点不明白沈知言为了什么而开心,江微雨亲口承认和安其澈有过性关系,是什么让人很惊讶的大瓜吗?
然而目光随意一扫,抬眼望去,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所有工作人员在内,似乎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天大瓜给震惊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没听错吧?
江微雨……和安其澈上过床?
这特么——
怎么会有这么炸裂的瓜?
一个成名已久的顶流影后,一个刚成名不久,根基不稳的网剧小演员,这俩人怎么会有一腿的?
沈知言站起身来,她走到院子里,来到云策身边。
随后,她没有理会安其澈,而是只拍了拍云策的肩膀:“云策队长,”
云策愣了会儿,就像是睡梦中被什么人惊醒一般。
她眸光逐渐恢复清明,望向沈知言:“……什么?!”
沈知言笑道:“您这是怎么了?”
云策皱了皱眉头,仅仅过了片刻,她便已然反应了过来,冷冷吩咐:“把人带走!”
江微雨望着清醒过来的云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随后,她恨恨的望着沈知言:“又是你!又是你!!”
沈知言不解问她:“我怎么了?”
江微雨嗓音尖锐:“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
纵然江微雨被带走的时候,她依旧扭过头来,死死的盯着沈知言,反复着重复着这句话。
等江微雨被专案组的人带走,有工作人员已经拿着对讲机,和导演组那边的人报告情况。
不出意外的话,直播应该很快再次开始。
沈知言转过身,正要迈开步子回屋。
安其澈恍惚间回过神来,他自言自语:“什么情况……我草,我刚才怎么了?”
沈知言转过身望着他,迟疑的开口:“嗯?”
安其澈想到什么,打了个哆嗦,周围都是乱糟糟的,他压低了声音,对沈知言说:“刚才我好像被她控制了。”
沈知言想了想,说:“我感觉……你和那位云队长,方才状态变得很奇怪。”
“是啊!”安其澈后怕的打了个哆嗦:“刚才那一瞬间,我脑海中完全没有思路,只是在单纯的配合她的一切行动,我草!什么情况?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她有什么超能力吗?”
沈知言喉咙吞咽了下,低声提醒,目光游离:“你别乱说啊……你——”
“你明明也看到了吧!”安其澈望着她,慌乱的说着:“你是不是也在害怕,对不对?!所以你也不敢承认,是吧?而且她说什么——又是你,你俩是有什么仇吗?有超能力的人为什么会和你有仇?沈总……你能不能救救我啊,我……我以后该怎么办……”
沈知言持续皱眉,对她大声开口:“你能不能别说了!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知道!!”
她说完,不再理会安其澈,直接转过身,快步向屋子里走去。
安其澈望着她惊慌失措,逃一般的身影,不自觉扯开唇角,笑了笑。
随后,他在夕阳下转身,背对着身后漫天的浮光,对远处的工作人员淡声问道:“拍摄什么时候开始?”
那人回:“三十秒之后。”
安其澈点了点头:“知道了,谢了。”
他说着,直接转身,离开了这栋房子。
沈知言回了屋,摄像师已经重新举起了相机开始拍摄,直播再一次开始。
屏幕前,观众早已经惊呆了。
[什么情况!警方是不是抓了江微雨?]
[人在现场,是的……]
[我是那个村子的人,我同学已经把照片发我了,我发微博了。]
[我草,刚从微博回来,有人在被节目组赶出去之后,好像在门外听到,江微雨和安其澈上床了?!]
[江微雨杀了祝大庆一家?]
沈知言在秦清雾身边坐下来,等安其澈走远,她才收回视线。
她持续在镜头前惴惴不安着,忽然,她装作无意的问秦清雾:“你……你什么时候走?”
秦清雾收回视线,望向沈知言,无声勾唇:“嗯?”
沈知言迟疑了会儿:“……刚才我助理同我发来短信,她说遇到点事情,可能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我不太想一个人回去。”
秦清雾眸中笑意未减:“沈总要我送你回家?”
沈知言点头。
容雪卿这时候打量着她,有点不解的问她:“你刚才和安其澈在外面聊什么了?怎么回来以后就吓成这样?”
沈知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
这是,屏幕弹幕瞬间刷屏。
[我草哈哈哈哈!容阿姨还是这么可爱。]
[沈总怕是因为江微雨虐杀祝大庆一家的事吓惨了吧?]
[就是……正常人谁能听到杀人犯在身边不害怕?]
[容阿姨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
[不过沈知言好心机啊,为什么非要让秦总送她回家?]
[就是……天都快黑了,这孤女寡女,共处一车,不合适吧?]
[主要是秦总是飞行嘉宾啊,其他人送沈知言回家也不合适的。]
沈知言说完,就见秦清雾纤细的食指反扣着精致的下巴,她眸光专注,语气温柔的反问她:“那沈总打算,怎么谢我?”
沈知言:……
这就有点暧昧了。
其实。
而且是当着镜头,所有网友们的面。
沈知言有点难为情。
她抬起眼,望着对方深邃的眼眸。
那好看眸光里笑意浮动,里面正映衬着自己的影子。
她明确的知道对方在学刚才容雪卿的那句话逗她,然而沈知言就是不自觉的开始脸红了。
片刻后,她面红耳赤的憋出来一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秦清雾轻声:“哦?怎么样都可以吗?”
沈知言:“……嗯。”
此时的直播间弹幕。
[我靠!她好会撩啊!]
[她没撩……但感觉就是好会撩……]
[这谁顶的住啊!]
[秦清雾是个有女朋友的人,她也不能瞎撩吧?]
[什么玩意儿瞎聊?]
[这明显就是秦总发现小兔子被吓到了,在想方设法的帮她调整心情啊!]
[可就算这样,她也好会啊……]
[该说不说,这节目组就不能让我进去演两期吗?]
[醒醒孩子,飞行嘉宾,下一期秦总就走了。]
沈知言脸红心跳的战术性喝茶,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淡定。
而且,她今天演的也不是恋综啊!
第110章
江微雨在直播综艺被带走的消息, 在网络上传的铺天盖地。
作为娱乐圈举足轻重的知名影星,哪怕江微雨近两年没有什么作品问世,然而其凭借慈善事业依旧获得不少粉丝的喜爱, 更加凭借其庞大的粉丝量, 在娱乐圈的地位不容任何人小觑。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影后级别的存在,却在一夕之间声明扫地。被警方带走不说, 甚至还牵扯出茅竹村祝大庆一家的谋杀案。
茅竹村的案件本就轰动全国,凶手以残忍的凌迟手法虐杀了祝大庆一家,这起案件曾经一度在民众心中引起巨大的恐慌, 只盼着警方尽早把那个残忍的凶手缉拿归案。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凶手竟然这样出其不意的出现了,而且竟然是有佛女之称的江微雨。
江微雨除了是影后之外, 还是京城首富江家的千金,没有人知道她和祝大庆一家有什么仇怨, 她一个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的人,什么样的仇恨, 至于要杀人?
有网友开始脑洞大开, 开始从江微雨的职业入手,推测江微雨和祝大庆一家唯一的联系, 那便是祝大庆那个失踪了许久的女儿, 祝莱。
祝莱同江微雨一样, 都是娱乐圈的人。
或许, 祝莱什么时候得罪过江微雨。
毕竟娱乐圈的仇怨向来多的数不胜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遭了人恨。
可就算如此, 江微雨也不至于亲自动手, 杀人全家吧?
以及祝莱真的失踪了么?
还是说, 祝莱根本就没有失踪,而是被江微雨给杀了?
网友们众说纷纭。
似乎随着这次的江微雨被抓,所有民众的视线开始重新聚集到了茅竹村的案件上。
大家纷纷在网上请命,只希望专案组尽快破案,查清案情,好让民众不要继续恐慌下去。
而沧江市的天气,也似乎随着这起案件变得愈发压抑起来,阴雨连绵的天气,天空总是暗沉沉的,一派风雨欲来之势。
沈知言一连几天都没去公司,到了周三那天一早,京城那边金星娱乐的柳玉葭柳总,提前和她打来了电话,说是派了公司的副总前来,代表她商谈两家公司接下来合作的事情。
在电话里,柳玉葭吃惊地和她八卦:“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知言重复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柳玉葭道:“反正我可算是明白过来了,上回你见我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同我打听严颂秋,后来才得知严颂秋失踪了,也才知道严颂秋和你堂姐在谈恋爱的事情,还逼得你堂姐吸毒自杀,那严颂秋的失踪和你……”
沈知言笑着反问:“您一个影视圈的人,怎么问出了和专案组一样的问题?”
“这不是觉得奇怪么,你前脚和江微雨上了个综艺,后脚江微雨就被抓了。前脚严颂秋和你堂姐谈恋爱,严颂秋也莫名其妙就失踪了,她一个律所合伙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这科学吗?”柳玉葭颇为唏嘘道:“你这是什么体质啊?凡是接近你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吗?”
沈知言啧了一声,玩笑道:“您这是诅咒我,还是诅咒您自个儿呢?”
“——倒是也对。”柳玉葭笑出声来:“咱俩估计接下来经常见面,这话确实不兴说。”
沈知言笑了声,话题重新转移到了工作上:“接下来怕是要持续让贵司的人来沧江见我了,我近来身体不是很好。”
其实是个借口,只是因为专案组的云策在时刻盯着她。
她怕是前脚刚买了去外地的机票,专案组那边便会立刻收到消息,提前去机场截她。
柳玉葭关心道:“最近气温是降的很厉害,我公司这边也是不少员工请了病假,你注意身体。”
沈知言笑着道了谢,正说点结束语挂断。
柳玉葭忽然说:“江微雨的事你要是知道了什么内幕,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可好奇死了。”
她再次提起,沈知言不自觉好笑道:“这么关注江微雨啊?”
“就是觉得,和网友们的想法一致吧……”柳玉葭说:“我觉的她也没有理由杀祝大庆一家,而且……我之前还在影视公司打工的时候,江微雨还没回江家呢,那时候的她处处受人欺负,那唯唯诺诺的样儿连我看着都觉得她可怜,怎么就一下能杀那么多人?”
沈知言语气波澜不惊,回她:“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柳玉葭结束通话以后,沈知言前往公司,去见她派来谈合作的副总。
她人一进公司,前台小姑娘立刻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她,愣了足足有几秒钟,才反应了过来,脸上立刻挂起职业微笑。
随着自动感应门敞开,大厅里众人的目光也全都看了过来,众人纷纷恭声喊她:“沈总。”
沈知言走进公司,和众人点头致意,随后敛下眉眼,只垂着眸向前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的脸上,她甚至今天没穿西装,发型也没有特意打理,只上身套了件浅灰色的卫衣,下身穿了休闲长裤,便出了门来了公司,和她平日身上穿便装的闲适慵懒气质不同,今天的她怎么看怎么没精神,脸色有些苍白,明显的面容憔悴,甚至经过众人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尤其是她一连几天都没来公司,袁助理说她病了,这阵子一直在家里养病,可公司上下没有人信袁助理的这番说辞。
等沈知言走的没了影,一男同事倚靠在墙边,和前台小姐纳闷道:“自从咱们沈总去了那场综艺,江微雨被曝光是杀人犯,她就吓成了这样吗?犯得着请好几天的假?”
“我也觉得这不科学啊。”前台小姐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咱公司上下几乎都知道沈总的过去,一个当年打架不要命的主,怎么会被杀人犯吓到?”
“那这是咋回事儿?她今天状态明显差死了。”
“她那天不是在现场么,可能是知道了什么内情……”
沈知言进了办公室,只处理了半小时的工作,就倒在沙发上睡觉,她蜷缩着身体,不知道睡下后过了多久,秘书小姐苏玉媛见状,去给她取了条毯子拿进来。
苏玉媛的动作很轻,关了窗户过后,便轻手轻脚的把那条褐色的薄毯盖到她身上,甚至刻意避免薄毯触碰到她的下巴。
正在入睡的沈知言正紧紧皱着眉头,甚至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像是陷入了一场什么恐怖诡异的梦境里,她挣扎着越陷越深,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纵然在睡梦中却依旧能让人明显感觉到她的痛苦。
然而苏玉媛刚把那条毯子覆盖在沈知言的身上,沈知言却猛然睁开眼,她一把用力抓住了苏玉媛的手腕,随后冷冷的盯着对方。
苏玉媛愣了一会儿,手腕上的疼痛让她不自觉蹙眉,似乎一瞬间被沈知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沈知言反应了几秒,又眨了眨眼,才看清是她。
片刻后,她终于缓缓松开了对方的手腕。
随后,她醒了醒神,掀开薄毯,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沈知言才哑着嗓音道:“抱歉。”
苏玉媛揉着吃痛的手腕,摇头:“没关系。”
“我、我……”沈知言喘息着粗气,眉眼中有愧疚的神色,试图解释:“我以为你是……我做噩梦了,所以抱歉。”
她说着,便低下头,彻底沉默下去。
苏玉媛垂眼打量着她,沈知言的头发愈发凌乱,整个人精神状态也差的不行,于是关心道:“沈总,您到底……在那场综艺上,遇到了什么事?”
沈知言持续低着头,却下意识喉咙吞咽了下,淡声否认道:“没有。”
苏玉媛看的清楚,对方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尽是慌乱,就连眉头也皱了起来,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就连她都难以解决的难题一般。
苏玉媛又喊了她一声,温柔问她:“沈总,能告诉我吗?”
然而,沈知言却始终不看她,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没什么,这里没你的事,你出去休息吧,今天没什么需要你忙的。”
苏玉媛思索了片刻。
她半蹲下身子,目光和她齐平,望着沈知言的眼睛,温柔喊她:“沈总,我对你来说,是陌生人吗?”
“你……”沈知言眉头微蹙,语气却有些干涩:“你这是做什么,我有女朋友的……”
“我当然知道您有女朋友。”苏玉媛微笑着向她眨着眼睛,眼中尽是耐心和温柔:“虽然我刚来公司不久,但我在这期间,一直跟着您,您也很关照我。”
沈知言懊恼的抓了抓头发,静默看了她半晌,似乎觉得她这人有些难缠。
终于,她呼出一口气,改变了策略,故作无所谓的玩笑道:“怎么忽然聊起这个?我们年纪相仿,你又是我的秘书,我不照顾你照顾谁?”
“您不用骗我了,您的情绪已经写在脸上了,哪怕装的若无其事,但是您刚才文件签名的位置都写错了……”苏玉媛笑着看她:“袁助理若是看到了,怕是要不高兴的,不过幸好她出差了不在。”
沈知言渐渐收起脸上的笑。
“我的意思是,我自以为是您的朋友。”苏玉媛甜美一笑,继续对她说着:“如果您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沈知言顿时有些迟疑,她怔愣的望着苏玉媛,半晌过后,原本空洞无光的眸子里浮动出几分希冀的神色。
毕竟苏玉媛是那样的友善,又那样的温和,看起来极为值得信任。
四目相对许久,片刻后,沈知言身形微颤,低下头故意不去看她:“没有什么,我没遇到什么事情……”
“没关系。”苏玉媛依旧微笑着看她,柔声道:“我等您做好心理准备,您如果想找人倾诉,可以随时告诉我。”
沈知言没吭声。
苏玉媛站起身来,沈知言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抬眼,苏玉媛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神中尽是友善。
沈知言静默着看了她一会儿,才说:“下午金星娱乐的副总过来,袁瑾舒不在,你陪我过去吧。”她说着,又不自觉解释:“我有点不在状态,但是那份合作很重要。虽然这不是你的工作,但是……有你在能好一些。”
苏玉媛点了点头,笑着说:“当然可以,您完全可以吩咐我任何事情。”
沈知言抿了抿唇。没再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在沙发上摸起手机,逃避一般地直接点开了游戏。
苏玉媛见她没什么心思工作,索性在她打游戏的时候,把她办公桌收拾了一遍,将原本的工作文件全部罗列起来,等她心情好了再处理。
等忙完了之后,苏玉媛才缓步出了她的办公室。
等人一走,沈知言抬起眼来,望着紧闭的办公室门的方向。
方才她眼底的惊慌和无措已然全部消失,她面容冷淡,呼吸起伏也分外平静,随手关了游戏,打开了聊天界面,有私家侦探阮珮寒的未读消息进来。
阮珮寒:[我服了,你这录音听的我头都大了。您倒是和小秘书说啊!你张嘴啊!]
阮珮寒又调侃:[金榈奖欠你一个小金人,不愧是学导演出身的,沈导您真的牛逼。]
阮珮寒:[我认真的,你俩刚才拉扯的和搞对象一样,我服了。]
阮珮寒:[不是姐妹?您就不能直接和她说,你发现江微雨是穿越者吗?]
阮珮寒:[这话是多难以启齿吗?!人家秘书姐姐就差对你说,穿越者不是什么大事儿!沈总您大胆说,我顶得住哈哈哈哈!]
沈知言:[……]
她无语了一会儿,懒得解释,只和她回复:[关于梅秋莱,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阮珮寒秒回她:[当年卫城那场地震,死了不少人。而且那个年代的港城遍地黄金,偷渡过去的人没有几十万也有几万,压根查无可查。]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手指打字:[那斯内塔利州贫民窟的梅若华呢?]
阮珮寒:[你家秦总不是很快就能拿到梅若华的照片了么,我还有必要查?]
沈知言瞥了瞥嘴:[我付你钱了。听您阮小姐的意思,是打算要退款?]
阮珮寒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新消息发过来:[正在查,争取比你家秦总早查到。]
沈知言眼里挂了点笑:[严颂秋最近怎么样?]
阮珮寒瞬间无语了:[哎吆我的天,严颂秋你打算怎么办啊?!关于执棋者的事儿她一个字都不说,估计发现自己被我们看的太死,也不能自杀,所以开始闹绝食。我M国那边的兄弟都快无奈了,问我能不能毙了她算了,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来。我们还要养她多久啊?]
沈知言思索片刻,回复道:[杀人犯法。半个月后,给严颂秋转移个位置。]
阮珮寒疑惑:[?转移位置?]
沈知言回复:[你下面的人不是觉得她烦么?转移个位置,就会有人救她离开了。]
阮珮寒:[那为什么要等半个月?]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知言眸光微抬,眸光重新望向房门的方向。
苏玉媛正端着沏好的清茶进来,她步履摇曳,缓步进了办公室,正面带微笑着看向她。
苏玉媛像是恍然间想起了什么,把茶放下之后,又抱歉的望着她:“沈总,刚才手里端着茶,没来得及敲门,您不会介意吧?”
沈知言轻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会?”
她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的轻滑了下屏幕,切换到手机的浏览器界面。
苏玉媛隔着一段距离,打量着她唇角挂起来的笑,似乎终于开心起来:“沈总,您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沈知言微微一怔,捏了捏耳垂,脸色不自然的道:“我觉得,和你聊过之后,确实心情缓和了不少。”
苏玉媛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微笑问她:“怎么说?”
“大概是——”沈知言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暂时恢复成了平日里在公司那副冷静沉着的姿态:“世界上,任何事情应该都会有解决办法。”
苏玉媛愈发不解:“沈总……您遇到的到底是什么难题?”她望着沈知言,微微蹙起眉头:“在我的印象里,您一直沉着冷静,在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务上,您都没觉得哪里算的上麻烦和棘手。包括上月您谈投资过亿的电影项目,我也听同您一起去的领导回来夸您遇事处变不惊,怎么现在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是公司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沈知言沉默着。
苏玉媛继续道:“若是公司遇到麻烦了,我认识几个朋友,都是极为有财力那种——”
她说着,就发现沈知言摇了摇头,随后,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重新陷入了沉默,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片刻后,沈知言终于抬眼看她,随后她抬起手臂,翻转了手腕,把手机屏幕展示给苏玉媛看:“这,便是我的难题。”
她说完,又语气干涩:“那么玉媛小姐,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啊……”
苏玉媛望着她的眼睛呆愣片刻,抬眼,向手机屏幕上看过去。
只见搜索框里被人打下了一行字:[如何杀死一名穿越者。]
苏玉媛顿时睁大了眼睛,她惊恐的捂着嘴巴,惊讶的望向沈知言:“沈、沈总——”
“对吧,你看……”沈知言见她同样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不自觉眼里挂了点笑,调侃着望向她,语气无奈又绝望:“你也感觉很惊讶,对吧?”
苏玉媛迟疑的点了头。
她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沈总,您的意思是,您真的证实了江微雨是穿越者,所以您这几天才——”
她说着,又有点不敢继续说下去。
沈知言叹息一声接话:“是啊,我这几日惶恐不安,吓得要死,明明平日里无所顾忌,幼年时打架无数,可在这样的存在面前,我实在是……”
苏玉媛安慰道:“沈总,我理解。”
“你不理解。”沈知言看着她,平静的和她诉说着:“我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然后持续噩梦,紧接着被惊醒,再也不敢睡下去。”
沈知言说完,收起手机来,轻声叹气:“其实有件事也不怕告诉我,我从小到大,身体一直很差,总是莫名其妙的晕倒。”
苏玉媛表情愈发震惊:“您的意思,该不会是……是江微雨这个穿越者,剥夺了您的健康?”
“根据我的推测,是这样的。”沈知言望着她,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坐吧。”
苏玉媛正要坐下去,想起什么,直接走到房门边,转动了门锁,把办公室的门从里面锁上了。
“啪嗒”的声响过后,苏玉媛才走回来,在沈知言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她重新望向沈知言,听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穿越者这样的存在,有点匪夷所思了。”沈知言望着她说:“如果你不信,或者是像我的朋友那样,觉得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是我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我完全可以理解。”
“不,不是这样的!”苏玉媛连忙和她真诚道:“先前我和您聊起过,我也更愿意相信,她是穿越到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嗯,多谢你愿意信我。”沈知言感激道:“你大概是唯一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人了。”
苏玉媛抬眼看向她,试探问道:“您的女朋友,她都不愿意相信你吗?”
沈知言摇了摇头,苦涩一笑:“我都没敢告诉她,你知道的,她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
苏玉媛忙点了头:“明白的。”她说完,又望向沈知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沈总,关于江微雨是穿越者的事情,您是怎么发现的?”
“我亲眼看到她的那个戒指,有控制人心的能力。”沈知言沉思了半晌,终于继续说:“她甚至把专案组的云策警官都控制了,在她被抓走的时候,云策甚至相信她是被冤枉的,如果是旁人,也就算了,可被控制的是云策,她看起来是意志极为坚定的人,虽然我们之间有些不愉快,她总是认为我——罢了,总之,如果就连她都能被江微雨控制,那便证明穿越者是真的存在的。只是我不理解……”
她说着,皱了皱眉头。
“不理解?”苏玉媛连忙问她:“沈总,您不理解什么?”
“她为什么要当众使用这种特殊能力,这样一来,不就彻底会被人发现了吗……”沈知言疑惑地开口,随后,她望着苏玉媛问:“正常来说,穿越者难道不应该隐藏自己的身份吗?”
苏玉媛愣了愣,才笑着解释:“兴许,是她事急从权,不得不这样做了吧。而且就算是穿越者,也不会一直都维持着同等智商。”
沈知言听了她的解释,觉得有道理的点了点头:“这人智商忽高忽低,估计是不适用那一枚戒指的时候,仍旧是普通人。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她没这么可怕了。”
“本来就不值得可怕。”苏玉媛低声安慰着,又问:“她还对你做了什么吗?”
沈知言想了想:“我每一次做什么事情,都会被人破坏。那种感觉……就像是无形中有一双大手,要持续的想让我不能好过。”
苏玉媛点了点头,分析道:“也就是说,江微雨还有剥夺您运势的能力。”
“是,从小到大,我的运气一直很差。”沈知言敛下眉眼,继续淡声说着:“现在一切竟然都有了答案,是她剥夺了我的运气,才让我变成现在这样。”
苏玉媛问她:“那您打算怎么办?”
沈知言想了想:“我……我其实想着——”
苏玉媛接话:“您要杀了她吗?”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眸光冷淡道:“我是遵纪守法的人。”
苏玉媛望着她,微微笑道:“可是沈总,在我对您过去的了解中,您骨子里并非是这样的人。您想亲自杀了她,对吗?若不然——”
苏玉媛说着,望向她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继续说道:“您为什么要搜索那样的内容呢?”
沈知言因为她的话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叹了口气道:“可她已经因为祝大庆的案子,被抓起来了,她如今在监狱里,更何况这样的存在,或许我根本没办法杀死的吧。”
苏玉媛想了想,随后说:“她应该是占据了江微雨的身体,既然江微雨是肉体凡胎,是不是一把枪就可以杀死?”
“一把枪?”沈知言愣了下,她沉默了会儿,不太理解对方的意思:“这种管制性的工具,可以拿到吗?”
苏玉媛望着她,缓缓解释:“我认识一个港城的朋友,他手上有您需要的东西,如果您信得过我,我愿意让他送来沧江。”
沈知言眼前一亮,却很快平静下去,低声说:“你先联系,等我再考虑一下……”
“您竟然还要考虑?”苏玉媛问完,见沈知言在诧异的望着她,下一句话便问她:“为什么我觉得,你更希望杀了江微雨呢?而且这样一来我需要去在探监的时候逃过安检,这本就不现实。”
苏玉媛垂下眼睛,过了片刻,她抬眼望着沈知言,眸光里有莫名的情愫涌动着:“因为我为您不值。”
沈知言抿了抿唇,打量她一会儿,移开视线:“不用这样说……”
苏玉媛语气愈发温柔:“我都是真心的。”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愤懑的开口。
“其实她对我做了许多事,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她让我这一辈子都不顺利!”她说完,又语气有些悲伤的说着:“难道我们凡人,天生就是被她这样利用的吗?我为此的确很不甘心,之前看小说的时候,我便想着,有特殊能力的人,随意在扭转凡人的命运,自以为是,把自己看做是神,其实傲慢的很。”
苏玉媛安慰道:“我都明白的。”
“谢谢……”沈知言感激一笑,想到什么,她又继续和对方倾诉着:“可为什么她选中了我呢,我只是个福利院的孤儿……我这么普通,她却只剥夺我的运势,我不理解,她大可以换个人。江微雨为什么非要选择平庸的我?”
沈知言说到这里,愈发不甘心起来:“就比如!当年被孙智麟绑架的那些孩子,他们出身的任何一个家族,都极为不凡,全国来说尽是顶级家族!京城江家……卫城孙家,齐城的张家,还有临海市的苏家……这些家族都是全国前几的豪门望族,为何江微雨单单选中了我呢?!”
苏玉媛问她:“您为什么没提港城林家?”
“因为港城林家的林思梵,同我是好友。”沈知言随口解释:“她的运势被剥夺,一生不顺,我自然不愿意这样。”
沈知言说完,望向苏玉媛,眸光里带了几分疑惑:“只是你为什么会关注——”
她正要问些什么。
“因为您——”苏玉媛说:“或许因为您运势本就不同于常人,所以才被江微雨选择,毕竟寻常人根本得不到您如今的成就。”
沈知言因她这句吹捧,似乎转瞬间心花怒放,她被安抚的没了先前那么激动,又看向苏玉媛,真诚的说着:“耽误你时间了,多谢你今天安慰我。”
苏玉媛笑着摇头:“应该的。”
等苏玉媛离开了办公室,沈知言走到窗户边,她抬起手来,手臂用力,把办公室的两扇窗户全都大敞着,散去苏玉媛身上残余下来的香水的味道。
阮珮寒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沈知言接起来,压低了声音:“喂。”
阮珮寒语气透着几分愉悦,卖关子一样的问她:“你猜我查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沈知言被风吹了会儿,脸上尽是平静淡然,却配合的笑道:“嗯?什么?”
“你之前不是让我查那个仙人跳的妓女么,你还记得么?就是后来你找范墨云补拍电影那个事儿。”阮珮寒笑着问她:“后来她出狱之后,在沧江市墨迹了好久,也不见有任何行动,你猜,她前几天去见了谁?”
沈知言不假思索道:“江微雨。”
阮珮寒愣了好一会儿,惊讶道:“不是?你怎么猜到的?我身边有你的人?”
沈知言啧了一声:“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江微雨,就差把江微雨是执棋者贴我脑门上了。那女人一连几个月在沧江深居简出,忽然去见江微雨,显然是察觉到了你的人在持续监视她,刻意把视线再一次往江微雨身上引呗。”
“……”阮珮寒觉得没意思,索性直接揭过了这茬,无语道:“苏玉媛让你做什么?”
沈知言嗤笑一声:“她让我去杀江微雨,还说要给我搞把枪。”
阮珮寒恍然道:“所以执棋者的目的,还是要逼你杀人?这不和之前一样了?没意思啊……”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沈知言微微蹙了眉,随后说:“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左游元这颗棋,放在江微雨身边那么久,就说明江微雨是个极为重要的存在。为什么对方忽然改了主意,要杀了江微雨……”
阮珮寒笑笑,说:“这种要动脑子的问题,我就不考虑了,我只负责需要技术含量的。”阮珮寒玩笑完,又问她:“那你要杀江微雨吗?”
沈知言笑起来:“杀啊。”
阮珮寒:“我靠!”
沈知言解释:“她都准备给我弄一把枪出来了,我不杀江微雨,是不是不合适?”
“……”阮珮寒无语了好一会儿,把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可是杀人犯法。”
沈知言懒散应了一声:“昂。”
阮珮寒劝道:“就算江微雨真的是剥夺你气运的穿越者,你杀了她,你是不是也要进去铁窗泪?犯不着再玩一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吧?”
沈知言没有继续和她说下去,因为这时候前台打来了电话,说金星娱乐的人到了。
她挂断了和阮珮寒的通话,走出了办公室的房门。
这时候,有个隔壁办公室的男同事站在走廊上,见她出来了,拎着一杯咖啡走上前来,欲言又止的说着:“沈总……这是您的。”
沈知言怔了一下,问他:“这咖啡怎么回事?”
男同事沉默。
沈知言玩笑道:“是哪个部门的领导谈成了什么生意?所有人都有?”
她说着,把那杯温热的咖啡接过来,已经有些冷了,不过握在手里,依旧触手生温。
“不……不是。”男同事表情微妙,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说:“秦小姐方才来了公司,说您这几天失眠有些严重,所以特意送了咖啡过来。”
沈知言眨了眨眼,瞬间愣住。
她惊了一瞬,想到什么,连忙问他:“什么时候来的?她人呢?”
“……”男同事脸色涨红,仿若出轨的成了他,硬着头皮解释说:“就是您和苏秘书,在办公室锁门的时候……她人已经走了,拜托我把咖啡给你。”
沈知言:……
完了。
她心脏停顿了一下,立刻拿出手机就要给秦清雾打电话。
“沈总。”男同事沉默了会儿,试图给她出主意:“这种事儿的确不好解释。而且大白天锁门,俩人共处一室,您索性直接道歉吧不然?”
沈知言深吸了一口气。
心道:她又没做什么,倒哪门子歉?
不过在秦清雾看来,兴许还真的挺微妙的。
她和男同事道了谢,正准备去会议室,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提醒:“这件事,不要和人提,懂?”
对方恭敬的点了点头。
随后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
沈知言眨了眨眼:“你什么意思?已经对人说了?”
“不是……”对方眼神愈发微妙:“秦总来的时候,许多人都看到了……她脸色真的不是太好。”
沈知言:……
完了。
她一边走,一边和秦清雾发消息:[我和苏玉媛在办公室,就是那个苏秘书,我昨天和你提过的。]
秦清雾没回复。
沉默了会儿,她只能停下脚步来,继续和她解释:[就是前几天故意引导我,往江微雨是穿越者那方面想的人。我和她没什么,我发誓。]
之后的时间里,秦清雾始终没有回复。
沈知言觉得她解释的很清楚,对方肯定不至于再生气,那她不回复,就很有可能是在忙工作。
一场会开下来,沈知言继续做出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了苏玉媛陪同,和金星娱乐副总的合作倒是谈的尚且过得去。
等合作聊完,沈知言提议请对方去吃饭。
副总笑着和她握了握手,说:“不了,沈总身体既然抱恙,我不便打扰,改日再聚吧。”
沈知言笑笑,再一次致歉:“不好意思,昨天夜里没有睡好,您别介意。”
沈知言身份在这里摆着,副总自然不敢介意,倒是转而夸起了苏玉媛来,他一边走着,一边对沈知言玩笑道:“沈总,你这位女秘书,不简单啊。”
在整场会议上,其实聊的都是一些她先前和柳玉葭谈好的合作项目,沈知言的不在状态,却给了苏玉媛的发挥空间,让金星娱乐的副总对这位秘书刮目相看。
苏玉媛谦虚道:“全是沈总给机会。”
副总哈哈大笑,和沈知言挤眉弄眼道:“沈总真是好福气啊。”
沈知言点了头,淡定道:“苏秘书的确帮了我许多。”
一行人很快来到楼下,金星的副总临走之前,再一次提了他老板的诉求,希望沈知言能介绍董凡卿导演给柳玉葭认识。
沈知言便回会尽量提早安排。
对方任务圆满完成,满意的走了。
回公司的路上,沈知言欣赏地对苏玉媛道:“你来公司不久,对项目熟悉的竟然这样快,你当秘书倒是有点屈才了。”
苏玉媛愣了愣,片刻后,她惊喜的问沈知言:“沈总是要给我升职吗?”
“公司是有内部考核和考试的。”沈知言思索了片刻,说:“这样吧,我回头给你做个推荐,你直接去考试,不必经过考核,考试过了就调岗。”
橄榄枝抛出去后,苏玉媛沉默了下去,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真实性和可能性。
沈知言主动说:“接下来向总会来公司谈分家的事情,公司只有我一个人,的确是太忙了些,你看起来应当是家庭条件优越的,你去问问你的父母,若是能有资金,也可以购买一些股份。”
苏玉媛笑了笑,不解的问:“沈总,潭石影视这么赚钱,您为什么要为我开方便之门?”
沈知言笑道:“因为你帮了我,没有别的原因。”
苏玉媛道:“那我回去和我母亲商量一下。”
“好啊。”沈知言眯了眯眼,笑着看她问:“之前没听你提过你母亲。”
“其实……您也不用非要卖我股份的,毕竟旁人想拿潭石的股份都拿不到。”苏玉媛说完,真诚的对她道:“沈总,我让朋友为您送来那把枪,已经是我的投名状了,您大可以相信我。”
沈知言顿了顿。
随后,她移开视线,对方直接戳破让她脸色稍冷,淡道:“我没不信你,也不在乎你以后威胁我。”
苏玉媛再一次保证:“我永远不会用这件事威胁你。”
苏玉媛回了办公室,便当着沈知言的面,给一个年轻的男人打电话,对方说着一口流利的港城口音,和她拉扯了好一阵子,先是说手下送枪来内地,要避开警方,还可能会有暴露的风险,总之说来说去都是各种为难。
苏玉媛皱着眉头,看向沈知言。
沈知言想了想,接过了电话,果断道:“你直说吧,多少钱愿意做这单买卖?”
对方笑起来,似乎满意于她的爽快,狮子大开口道:“十万。”
沈知言嗤笑一声:“好,给你十万,但你要亲自来送。”
对方愣了愣,苏玉媛表情也有些僵硬,立刻看向沈知言。
沈知言面不改色的道:“你和苏玉媛是朋友,和我却不是。我买了你的东西,万一你把我供出去,我也会有风险,既然如此,咱们双相保险,见一面彼此都放心。”
对方冷声道:“你果真是个极为精明的人。”
沈知言礼貌笑道:“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挂断了电话,苏玉媛便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沈知言则神色如常。
过了会儿,沈知言问她:“苏秘书,你这是怎么了?你这位朋友,不方便和我见面吗?”
苏玉媛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意外,您愿意结交这种不入流的人。”
沈知言反驳她的话,一边展开办公桌上的文件,垂眸打量着,一边说:“并没有觉得不入流。只是我有些惊讶,原来港城还在进行这样非法的买卖吗?明明警方打击的力度越来越大,自从梅秋莱死后,似乎太平了好一阵子。”
“梅秋莱?”苏玉媛偷眼看她,随后再一次提醒:“现如今您的麻烦是江微雨,似乎不需要考虑无关紧要的人。”
“是啊……看我,总是心不在焉的。”沈知言一拍额头,笑着说:“写剧本的通病了,总是容易瞎联想。”
这时候的沈知言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她端坐在办公桌前,微微眯着眼睛,垂眸专注的打量着手里的文件。
苏玉媛觉得她似乎因为能拿到枪支,杀了江微雨,是一件让她极为开心的事情。
苏玉媛心中有片刻的迟疑。
这一次——
她的任务,似乎比起之前的任何人,都顺利许多。
沈知言会是装的吗?
沈知言并不蠢,先前那些人来潭石面试,全都被人事刷了下去,她不确定这里面是不是有沈知言的授意,或者是在他们的履历上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
但实际上,在所有面试的人里,只有她一个人顺利进来了。
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要考虑最坏的打算。
可此刻的沈知言若是装的……前提是要发现自己有问题,若是发现自己有问题,就断然不会提把公司的股份卖给她。
恰在这时,苏玉媛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似乎正打量在她的身上。
一抬眼,果然就见沈知言正一错不错的着看她。
苏玉媛一怔。
四目相对,沈知言察觉到她看过去的视线,随后沉默了下,随后又对她笑了笑,重新低下头,望向桌上的文件。
苏玉媛微微笑了笑。
是了是了……
人在惊恐慌乱,手足无措的那一刻,就连她的女朋友都不相信她关于穿越者的存在,而她却恰逢其时的安慰了她,甚至给了她解决的办法。
在这种脆弱的时候,人的内心是最容易动摇的。
沈知言或许对她有了什么暧昧的想法。
而且……哪怕是在穿越者的威压之下,沈知言的智商并非全然掉线。
在此期间,对方就好几次发现了她话里的漏洞,若是沈知言持续追问下去,她不敢保证会不会暴露给对方一些什么。
还好,只是被她很好的掩饰过去了。
到了傍晚,临下班的时候,秦清雾的车停在了公司楼下。
王越霖为她打开了车门,沈知言钻进了车里,挨着秦清雾坐下。
秦清雾接过她手里的公文包,偏头望着她问道:“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沈知言想了想,说:“收获满满。”
其实也算是收获满满,苏玉媛这颗棋子放在她身边几个月,只目前而言,无论对于执棋者,亦或是她来说,苏玉媛确实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更何况,她还谈成了和金星娱乐的生意,金星娱乐的柳玉葭是个极有能力的人,潭石影视若是想更进一步,金星娱乐的柳玉葭无疑是极好的盟友。
秦清雾淡应了声,说:“嗯。你的解释我看到了。”
沈知言后来又一连串的发来了许多内容,话里话外都在说和苏玉媛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想起那扇被锁掉的办公室房门,仍旧有些——
沈知言忽然说:“我暂时不能把她辞了,所以……”
秦清雾望着她的眼睛,抬起手来,把耳边的头发顺到耳后。沈知言的眼睛落在她修长纤白的手指上,耳后又落向她清冷淡然的眉眼。
沈知言觉得她心情还是不好。
毕竟,她和苏玉媛大白天在办公室锁门,就算没有什么,看着也挺让人生气的。
秦清雾:“不需要再解释了。”
沈知言顿了顿:“我尽量下一次不和她在办公室接触,以及我已经打算给她调岗……”
沈知言正要继续说些什么。
然而秦清雾已经抬起手来,她的指尖落在她微微皱起的眉眼上,帮她舒展开来。
“傻不傻?”秦清雾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眸光笑意浮动,轻声道:“不必为了我特意做这种事。”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
似乎,秦清雾十分明确她把苏玉媛放到身边的用意,哪怕关于这个人,实际上她和秦清雾很少提及。
偶尔秦清雾来公司,也不会和苏玉媛有什么接触。她就凭借着她三言两语的话,便推测出来她要利用苏玉媛的用意。
沈知言笑了笑,没再说些什么。
车辆已然上路。
沈知言笑着说:“你知道的秦清雾,她是我见过最蠢的一颗棋子了。”
秦清雾轻声应道:“嗯。”
沈知言:“这样蠢的棋子,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秦清雾稍作思索:“让她自以为自己高明,又不能让她觉得,我会全然中她的圈套。”
沈知言笑起来:“全中,我也是这么做的。”
王越霖开车要去的目的地,是一家餐厅。
林思梵约秦清雾用餐,让沈知言一起去,地点是一间市中心的西餐厅。
半个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
这家餐厅之前沈知言来过几次,厨师都是国外高薪聘请的大厨,餐厅在沧江市排名数得上前三,食物做的精致又好吃。
沈知言和秦清雾到了之后,迎宾的经理立刻引着二人去了楼上包间,经理一边上楼,一边笑着问沈知言:“沈小姐,今天唐小姐没和您一起来呀?”
沈知言脚步顿了顿,下意识歪头去看秦清雾。
秦清雾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神色如常,沈知言却心虚的抬手去扶着她的胳膊:“这楼梯有点滑,你当心。”
经理见状,极有眼色的找补道:“唐小姐可是好一阵子没来了,您这位朋友是咱们餐厅大部分小姑娘的偶像,金榈奖周末就开始了吧?真希望唐小姐能拿奖啊。”
沈知言只能礼貌微笑道:“嗯,我替她谢您。”
经理笑着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经理站在二楼走廊的地毯上,亲自推开了包间的门。
房门一打开,包间里坐着俩人,除了笑意盈盈站起身来的林思梵之外,林雁白竟然也在。
沈知言牵起秦清雾的手,俩人一起走进去,林思梵一见秦清雾冷淡的脸色,明显有些拘谨。
林思梵率先开口,和秦清雾殷勤的打着招呼:“姐。”
秦清雾稍作颔首,沈知言已经为她拉开了一张椅子,随后两手覆上她的肩,请她坐下来。
林雁白的视线落在秦清雾的脸上,察觉到沈知言冷淡看过去的视线,林雁白似乎想起了她上次的那句威胁,转而低下头,打量着眼前的空餐盘。
沈知言拉开了椅子,和林雁白靠着,特意隔开了她和秦清雾。
林思梵察觉到其中的僵硬气氛,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请林雁白也一起来。
她战术性的喝了口水,随后笑着问沈知言:“四姐姐今天休假,听说你要和我吃饭,所以才想着,你可能在江微雨的案子上,或许有什么问题想问她。”
沈知言偏头望向林雁白,眉梢微扬,淡道:“所以江微雨的案子,也是林小姐负责的?”
林雁白端起桌上的饮料喝了口,才说:“先前我负责茅竹村祝大庆一家的案子,后来在祝大庆的妻子的尸体上,查到了江微雨的DNA,又根据村民的口供,这才锁定了她。”
沈知言点了点头,赞许道:“四小姐果然是神探,你之前的案子我略有耳闻,都是很快便破获,如有神助,如今更是迅速破案,沧江有你,是沧江百姓之福。”
林雁白没想到沈知言会忽然夸她,便笑了笑,说:“过奖了。”
沈知言好奇道:“先前一直忘了问你,港城的重案组之光,为什么会被派遣来沧江?”
林雁白看了秦清雾一眼,收回视线,道:“是协助专案组,调查当年孙智麟的那场特大绑架案。”
沈知言恍然:“那你破了案,就会离开么?”
这时候,有服务生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各款果汁。
沈知言拿了石榴汁,问秦清雾想喝什么,秦清雾拒绝:“我喝水便可以。”
沈知言便抬手给她往杯子里倒清水,转动了小瓷杯,简单清洗过后,又重新给她倒上新的。
就听林雁白说:“从程序上来说,案件结束之后,走完后续的流程,便可以离开了。”
沈知言把水拿给秦清雾,随后望向林雁白。
“你们法医面临的压力很大吧,”她感叹道:“每天面对那么多的尸体,血淋淋的样子,必然需要强大的内心来——”
随着她的话,沈知言发现林雁白望着她杯子里的浅红色果汁,愣是胸口剧烈起伏了几次,像是要干呕的样子。
沈知言连忙止住话头。
林思梵站出来打圆场,无奈解释:“我家四姐姐其实晕血……网上其实有不少人知道,你这个石榴汁就很微妙了。”
沈知言眨了眨眼,恍然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喝了。”
她说着,看向服务生,抱歉道:“麻烦您,换橘子汁吧。”
服务生礼貌应了是,又把她那杯石榴汁收走。
等服务生出了门,林雁白见不到那杯红色的液体,这才缓和了许多。
她问沈知言:“听云警官说,沈小姐前几天状态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做笔录那次?”沈知言语气有些无奈,和她抱怨:“你们云警官是不是觉得,全沧江的杀人案都和我能扯上关系啊?她为什么就非要这么针对我?前几天她说什么,若是我不配合去做笔录,回头后果自负。”
林雁白笑笑:“她就是这种暴脾气。”说着,又望向沈知言:“你今天状态似乎看起来不错,明天有时间去专案组么?我可以接待你。”
沈知言摆了摆手:“不必了,这件事根本就是云策解决不了的。”
“什么?”林雁白好奇的看她:“你指的什么,江微雨的案子吗?”
沈知言应了声,不在想继续提下去,恰好经理拿了菜单进来,持续为几人介绍着招牌。
等点完了菜,经理殷勤的去吩咐后厨准备去了,贵客迎门,那位身着一袭笔挺西装的清冷女人,竟然是江北秦家三小姐,他刚才没认出来,被手下人提醒了才知道,自然要更加谨慎的招呼。
沈知言随意的打量着餐厅的装修,想到什么,和秦清雾问道:“你觉不觉得,这里的装修风格,有点像之前咱们在某个会所的时候的,装修风格?”
秦清雾打量她一眼,问她:“哪个会所?”
沈知言喝了口果汁说:“就是前阵子,我和你遇到那个傻丫头前任的那个会所。”
秦清雾的视线落在沈知言的脸上。
她在暗指的谁?
沈灼灼么?
景德会所的装修风格偏中式古风,而这家餐厅却是欧式古典贵族风,一个雍容华贵,一个典雅奢华,迥然不同。
“嗯。”秦清雾端起桌上的瓷杯,轻抿了一口水,面不改色道:“确实很像。”
沈知言笑了笑,懒散的靠在椅子靠背上:“我觉得她的那位前任,她说话就很有意思,什么我喜欢你,我想挽回你,这种话说起来有什么用,人家又不喜欢她。”
秦清雾淡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知言去看林雁白:“没说什么。”
林雁白噎了噎,她沉默了一会儿,不等林思梵再一次干笑着打圆场,主动开口道:“沈小姐,先前可能我们有点什么误会,若是我在这里惹了你不悦,我先走便是。”
沈知言忙笑道:“林四小姐哪里的话,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了,您这是点我呢不是?”
林雁白:……
她刚站起来,又只能重新坐回去。
林思梵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看看沈知言,又看看林雁白。
心道,修罗场啊修罗场……
好在接下来沈知言似乎偃旗息鼓了,一顿饭没再说些什么敲打的话,林雁白也自发保持了沉默。
先前她还偶尔看秦清雾几眼,到了这会儿连抬眼都不再抬,只闷头吃着饭。
林思梵忽然觉得有点后悔,她就不该喊林雁白一起来。
沈知言倒是吃的开心了,秦清雾用餐依旧优雅,但饭桌上的气氛还是有点诡异。
林思梵闷头灌了杯酒,主动找起了话题,开始抱怨起了她母亲催她回家的事情:“我妈管我管的好严,昨天夜里凌晨两点,她给我打电话,我没接,然后她就直接让人去酒吧把我抓了回去,她说我再这么夜不归宿,就立刻让我回港城。”
她说着,一抬眼,果然见到秦清雾冷淡的视线。
林思梵咽了咽口水,随后立刻找林雁白救场:“姐姐你呢,以前还从没听你提起过,你妈妈是个怎样的人。”
“她啊……”林雁白想了想:“在我的记忆里,我希望她能看看我,在乎一下我,可她眼里只有钱,她很少抱我,也不怎么亲近我。”
林思梵又是一噎:“可能……四伯母也是——”
她又有点安慰不下去。
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疼爱,其实孩子是最能感受的到的。
林雁白心情不好,她也就索性不触这个眉头了。
整顿饭吃下来,持续有点气氛紧张,好在终于结束了。
林思梵如临大赦的和几人告别,随后醉醺醺的钻进车里,立刻吩咐林家的司机把车开走。
王越霖也打开了车门,让沈知言和秦清雾上车。
回去的路上,秦清雾问沈知言:“你刚才提沈灼灼的前任女友,是想提醒我她是宿城人?”
沈知言眉眼挂笑,偏头望着她。
秦清雾:“宿城和卫城临近,方言应该差不多。”
沈知言笑着继续点头:“嗯。”
秦清雾好笑的望着她:“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挑衅林雁白。”
沈知言点了头:“是的。”
秦清雾稍作思索,眉目仍旧带着笑:“所以,你在向我暗示,林雁白的发音中,有卫城口音。”
沈知言点了头,道:“虽然这样联想有些牵强,但是让云策来向我证明江微雨是穿越者,除了林雁白,其他人似乎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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