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方砚知和沈舒年足不出户,也不去与外人交际,一心一意在家重复制作松烟墨的步骤。上一批的墨块早已经售罄,还得赶快赶制出来新的商品。
因为已经有了成功的经验,这一回便没有走那许多弯路,方砚知的制墨过程可谓是颇为顺利。
方砚知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一批特意定制的模具,递给沈舒年的时候一脸骄傲神色。沈舒年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才发现那模具上面,不仅刻上了方砚知祖传的方家纹样,居然还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舒年仔细查看之后,将模具还给方砚知,脸上露出个明艳的笑容来,疑惑地说道:“着上面怎么还有我的名字,这墨块技艺不是你们方家祖传的手艺吗?”
方砚知闻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关系。他接过模具,把它抛起来,又接住,来来回回像在扔玩具:“你是我在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又在我人手不够的时候帮了我很多。”
他稳稳地接住模具,一脸认真地看着沈舒年说道:“如果不是你,可能我不会有现在的结果。沈舒年,我真的很感谢你。”
方砚知低头看着自己定制来的模具,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两个人的名字,云淡风轻地道:“我现在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惊天伟地的成就。所以,我想在我们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松烟墨上,刻上你的名字,也算是一种见证。”
方砚知说得真情实意,沈舒年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可是心里却因为他的话软成了一片。
虽然方砚知平日里看起来不着四六,可是认真起来却颇具魅力。他们两个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也无需那些扭扭捏捏的举动和形式来相互感激。
他听到自己淡淡地回应方砚知,声音轻柔,脸上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在素衣粗布下,更添一份温和清秀:“好。”
因为有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批的墨块从开始制墨到最后阴干成型,足足减去了一半的时间和金钱花费。等到新模具里面的墨块成型之后,方砚知和沈舒年先是挑了一半卖相好的去长安镇上售卖,剩下一半,则打算带着前去林府拜见林霜,想从她那边找寻一些门路。
林府家大业大,世世代代又是书香门第,十分受邻里街坊的尊重。方砚知和沈舒年来到大门口时,就震惊于府邸的气派辉煌。
方砚知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看哪儿都觉得新奇万分。倒是沈舒年颇为镇定,波澜不惊,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他的眉眼上下一抬,观察了片刻府门,心里大概有了个打算。
林府门口两尊石狮子耀武扬威,硕大的狮眼盯着方砚知二人,宣示着屋内主人身份不凡。
方砚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户人家,和古装剧里演绎的分毫不差,不管是漆红的大门,还是庄重的牌匾,都与普通人家天差地别,更别说安庆村里的茅屋木屋。
他不知道林家主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性,打算谨慎行事。方砚知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将一路风尘仆仆的灰尘掸落,才迈步向前,朝着大门侍卫去了。
方砚知抱拳作揖,语气恭敬地道:“这位小兄弟,可否通报府上林霜小姐,就说方砚知和沈舒年有事求见。”
那个护卫先前还半梦半醒,好似下一秒就要睡过去,被方砚知请求之后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他先是用手背揉了揉自己的脸,把这股子困意排出去,才打眼去瞧面前说话的人。
侍卫上下打量着方砚知的着装和长相,看到他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身上也没有挂着什么值钱的配饰,认为方砚知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为了和小姐攀上姻缘前来。
这样想着,他自然也对方砚知没有什么好脾气,一律归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青天白日在做梦的不入流之辈。
侍卫神色鄙夷,从鼻腔中愤愤地哼出一声鼻音,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了,你就在这里等着。”说完,便推门进去通报管家了。
方砚知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被莫名其妙迁怒后也不恼,只是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回身朝不远处站着的沈舒年摊开了手,表示着自己的疑惑。沈舒年没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方砚知百无聊赖地碾着石子玩,以为这回或许见不到林霜,打算和沈舒年一同打道回府的时候,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林霜还是如初见那般的光彩照人,额间花钿精致夺目,一身鹅黄色襦裙清秀高雅,纱织的腰带轻系,随风飘动,颇具大家风范。身后跟着她的贴身婢女,毕恭毕敬地低着脑袋,等待着林霜指示。
方砚知没想到林霜一个富家小姐居然亲自出门迎接他们,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快步退回到沈舒年身边。林霜凤眸流转,看到了面前两个长身玉立,站在一起的人。
“噢?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她的声音娇媚,娓娓动听,眼角眉梢透着一股春意,“前几日还央请二位公子来府上做客,没想到今日就得偿所愿了。”
听到她这样的话,方砚知没来由的有些尴尬。他想起来之前拒绝林霜时不留余地的说辞,此刻便不知道怎么去回林霜的话。
他悻悻地用指尖蹭了下鼻子,又暗自轻轻撞了下沈舒年,打算把这个问题抛给他去回答。
沈舒年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方砚知,似是有些无奈。他朝林霜行礼后,才缓缓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回前来叨扰林霜姑娘,是我二人有事相求。”
林霜柳眉轻挑,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掩唇轻笑,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没想到沈公子这样的人物,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当真稀奇。”
沈舒年并不在意林霜话中嘲笑,仍旧毕恭毕敬地道:“人在世上总有困处,需要他人施以援手。林小姐若能慷慨相助,日后我二人必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方砚知听得心惊胆战,生怕这个脾性喜怒无常的娇蛮小姐会为难沈舒年。可是沈舒年这一番漂亮话说得滴水不漏,不仅没有丝毫破绽,还将林霜高高捧起。
方砚知心中暗暗赞叹,在一旁用力地点着脑袋,一双眼睛饱含真诚地看着林霜,给沈舒年的话增加可信度。
“沈公子当真能言善辩,都让我不好意思拒绝于你。”林霜娇笑一声,总算没有继续为难沈舒年。她吩咐着身后的丫鬟仆从,语气里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严:“来人,带这二位公子前往会客厅,好生招待。”
方砚知和沈舒年二人被林霜的人一左一右地领着进了林府,他回头看着渐渐关上的大门,感慨着自己这一趟怕是进入了龙潭虎穴,不知道怎样才能脱身而出。
林霜没有第一时间和他们谈论事情,反而借口回房更衣,留方砚知和沈舒年在会客厅里面面相觑。二人身后各站着一位婢女,等待着他们吩咐。
方砚知一个彻彻底底的现代人,虽然穿越到了古代,却也不习惯身后有人伺候。他第一次见这般架势,心里难免有些紧张,生怕做多错多,因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生怕碰坏了林府上这些东西。
相比于战战兢兢的方砚知,沈舒年看起来倒是神情自若许多,对此轻车熟路。他端起桌上茶水,轻喝上一口后才抬眼一瞧,看着对面如坐针毡的方砚知,忍俊不禁地道:“你别紧张。”
“我没紧张。”方砚知习惯性地开口反驳沈舒年,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可是不断摩擦膝上布料的手掌却完完全全地暴露出了他此时的不淡定。
方砚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自己心上顾虑朝沈舒年说了出来:“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知道的,我第一次进到这么气派的地方,总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到时候还连累了你。”
沈舒年闻言轻声一笑,他放下手中杯盏,放缓了自己的声音,想要给方砚知带去一些安慰:“别担心,一切有我。”
可是这话非但没有缓解方砚知的焦虑,反而火上浇油。方砚知坐立难安,想要林霜快点出现速战速决,这样他便可不再受这般折磨。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霜人还未到,声音却通过木窗,从外面传了过来:“二位久等了。”
沈舒年站起身来,方砚知也学着他的样子站起身。二人朝推门而入的林霜作揖,看着她一步一步朝主座走去。
“二位此番前来,到底所谓何事,不如说来一听。”林霜刚才坐下,一边整理衣摆,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到沈舒年。方砚知看她这般开门见山,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沈舒年向前一步,将方砚知半个身子挡在身后,同时也隔离了林霜不断打量的视线。他的声音不卑不亢,有着惯常的温柔音色,却又平添了几分认真:“我二人此番前来,想要借用林府门路进入书院一番,将我们所制松烟墨带给诸位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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