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百里河虽满身狼狈, 可笑得实在明媚,丝毫看不出就是他布下重重机关, 将两人困了许久,又搞出那些恶趣味的问题。
聂思远目光不善地看着他,封琰在听到对方的话后,脸色倒是和缓了许多。
“你到底要干什么?”
百里河苦笑,与他一同掉下来的是个半大的少年,穿着藏蓝色的劲装, 娃娃脸上满是戒备。
“你先把刀放下!若城主真想害你们,还准备那么多烟花干什么?倒是你,竟然把神塔都砸了!就不怕触怒神明吗?”
封琰刀锋一横,不禁冷笑, 那张绝艳的脸都压不住他满身戾气。
“你跟本座谈神明?”
那少年一怔, 猛然想起这人为月神教教主,人家所信奉的是西方大秦国的天女阿那,与伐楼那根本就是八杆子打不着, 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百里河,本座让你去找你的神, 如何?”
封琰刀尖微微用力,百里河脸色微变, 求救似的看向了聂思远。
说实话, 对于此人的数次戏弄, 聂思远心里也十分不满,只不过还是拉住了封琰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封琰挑了下眉, 这次异常听话地收了刀, 只不过却毫不客气地将他揽住, 像是故意向百里河显摆什么。
“看在你刚刚那几句话还不错的份上,本座再给你个机会解释。”
聂思远垂下眸子,察觉到搂着自己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于是不动声色地往封琰身边靠了靠,让他将部分重量压在了自己身上。
这狗东西估计早就没力气了,现在完全是在装腔作势吓唬人。
百里河叹了口气,低声道:“此事一言难尽,总之我对二位真的没有恶意,将你们请到明宫,也只是想看看两位是否真心成婚。”
他悻悻地摸了下鼻子。
“当然了,此番做法有失礼数,不过现在看来你们感情果然很好,那就当我是在婚闹好不好”
婚闹你个鬼!
聂思远差点学着封琰之前的样子破口大骂,自然知道这老狐狸打的什么心思。
若他和封琰只是貌合神离,真的被他挑拨成功了,最后必然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谁能活下去,百里河就会找谁合作,至于死的那个,就当是帮胜者除掉了一个麻烦。
也许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怒意,百里河自知理亏,又缩了缩脖子。
“我确实遇到些麻烦事情,与你们有些关系,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你们两人在下面拖得太久了,天亮就是婚期,等你们办完事我再慢慢解释。”
“天亮就是婚期?”
听到这话,封琰脸色变了,两个人在下面不知道时辰,还当只过了半天,结果竟然马上就要成婚了。
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聂思远也有点懵了,难怪他之前饿的两眼发黑,又累又困,原来外面的时间已经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也许是看出了两个人难得露出的慌乱,百里河笑眯眯地推着他们朝着角落里走去,随手一拍开关,从墙中开出来一扇暗门.
“放心吧,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先上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吉时一到走走流程就行!”
百里河拉拉扯扯地将十分茫然无措的封琰与聂思远带了出去,果然魔教及聂家众人都等在外面。
这两人消失了整整两天,所有人都万分担忧,此时见他们无恙,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各自将人带走,开始准备即将迎来的大婚。
聂思远也被聂和带回了为他准备的房间,却看见之前跟着百里河的蓝衣少年悄悄跑了过来。
“你真要与他成婚?”
聂思远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不知道名字的少年蓦地红了眼睛:“那你记住,我叫阿星。”
说完他突然哭着就跑了。
聂思远满脸疑问,十分莫名其妙。
这小孩哭什么?是觉得自己能嫁出去太不容易了吗?
早些年聂思远一直自认为风流潇洒温柔多情,可诡异的是江湖里的其他人好像并不这么认为。
原本他模样也算俊朗,可就是没人喜欢,别说男子了,就连女子见着他都绕路走。
后来沈韶卿退婚后,聂思远这才知道外面一直传着一句话——
“聂郎虽好,不宜嫁娶。”
当时气得他咬坏了好几床被子,也不知道这谣言是从哪传出去的,不过拜它所赐,聂思远的姻缘算是全都毁了。
从那以后他开始认命,所以现在看到阿星哭着抛开,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对方太欣慰了,聂家的大公子没有步小家主的后尘。
于是聂思远又看向了聂和,结果没看出半点欣慰的模样。
聂和将喜服放在桌上,脸色十分沉重:“你真要嫁他?”
虽说聂思远早就答应了与封琰成婚,可如此人生大事,他两辈子也只这一次,看着那红艳艳的喜服,只觉得手都是麻的。
“我”
他刚开口,便发觉自己嗓子哑的厉害,因为在地下折腾许久,此时几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聂和递过来两枚药丸,“白色的是百里城主准备的补药,可以让你身体撑住婚礼。”
聂思远怔住,看向了另一枚红色药丸。
“红色的是假死药,若你不愿爹就把你带出去,以后便隐姓埋名,再也不出来了”
聂和红着眼睛,说话断断续续,却见聂思远十分干脆地将白色的药丸接了过去。
“我愿意。”
聂和猛地抬起头,突然也哭了出来,捂着脸就跑了。
聂思远:
封琰这狗东西到底是多不被人待见?
怎么一个个地看着他们要成婚,都是这副悲痛万分如丧考妣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换好喜服,见时辰还早,便趴在桌上休息一下,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聂思远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一双明亮的眸子映着烟火,绚烂夺目,离得有些远,看不清脸。
“小哑巴?”
他有些着急,拼命地跑了过去,结果好不容易走近了,正好看见在漫天华光之下,百里烟花绽放,少年身形挺拔,面容俊美的如同天神,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是封琰。
呸!怎么还梦见狗了!
聂思远活生生地把自己膈应醒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抬进了喜轿,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城主府。
他往外看了下,就见封琰也换了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脸上又重新带上了面具。
这次大婚声势浩大,他们前面的路几乎被围的水泄不通,队伍行进的十分缓慢,可即便如此,都没能让封琰嘴角的弧度落下去。
聂思远隐约记得,是他把自己从屋内抱出来的,似乎还听到侍女说,百里河为了这次的婚宴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一座占星楼。
封琰那傻狗读书少,不知道什么意思,笑的志得意满。
聂思远却只感受到了百里河满满的恶趣味。
占星楼,百里河那混蛋是将他又比作苏妲己了!
呸,如果只看脸,明明封琰才是那祸水和狐狸精!
不久之前,聂思远与封琰之间还剑拔弩张,可现在不知道为何,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就在他想要强行冷静一下的时候,突然有人拦住他们成亲的队伍。
“聂淳!你出来!聂淳,你给我滚出来!!!”
上官惊容熟悉的声音从外面出来,聂思远微微挑眉,撩开帘子,就见他比之前憔悴了些,不过骂人的时候依然底气十足。
活像个泼妇。
在看见上官惊容的瞬间,封琰的脸色便沉了下去,眼中杀机骤起,只不过还没等他动作,便听到身后传来轻响。
他回过头,单薄病弱的男子穿上了大红的喜服后,苍白的脸上都多了些血色,随意倚在轿门上,平白就多了几分风流俊俏。
封琰看呆了一瞬,随即眼底又泛起热度。
百里河给的丹药果然好用,聂思远只觉得身上暖融融的,倒是没了之前的困顿乏力。
“几日不见,上官少主这嗓门倒是依然洪亮。”
聂思远轻笑:“你今日是来送贺礼吗?”
上官惊容满脸怒气,咬牙切齿:“你当真要与封琰成婚?”
聂思远又笑:“若你不站在这碍事,我俩都准备拜堂了。”
上官惊容气得嘴唇发颤:“我再问你一遍,你真要嫁他?”
聂思远笑容淡了:“上官少主,婚事并非儿戏,你若是来送礼的,那便将东西放下,如果你不是来送礼的,那就滚吧。”
说完,他笑了下,眼中尽是恶意。
“像上次一样。”
上官惊容死死地咬着牙,眼中陡然窜出一股强烈的杀意,突然毫无征兆的抽出身后重剑,身子跃起,猛地袭向了聂思远。
“废物!思远哥最是看重聂家名声,我不是封琰对手,但我宁肯杀了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成婚!”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当着封琰的面对聂思远动手。
封琰目光一变,刚准备动手,就见聂思远摇了摇头,不躲不闪,手腕一抖,不知何时也多了柄剑。
上官惊容自然也看到了,只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毫无内力的病秧子能挡住自己。
铛!
聂思远抬起手,又是轻飘飘地刺出一剑,果然没有挡住上官惊容的剑,却让对方的剑锋诡异地偏移了两寸。
就是这两寸的偏移,让他脚步一挪,躲了过去,脸色有些发白。
上官惊容倾尽全力一击,压根没想过对方能躲开,而聂思远在咳了两声之后,看着对方震惊的目光,露出了嘲讽的笑。
“上官少主,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有本事杀我?”
他甩了甩手里的剑,嘴角满是不屑:“你这火候还差的远呢。”
上官惊容脸色惨白,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传来过来,一道人影从暗中走出。
“上官少主火候不到,那在下呢?”
看着对方熟悉硬朗的面容,聂思远缓缓地攥紧了手里的剑,眼底划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没想到沈家竟派了个老熟人过来碍事。
来的正是他那好徒弟,江肆。
第24章
聂思远看着眼前身穿白衣的少年, 眉眼中缓缓酝酿出阴冷的寒意。
最初碰见小哑巴的时候,那小孩虽然跑了, 却让聂思远动了收徒的心思。
后来他游历至闽南,当地的邪道为求长生,将传说中的鲛人血灌入幼童体内,妄图炼制成鲛童。
他最后虽然杀了邪道,但当时被抓的小孩却几乎都死了,只剩下年仅八岁的江肆, 于是聂思远便将他带回了聂家,收为徒弟。
如今看着脸上稚气未散的少年,他只觉得无比陌生。
“江肆愿向大公子请教!”
看着对方手里白色长剑,聂思远牙尖都要磨出血来, 拢在袖中的手掌更是因为愤怒轻轻颤抖着。
那是他的剑。
封琰自然也认得江肆, 虽然对方只比他小四岁,但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小孩,只是聂思远的反应倒是让他十分意外。
他不是最疼爱这个小徒弟么?
怎么那眼神比看着自己的时候还冷?
聂思远声音都像是淬了冰:“江少侠, 好久不见。”
江肆对上他那双冰冷的黑眸,心里一颤, 感觉这人好像变了许多,在今日前, 他也想不到体弱多病的大公子竟然能躲开上官的剑。
“我师承小家主, 您是他兄长, 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气,直接叫江肆名字便好。”
少年人说话不急不缓,老成持重, 一言一行都带着聂思远曾经的影子, 此时却让他无比厌恶。
“江少侠走的时候干脆果决, 现在已经是沈家的得意门生,跟在下可不是一家人。”
江肆脸色微变,隐隐有些发白:“师父意外身亡,我就算留在聂家也没办法替他报仇,如果他还活着,一定能理解我。”
聂思远差点被他气笑了:“意外?他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
“若他活着,恐怕只想亲自清理门户!”
他这话刚落,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江肆脸上血色尽褪,就连封琰都转过头死死地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上官惊容手里的剑掉在地上,满眼震惊。
聂思远却没看他,只是盯着江肆:“把他的剑还回来!”
江肆握着剑的手绷起青筋,咬紧了牙,目光骤然多了几分阴冷。
“这剑是师父交给我的!就算大公子是聂家的人,我也不会将此剑给你,更何况你还要与封琰成婚!大公子别忘了,就是他杀了师父!”
听着他一口一个的师父,聂思远心里越发恶心,终于没了耐性。
“这剑你还是不还?”
“不还!”
江肆噌地一声将剑拔了出来,那剑刃与寻常铁器不同,通体霜白,寒气逼人,如冰削雪刻,暗藏流光。
“沧海门与沈家联姻,于掌门和他的儿子却接连惨死,有人看见是你和封琰所为,到底是真是假?”
聂思远神情淡漠:“真的。”
江肆目光一厉:“你勾结魔教,残害正道,我要将带你回沈家处置!”
看着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徒弟,聂思远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你怕是没那个本事。”
江肆没再说话,神情凝重,身子突然跃起,手中霜天在空中划过,如流星璀璨,直奔聂思远袭来。
聂思远看着迎面攻来的剑锋,暗道这还真是他教导出来的好徒弟,出手便是全力,不会轻视任何对手。
“逍遥九剑。”
他喃喃出声,“小家主教你的时候,恐怕想不到你会用在聂家人的身上。”
江肆瞳孔猛缩,手上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剑尖送出,举重若轻,赫然便是之前聂思远所用的独上兰舟。
聂思远面色平静,就在那剑锋突然要袭来的时候,不仅没有躲闪,反而踏出一步迎了上去。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声惊叫,就连封琰抓着缰绳的手掌都骤然绷紧,准备立刻出手,结果却听到了聂思远的声音。
“你别动手,聂家的叛徒,我们自己处理。”
封琰的身形生生停住,却不敢放松,手依然按在刀上。
然而让所有人震惊的是,聂思远并没有血溅当场,反而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与袭来的霜天擦肩而过,竟然连剑都没有碰便躲了过去!
果然!
江肆心里发狠,剑锋一转,这次直接奔着聂思远要害袭去。
聂思远唇边的弧度越发嘲讽,手中剑锋一点,江肆只觉得手里长剑一沉,莫名地就歪了几分。
又是这毫厘之差,让聂思远再次险险的躲了过去。
“看来你没学到他的本事。”
他的话落在江肆耳中,变得无比讽刺,像是戳到了他的痛处,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神情凶狠可怕。
“你闭嘴!”
他举起霜天,内力倾泄,疯狂地朝着聂思远攻去,可每每总是差一点,就被对方躲闪过去。
在旁人眼中,这二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无比诡异,他们也看不出聂思远到底做了什么,可那剑就是刺不到他。
终于,聂思远感觉到胸口传来阵阵闷痛,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手中长剑旋转,突然朝着江肆的手腕划了过去。
江肆大惊,可身体却跟不上头脑,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个时候,聂思远手臂突然脱力,长剑掉落在地,发出铛的脆响。
江肆目光阴狠,剑锋再变,这一次直奔他的咽喉袭去。
“找死!”
一声厉喝响起,伴随着恐怖的刀气,江肆心脏狂跳,寒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本能地朝着旁边躲去,结果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噗通一声半跪在地上。
他脸色骤然惨白,疼的喘不上气,感觉自己整条脊椎都仿佛被人给生生剖了出来,血水洒了一地。
聂思远身子一晃,被人扶住,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带着怒气的眸子。
“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了?就偏要逞强吗?”
“咳。”
聂思远微微苦笑,有些丧气地将剑随手一扔,靠在封琰怀里。
“这身体当真没用。”
他抿了抿唇,眼里闪过几分疲惫和无奈:“算了,你来吧。”
看着他这消沉的模样,封琰心里一疼,目光不善地看向了摇摇晃晃的江肆,用手安抚性地在他脑后揉了两下。
“没事,我帮你出气。”
被他这么揉了揉,聂思远心口的闷气莫名消散了不少,低声道:“先把剑拿回来。”
“好。”
封琰转身准备动手,却突然开口问道:“你刚刚说聂思远不是死于意外,是什么意思?”
聂思远满眼悲凉,低低地笑出声来:“断魂崖上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吗?”
封琰背影一僵,没有说话。
“如果聂思远手中的剑是真的霜天,会被你一刀劈断?他武功如何你最清楚!若没人算计,你觉得你能那么容易地杀了他?”
聂思远声音低哑,却让所有人都听清了他的话。
“江肆换了他的剑。”
他放在身边,养了七年,教了七年的小徒弟,背叛了他。
封琰脸色终于变了。
是他忘了,聂思远是百年不出的天纵奇才,所以才能十八岁便成为了聂家家主。
他的武功和剑法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超越了他爹,就算在整个江湖中,也没几人是聂思远的对手。
所以封琰也从不觉得能杀的了他,可偏偏他就死在了封琰刀下
他本不会死的!
“你胡说!霜天就是师父给我的!是你勾结魔教,血口喷人!”
江肆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几乎歇斯底里,封琰一脚狠狠地踹过去,让他直接闭了嘴。
江肆口吐鲜血,还攥着剑不肯撒手。
封琰目光狰狞,直接踹向了他的胳膊,只听可怕骨裂的声音传来,江肆的手臂瞬间扭曲,终于松开了霜天。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谁也没想到大婚之日竟然如此血腥可怕。
就当封琰准备拧断江肆脖子的时候,聂思远终于缓过了最初的晕眩,开口制止了他。
“别杀他。”
封琰猛地回过头,双眼猩红:“到现在你还护着他?!”
聂思远顿了顿,眼看着狗东西想发疯,只得拉住封琰袖子,压低了声音:“大喜之日闹出人命不吉祥。”
见封琰还是没有罢手的意思,他轻轻叹了口气。
“家宅不宁,容易和离。”
一听这话封琰的手顿时停在半空,再也不动了,最终只是按着江肆的脖子让他跪在聂思远身前。
“你说这剑是他给你的?”
聂思远笑得嘲讽:“可霜天根本不是这样用的。”
他握上熟悉的剑柄,手腕轻转,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只听剑身低鸣,一道流光从霜天之上分了出来,薄如蝉翼,若不是在阳光下,根本无法看清。
封琰神情平静,所有人却同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霜天是两把剑?”
“以前聂家小家主太强,谁也没见他真的用过此剑,竟然是双剑!”
“江肆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敢说是他师父把剑交给他的!”
周围的人沸沸扬扬地议论着,谁都不信江肆的话了。
聂思远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小徒弟,“江肆,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
江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也疯狂起来。
“那你为什么能躲开我的剑?为什么他不告诉我霜天是两把!他处处隐瞒,又什么时候真的信过我?他养我不过是给想聂家养条听话的狗!”
聂思远心里狠狠抽痛,从未想过江肆对自己竟然这般心怀怨恨。
封琰干脆又一脚踹过去,这下江肆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死死地盯着聂思远。
聂思远眼底满是失望,看着江肆沉默许久,最终扬起手。
在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下,他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江肆的脸上,立刻带出一大片青紫。
啪!
“这一巴掌,是为了他当初救你一命!你欠他,他不欠你!”
啪!
“这一巴掌,是为了整整七年的教养之恩!聂家对你仁至义尽!”
啪!
“江肆,聂思远对你问心无愧,是你选择了背叛!狼心狗肺,不忠不义!今日我代小家主将你逐出聂家,你不得再称他为师父,若再被我听到,天涯海角,必取你的性命!”
看着狼狈不堪的江肆,聂思远呼了口气,往封琰身上一靠,笑得意味深长:“滚回去告诉沈承载那老东西,现在封琰是我的人了。”
第25章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瞬, 就连封琰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微妙。
面具之下,他脸上微热, 压了压嘴角的弧度,直接搂住了聂思远。
“我是你的人?”
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聂思远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顿时一股热气从脸颊上升起。
封琰垂眸,低下头便见到他原本苍白的有些透明的染了几分薄红,莫名地透出几分可怜又惑人的感觉, 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既然婚后就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此时越让别人知道他们感情很好,才越能打草惊蛇。
聂思远想了想,看着江肆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干脆一歪头轻轻地亲在了封琰耳垂上。
少年的耳朵呼啦一下便烧了起来, 扣在他腰上的手都用力许多。
“看见没,这就是我夫君。”
聂思远勾着一边唇角,笑得满是恶意。
江肆捂着他那扭曲的胳膊, 满眼震惊,没再发疯, 目光反而变得格外复杂。
就在这个时候,聂思远腮帮子微疼, 被人报复似的学着他之前的样子, 捏住了脸颊上的肉, 嘴角的坏笑都被挤没了。
他皱着眉瞪封琰,却被他眼中的灼热惊到。
“再叫一声。”
封琰呼吸突然急促许多,虽然用面具挡着脸, 不过半宿休息的功夫, 此时嘴唇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艳色。
此时他直勾勾地盯着聂思远, 像是野兽盯上了垂涎三尺的猎物,语气却多了些急迫。
被他摄人的目光盯着,聂思远脸上发烫,眼尾氤氲出微红,却再也没法像刚刚叫出口了。
“你”
他抿了抿唇,察觉到周围的人都死死地看着他们,不由得悄悄往后面退了两步,手背在身后,正好抵在轿门上。
封琰眸色暗沉,缓缓逼近,对于一群人的围观不管不顾,青铜鬼面隆起的弧度几乎顶在了聂思远鼻尖,又冷又硬。
“乖,再叫一声。”
少年按住了聂思远的手腕不让他乱动,高挑的身形在聂思远头上落下一大片阴影。
“你先放开。”
对于这从未有过的亲近距离,聂思远也有点慌,他想把手抽出来,可这次封琰异常坚持,一直都死死地按着他。
“封琰!”
聂思远咬牙,气得眼角更红了,与脸颊晕染出一片相同的颜色。
“你在大街上胡闹什么!”
封琰身形又压低了几分,不知道为何异常固执:“你刚刚不是还说我是你的人吗?也叫了人,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他像是轻哄,又像是胁迫:“再叫一遍不然……”
他顿了顿,“我现在就亲你……使劲亲。”
似乎他觉得现在这说法仍然不足以震慑对方,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晚上也会把你吊起来亲。”
聂思远慌了,确实有被他的话给震慑住。
尤其是最后一句,吊起来亲又是要做什么?!
他心里既慌乱又憋屈,紧接着脸上便传来了轻软的触感,封琰按在怀里,耳边全是杂乱的呼吸声。
“你再不叫,我可真亲了。”
魔教的人看到这一幕,凑热闹的嗷嗷乱喊,连带着其他胆子大的也都开始胡闹起来。
“诶呦,当街亲上了亲上了!”
“教主威武,再亲一个!”
“亲脸干什么,亲嘴啊!快尝尝小夫人的嘴巴甜不甜!”
魔教的人向来胡作妄为,疯起来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有时就连封琰都拿他们没办法。
眼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聂思远心里也越发憋闷。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人成婚,想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被人当街按在轿门上欺负。
他在慌乱的同时,也感到一丝愤恨。
这狗东西霸道强势,之前在地下明宫就明着暗着的占他便宜,当时他不愿多惹事端,便忍了下来,可封琰怎么倒像是欺负他欺负惯了?!
他也是男人,身上不缺什么不少什么,凭什么每次都让封琰调戏!
聂思远抿了抿唇,歪着头盯着压迫在身前的少年看了看,突然从封琰隔胳膊下绕了出去,紧接着一把薅过对方的衣领,粗暴地反怼在了轿门上。
局面瞬间颠覆。
“想看我们亲一个?”
聂思远慢慢环视一圈,微微冷笑,随即顶着封琰错愕的眼眸,嘴唇直接堵了上去。
“那你们就看清楚了。”
“唔……”
封琰凌厉的眸子倏地睁大,睫毛颤抖不停,脖子瞬间红了一大片,许久之后才被聂思远一把松开。
周围的人全都看傻了,场面死寂。
谁也没注意到江肆像条丧家之犬一瘸一拐地默默离开,而在他身影消失在巷子前,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聂思远一眼。
这一眼满是痛苦与复杂。
上官惊容也怔在原地,看着两人亲了也没阻止,或者说,在见识过封琰的手段之后,他也不敢再去招惹。
之前聂思远临行前还请他关照聂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一定会帮着聂家。
可聂家被人欺负的时候,他没出手,是封琰帮他们收拾了沧海门。
江肆偷了聂思远的剑,是封琰抢回来的。
如今就连聂家大公子也选择与封琰成婚,两个人感情很好。
上官惊容面色灰白,站在这满街贺喜的人群当中,公众号梦白推文台耳边萦绕着热热闹闹的笑闹声,只觉得无地自容,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才是最多余的那个。
最终他咬了咬牙,朝着江肆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操……”
众多宾客中,不知道是谁倒吸口冷气,发出一声惊叹。
紧接着魔教的人就先疯了,直接扑了上来,不管不顾地推着封琰。
“教主,你怎么还被夫人强吻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愣着干什么,动手啊!反击啊!亲死他啊!”
封琰面具下的脸微微涨红,眸色暗沉的可怕,咬着牙先把看似平静的聂思远推进了轿子里。
“你给我等着。”
他磨了磨牙尖,低声威胁:“你等晚上的!”
“随时恭候。”
聂思远心跳如雷,面上八风不动。
封琰转身一抬脚就把凑过来闹腾的属下们踹开,只不过那力气与之前踹江肆的时候天差地别。
那群人嗷嗷地喊疼,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都围在这乱喊什么!滚开,别耽误本座办正事!”
封琰板着脸,压了压嘴角的弧度,虽是骂着,眼上却透着笑:“磨蹭什么,还不让本座赶紧拜堂去!”
“嗷!拜堂咯!拜了堂就可以洞房啦!”
魔教的人着实胆大,眼看着封琰心情极好,并未生气,一路吹拉弹唱拉拉扯扯地来到了百里河准备的摘星楼。
等到了地方,封琰亲自把人从轿子里抱上去,结果聂思远又不乐意了,开始挣扎起来。
“封琰,你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女人!”
“我自己走!你放手!”
“不放。”
封琰像是在报复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抱着他就是不撒手。
“百里河为了放下这堆人,把这楼建了九层,若是让你走上去,怕是都没力气拜堂了。”
聂思远刚刚平复下来的脸又被他气的通红,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狗东西有的时候简直跟土匪一样蛮不讲理!
可他若这个时候挣扎反抗,封琰发起疯,魔教那群特看热闹的还不知道要嚎出什么鬼东西。
最终他闷闷地低下头,任由封琰将他抱到了楼顶,而聂和夫妻两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聂思远父母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双双亡故,封琰更是孤儿,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算了算去,他们能拜的也只剩了二叔聂和和二婶范氏。
只不过那两人红着眼睛,也看不出半分欢喜。
聂思远叹了口气,还在想着日后要如何与他们交代,不知不觉中便跟着司仪的声音与封琰拜了天地。
按理说以封琰的地位根本不可能去给聂和磕头,就连司仪都没敢率先开口,没想到他自己转身,一掀衣摆,干干脆脆地跪了下去。
司仪怔了下,见聂思远没动,连忙喊了一声。
“二拜高堂!”
聂思远猛地回神,慢慢地朝着他们跪了下去,看着那两人老泪纵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若爹娘还在,看见他今日之婚,是不是也要哭了?
好好的聂家继承人,嫁了个男人,还是死敌。
聂思远以为自己会十分难过,会屈辱愤怒,然而此时此刻他心情平静的连他自己都诧异。
明宫中少年坚定的目光和铿锵有力的话还有那一腔诚挚热烈的真心让他有种接不住的无措。
有一刹那他竟想到,若封琰没杀小哑巴,其实嫁给他也没什么。
“夫妻对拜!”
聂思远动作顿住,若这一拜拜下去,无论日后如何,他与封琰之间的关系都彻底改变了。
人心善变,曾经单纯直爽的上官是这样,乖巧听话的江肆也是这样。
封琰便不会变吗?
突然他又犹豫起来,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攥紧了他衣襟,拉着他低下了头。
“都这个时候了,你可别想后悔。”
封琰恶狠狠的话从头顶传来,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惶恐不安。
聂思远动作停在半空,没有动,听出了他话里的紧张,心里舒坦了许多,微微眯起眼睛。
“夫妻?”
他理了理衣袖,直接直起了身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司仪和宾客全都傻了眼。
聂思远看着擦着泪的聂和,喉咙动了动。
“封琰,我虽准备与你成婚,可不代表愿以女子身份嫁入,他这说法得改改。”
封琰定定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改?”
聂思远垂眸:“江湖中并无男子成婚,我唤你夫君倒也无妨,只不过妻字还是免了,我也不从女子之礼。”
封琰微微松了口气,猜到他还是顾忌聂家最后的脸面,倒也不在意。
只不过他虽知道眼前的人便是聂思远,可却不能再喊原来的名字。
“那我叫你卿卿?”
因为只差这最后一拜,封琰有些心急,态度意外的好说话。
一听这称呼,聂思远耳后发烫,倏地抬起眸子。
“我年长你四岁,你该唤我兄长才对!”
封琰皱了皱眉,只觉得这称呼实在客气生疏,只不过他现在就想按着聂思远赶紧拜完最后一下。
偏偏聂思远算准了他现在的心思,似笑非笑地跪在那,就是不着急。
“你叫一声兄长,我就拜。”
这熟悉的语气与封琰之前在街上逼迫聂思远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心里暗暗叹气,只道自己真的娶了个相当记仇的夫人。
看来日后在床榻之上他还真要小心点,别真让对方要了他的命。
司仪和宾客们又傻了,眼巴巴地看封琰要如何收场,没想到冷酷凶狠的封教主只是无奈地笑了下,垂下了眸子,低沉的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
“再耽搁可就误了时辰了。”
他拉着聂思远的手,抿紧了唇,漂亮的眼眸轻掀,浓密的睫毛轻颤,声音又轻又软。
“兄长就同我拜完这一下吧。”
他话音落下,聂思远整个人都麻了,丢了魂似的被他拽着拜完了最后一礼。
司仪大喜,终于嚎出了万众瞩目的一嗓子。
“礼成,还请新人入洞房!”
第26章
新房之内, 龙凤花烛静静燃烧着,将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封琰被那群疯了似的宾客拽去喝酒, 若是平日里谁敢对他如此放肆,脑袋早都拧掉好几回了。
可今日他是真的高兴,就算被人拉拉扯扯地来回开着玩笑,竟也没生气。
那群人也都知道聂家大公子身体不好,不敢去闹他,只让喜婆先带聂思远去新房休息, 却没打算放过封琰。
聂思远听着外面吵吵嚷嚷喧闹声越来越大,心里也十分诧异。
平日里江湖中的人对封琰的态度可以说是战战兢兢,若是碰见了都恨不得绕路走,想方设法地避开这尊凶神。
今天闹成这样, 一个个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悄悄打开窗户, 远远地就看见前厅里封琰笑呵呵地着端着酒杯与宾客敬酒,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少年身穿大红的喜袍,没了平日里的戾气和冰冷, 哪怕带着面具都能看出容貌姝艳。
此时抿着唇笑着,便有些勾魂摄魄, 惹得宴席中不少人都看直了眼,就算心里再如何忌惮害怕, 也忍不住地凑上去明里暗里地打量嬉闹。
聂思远皱了皱眉, 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狗东西还说人家嘴巴不干净, 他自己笑得跟朵花一样,简直像是在故意勾搭人。
幸亏他还带着面具,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招蜂引蝶呢。
他突然怀疑当年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狗东西朝着沈韶卿乱笑, 这才惹的人家芳心大乱, 不管不顾地取消了婚约。
聂思远看得心烦, 索性关上窗户,坐在床上看着喜烛发呆,想着今夜要如何糊弄过去。
虽然早已做好准备,可若是让他在现在就委身于封琰,肯定不行,不过看狗东西那兴冲冲的模样,恐怕也不会轻易作罢。
还是得想个办法把他气走。
聂思远心里微动,最先想到的就是扒了封琰的面具,毕竟之前他就因为这事闹过脾气,可封琰也说过,可以给他看
脑海中再次闪过封琰面具下的那张脸,抿唇轻笑的样子像桃花一样好看。
聂思远胸口狂跳,心底猛地窜起一股酥麻。
他喉咙动了动,脸上微烫,暗骂自己没出息,赶紧走到桌前准备喝口水冷静冷静。
百里河真是瞎的不轻,给他准备什么摘星楼,狐狸精明明是外面那个才对!
他刚拿起杯子,房门咚地一声被人推开。
聂思远惊讶抬头,就见封琰满身酒气地站在门口,嘴唇红得妖艳,神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凶狠残暴。
他冷酷地将围上来的人一脚一个全都踹走,紧接着转身进屋,迅速将门反锁,将所有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全都死死地挡在外面。
听着门外的动静,好像还有人在刺啦刺啦地挠门,聂思远也十分无奈。
“你还好吗?”
封琰双眼通红,呼吸都乱了,身子摇摇晃晃,像是已经大醉。
聂思远都想不明白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他怎么就喝成了这个德行。
“嗯,没事。”
封琰声音嘶哑,目光微微涣散,看不出是醉了还是清醒,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便看见了聂思远手里的杯子。
他走过来,身上的酒气熏得聂思远都有些晕眩。
“在等我喝交杯酒?”
封琰低下头,扶住聂思远的手臂,直接低下头在他杯子上轻嗅,灼热的体温透过喜服直接传递过来。
聂思远这才察觉到自己倒的并不是水,而是准备的喜酒,脸上轰地红了起来,连忙站起身解释。
“不是,我就是”
话没等说完,封琰已经又倒了一杯,直勾勾地看着他。
新房之内,安静的有些诡异,只能听见喜烛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聂思远脸上热气升腾,也是两辈子第一次成婚,看着对面的人影,莫名地有些心慌气短。
“不敢喝?”
封琰寒星似的眸子此时水汽氤氲,见聂思远一动不动,似乎又低头想了想,随手摘了面具扔到一旁。
青铜鬼面砸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动,惹得聂思远的心都跟着轻颤了一下。
桃花似的脸近在咫尺,风流如画。
“还是不愿意?”
少年温热的气息缓缓靠近,轻轻勾住了他的手臂,对方灼热的体温传递过来,夹杂着酒香,让聂思远脑子几乎晕成了浆糊。
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配合着对方,饮下了手里的酒。
这一口酒下肚,让聂思远额头上立刻浮出一层细汗,心里开始懊悔,可已经晚了。
封琰呼吸又乱又沉,明亮锐利的眼中满是摄人的欲|念,在聂思远放下杯子的瞬间便将人扯进了自己怀里,打横抱了起来。
他大步走到床前,直接欺身压了下去。
男子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带着沉重的压迫感,湿热的触感袭击着脖颈周围敏感的皮肤。
聂思远脑海中轰地一声炸响,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苍白的手指瞬间抓紧了身下大红的床褥。
“封琰”
他刚喊出对方名字,封琰便迫不及待地准备亲他。
聂思远心跳如雷,头皮发麻,立刻伸手挡住了对方凑过来的脸。
“等等!”
封琰没吭声,眯着眼睛盯着他,目光满是危险,随即手掌悄悄移动,突然按住聂思远阻挡的手腕。
“我还有个问题。”
封琰垂着眸子,没了笑容,整个人散发出狂乱危险的气息,像是已经将猎物压制在身下的野兽,喉咙中都发出难耐的低喘。
“说。”
许久之后,他才嘶哑地给出了回应,像是在极力维持最后的理智。
聂思远被他压住,动弹不得,后背寒毛倒竖,全身都忍不住轻轻战栗起来,声音都开始颤抖。
“你”
某人突然低下头轻轻地在他喉结上咬了一下,聂思远全身狠狠地一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在地宫中说喜欢我。”
“嗯。”
封琰扣着他手腕的力气渐渐加大,膝盖强势地顶在最危险的地方,凌乱粗重的呼吸声落在聂思远耳边,让他身子都阵阵发软。
聂思远拼命维持着冷静,努力忽视在自己喉结上乱顶乱蹭的鼻尖,手背上都蹦起青筋。
“你变心了?”
压在他身上的人骤然一顿,瞬间静止不动。
聂思远全身战栗,指尖都在哆嗦,声音轻颤,却像是鬼附身一样发出轻笑:“看来我确实比小家主更讨你喜欢。”
封琰全身的血液和冲动都在听到这话后冷却下来,就连酒气都散了几分。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身上的人终于停止了动作,聂思远闭了闭眼,悄悄呼出一口气,下一刻再睁开眸子的时候已没了刚刚的慌乱无措。
他平静地扯开了几分衣襟,轻轻蹭了两下,就听封琰的呼吸一顿,又粗重起来,却还是一动不动。
“封教主怎么不亲了?”
封琰凝眸看过去,就见他面上微红,勾着浅笑,可眼底却满是嘲讽。
“你”
封琰说不出话,聂思远勾着一边唇角,指尖捻了捻袖口。
“之前封教主再三警告,我还当你对小家主念念不忘,所以也不敢放肆亲近,看来现在是已经忘他了。”
“也好,以后便只宠我,别再想他了可好?”
封琰:
虽然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便是自己心悦多年的聂思远,可封琰不敢说,更不敢解释什么。
若他拆穿对方的身份,人家未必会承认,就算承认了,也要重新提起之前的旧怨,那还有个好?
若是不拆穿,那就锤死了自己已经移情别恋。
怎么成了婚还是这么憋屈?这人都到床上了,还吃不到嘴里?
封琰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所有的激动和兴奋都被聂思远三言两语说的熄了火。
他沉默许久,最终恨恨地抹了把脸,咬牙切齿地开了口:“是我糊涂了,把你当成了他。”
聂思远心里稍松,没敢表露出来,只是状若诧异地挑了挑眉,似乎并不理解对方就此停手。
他拽了拽封琰衣襟,温言软语,甚至还故意抱了过去。
“算了,毕竟我与他长得相似,就算你会想起他,总归最后是与我成婚,咱们早点休息吧。”
他这话一说,封琰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狼狈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封琰总觉得若是今日真做了点什么,恐怕以后就再也说不清了。
“你终究不是他。”他脸色铁青,憋屈地咬了咬唇,沉默片刻后,站起身就往外走,“我出去散散步,你先休息,不必等我了。”
说完封琰满脸郁结地捡起地上的面具,悄悄从窗户跳了出去,没敢惊动任何人。
聂思远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狗东西竟然真的跑了,他连忙追到窗边,果然不见了封琰的人影。
“噗,哈哈哈哈”
他怔了怔,突然笑了出来。
随即他收了笑,呆呆地看着那床上凌乱的床单被褥发了会儿呆,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傻狗,竟然就这样被气跑了!
聂思远当真没想到叱咤风云纵横江湖的魔教教主竟然如此纯情,白天里随便亲了一下便脸红,刚刚抱一下还会躲。
自己这个白月光在他心里当真那么重要?
重要到在新婚之夜抛开新人直接跳窗跑了?
聂思远笑着揉了揉下巴,倒是没想到今晚这么容易便平安度过,倒是正好让他去办点别的事情。
他悄悄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见没人注意,手掌撑在窗台上,也翻身跳了出去,直奔后院另一侧。
此时一个人正等在那里,见到他到来也不意外,笑得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是百里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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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大公子不在新房中陪着封教主, 来这里干什么?”
百里河笑眯眯地明知故问,这摘星楼中的动静能瞒得过任何人, 唯独瞒不过他。
说来也好笑,洞房花烛夜,成婚的两个人竟然都不在新房之内,这成的什么婚?
聂思远拢了拢袖子,神色平静:“你在喜服中留下字条约我相见,就为了说废话吗?”
百里河轻笑:“为了让那群人将封教主灌醉, 我还特意拿出了珍藏的好酒,没想到他不仅没事还能跑出来闲逛,若是被他看见咱们两个私会,那我可不好解释。”
聂思远皱眉, 终于明白封琰身上为何会有那么重的酒气了。
“你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百里河笑了笑, 眼中多了些许深沉:“现在我是该叫你大公子,还是小家主呢?”
“你胡说什么?”聂思远神色平静,眼中波澜不惊, “小家主三个月前已经死在了断魂崖,难不成你也喝多了?”
百里河眉眼弯弯:“早些年我与聂家小家主聂思远有过数面之缘, 对于聂家的情况也大概清楚,大公子多年缠绵于病榻, 从未出门, 更没听说对于机关奇门有许多了解, 更别说是那些江湖轶事了。”
他看向聂思远意有所指:“反倒是那位小家主,年少时便行走江湖,见识不凡, 大公子在地下的表现让我很难不怀疑你的身份。”
聂思远嗤笑:“你都说我从未出门, 又怎么知道我了解什么?正缠绵病榻多年, 别的事做不了,就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多知道些事情也没什么奇怪,百里城主别太看不起人。”
“能一眼认出伐楼那与十鬼的人,我怎么敢看不起。”
百里河见他不愿承认,也没逼迫,毕竟借尸还魂之事太过离奇,根本没有证据。
“算了,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这次我单独约见大公子确实是有要事相商。”
百里河神色微正,朝着他深深行了一礼。
“想必大公子一定奇怪为何我要阻拦你与封教主成婚,就在几日前,记录着明宫所有机关暗道的十鬼献子图竟然被人偷了,那人要求我务必阻止你与封教主成婚,这才有了之前的唐突。”
聂思远诧异地看向他:“竟然能有人从你那偷出机关总图?”
百里河脸色凝重,狭长的眸子都睁开了许多。
“不错,你们在明宫的时候不是没碰到机关么,那是因为我将总闸拉下,否则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活着走出那里,若不找到机关图,明宫秘密难保,万一被人发现,将是不夜城灭顶之灾。”
聂思远了然,毕竟以明宫不夜城拥有的巨大财富,若没了保护,必然会引来八方觊觎。
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重来一次,聂思远可没了以前多管闲事的心情。
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百里河也只能苦笑。
当初聂家两任家主皆心怀天下,除恶扬善,在所武林正派都忌惮害怕魔教的时候,也是聂思远以身卫道。
可短短三个月聂家便七零八落,他们保护的人全都袖手旁观,最后接住聂家的人竟然是魔教的封琰。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讽刺,也难怪聂思远会对这江湖彻底失望。
“聂家凋零,人员四散,归根到底是因为那些走的人本就不是死心塌地忠心于你们。”
百里河认真地看着聂思远:“你们需要自己的力量,一批只忠心于聂家的人,而我可以帮你。”
聂思远看向远处灯火摇曳的新房,里面空无一人,封琰竟然到现在都还没回去。
“你能帮我什么?”
“我之所以拦了你们两日,也是为了拖时间,如今我已查到线索,只不过现在被人盯着,你帮我找回十鬼献子图,我提供钱财和地方,让你培养聂家死士,如何?”
死士,只属于聂家的力量,只忠诚聂家。
聂思远心动了,这确实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若是跟封琰要,那这事就瞒不住了,不过他还是有个疑问。
“你为何要单独找我?以封琰的能力和魔教的势力,难道不更适合?”
百里河收了笑,神情严肃认真:“大公子说笑了,你我之间能达成合作是因为各有所需,可封教主想要什么,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聂思远诧异地看向他,就见这人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他要的是个死人,我可没法给他。”
聂思远再次沉默,没有追问那个死人是谁,或者已经明白了百里河话里的意思。
想到刚刚封琰脸上的委屈和憋闷,到最后落荒而逃,他竟也无法反驳。
钱,封琰不缺,地位他也有,那狗东西心里放不下的可能还就是聂家小家主那道白月光,如今也找到了替代品。
百里河想与封琰合作,都不知道对方还需要什么。
“此事我要是求他,封教主都懒得搭理,等不夜城出事,他再想起之前的算计,没准还会趁火打劫,也跑过来狠狠地宰我一刀。”
说完,百里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又笑成了狐狸。
“求他不如求你,反正你们成了婚,若你有事,他也不会袖手旁观,最后还是会帮忙的,此事若你想告诉他便告诉,若你不想说,便只有你我二人知道。”
聂思远虽然之前与封琰也定下交易,可也知道不能一直依靠魔教。
如果百里河真的帮他为聂家培养出了一批死士,那自己也不必总是担心有人要对他们动手。
“钱和地方你来解决,至于人”
聂思远声音低沉,“我自己来找。”
“一言为定!”
百里河眸子亮了亮,就见他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准备回去,又忍不住追问:“你真的准备跟他过一辈子吗?”
聂思远迈出的脚步为不可查地顿了顿,对于这异常八卦的问题,理都没理,没注意到后面百里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坏笑。
“竟然没否认。”
百里河摸了摸下巴,眼睛眯成了细细长长的缝,若是身后有条尾巴晃晃,简直就是现了原形的狐狸。
“夺命之仇,男儿屈嫁之恨,再加上数次心生杀机,若封琰那小子还能活到明天,那就说明这两人之间真的有一腿。”
他笑容一顿,神色微变,“我的乖乖,封琰之前杀他不会就是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毁了吧?那聂思远现在是想让他永远看得到得不到?”
想起地宫中少年眼中可怕的偏执和聂思远冷淡的态度,百里河瞬间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聂思远回到房间后便坐在床上出神,不知不觉便歪歪地躺下睡了过去。
封琰郁闷之下在楼顶吹了一个多时辰的冷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明明都是一个人,为什么搞得好像是他变心一样!
虽然这婚事是坑蒙拐骗抢回来的,但对方也同意了不是?
当初说好的任君处置呢?说好的暖床呢?哪个实现了?
那人就知道画大饼糊弄他,说要当替身,实际上根本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聂思远给套路了。
变心就变心,反正人都是那一个,如今都落在自己手心里了,他想换个身份那就让他换,想给自己当替身,那总该做点替身该做的事!
冷风一吹,酒劲不仅没散,反倒有些上头。
封琰蹭地站起身,直接从楼顶窜了下来,又从窗户翻了进去。
此时花烛还静静燃着,屋内一片安静,隐约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他悄悄地走到床边,就见聂思远整个人都扑在大红色的被褥里,衬得皮肤白皙如雪,瀑布似的头发散落一床,睡得正熟。
此时他身子微微蜷着,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也没了白天的咄咄逼人,嘴唇微红,看起来十分温软,又将身子团起来睡觉,说不出的乖巧可人。
……想揉,也想亲。
封琰喉咙动了动,想起了大街上那个有点粗暴的吻,心里刚刚冷却的燥热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他默不作声地将自己外衣脱了,把人不是很温柔地往床里面推了推,果然掌心满是柔软。
聂思远睡得正香,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晚才回来,猝不及防地就被他给推醒了,顿时语气十分恶劣。
“不是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他揉了揉眼睛,冷冷地哼了一声。
“封教主这是回来睹物思人了?还是觉得新婚之夜不能虚度,干脆用替代品凑活一下?”
虽然早就知道这人嘴巴毒,封琰还是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本没想做什么,又起气的把人按在床上。
“我承认我见异思迁了,你能如何?”
他目光凶狠,身体直接压上来,热烈的气息瞬间将床上单薄瘦弱的人影整个笼罩进去。
聂思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没想到竟然把狗崽子给惹急了,眼看着局面有些失控。
他心里暗骂百里河准备的是什么破酒,怎么封琰不仅没有醉倒,都三更半夜了还这么精神!
“反正聂思远他从来就没看得上我!”
封琰声音愤怒还带着委屈,破罐子破摔地在聂思远脸上胡乱亲着,干脆擒住对方的手腕按在头顶。
“我跟他从来就没在一起过,他对所有人都好,就对我不好!现在跟我成亲的是你,在新婚之夜,我与你做点什么怎么了!”
也许是真的气急了,他动作有些粗暴,聂思远被他亲的呜呜说不出话,脸上又接连被亲了好几下,眼角微红,水光荡漾。
“咱们的交易你不记得了?”
封琰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上的里衣散乱,隐隐露出精壮的胸膛。
他身形高挑劲瘦,覆着紧实的肌肉,没有半点柔软,此时弓着身子,像是蛰伏待出的猎豹,整个人都透出危险的气息。
“任君处置,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第28章
次日, 百里河神情诡异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两人,那眼神说不出的暧昧和揶揄。
聂思远脸色不太好看, 虽然将衣领拉的很高,但依然能隐约看到里面青青红红的牙印,看样子还不少。
封琰则一声不吭地坐在他身边,看起来与平日里并无差别,但是莫名地就让百里河觉得若是他像只犯了错,耷拉耳朵的狼狗。
见他小心翼翼地偷瞄聂思远, 百里河心里暗笑,低低地咳了一声。
“有人偷了不夜城的机关图,所以我才不得不将两位困在地下,一是为了掩人耳目, 让那人放心, 而是利用这段时间调查线索,此事还要请两位帮忙,找回机关图。”
聂思远没说话, 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了敲。
与百里河之前预料的一样, 封琰只是低低地哼了声,没有半点想要插手的意思。
“这还用查吗?目前只有沈家跳出来碍事, 你都不如直接去沈家找。”
聂思远没说话, 轻轻掀起眸子。
封琰冲动任性, 但是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江湖中能对不夜城下手甚至有本事偷出机关图的也不多,沈家确实最有嫌疑。
见他有了反应, 封琰弯了弯唇, 想要拉住聂思远的手, 结果对方嗖地一下把手缩回去了,在袖子里藏得严严实实。
封琰怔了下,神情有些委屈,但没敢炸毛。
天知道他昨晚怎么醉成那个样子。
今早一醒来,封琰就发现自己把聂思远整个裹在被子里,那人身上满是乱七八糟的印子,就连衣服都被扯烂了。
顶着对方冷漠疏远的眼神,他都不敢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只当自己真的没控制住,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封琰心里又气又悔。
气的是自己本想把人养在身边宠着护着,结果到底还是给伤了,悔的是他真的喝了太多酒,根本就不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
从早上到现在,聂思远就没再搭理他。
虽然不记得后面的事,但封琰隐约还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去吹得冷风。
他一想到自己可能醉醺醺地回到新房,一边喊着聂思远的名字,还一边强迫了他,整颗心都沉入了万丈深渊。
他现在只能祈祷自己只是咬了几口,没做什么不该做的。
不过一想到那白皙的身子上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迹,封琰自己都不信。
他越想心里越绝望,眸光黯淡,只觉得天空都阴沉沉的,好像与聂思远离得越近,距离反而越远。
聂思远自然也察觉到了身边低沉的气息,心里冷笑,也不想多谈昨晚的事情,目光却偶尔瞟向封琰的衣襟。
昨晚撕扯之中,他隐约看到封琰后背好像纹着什么图案,
不过当时情况太混乱了,他也没有看清,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这可不是件小事。
因为聂思远记得小哑巴身上就有纹身,在后背上纹了只火红的凤凰,只不过平时从不轻易示人。
有一次被他意外看见,小哑巴吓得够呛,还差点哭了出来、
聂思远不知道封琰身上是不是也有着一样的纹身,若真的有,那他
地下明宫内一闪而过的猜想再次划过脑海,让聂思远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再也不敢多想。
他只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想错了。
百里河自然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存在什么端倪,本有心观望看个热闹,但十鬼送子图对于明宫不夜城意义太大,绝不能流落在外太久。
“恐怕要让两位失望了,那东西不在沈家。”
聂思远挑眉,听百里河的这话,他已经去沈家找过了?
百里河叹了口气,反倒将目光转向了封琰。
“封教主,据我所知,你手下的护法关越已经失踪整整三个月,你可有查到他的行踪?”
封琰眸子微冷:“你查到了?”
关越不可能叛变,之前他出去办事,莫名便没了消息,很可能是出了事。
“据我所知,他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莲花山,而我丢失的十鬼献子图好像在那附近的销金楼中出现过。”
封琰皱了皱眉,之前他们得到消息,在莲花山周围出现了鬼祸,有人发现了大量死婴。
不少人都认为如此凶狠残忍之事是月神教所为。
虽然封琰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但也不想平白替别人背了黑锅,就派关越前往调查。
没想到这人一去不回,再没了消息。
他手下几个护法,关越做事最为稳重,也算得力下属,不能不管不顾,就算百里河不提,他也打算在成婚之后亲自去一趟莲花山。
“那地方有些邪门,销金楼称霸一方 ,若说在武林中还有谁能与不夜城的财力抗衡,也就只有他们了。”
百里河神色也有些凝重,魔教势力再强也不可能遍布九州,他们最强的力量还在中原。
销金楼位于西南,那地方的人因不服王道,教化程度较低,思想也较为封建野蛮封建。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偷图的人若是真将东西放在那,那就算是封琰也没办法明抢。
“那跟本座有什么关系?”
封琰嗤笑,抱起胳膊,他虽然打算去找关越,却没打算要帮百里河。
“月神教的人就不劳烦百里城主关心了,你之前多次算计本座,不会以为就这么算了吧?反正你已经查到了线索,那就自己去唔!”
他话没说完,腿就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封琰何曾被人这样踹过,顿时眉毛倒竖,刚要发火,就见聂思远不冷不热地瞥过来。
他顿了顿,揉了下被踹疼的腿,将头别扭地转了过去。
“又想多管闲事了?”
聂思远原本不想搭理这狗东西,只是一想还得找个机会再看看他身后的纹身,便放缓了态度。
“也不算闲事,此事毕竟牵扯你我,没想到除了沈家之外,竟然还有别人动手,既然对方已经攀扯上了销金楼,咱们为什么不能找百里河作帮手?”
他说着,手指不自觉地又伸出来,在桌面轻扣。
百里河见到后眸光微闪,微微挑了下眉。
“现在百里城主选择与我们合作,若是找到了图,想必以他的性子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封琰撇嘴:“你倒是了解他的性子。”
百里河也饶有兴致地看过去,“是啊,看来大公子跟我还挺熟?”
聂思远指尖微顿,冷冷抬起头。
“我不了解你,但封琰昨天喝的酒是醉天仙,寻常人根本喝不得,你故意拿那个酒灌他,还敢说不是报复封琰砸了你明宫穹顶?”
封琰怔住,随即死死地盯着神色僵硬的百里河,目光凶狠又危险。
感受到他身上冰冷的杀气,百里河勉强笑笑,后背渐渐浮现出一层冷汗,胸口仿佛又出现了那种被人踩住的窒息感。
“那可是好酒我也没多少”
百里河弱弱地解释,最终狼狈离开。
“东西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随时可以出发,此行路途遥远,我让阿星跟着你们,他懂药理,也能照顾大公子的身子。”
说完,他半刻不敢多留,直接窜没了影儿,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封琰会再拒绝他。
“你真要帮他找图?”
见百里河跑远,封琰磨了磨牙,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眼聂思远,就见这人又笑得深不可测。
“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销金楼是什么地方,别人不知道,聂思远可清楚。
那地方号称男人的销金窟,其实就是天下最大的青楼。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封琰,勾起了唇角,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封琰茫然地看着他嘴角不怀好意的冷笑,还当是聂思远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心里一阵阵发慌。
他轻轻地握住对方的手,这次聂思远没躲,修长的手指没了昨晚的温软,指尖冰凉,就连脸色也再次透出苍白。
封琰满心愧疚,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还疼吗?”
聂思远目光微凝,一瞬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但也没表露出来,只是耐人寻味地回问了一句:“你说呢?”
这下封琰更内疚了,将他冰冷的手捂在自己手心。
“要不然我找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咱们也可以晚两天再去。”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若你上药不方便,我也可以帮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聂思远如何不知道他到底误会了什么,又羞又恼,耳后阵阵发烫,气得又把手往回收,这次却没收回来。
“你”
他刚想骂点脏的,可一想到自己现在这废物身子,若是让封琰知道他没事,那后面两人同床共枕岂不是更加危险?
顿时冲到嘴边的话立刻转了个弯。
“你现在装什么好心,若真是心疼我,昨晚还折腾什么?”
封琰低低地道了声抱歉,还是没敢问自己折腾到了什么。
他横刀立马江湖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这样小心翼翼。
聂思远听到他道歉,抿了抿唇,低声道:“你若是真想补偿我,能不能让我看看后背?”
封琰身体骤然一僵,猛地抬起头,就见他神色也十分不自然。
“昨晚好像看见你后背有什么图案,不过没看清,能不能给我再看看?”
说到这,聂思远强忍不适,拉了拉封琰的手,脸上有些发烫。
“你不是说可以给我看吗?”
没想到封琰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直接从凳子上窜了起来,甚至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不行!”
少年的脸格外严肃认真,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惧。
“绝对不行!”
聂思远原本也只是随口试探,没想到对方反应竟然如此剧烈。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对面十分警惕的封琰,缓缓眯起了眼睛。
哦?不行?看来这狗东西还真有事瞒着他!
📖 第三卷 :惟愿世间有厉鬼 📖
第29章
几日之后, 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前,店小二远远就看出马车来历不凡, 殷勤地跑了出来。
“客官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此处距离琼州城还有多远?”
驾车的阿星将手里一递,店小二便立刻笑嘻嘻地接了过去。
“这是小俞县,距离琼州已经不远啦,但驾车还要一两个时辰,客官不妨先留下吃个饭,在日落前正好赶到那里。”
“那就找个安静的雅间, 上几道特色菜。”
温和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小二抬头就见一白衣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温润如玉,浅浅笑了下。
那身风华气度顿时让那小二看直了眼, 又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 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冷厉的眸子。
他这才发现车里还坐着个黑衣青年,脸上带着很吓人的青铜面具,说话也很凶。
“看什么?带路!”
“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打了个冷颤, 哪还敢多看,连忙带路。
聂思远莫名其妙, 不知道这狗东西突然发什么脾气,封琰冷哼, 将头转了过去。
这人从前就喜欢装出一副春风拂面的模样, 惹得不少人心动, 还说什么聂郎如玉,非他不嫁。
要不是他背地里将那群人狠狠收拾过,改了说法, 现在聂思远屁股后都不知道沾了多少桃花债了, 怕是去断魂崖殉情的都得先排队。
“不是饿了么, 还磨蹭什么?”
封琰语气恶劣,抬腿就率先迈进了客栈,这才发现里面坐了不少人,正吵吵嚷嚷地吃着饭。
说实话,对于他这副凶恶模样,聂思远应对起来反倒更轻松些,若是像之前那般示弱似的乖巧,才让他束手无策。
三人在小二的带领下往里面走着,就在这时,周围的喧嚣声突然停了一瞬。
他们朝着众人视线所在看过去,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渔夫坐在桌前,身前放着半壶酒,紧紧地闭着双眼,不知何时已经没了气息。
“诶呀,这是去了?”
小二脸色变了,他们是做买卖的,这客人吃饭吃到一半就死了,实在是晦气。
若是再有人把死因归在饭菜之上,恐怕还要打官司!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破旧僧衣的僧人默默地站起身,慢慢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扣住了那老人的脉搏。
老人年岁颇大,满头白发,神色安详平静,看死相不像是意外,反倒像是寿数到了,溘然长逝。
与他同行的是个中年男人,应该是老人的儿子,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僧人摇了摇头,右手温柔地握住了老人的手,左手挂着串佛珠,启手立掌,无声地念起了超度的经文。
客栈之中莫名弥漫开庄严肃穆的氛围,聂思远三人站在楼梯上默默地观望着,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保持安静,谁也没敢打破此刻的凝重。
许久之后,僧人合掌,深深弯下腰行了一礼,面向慈和悲悯,仿佛在送别一位多年的老友。
无悲无喜,无怨无怒。
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在场每一个人仿佛都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恩怨情仇,回归到了人性最原始的纯真。
老人的儿子朝着僧人行了一礼,背着父亲默默离开,也没有找客栈任何麻烦。
在他们离开之后许久,客栈才恢复之前的喧嚣热闹,而僧人也准备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聂思远看着那位僧人,眸光轻颤,内心震动,不由自主地便走了过去,封琰怔了下,默默地跟了上去。
“大师慈悲,敢问法号?”
那僧人缓缓抬起眸子,目光温和从容,摇了摇头,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
——无言
竟是个哑巴。
聂思远沉默片刻,朝着他合掌行礼,只是点了些素菜让小二端上来,再也没说什么。
封琰瞥了他一眼,也异常安静。
这饭吃得不声不响,一个不会说话,另外两个也莫名沉默,阿星眼睛转了转,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桌上的气氛实在诡异。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官差衣服的官差朝着他们径直走了过来,坐下后朝着僧人合掌拜了下。
“大师,我叫陈三火,是州府的捕头,能不能请您跟我去一趟县衙?”
无言放下筷子,聂思远等人也将目光移到陈三火的身上。
这人身形瘦小,面容倒是清秀白净,说实话还有几分男生女相,有些不太像是捕快。
他挠了挠头,无奈地呲牙笑了下,带着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
“您不知道,我们这块地方闹鬼祸,不少地方都出现了大量死孩子,就在昨晚又在小俞县的河道下游发现了十几个,兄弟们都觉得阴气太重不敢收敛,就想请您过去先超度一下。”
“十几个?”
聂思远目光微变:“这么多小孩夭折,难道都查不到来历吗?”
此事早传的沸沸扬扬,陈三火也没必要特意隐瞒。
“别提了,问了一圈,谁家都没有丢小孩的,说起来也奇怪,那些死孩子都是女婴,因为数量太多,又实在诡异,连仵作都觉得忌讳,只远远地看了眼,说不像是同时死的。”
封琰垂下眸子,不知想到什么,发出一声冷笑。
“谁都没丢孩子,难不成是凭空生出来的不成?”
“所以才说奇怪嘛,现在附近都沸沸扬扬地传是鬼婴现世,找不到投胎的机会,吓得孕妇们都不敢出门,我刚刚见大师面相慈悲,这才想请您过去一趟。”
陈三火顿了顿,朝着无言和聂思远求助一样地抱了抱拳。
“就帮帮我吧。”
无言皱了皱眉,也觉得此事离奇诡异,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陈三火见他答应,心头大喜,连忙拉着他现在就要去县衙,就见坐在不远处的聂思远也站起身。
他以为这几人是一起的,便也没阻止。
一行人来到县衙之后,果然看见侧面的偏院里放了十三个女婴尸身,此时都摆在地上,正在被太阳暴晒。
其中最大的能有三岁,最小的甚至像还没足月的胎儿,不过大部分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奇怪的是这些尸体面容栩栩如生,有些明明已经死去多时,竟也没有太过腐坏。
不等无言行动,聂思远拧着眉直接走了过去,直接伸手就要检查那些尸体,封琰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碰。”
封琰看着那些死婴,莫名地感觉有些毛骨悚然,说不上来哪里有些奇怪,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要接触比较好。
聂思远顿了顿,最终还是相信狗东西的直觉,没再伸手。
无言满眼哀色,无声地念了声佛号,没有立刻就念超度的经文,反而抬头看向了陈三火。
不等他示意,聂思远便替他问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死因是什么?”
陈三火低声道:“不知道。”
他见聂思远和封琰脸上都露出不满的神色,无奈地摊了摊手。
“仵作不敢靠近,只是简单的查看,说不像是受伤或者中毒,尸体内脏似乎也还完好,就像是意外猝死。”
说完后,他似乎犹豫了下,又低声解释道:“他说这些孩子死的不正常,怨气极重,所以要放在太阳下暴晒,待怨气散了再用火烧掉。”
无言叹了口气,转着佛珠低低念了一段经文,随即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那堆小小的尸体,仔细地检查起来。
片刻之后,他神色凝重地抬起头,冲着聂思远等人摇了摇头,比划着让陈三火将那些尸身找个尸身收敛起来。
陈三火原本是不愿意的,毕竟这么多死孩子,停尸房根本就放不下去,若是放在其他房间,那以后还住不住人了?
只是无言态度坚决,陈三火没办法,只能让人先将柴房腾出来,将尸体暂时放在那里。
“你怎么看?”
聂思远低声问封琰,他可不信这些小孩都是猝死。
封琰若有所思,片刻后低低地冷笑了一声,眼中闪过几分难以觉察的漠然和讽刺。
他刚想说什么,不过最后又将话咽了下去。
“不知道。”
要是他说了实话,就怕这人又像以前那样认为他冷血无情,总是把别人往最坏了想。
反正以前他说话聂思远都不爱听,现在还是闭嘴好了。
“不知道?”
聂思远自然看出他有所猜测,却不肯说,想着这狗东西不知道藏着掖着瞒了他多少事情,神色顿时冷了不少。
封琰见他瞪着自己,语气也十分恶劣:“大公子在幽兰驿的时候算无遗策,分析的头头是道,这种事情问我干什么?”
聂思远皱眉,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脾气,好像自从下了马车,封琰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劲。
封琰漠然地看着陈三火满脸嫌弃地找人将一句句婴儿尸体敛到简陋的柴房里,突然问他:“你要管吗?”
聂思远死死地攥紧拳头,没有说话。
理智告诉他,此地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他应该尽快去销金楼寻找百里河所要找的图纸。
可一张张稚嫩面容就摆在他眼前,原本应该鲜活灵动的生命现在死气沉沉,像是一个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聂思远不想多管闲事,却也见不得有人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许是之前在客栈之中被无言大师为陌生老者超度的一幕震撼,让他本该冷透的血液再次泛起久违的躁动。
聂思远紧紧地咬着牙,目光阴沉冰冷,声音却无比坚定。
“此事我管定了。”
第30章
对于聂思远的回答, 封琰既意外也不意外。
这人很久以前便是享誉江湖行侠仗义的少年侠客,只可惜最后毁在了他的手里, 也让无数人扼腕叹惋。
意外的是这位小家主哪怕被伤透了心,冷透了血,此时武功尽毁满身伤病,竟然还想再次出手。
不意外的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明月悬天,光洒九州。
封琰眼底微亮, 自从聂思远在沧海门前血染长阶,他便以为再也见不到曾经的那个人了。
事实是虽被天下尽负,他心中的这团光也从未熄灭。
他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恨不得直接将人抱住, 可没等他动作, 就听到聂思远问出了一句让他很诧异的话。
聂思远眉眼阴沉,盯着陈三火,似乎意有所指。
“你们这是不是特别在意生男孩?”
如此多的婴儿尸体, 绝不可能是正常死亡,若是当地人十分重男轻女, 倒是有可能是他们主动遗弃了女婴。
若是以前,聂思远绝不会将人性想的如此之恶, 可他已亲身经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也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天真。
对他的话, 封琰露出意外的神色,随即抿着唇,悄悄地低下了头, 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焦躁莫名散去不少。
陈三火有些奇怪聂思远为什么这样问, 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是很看重啊, 哪家不想多生几个男孩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呢。”
聂思远指尖倏地绷紧,就连无言大师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有多看重?”
陈三火更奇怪了,“还能有多看重?若是家里妇人有了身孕,便会去庙里求拜希望是个男孩,也没其他的了,就算是在中原,每门每户不也是如此吗?”
聂思远皱紧眉,没说话,就见陈三火不在意地笑了下。
“中原人求送子观音,可不保证送来的是男是女,我们这因为有银娘娘保佑,所以其实也不算特别在意。”
“银娘娘?”
见这几个人都是满脸疑惑的神色,陈三火耐心解释着。
“你们外乡人不知道也正常,我们西南这片地区不少人间都信奉七宝村传下来的银娘娘,就在莲花山脉那,若是孕妇诚心求拜,十里有九会生个男孩,极为灵验。”
他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听说我娘生我的时候也去求过,所以陆续生了我们哥三个,但是我两个弟弟身子都不好,很早就夭折了,如今家里也只剩我一个。”
聂思远眉头紧锁,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听陈三火这话的意思,当地人生男孩的概率也极高,先不说是不是那个银娘娘真的灵验,若真是如此,那他们确实没必要遗弃这些女婴。
无言大师听了半晌,最后又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向了柴房,准备为那些孩子诵经祈福,进行超度。
“也许我猜的不对。”
面对着毫无线索的困境,聂思远有些失落,“还是得莲花山看看。”
封琰低低地嗯了一声,让阿星去客栈将马车赶过来,将他这副模样,将人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也未必全猜错了。”
聂思远诧异地抬起头,就见他低声道:“女子生育,官府户籍必有登记造册,这么多死婴凭空出现,县衙内却没有任何记录,此事”
他话没说完,聂思远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事也可能与官府有关。
很快阿星将马车赶了过来,聂思远三人也没在小俞县太多逗留,继续前往原本的目的地琼州。
无言大师则留了下来,继续为那些死婴超度祈福。
陈三火本就是琼州府的官差,在交代好小俞县到事情后,也要回去汇报情况,正好与他们一路。
几个人在天黑前终于赶到了琼州,封琰说要去查关越的下落,一到地方就没了人影,陈三火也自行回了府衙。
聂思远与阿星先在客栈中安顿下来,他坐下后便一直看着跳动的烛火发呆,阿星将饭菜端到了桌上。
“公子还在想白天的事情?”
平日里因为封琰寸步不离,阿星虽喜欢着这位聂家大公子,却不敢靠的太近,此时终于忍不住凑了过来。
聂思远回过身,看着他清澈的眼眸,不由得笑了笑。
“这几日劳烦你辛苦赶车,怎么还不休息?”
阿星将碗筷递给他,撇了撇嘴。
“我可不敢休息,封教主武功高强,出来都不带下属,却不记得大公子不会武功,身体病弱,直接把你一个人扔在客栈里,我得保护你。”
聂思远接过东西,有些诧异。
他以前并不认识阿星,第一次见他还是封琰把明宫穹顶砸了之后,这小孩跟百里河一起从上面掉在他们面前。
不过阿星倒是对他莫名亲近。
“我之前就想问,在成婚那日,你哭什么?”
阿星没说话,神情有些难过,聂思远见他不想说,也没逼迫,开始闷头扒饭。
许久之后才听到他小声地说道:“就是不想看你和封琰成婚。”
聂思远中午就没吃饱,尝着阿星送过来的糖醋里脊十分不错,干脆直接拨了半碗。
“为何?”
阿星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就是替公子委屈,明明你也是男子,也可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现在倒是委身给了封琰那个魔头,他根本配不上你!”
就算聂思远吃得认真都忍不住疑惑地抬了抬眸子。
什么叫封琰配不上他?
他现在就是个废物,聂家也落魄了,非要说配不配,也是他配不上封琰才对吧?
毕竟成婚之后,封琰好龙阳的名声也算人尽皆知,谁家还敢把女儿再嫁给他?
阿星眼里有恨意一闪而过。
“再怎么说你也是聂家长子,是小家主的堂兄,封琰却强逼着你成婚!只可惜小家主被人暗算,否则又怎么会输给那个魔头!”
聂思远吃了半碗饭,觉得不够,又把剩下的糖醋里脊都拨到碗里。
“你恨他。”
他头都没抬,像是平静地阐述一件事实。
“我当然恨他!那么温柔强大的小家主死在了他的手里,不仅我恨,江湖里不知道有多少喜欢小家主的人,都恨不得将封琰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噗!”
聂思远猛地被饭粒呛了一下,赶紧喝口水往下压压,他错愕地抬起头,却见阿星眼里没有半点玩笑的神色。
他没听错吧?
什么叫不知道有多少喜欢他的人?
他不是万人嫌吗?!
聂思远艰难地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小声地道:“倒也不是这么回事。”
他抿了抿唇,垂下眸子,难得尴尬地用指尖扣了扣碗底。
“小家主他年少气盛,到底还是不太懂事,否则外面也不会都说聂郎虽好,不宜嫁娶。”
提起这事聂思远心里就憋屈,感觉吃的饭都不香了。
阿星呸了一声,几乎咬碎了牙。
“放屁!那还不是因为封琰!”
聂思远唰地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阿星气得小脸通红,恨声骂道:“人家原话是聂郎如玉,非他不嫁,结果封琰那个魔头派人把说这话的人全给揍了!若是女子,他便让人找十个媒婆堵到人家门口,说是找不到郎君,谁都不许走。”
说到这里,阿星忍不住骂骂咧咧:“魔教这事干的太缺德,活生生地断了小家主所有姻缘,导致最后甚至谈之色变,硬是把原话都给改了!”
聂思远麻木地咬着筷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听着阿星巴拉巴拉地一件件说着封琰那狗东西当初的“丰功伟绩。”
“他听说芙蓉城词曲最好的柳生公子仰慕小家主多年,为他作诗作曲数百首,就跑过去都给烧了,还把人扔寒潭里泡了三天,从那之后柳公子就落了满身风湿的毛病,话都说不利索!”
“老家主的故交红婆婆,本想小家主年岁不小,也该成家了,辛辛苦苦特意攒了本鸳鸯册,结果魔教的人半夜装鬼吓她,第二天红婆婆就把鸳鸯册给撕了!”
“还有剑宗的小女儿云巧儿原本非小家主不嫁,魔教紫秋兰去了一趟后,她俩就 ”
阿星脸色涨红,似是张不开口。
“外面都传封琰面具下有妖物之色,我看魔教那一窝子都会勾魂,专门祸害好人家儿女!没一个好东西!”
聂思远放下碗,可算明白了这么多年自己为何会红线全断。
感情都是封琰那狗东西干的好事!
他面无表情地道:“再给我盛碗饭。”
阿星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端来的东西已经被聂思远吃了个精光,看样子,对方还没吃饱。
“你怎么就知道吃!”
阿星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这病恹恹的大公子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
“不吃饱了,怎么跟他算账?”
这时门口传来轻响,封琰从外面走了进俩,一抬头就见房里的两人皆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他身体僵了僵,看着聂思远平静的黑眸,莫名心虚。
“吃过饭了?”
封琰抿了抿唇,递过去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态度异常乖巧。
“要不要再吃点?”
作者有话说:
狗狗认错,但狗狗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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