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斯将这不大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出别的路，不爽地瞪了眼领路者“给提示。”
“你再仔细搜搜”
“我连地毯都掀开看过了，请问还有哪里我没找”琼斯越说越火大，狠狠一跺地板“难不成地板还能开出一个洞来”
紧接着地板就应声而动，露出一个方形的出口，中间一根钢管直通楼下。
琼斯“”
他真怀疑设计这个机关的人是弱智。
顺着钢管滑下去，是一间没关门的房间，大概是小女孩的游乐房，木地板上有许多色彩鲜艳的积木和各式玩具，角落里摆着木马，飘窗上还放了几本童话书。琼斯拿起几本看了眼封面，分别是杀孩子的山羊、吃心脏的小矮人、满地散落的头颅，琼斯眉头挑了挑，心道这家孩子受的什么教育，就将它们放下，瞥了眼开始搭积木的领路者“你怎么还玩上了”
“因为有人想我们陪她玩。”领路者拈起一块积木“你来么”
关了窗的房间内阴风阵阵，铃铛声由远及近，琼斯缓缓转身，只见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的辫子歪歪扭扭，嘴角全是血，身上的蓬蓬裙又脏又旧，血液星星点点的洒上去，连同她的小腿与赤着的脚也沾染了发黑的血。她的眼睛大得出奇，瞳孔一丝光也没有，看人时仿佛要将人用黑暗吞噬。
“大哥哥，玩积木吗”她眯着眼笑，苍白的小手捡起积木，摇摇晃晃地走到领路者面前，将它搭上去。
琼斯发现她好像看不见领路者，便也走过去，面不改色地道“如果哥哥陪你玩，你会给哥哥奖励吗”
“奖励”小女孩将青白的面孔对准了他，像是在思考，她的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扭曲的微笑“那奖励大哥哥永远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嘿这死孩子。
琼斯没有一点面对鬼的自觉，伸手就扯了一下她的腮帮子，冰冷又僵硬的手感让他顿了顿，只有表情始终不变“不好，你再想想。”
“啊，积木要倒啦”
小女孩蓦地尖叫，凄厉的声音几乎能让人心脏紧缩，饶是琼斯也忍不住抖了一下，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城堡，连声喊停“没倒没倒，乖，哥哥帮你全搭完，不着急。”
看积木的确安然无恙，方才还张着血盆大口尖叫的孩子瞬时又变回了原样，羞涩地笑了笑，说了句“哥哥加油”，便绕着琼斯唱起了诡异的童谣。
稚嫩的童声回荡在阴森的房间里，大雨映衬着窗外的枯树与惊起的乌鸦，琼斯只觉得后背发寒。
小女孩赤着脚转啊转，时不时凑近了观察琼斯的表情，见他始终毫无波动，终于丧失了吓他的兴趣，转而蹲在他身边，歪着头一脸天真道“这是我们的城堡。”
“哦。”琼斯手里拿着两块差不多的积木，专心致志地对比，随口敷衍道。
“爸爸和妈妈住在这里。”她指了指已经搭好的第二层右侧的房间“那天晚上也在下雨，雷有那么大。”
说到“那么”的时候，她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明明应该是很可爱的动作，由她做来却格外惊悚。
“嗯，然后呢”
“我被吓醒啦就抱着小熊去找妈妈，”小女孩托着下巴，极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琼斯，声音带着幽灵独有的诡异“但是我没有找到妈妈。我看见一个大叔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大斧头，他说，我睡不着的话，可以和他一起踢球。”
琼斯手一顿，终于抬了头
“踢球”
她重重的点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他一个球，我一个球，他的球有长长的头发，我的球有短短的头发。”
“”琼斯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块积木搭上去，小小的城堡伫立在地板上，他突然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抱歉，你一直很难过吧”
有人会这样对幽灵吗
小女孩愣了愣，血泪从眼眶里滚落“可是我不敢踢，还哭了，他说，像我这样喜欢哭的孩子，是没人要的，应该埋到地下去。哥哥，地下好可怕，我一个人好孤独，你来陪我吧”
她细细的手指紧紧抓住琼斯的手臂，力气极大，钻心的疼痛顺着手臂一直攀爬到脑仁，琼斯一个抽气，强行挣脱开来，就见自己手臂上已经留下一个紫色的五指印。
琼斯没管自己的手，继续柔声道“哥哥不能到地下陪你，但哥哥可以放你自由，告诉我，怎么才能帮到你”
“大叔还在这里。”她附在琼斯耳边小声道“他在睡觉，等六点他醒了，哥哥你就再也逃不出去啦。”
闻言，琼斯看向墙上挂着的钟，现在是凌晨三点。
“知道了，我要怎么封印他”
“这个你要问妈妈。”她委屈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眼巴巴看着他“我只能在这层楼走动，妈妈被他关在地下室里。你一定要小点声哦。”
这里是三楼，要赶紧到地下室去。然而问她那位大叔在哪睡觉，她也只是说不知道，反正不在三楼。琼斯只得告诉自己多加小心算了。
“走吧。”琼斯给领路者打了个眼神，便带着她走了出去。
走廊寂静无声，墙纸已经脱落了大半，地面并不干净，墙沿摆了很多花盆，可惜植物都已经枯朽腐烂了。
“你真温柔。”领路者说。
琼斯斜着眼睛瞥她“你突然胡说些什么玩意儿”
“不是吗”她和琼斯并肩走着，声音清甜而柔和“你虽然胆子很大，但却出奇的温柔。要知道，再善良的人，碰见刚才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对那孩子这么好，也许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所以，你真好。”
琼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总觉得领路者这副模样莫名的熟悉。
这种肉麻话似乎高裴也喜欢讲。
思及至此他忙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去，故意粗着嗓子冷声道“行了，怪矫情的，我凶的时候你还没见过。”
领路者便捂着嘴又笑了起来“可见过不少次呢。”
“说得你好像和我很熟似的。”琼斯翻了个白眼，两人说着话下了楼梯，在一楼晃荡了一会儿，总算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石梯很短，在黑暗中踏了四五阶就到了地面上，这间地下室并不大，还摆满了杂物，架子上全是些瓶瓶罐罐，稍不注意就会碰下来一个。
琼斯不耐烦地低下身子，尽力缩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在里面摸索“你也注意点，别把东西碰倒了，这要儿咔擦碎个瓶子，能把死人都吵醒。”
“知道了。”领路者脾气倒是很好，随他啰嗦，还跟在他后头一直护着他，以免他不慎磕了碰了。
“这儿没人啊。”琼斯角角落落都转了一遍，挑了个还算宽敞的地方靠在墙上休息“还是说，要想个什么办法把她召唤出来”
领路者默不作声，显然她没办法提示。
本来也就没寄希望于她，琼斯暗骂一句真没用，又被地下室憋得心堵气闷，便顺手从架子上抄了把扇子扇了扇，这下
反而扬起一堆灰尘呛进呼吸道，琼斯忙捂着嘴咳嗽起来。
他现在简直头有两个大“拿个杯子给我，我喝点水。”
“哪儿有水”
“这不是有个水桶吗”琼斯接过杯子，弯腰揭起脚边水桶的盖子。
里面黑漆漆的，他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些，伸手想去舀水，就见水面波澜骤起，渐渐化为了红色，血液中涌出无数发丝，一张腐烂了大半的脸悠悠浮上来，她咧着嘴，仿佛在笑，整张脸都像是被泡烂了一般，骨头和皮肉乱七八糟，只那两颗泛白的眼珠正直直看向琼斯。
琼斯静静看了她两秒，面无表情地把盖子又盖上了。
人脸“”
“怎么不喝了”领路者站得远远的，伸着脖子往这看。
琼斯抹了把脸，依旧面无表情“水质不行，里面有脏东西。”
“我记得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水壶，我去帮你倒点”
“算了吧。”他像是认命了，叹了口气，信手敲了敲水桶盖“朋友，你收拾收拾再出来，就你现在这个模样，我实在没有和你对话的欲望。”
人脸“”
过了半天，里头坚强地传出幽怨的声音“我的身子哪去了下雨了，好冷”
“我数三声，要么你用比较正常的形态立马出来，要么我打碎这个桶子，把人吵醒，大家谁都别想好过。”琼斯根本不听她说话，凶得不行地开始倒数“一，二，三”
话音未落，就听砰的一声，盖子自己落了地，一颗干净的人头从里飞出来，停在琼斯面前。她的脸回到了从前的模样，即使这样狼狈了，也能看出是个优雅美丽的少妇，她的眼睛中含着无边的痛苦与哀怨，琼斯觉得她像是随时要流下眼泪来。
这会儿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谢谢配合。”
少妇卡壳几秒，继续哀怨地说“我是鬼。”
“我知道。”
“你，你不怕”
琼斯洒然一笑“我这人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这辈子唯一怕的就是穷，你们想吓我，段数却是太低了。”
大抵是从没见过这种角色，少妇僵着脸又沉默了片刻，终于缓过神来，继续自己的台词“你可以帮我找到我的身体吗”
“找到你的身体，你就会告诉我怎么封印杀害你们的恶鬼”
“我会给你线索。”
琼斯“嘶”了一声，道“不对啊，我们明明是一条船上的，我封印他对你也有好处，怎么我反而还要帮你做事呢”
“因为我的身体就是线索。你要完成我们的心愿，才能解除我们的限制，这样才能更好地帮助你。”
琼斯立时点了点头“了解，我会尽快找到的。你知道它大概会在哪里吗”
“应该会在二楼。”
“那我先去了，你在这等等。”琼斯动身，蓦地身形一滞，回头道“女士，我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很抱歉看到了这些。既然我在这里，就会尽力为你们复仇。天亮之前，我一定让那个杀人魔付出代价，让你们得到自由。”
少妇眼睛睁大，抽泣着晃了晃头，像是在行礼“谢谢您。”
“果然，你很温柔。”
出了地下室，领路者又说道。
“温柔个屁，你要见过高裴那家伙，绝对说不出这种话。”
领路者垂着眸，轻轻摇头，她的声音极小，嘟嘟囔囔的，像是只说给自己听“谁说的，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第62章
他们蹑手蹑脚地回到二楼，从主卧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在一无所获后，琼斯站在窗边开始严肃思考如果我是那个穷凶极恶的杀人魔，会把尸体藏匿到哪里
三分钟后，他得出了答案。
和这种人比，自己尚且还算个好人，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换位思考看来是行不通了。
“再回卧室搜搜。”琼斯抬步往回走“可能还有什么机关。”
领路者自是没意见，亦趋亦步地跟在他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寂静的长廊中，浓稠的黑暗将琼斯的身影衬得极为高大，再恐怖的氛围有了他都仿佛成了一片乐土。大雨一直未停，风吹得门窗哐哐作响，若换个胆子小的人来，铁定早被这些不时的声响吓出个好歹来，琼斯却全程只当它们是背景音，连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直到实在有些瘆人时，他才会一脸冷淡地问“喂，你不害怕吧”
一副想照顾人又强装疏离的别扭模样。
“不害怕。”领路者这回倒是回得干净利落“但是如果你看见我有时没有动静，也不要害怕。”
琼斯正在对着衣柜敲敲打打，闻言满头雾水“什么叫没有动静”
“你记着就好。无论这具身体情况如何，我都会尽力陪着你。”
“听不懂，随便你了。”琼斯只当是耳旁风，心道这领路者感情还挺丰富，这才认识三个小时不到就开始交心了。
他折腾完衣柜，没发现机关，目光顺势落到床上。他之前已经看过床底下，什么都没有，但据小女孩所说，她当夜走到主卧时，爸爸妈妈就已经不见了。凶手肯定没藏得太远。
定睛观察了这床半天，他才终于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这床看起来不太平整，甚至有些微的坡度。秉持着有不对就立即行动的宗旨，他当即走上前去，一把扯掉满是血的床单，再抬起床垫，然后维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未动。
雷声轰隆隆炸开，骤然的光亮中，他清晰地看见两个vc尸体袋扁扁的钉在床板上，各有两根长钉钉住袋子的头尾，胸腔部位还如同摆阵般钉了好几根，观其扁平的模样，不难想象袋中是怎样的惨象。
琼斯觉得自己头有些晕。
他把床垫放到地上，试探着动了动钉子，不知是因为年头太久了还是如何，很轻易就徒手拔了出来，琼斯便耐心地一根根把钉子拔完，站在一边，却怎么也没敢打开袋子看。
阴森的冷气缠绕在他耳侧。
“右边是我的身体。”
琼斯机械地扭头，一张像被斧头砍过几十下的头正离他咫尺之距，男人的脸血肉模糊，纵横交错的伤痕爬满整个头颅，将它变成一堆流不完血的烂肉，好些血还流到了琼斯衣服上，再滑落到地，一滴滴凝成血泊。
他像一个腐坏的扭曲的苹果。
又狰狞而血腥。
琼斯瞳孔缩了缩，第一反应居然是希望自己不要做噩梦。
这样的脸他实在不想看见第二次。
“劳驾离我远一点。”琼斯自己先走远两步，长长地吸了口气，绝不正眼看他“身体我已经帮你们找到了，该告诉我线索了吧”
“你已经破坏了他束缚灵魂的禁制。”男人的头在他周身飘荡着打转，像是在打量他“现在我们不会被束缚在城堡里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你将要承受他的愤怒。”
“什么意思他不是正在睡”
“你听说过午夜之死的传说吗”
“说来听听”
于是人头又飘到他面前，哑着声缓缓道“传说有一个杀人魔，为了求得永生，和恶魔签订了契约。他专门挑选了一座偏远的城堡，在午夜时杀了那一家人，并把他们的灵魂通过恶魔给予的方法，禁锢在城堡中，充当自己的奴隶，逼迫他们帮助他继续杀人。从此，他每天在白天伪装成家主，热情迎接每个路过或迷路的旅人，留他们过夜，等夜晚降临，他就会驱使奴隶残害熟睡的客人，将他们的灵魂献给恶魔，再将他们剩余的生命转接到自己身上。”
“而那只因一时善心接待了陌生人留宿，就被残忍杀害的一家人，只能日复一日地帮凶手看守城堡，杀害同样无辜的旅客，周而复始，没有
尽头。”
琼斯察觉到危险，往后退了几步，“所以呢现在你们是想杀了我”
“不。”男人晃晃悠悠地又凑了上去“在杀了无数人后，我们想彻底解脱，于是我们决定当夜晚降临，就去寻求旅客的帮助。如果他们可以破坏恶魔的美梦，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死于非命。”
“但是还没有人成功过。”琼斯冷静道。
“是的，大多数人在看见我们后就会被吓晕过去，有的甚至会自杀，即使在我们的提示下找到了我们的身体，却也逃不过恶魔的追杀。”
琼斯疑惑道“所以说啊，他不是在睡觉吗”
“他虽然在睡，可寄生于他的恶魔一直醒着。当我们迟迟没有杀人，或他发现城堡中的禁制产生了松动，他就会亲自出马，不仅是惩罚我们，更会把你”
“恶魔在哪”
“他无处不在。”男人的面孔愈加扭曲，琼斯心中一拧，敏锐地发现空气越来越阴寒了，雷声逐渐变大，男人说到后来几乎是在嘶吼“你要封印那头恶魔只要恶魔不在，他一定会死，城堡的禁制也将随着他的死亡彻底消失，到时就算白天到来，没有他的允许，你也能够打开门逃出去。”
“封印的方法呢”
男人指了指楼上“在顶楼的仓库里有火柴，你要想办法把恶魔引诱到它的召唤阵里，并立即点火。恶魔怕火，被烧到后它会缩进阵里，等召唤阵被烧光，它就再也出不来了。”
说罢，他又肃然道“一定要在天亮前烧光，不然等那个人醒来，我们就都逃不掉了。”
琼斯一字一句记住了，垂眸看向他们的身体“那这个呢贵夫人好像还在等我把身体拿给她。”
“锁魂钉已经被取出来了，不用再担心我们。请快点逃吧，恶魔很快就要发现这里发生的一切。”
话音刚落，便有狂风如巨兽般涌入，门瞬时砸在墙上，发出砰然巨响。
野兽喉间的低嚎隐隐约约的响起，琼斯缓缓走出门去，便听见老旧楼梯咯吱咯吱的响动，像有人在嚼着什么尸体的骨头。闪电横空，青紫光影掠过城堡，在墙上照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辨不清面目的黑影高举着一把斧头，拐过墙角，朝琼斯步步逼近。
这一瞬间琼斯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即使他还看不见恶魔的模样，可那大得吓人的影子实在可怖，就连斧头也仿佛锋利无比，让他无处可逃。
“先上楼。”领路者说。
她镇定的声音立时拉回了琼斯的神智，来不及挑选有什么称手的物件可以反击，就匆忙上了楼，与此同时咯吱咯吱的声音始终如影随形，他的余光总能见到那团黑影，斧头就像正架在他脖子上，让他格外不适。
“恶魔是什么物种，我打得过吗”琼斯一边上楼一边问。
领路者遗憾摇头“在这里，我们都受制于盖洛德建立的世界秩序，光凭拳脚，是打不过它的。保命要紧。”
听到打不过，琼斯不爽地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装弱鸡骗骗他”
“也不是不行。”
对敌嘛，要么就是正面对决，要么就是当个只会跑路的弱鸡，前者能震慑对方，后者则能使对方轻敌。总而言之，打不过就跑总是没错的。
心念急转间，琼斯身子一抖，颤颤巍巍转身，便见一大团肉块缓缓挪上了楼梯，其奇形怪状的程度，以琼斯的眼力甚至分不清它的脸长在哪。黑暗中这团肉物有着庞大的身躯，两条触手举着斧头，背上还长着一对肉翅，因为没有皮肤，赤红的血肉外露且不断蠕动着，好似满身爬满了某种节肢动物，恶心又悚然。
“找到你了，胆大包天的旅人。”
他的声音仿佛来自深谷，正如恶魔的低吟般使人惊惧，每个音节都敲打在人的心脏上，听起来像有千根针穿身而过，还没被动手就已经没了逃跑的勇气。
琼斯被他的外形惊了几秒，刚想讽刺两句，转而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没有还手能力的弱鸡，忙露出害怕的表情，转身就跑“救命啊”
“啊”字尾音拖得极长，一拐十八个弯，感情之饱满不输任何求饶的人。
恶魔的斧头几乎是贴着他的背砍下去的，地板被劈出数条裂缝，琼斯拔足狂奔
时还觉得脚底被震得生疼。
凌晨五点。
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雨势渐小，云层依旧厚重，薄薄的光线一丝也透不进古堡之中，披着黑暗的恶魔如发疯的野兽追逐着渺小的猎物，他手中足有一个成人大的斧头劈裂了地板，砍断了楼梯，冰凉锋利的边刃几度从逃亡者的背脊掠过，琼斯不知是这具秩序之中的身体格外弱，还是他当真用了太多体力，被追了几分钟就开始剧烈地喘气。
“哈哈啊”
琼斯扶着栏杆，抬起虚软的脚勉强登上顶楼，眼见着斧头又从头顶落下，忙就地一滚，迅速爬起来继续狂跑。尽头就是仓库，他带着领路者飞速进入，顺便将门堵住，然后同着领路者开始在堆得满满的杂物中寻找火柴。
才翻开两个盒子，便听门板劈啪作响，堵住门的铁架和桌椅摇摇欲坠，斧头一下下砍在门上，琼斯难得觉得惊心胆颤，手上动作又快了几分。
这扇破门根本支撑不了一分钟，琼斯脑门冒汗，直接钻进那杂物堆中，边翻边急道“你找到没”
领路者按理说是不能动手帮忙的，但她却不顾形象翻得比琼斯还快，两人合力找了几十秒，门板轰然倒塌，铁架子乒乒乓乓倒了一地，冷冽的金属音震出满室回音，琼斯心道不管自己实力怎么样，先拼了，刚起身，领路者就一把捉住了他的手，喘着气说“别冲动。”
他的手心被塞进了一盒火柴。
“谢谢。”
琼斯抓紧了火柴，面上再度露出惊恐的神色，尖叫着灵活地从恶魔触手的缝隙中跳了出去。来的路上他见到过形似召唤阵的地方，就在玩具房里，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小孩随便摆的，现在想来那个复杂的图案并不是小孩能摆出来的。
恶魔没想到他身手这么灵活，明明都怕成了这样，跑起来却一点都不腿软，导致放风筝似的带着他溜了一圈又一圈，现在近在眼前居然又跑了，不禁极度恼火，肉翅扇动，再也不顾其他，一路横扫而去。
琼斯连滚带爬回到三楼，期间楼梯都被毁坏得差不多了，他好几次差点从断裂的空档中摔下去，等停下来时，琼斯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缺氧。
装作再也跑不动了，琼斯哭丧着一张脸，一面求饶一面往后退，跌跌撞撞地退到了玩具房中，一屁股坐在了角落里，趁他没注意狠狠揉了把眼睛，硬是逼出了几滴眼泪，哽咽道“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恶魔总算把人逮到了，心里舒畅了很多，数条触手一齐将所有后路堵住。
他的斧头缓缓落下，悬在琼斯头顶“我会一下一下，慢慢的，轻轻的砍，保证让你体会到被伤害，被折磨的快感。然后我再吞噬你的灵魂，嚼碎你的骨头，享受大餐。”
“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么”
怯懦的男人陡然换了张脸，他的唇角扬起，恐惧的神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恶魔猝不及防地一愣，琼斯趁机侧过身，抓住斧头狠狠一拉，等恶魔摔倒，再将它扔了出去。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下是哪来的力气，竟生生把这庞大的怪物按进了召唤阵中。
他反身用力把恶魔按在身下，恶魔的触手紧紧绑住了他，勒住他的脖子，骨头咔嚓咔嚓地响着，琼斯脸憋得通红，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脖子会被他直接勒断。
他一手死死扯着脖子上缠绕的触手，一手藏在身后，手指弯曲，以极度扭曲的姿态，在因窒息而即将晕倒前险险点燃了火柴。
恶魔闻出一丝异味，正要掀开琼斯，室内便骤然亮了起来，由地毯与粉末组成的召唤阵在火焰中迅速燃烧，不出多久便烧到了恶魔身上。
“呃啊好烫啊”恶魔不断挣扎，琼斯就算被烧到衣角也绝不动摇，以拼死的力气足足对峙了几分钟，恶魔终是在惨叫声中自召唤阵中消失，而后又过了五分钟，组建召唤阵的物品尽皆成了灰，大火逐渐蔓延开来，一个男人出现在火光中，他睁开眼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瞬时衰老，紧接着便被火焰吞噬殆尽。
琼斯咳嗽着下楼，城堡大门已经打开，踏出城堡，领路者神出鬼没地走到了他身边。
“你还好吧”琼斯自然地问。
然而这次，领路者没有再回话。她的神情漠然，宛如一个还未开启的机器。
第63章
乌云重重，大雨虽散去，天光却久久不降。城堡如同像素块般一点点消失，转而平地拔起无数爬满蕨类植物的高墙，满目陈旧的绿色中偶尔会冒出几朵玫瑰，倒将这无穷无尽的迷宫衬得多了几分诡异。
琼斯试着跳起来，自然而然的跳不到高墙之上，禁止俯视应当是所有迷宫的最大准则。
寒风凛冽，零星几只寒鸦停在墙上歪头看着他。琼斯摸了摸手臂，突然觉得有些冷。
“第三关迷失之路正式开启，请在三个小时之内走出迷宫。请你铭记，怪物正在路上。”少年的声音果然准时传来。
总之往西走。
琼斯听到他的话，一秒时间也不想浪费，抬步就拐进西边的路。这儿除了风声再无其它，静得像末日的边境，本来还算活泼的领路者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从城堡出来后就像失了魂一样只知道跟着他走，无论和她说什么都没了回应，只有在他问及一些关卡相关的事才会惜字如金地讲上几句套话。
“你好像挺无聊的，要不要和我聊两句”传述者突然说道。
琼斯步子一顿，有点不可思议“你能看到我”
“不能，只有在充当nc开启关卡的时候能听到你说话。毕竟我又不是盖洛德，哪能监视大家。”
“你这样和我说话，不怕他听见么”
传述者嘿嘿一笑“这有什么怕的，他就是真闲，也没闲到连我们聊什么都要一字一句听清楚。更何况等下还是高裴元帅的例行检查时间，短时间内管不到我们头上。”
“你认识高裴”
传述者的语气带上几分惊奇“全世界谁不认识我还知道你是灰眼铁狼巴塞洛缪琼斯呢。我以前还挺崇拜你的，星际海盗啊，多厉害”
又拐过一个路口，琼斯终于缓过神来“你也是联邦的人”
“看来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传述者似乎有些失落，几秒后又自己振作起来“介绍一下，我是秋日颂歌乐队的主唱方汀州，两个月前被他强行掳了魂魄过来，目前不出意外的话，人应该正躺在医院当植物人。如果再回不去，大概就要死了吧。可惜啊，我还没唱够歌”
琼斯隐约觉得他的名字有些熟悉，半晌才想起从前似乎听人放过他的歌，对了，阿维娃好像还是他的粉丝。
“好了不说我了。”方汀州的声音微扬，显然整个人处于兴奋状态“之前听你的话，你好像和元帅有一腿啊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元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在这”
琼斯“”
该死的，他当时胡说八道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被抓来的大多数会是联邦的人呢
一边暗骂，他一边皮笑肉不笑地恨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其它的事也别问了。”
“诶怎么会你当时可是一口一个男朋友说得很熟练呢还是你在担心我会和别人八卦放心吧，做我们这行的，最忌讳传八卦了，稍不注意就会引火上身，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再说了，在这个地方能说给谁听啊。”
琼斯听得嘴角直抽，真想让他立马变回第一关游戏里nc的样子，现在这开朗的话痨形态他实在招架不住。
“先等等，有拦路狗。”琼斯趁着方汀州消停下来，抬目看向拦在路中间的怪物，这怪物长得像狼，却足有两个人高，獠牙露在嘴外，口水几乎流成了一道帘子。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叹一声
，缓缓握成了拳“没有枪，没有刀，一样能宰了你。要是有火和高裴在就好了，还能吃顿烤肉。”
说着，那怪物仿佛听懂了，嚎叫着疾冲而上，琼斯轻巧地避开，一跃踩上高墙，借着反冲力骑上了怪物的背脊，双臂紧紧抱住它的脖子，用腿踢它尚算柔软的腹部。
“嗷”狼形怪抓狂地扭动，只想把这个累赘甩下去，可惜琼斯倔劲一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动。他如驯一匹烈马般压制住怪物，等它体力耗了大半时又猛击它的眼睛，夹着它的腹部催着它往墙上撞，足足撞了几十下它才腿一软，趴伏在地。
琼斯翻身下来，见它的确无法反抗了，便熟练地将它脖子一扭，顺利让它咽了气。
“解决了，”琼斯拍拍衣服，头也不回地继续赶路“你还在吧”
“在。”方汀州咽了口口水，弱弱地回答。他虽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可是光听动静也够他心惊肉跳了。不愧是闻名宇宙的海盗，真是个狠人，才五分钟不到就赤手空拳干掉一头怪物还是在身体被削弱的情况下。
琼斯看了眼依旧默不作声的领路者，终于问道“你知道领路者怎么了么之前还挺好的，现在突然变得像行尸走肉，和她说什么都不理。”
“哈”方汀州夸张地叫了一声“因为她是nc啊，她只是盖洛德派来监视你玩游戏的傀儡，就和你前两关遇见的所有nc一样，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你还指望她和你聊天么”
岂止是聊天，她还明明白白地调戏过自己呢。
琼斯腹诽一句，耐心道“第二关结束前她都像个活人，也会和我聊天。你忘了在灵魂审判室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
提起这个，方汀州一顿，也讶异了起来“那时我以为是游戏的人设，如果出了游戏还和你说过话，那就很奇怪了，你再观察观察吧。总之，据我这两个月的经验，你还是不要对游戏里的人产生太多感情为好。被派来当游戏nc的大部分人就像现实世界里的游戏人物一样，他们已经活在了盖洛德给他们的设定里，只能一次又一次重复游戏中的人生。如果被通关者杀了，就会有其他人顶上，确保运转正常。很可怜，也很没办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变成那样，所以现在能多说几句话，就多说点吧。”
“不会的。”
琼斯斩钉截铁地道“只要杀了盖洛德，大家就能回家，对吗像幽魂古堡中的恶魔一样，杀了他，被他禁锢的灵魂就能得到自由。”
“是啊。”方汀州似是愣了愣，继而轻笑“你是灰眼铁狼巴塞洛缪琼斯，是星海的奇迹，我相信你。如果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为了报答你，不如等你和高裴元帅结婚的时候，我去现场给你们唱祝歌吧”
琼斯“”
他不想救这个人了。
不知他的心声，方汀州急急忙忙又说道“我很快就要听不到你这边的声音了，先走啦。啊，忘了和你说，我很多歌都是看着你的事迹写的，虽然好多人说你是十恶不赦的强盗，但对我来说，你是我童年起就喜欢的传说，是大英雄能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加油，灰眼铁狼大人”
他的声音骤然远去，琼斯在原地站定，灰眸掠过一丝茫然与窘迫，片刻后化为一个无奈的浅笑。
原来联邦还有人把他当英雄看，倒是稀奇。
这个迷宫因为他早就确定了方向，又由于常年在宇宙中航行，对方向把握得极其准确，总体并不算难走。途中用巧劲杀了十来头
怪物，也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走到了终点。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都觉得关卡出奇的简单，也不知是盖洛德估算失误，还是自己真有那么强。
迷宫的终点是一条地道的入口，进入地下后领路者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火把默不作声地递给他。
有了这微弱的光芒，琼斯眼睛也舒服了一些，一直处在昏暗的光线下谁都不会自在。
“现在我们是在去哪”
“去下一关的触发地点。”领路者硬邦邦地回他。
“你饿不饿”
领路者“”
看她还是死气沉沉的模样，琼斯自讨没趣地闭了嘴，在寂静中走了太久，他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眼角也泛出了一点泪花。如果是他现实中的身体，绝不可能这么快疲劳，盖洛德给他设定的体能让他着实很难受，可惜毫无办法，他能靠着这副正常人水平的身体顺利闯到现在，还拳打恶魔，脚踢怪物，已经是奇迹了。
常年战斗的经验与技巧总是不会丢的，琼斯对此再次有了深刻的认知。
地道蜿蜒，仿佛没有尽头，走了两千多米后，蓦然开阔起来，两侧砌成了平整的石墙，再走上百多米后便有烛灯，烛灯边上是一块平地，其上木柴堆与毯子都有，像是在引诱他休息。地下本应是寒冷的，这里却偏偏很温暖，琼斯掐了把自己，勉强精神了一些，看了眼毯子便要继续走，就见领路者停下了脚步。
“干嘛nc也需要休息”
领路者垂着头僵硬了十多秒，待再抬头时，唇角竟是缓缓翘起，表情又生动了不少，她招招手“来睡会儿”
“你又正常了”琼斯心累地摇头“别开玩笑了，我从盖洛德那醒来到现在也才过了7小时12分钟，有什么好睡的”
“可是你很累。”领路者拽着他的衣袖把人强行拉到木柴堆边坐好“不好好休息，会累垮的，再走下去也只会伤害到自己。”
琼斯忙要站起来，又被她按住，不由怒道“离他死只有15个小时不到了我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只能一分一秒都记着，每过一秒都像是在和我倒计时，高裴如果死了，我到现在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我怎么睡觉”
“对不起。”
领路者眼睫一颤，低声说道，在琼斯说话前，又接着道“相信我，高裴他会照顾好自己，他一定不想你因他受伤。就算只停下来休息半个小时，也比逞强好，不是么”
“我说了我不”
领路者小叮当一样又掏出几块肉“吃不吃烤肉”
“”
琼斯脑仁都开始疼了“你要休息就自己在这吃吧，我先走了。”
“饿坏了就没有力气保护自己了。”领路者熟练地生了火，拉着人不许他动弹“就一小会儿，不会耽误时间的。我守着你。”
最终，琼斯还是没拗过她，板着脸乖乖坐在一边等她烤肉了。他这辈子只和高裴服过软，只吃高裴的软磨硬泡，没道理听一个才认识几小时的陌生人的话。但这个疑问他实在问不出口。
狼吞虎咽吃了点肉，领路者拿着毯子盖在他身上“来，眯一会儿吧。”
兴许是这人有什么魔力，琼斯没挣扎几下，便真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将自己抱在怀里，他的怀抱温暖而宽厚，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背，一下一下，像极了从前与高裴共枕的夜晚。
第64章
这一觉琼斯几乎只是打了个盹，三四十分钟就醒了，睁开眼时火堆已经熄灭，领路者站得远远的，看他醒来只是冷声道“请继续通关。”
他休息得很及时，此时体力虽还未全恢复，却也算得上是精神充沛，他明目张胆地盯了领路者半天，心头划过万般猜想，面上却微笑起来“好啊，带路吧。”
领路者打头走了十多分钟，两人便走到了尽头，只见前方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圆台，领路者示意站上去，随即说道“恭喜您抵达第四关入口，关卡将在五分钟后开启，为避免传送带来的副作用，请玩家闭眼等待。”
“行吧。”琼斯依言盘腿坐在这台子上，闭着眼静静地等。
五分钟一到，方汀舟的声音踩着点出现“第四关古国遗址正式开启，请在十个小时之内通关。请你铭记，怪物正在路上。”
硬邦邦的地板突然变得柔软，琼斯在一片摇晃中缓缓睁开眼，嘈杂的声音灌入耳中，他眯着眼环顾四周，猜测自己这是在哪。
他现在正坐在一辆大越野车的最后排，浓密的绿色拂过车窗，鸟虫鸣叫声连绵不绝，从未修整过的泥石路颠簸无比，他一面稳住身体，一面凝目看向坐在他前面的人。
司机是个戴牛仔帽的高大男人，副驾驶的男人则瘦弱一些，戴着一副眼镜，手中捧着一张地图勾头看得很认真，只是因为车身过于摇晃导致他时不时嘴里要咒骂一句。第二排只靠窗坐了个金发女人，卷发及肩，从侧脸来看也是个轮廓极深的美人，她正专心致志地望着窗外，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一只银戒指。她身后则是两个年轻人，左边的看起来像是还未成年，此时戴着耳机，仰头睡得正沉。右边的则显得有些慌乱，她长着一张颇为可爱的娃娃脸，一双眼不断地来回瞟，似乎是想和身边的人搭话却不敢。
“您醒了”司机似乎从后视镜看见了他，朗声笑道“很快就到目的地了”
琼斯便揉了揉眼睛，当做自己的确是才睡醒的，旁敲侧击地说“今天的旅途还算顺利，不是吗”
“当然”司机快速地回头比了个拇指“一头野兽也没碰到，上帝保佑我们。”
“也不知回来时会不会也这样顺利。”
“您不用担心，我会按约定时间来接各位，我敢保证但愿到时你们收获颇丰，要知道探险这差事总是很危险，也讲究运气。”
看来他们现在是要去古国遗址玩探险，琼斯心里盘算着的同时，注意到方才除了戴耳机的青年，其他人都在他出声的时候猛地转头看他，特别是娃娃脸的少女，两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他和司机寥寥说了几句话，少女鬼鬼祟祟地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递给他看“你是巴塞洛缪琼斯吗你也是被盖洛德抓来的”
见琼斯点头，她表情又激动了些，啪啪光速打字“你来这多久了”
“几个小时。”琼斯没有打
字，直接说道“你们呢过来多长时间了”
果然，司机无动于衷，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说话，也就是说司机只是个在特定时间有台词的nc。
“我们是同一批来的。”副驾驶的眼镜男突然道“三个小时前睁开眼就在车上了，和这位大哥无论说什么他都不理，你突然出现后他才开始说话。”他说着还指了指司机。
“盖洛德怎么和你们说的”
眼镜男耸肩“他说给我们一个机会，通关就可以成为他的藏品，失败就去游戏里当nc。”
“看来是你到了之后，我们人齐了，所以游戏才正式开启。”少女接着红着脸说“我还是第一次和名人这么近距离接触”
名人巴塞洛缪琼斯“”
“你身边这位是谁也是玩家”眼镜男问。
琼斯看了眼领路者，摇头“不是，她是领路者，盖洛德派来监视我的。”
“合着你是重点观察对象啊。”眼镜男一愣，继而拍拍自己的胸脯“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互相介绍一下吧。我叫孟尚文，被抓来前是个程序员。我后面这个美女叫菲迪莉娅，是模特，自杀的时候被盖洛德抓来的。还有这个诶，小茉莉，把那孩子耳机摘了，这时候还睡什么，心真大。”
小茉莉赶忙伸手去摘耳机，还没碰到，他就睁开了眼，往旁边一缩“别碰我耳机，很贵的。”
“又不是真的。”小茉莉委屈地嘟囔一句，回头对琼斯说道“我和他是首都第一中学高三一班的同学，我叫贝莫莉，莫等闲的莫，他叫聂林。我们今天上学坐同一辆公交车，结果出了车祸，也不知道盖洛德看上我们什么“
聂林哪管这里的耳机是不是真的，仔细收到背包里，等贝莫莉说完才反应过来车里多了个人，僵硬地看向琼斯，愣了好半天，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谁啊”
“你连他都不认识”贝莫莉震惊地声音蓦然拔高了八个度。
“这辈子认识纸片人不就够了，怎么，难道他是什么大明星吗”聂林挠了挠脸颊，又打量了一下琼斯，做出评价“是挺帅的。”
菲迪莉娅把戒指戴回去，撩了把头发，朝琼斯嫣然一笑“明星可没有这样的气质，琼斯先生，久仰大名。”
“仰的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菲迪莉娅竖起纤长的手指摇了摇“我就喜欢你这样有男子气概又英俊的类型，至于你的身份，反而让你更迷人了。我在这方面下限很低的。”
“纯粹就是看脸吧喂”孟尚文咬牙“换了我去当海盗，你猜会怎么样”
“活不过第一集 吧。”贝莫莉弱弱地说。
孟尚文一顿，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悲伤地用地图作势擦眼泪，见没人理他，只得又坚强地直起身，给自己这批人点名“我们几个人都是实打实的弱鸡，没打过架的。比如我，常年坐办公室的程序员，多走几步都喘。菲迪莉娅被情所伤，又因为
职业天天啃菜叶，身体也毁了。小茉莉据她所说体育从没及过格，聂林还是个死宅。本来我们都要绝望了还好你出现了，肯定是盖洛德看我们基础条件太惨，派你来当队长的。之后我们就都听你的了。”
“”琼斯听他这一通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很少和这些普通人相处，也不知道盖洛德到底是何用意。在此之前他可不知道这游戏还能“联机”的。组队也就罢了，和这些人组，可不像是孟尚文所说的纯属来扶贫，盖洛德必定有其它的意图。
但这点，就不必告诉他们了。
互相交换了一些信息，车速渐渐减慢，果然如司机所言，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陆续下了车，司机一弹帽檐，甩下一句“祝你们好运”就开着车绝尘而去。
密林中搭了间长方形的木屋，听见声响，里头走出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他从来人身上挨个看过，热情地下了楼，精准地朝着琼斯走去“巴塞洛缪琼斯，您终于到了这就是您带领的探险队吗”
“是的，久等了。”琼斯从善如流地和他握手“接下来的安排”
“如果你们不需要休息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带路老天，您可是大探险家，能为您带路，我实在太荣幸了。”
聂林在他们身后嘀嘀咕咕“原来是rg游戏啊。”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琼斯说着，看向自己空空荡荡的手“还有装备”
“都在屋里”男人握着他的手晃了又晃，一副铁粉的模样“您嘱咐过要提前运来的装备，一样都没漏，我带你们去拿。”
“太好了，我们带好装备就立即出发吧。”琼斯自是一点都不想耽误时间，快步跟着他走进房间，挑选背包和可能用得上的装备，顺便嘱咐自己的队友什么该拿，什么不该带上。
一番挑拣后，琼斯理所应当背了最多的东西，其次是聂林，别看他虽然是个死宅，长得还是比较高的，力气也尚可，琼斯让他背他二话不说就背了，令其他人都很欣慰，孟尚文直接说“虽然中二，但该做的都做，好孩子啊。”
叫皮尔逊的向导nc一直站在门口等他们准备好，琼斯一出来他说了几句台词便开始带路。好在皮尔逊这个人人设比较饱满，话也很多，路上琼斯有意向他套话，轻而易举就得知了许多信息。
现在他的身份是国内最出名的探险家，几周前“巴塞洛缪琼斯”得到一个富翁的资助，组建了一个队伍前往传说中消失了四千年的古国“土加达国”，富翁坚信在遗址中有深藏的宝贝，特别是国王的手杖，据传说描述，他的手杖由黄金做成，其上宝石大大小小足有上千颗，无论从物质价值还是艺术价值来看都是无价之宝。
他们此行就是来找这根手杖的。
如果不出意外，找到手杖就可以通关。琼斯应付着皮尔逊的搭讪，心中千回百转，他始终在担心这场游戏还会有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的隐藏规则。
第65章
皮尔逊说遗址就在对面山上，一行人跟着他走过长桥，这吊桥晃晃荡荡，桥下将要汇入大海的江水凶猛翻涌，青天白日下像头狩猎的猛虎，孟尚文闭着眼走得两股战战，靠着菲迪莉娅在后头推他才没瘫软在地。
方到桥头，琼斯步子猛然一停，喊一声“趴下”就一手按着一个高中生趴伏在地，瞬息之间丛林中不知从哪射出万千竹箭，密密麻麻，用劲十足，有的甚至是擦着他们的背激射而来，竹箭足足射了三四分钟才大雨初歇般缓缓停下。贝莫莉扶着栏杆爬起来，回头看去，他们身后的桥上已然扎满了箭，刚才他们但凡要是晚趴了一秒，现在恐怕就已经成了个血靶子。
孟尚文腿间还扎了几把箭，他叉着腿小心翼翼挪着身子，差点对着琼斯跪下“幸好有你在。”
“您真是幸运极了。”皮尔逊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继续在前带路“来吧勇士们，我们继续出发。”
过了桥，路就好走得多了，有人特意铺了条石路出来，两侧全是猛兽的石像，嘴中吐着火焰，不知道名字的飞虫围着火飞来飞去。树上有许多猴子，正定睛看着来人，聂林缩了缩脖子，被它们看得很不自在。
“这条路是进入土加达国的唯一一条路。”皮尔逊勾着琼斯的肩说“在前面，我们就能见到他们的祭祀广场。”
“祭祀广场”
“为了祈求国运与世代的平安，祭祀是必须的。”
琼斯随便应了一声，回头看脸色苍白的聂林“你还好吧”
“没事，就是这儿的猴子是不是太多了。”
说着就有猴子跳下来蹲在路边上幽幽盯着他们，琥珀色的眼睛里瞳仁只有一个黑点，随着他们缓缓移动。聂林走出几米，着魔般回头，就见那排猴子的瞳孔都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火光照耀的明暗，那极像人的脸齐齐扯开诡异的笑容，衬着雕刻着猛兽的火柱，活像是什么祭祀的仪式，而他们就是被欢送的祭品。
聂林吓得跳脚，三两步追上琼斯，说什么也不敢再离他远一点。
广场离得不远，远远的就能看见前方有一片开阔之地，平整的石块涂抹了某种植物做成的染料，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仿佛是活物。直到走近了，贝莫莉才惊呼一声，捂着脸躲到聂林身后。这整个广场的形状宛如一只大眼睛，而中央象征瞳孔的圆地中又由无数的小眼睛组成，人自己眨眼时它们便也像在看人，有时甚至让人分不清方才到底是自己在眨眼，还是这画在眨眼。
残破的石像没有规律地伫立在广场边缘，几只栖息在雕像身体中的鸟被来人惊醒，一边鸣叫一边振翅飞去。琼斯站上广场，俯身摸了摸地板，出乎意料的，手感很是光滑，很难想象在几千年前他们能打磨出这等石料。
“这是王权的象征之一。”皮尔逊抚摸着一座毁坏了大半的王座说道“从前，国王会坐在这里，看行刑官处死祭品。生杀大权，是每个国王最先掌握在手中并最先炫耀给他人看的。要不要坐上来感受一下”
琼斯便走上前当真坐了下去。nc不会讲废话，他说要坐必定有他的理由。
果然，刚坐上去，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王座两侧竟是从地下破土而出两个金色的柱子，上面各有一个虎头，琼斯试着扳动一个虎头，广场便像齿轮一样僵硬地转动起来，足足转了180度才停下。与此同时，许是地板的组合不同了，所有眼睛统统闭合，其上浮现出纵横交错的浅沟，孟尚文特意跑远十多米眺望，喊道“是个不认识的字我写给你看。”
他记下字形，捡了根树枝，在土壤上画了几笔。
琼斯静静看了几秒，说“不像是字。”
他拿过树枝，顺着笔画点了几下“是一幅画，下面是个跪着的人，上面那一竖是把刀。人后面那几点应该是血的意思。”
“看来按照套路，”聂林插话道“现在是要用血填满这幅画才行。”
话音落下，几人面面相觑一阵，菲迪莉娅抖着声音强笑“总不可能是让我们选一个人在这里杀了，玩什么祭祀吧。”
眼见着几人就要吵起来，琼斯抬手按了按，思索着道“它凭什么分辨是血还是水，或者说，它怎么能分辨是不是人血呢”
“你是说”孟尚文眼睛一亮，朝着来路上的猴子努了努嘴。
“你倒是敢。”聂林无语道“它们那么多，你杀了一只，能招来一群反杀。”
菲迪莉娅便提议“这里鸟挺多的，野生动物也不少，不如我们分散开各自捉点什么动物过来
吧。”
“呃，可是”贝莫莉揪着琼斯的袖子，眼角通红。
“你留在这里守着，不用去。”琼斯知道她不敢动手，拍拍她的脑袋，自己起了身“注意安全。”
由于时间很紧，他们约定了半个小时就集合。几人散开，折腾了三四十分钟，琼斯提了两头被打晕的野鹿回来，他到的时候，菲迪莉娅和聂林已经早在等候了，他们一人捉了一只兔子，此时正和兔子闹得不可开交，琼斯上前将其双双砸晕，问道“孟尚文呢”
“不知道，他往那边走的。”菲迪莉娅往后一指，刚好指到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啊，他回来了。”
孟尚文得意地亮了亮手中的篓子“我从前可是农场长大的，分分钟在溪谷捞了五六条鱼，应该够了吧”
估计了一下血量，再看了眼那副图，琼斯觉着应是绰绰有余，便从背包里拿出刀来“你们也带了刀吧放血会不会”
没有一个人回应。就是孟尚文也挠着头尴尬地笑了一声，“那什么，我鸡都没杀过”
琼斯了然地瞥了他们一眼，又拿出简易烤架，迅速组装好，把打火机交给菲迪莉娅“这样，你们就当是出来野餐的，不吃就会饿死，现在心里是不是舒服了一点”
这下众人都点了头，菲迪莉娅甚至拍着胸脯保证她手艺很好。
很多时候人类就是这样，他们无法接受无意义的杀戮，但通常给出一个理由，特别是与生存有关的，就能说服他们努力克服自己的同情心。然而这并不是伪善，只是人人都需要一个理由来平复自己的阴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一条底线。
于是壮起胆子的孟尚文和琼斯开始负责放血，其他人则负责收拾放完血的食材。琼斯掐着时间，一个人填满了大半幅画，这也是个精细活，等他们两人填完，简陋的食物也已经做好。
那些肉几乎只是熟了，吃起来新鲜归新鲜，却是没什么味道。琼斯却不嫌弃，敞开肚子吃了半头鹿，将一干人看得目瞪口呆。等都吃饱了，他回身扳动了另一个虎头。
石块再次移动，进行新的拼合，血液在凹槽中如被蒸发般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涂料开始变红，最终整个广场化为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瞳孔处升起一座石台，上面纹路繁复，正中央是一本嵌在桌面上的牛皮书。
聂林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还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就有狂风涌来，他们周遭猛然泛起红雾，遮天蔽日，使密林如同陷入了幻境，一切都失去了焦距，在此之中唯有属于土加达的事物逼真无比。
待风速减缓，聂林定睛一看，雾气中，这本书哗啦啦的自己翻动着，图画连成一段短小的故事。
“它说，新的道路已经开辟，我们即将到达神殿。”聂林看着最后一页的字念道。
语毕，但见红光四起，广场前一条小路伴着火柱披荆斩棘而来，直铺到众人脚下。
皮尔逊啪啪鼓掌“不愧是琼斯先生带领的探险队，实在令我钦佩。”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琼斯背起包，朝他们招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被他一语惊醒，其余四人忙从这副奇景中回神，跟着他的步伐继续行进。
路上，神秘的齐颂声从未停过，它仿佛是数人在一同吟诵着圣经，却始终没有确切的来源，丝丝缕缕的盘旋在空气中，琼斯有时甚至觉得他们就在自己耳边。
“我们好像到了。”贝莫莉踮着脚道。
“是的，前面就是神殿。”
皮尔逊走在最前头，拨开浓密的杂草，侧身让他们观看。
最先看见的便是神殿门口伫立着的两具巨人石像，他们手执长剑，高大而威猛，即使身躯已然残破，下身的披甲也尽皆掉色，但那只雕刻了几笔的脸却依旧满是神采，不怒自威。
与之相比，被他们夹在中间成了长条形的低矮神殿便失去了几分光彩，只有殿顶的黄金格外熠熠生辉，竭尽全力昭示着它的地位与不菲的价值。
皮尔逊兴奋地大喊“天啊，我真的亲眼看到了神殿我们快进去吧”
琼斯都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一溜烟窜了出去，像只被烧了屁股的猴儿，灵敏矫捷地飞驰而下，甚至一个人推开了沉重了大门，轻轻松松地挤了进去。
“他急什么”孟尚文问。
话刚问出口，那金门“当”得一声自动合上，掀起满地灰尘，余音回荡间，琼斯带着人走到离神殿五六米远的地方，只觉地面骤然震动不已，菲迪莉娅瞬时间尖叫得破了音“救命啊”
红雾渐浓，诵经声震耳欲聋，一把剑从天而降，将地面斩出一条巨大的裂缝。
两个巨人都活了。
石像迈动着步伐，扭动着关节，像古神复苏，一举一动便使万千蝼蚁灰飞烟灭。
琼斯躲开被他一剑斩得飞起来的石块，拎起贝莫莉的领子往神殿方向一扔“你们推门进去，别往回跑”
他笃定巨人不会伤害被他们守护的神殿，所以进去才是保命的唯一途径。
听到他的话，聂林吭哧吭哧地在地上滚了两圈，一边发抖，一边爬起身撒腿狂奔“你呢”
“别废话，快跑。”
琼斯想尽办法弄出点声响吸引巨人的注意力，帮他们打掩护。
重剑一下下劈落，琼斯左右翻腾，恍然间像是又回到了被恶魔追杀的那个夜晚。只是现在这两个巨人比恶魔还要恐怖得多。
躲得稍微慢一些，可能就成了他们脚底的肉泥。
孟尚文的腿早就软了，在地上爬了半天才艰难地爬到门口，此时另外三人刚合力把门推开一条缝。
见孟尚文过来，菲迪莉娅再度尖叫“你等等”
那巨人已经抬步追了上来，长剑举起，落下也不过几秒的时间，孟尚文顿住动作，愣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石剑，大脑一片空白。
“起来”琼斯不知何时爬到了巨人肩头，紧接着一跃跳到他手上，顺着剑身滑下，电光火石之间拽起孟尚文一个冲刺跳进门缝内，然而巨剑砸下复又抬起，紧跟在他们身后刺来，正好斩碎了大门，飞沙走石中琼斯来不及闪避，被他一剑劈飞出几米，撞在墙上一阵头晕目眩。
直到此时大家都以为巨人当是要消停了，却不想他又开始一剑剑凿起神殿的入口，仿佛想要在尽量不严重破坏神殿的情况下强行钻进来捉人。他的手拼命往里伸，孟尚文险些被他攥进手心，吓得连滚带爬地往神殿深处跑。
几人站在神殿的尽头，看着巨人的手臂在里面探索，还有剑声不绝于耳，整个神殿颤动得像是随时垮塌，菲迪莉娅已经神智全失，甚至跪在地上开始祈求上帝。
琼斯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吓破胆的队友，吐了口浊气，正要动员他们四处翻翻，想想办法，就见聂林兴奋朝他喊道“你看，这里有壁画，还有个箱子”
他走近了，顺着聂林手指的方向看去，这面墙壁只剩下墙角处这一小块壁画颜色清晰，且画风诡异，像是素描与抽象派的结合体，人物抽象，他们在做的事则极为写实，结合整面墙壁来看，仿佛还是一个独立的故事。
画很简单，一共五个人来拜见国王，然而国王认为他们之中有人玷污了神殿的纯洁，决意将他们全部处死。
此时，其中一个人献上了珍贵的宝物，是一把钥匙，据说可以开启神的宝库，得到神的赐予。国王非常满意，遂饶他不死，并许他自由出入土加国，成为自己与神之间的使者。
琼斯打开就放在墙下的宝箱，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把金色的钥匙。
他伸手去拿，还没碰到，竟是被一直充当空气的领路者按住了手腕，她的长发垂下，死气沉沉的脸绽出一丝诡异的光。
“神有话和你说。”
琼斯连忙转头，其他人却还是那副死狗样，似乎根本听不见领路者的话。
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盖洛德的声音“巴塞洛缪琼斯，小打小闹该结束了。现在，我要告诉你真正的规则。如你所见，通关后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走出土加达国。”
“什么”
盖洛德的语气夸张而疯狂“你是要救他们，还是要救高裴”
当然是高裴。
琼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要回他，却被盖洛德打断“现在不要回答我，我很期待用双眼来知道你最后的抉择。”
“从现在起，我要你时时刻刻面临这样的挑战，我要你抛弃一切廉价的同情心，成为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与刽子手。我们生来就该是黑暗的主宰，救人别开玩笑了。你看看他们吧懦弱、无用，像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只要忽视他们的求救，放任他们的死亡，甚至直接杀了他们，你就可以一个人迅速通关。很美妙，不是吗只是这应该不会背叛你的内心吧”
一番话无疑又是在玩弄人心。
“还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的想，慢慢的挣扎。但别忘了，高裴离死亡不远了。”
琼斯头疼欲裂地闭上了眼。
他知道盖洛德是在试图让自己的阴暗面爆发，可他不能否认，自己真的想这样做。
第67章
◎囚徒与勇士◎
盖洛德呆愣了片刻，喊着“不可能”便将琼斯扔入了一间没有门的密室。他侏儒般的身躯浮在空中，用憋得发青的脸正对着琼斯。
他看起来正处于雷霆怒火中。
“你……作弊。”他咬牙切齿“敢在我的规则下作弊，倒是我把你看得太轻了。你用什么改变了他们的标识？据我所知，你不是心灵系的异能者。”
“我的确不是，但总有办法。有规则就有漏洞，你身为游戏创造者，不是最应该清楚这点么？”
琼斯游刃有余地笑道，眼前这个人越生气，他心情就越好。
“哈哈哈哈……”盖洛德喘着气大笑，随即拍了拍掌“说得好，但你最好明白，我对作弊的人从没手软过。被怪物追了这么久，身为逃亡者，你也该和它见见面了。你有没有想过它到底是谁？”
这间密室极其诡异，看似四面墙都在，但只要一接近，那墙便又倏地飘远到不可触及的地方，仿佛永远跑不到尽头。琼斯抑制住往后退的冲动，扭了扭手腕：“怎么，现在是要给我惩罚？“
盖洛德顿时又换了副脸色，怒火硬生生转化为令人作呕的怜惜神色，他的手往琼斯脸上抚去：“亲爱的琼斯，虽然我宠爱你，喜欢你，但谁让你要惹我生气呢？为了你能早日清醒，乖乖听我话，我只能让你暂时遭受一些痛苦了，你会理解我的吧？”
“在我把肠子都吐出来之前你最好离我远一点。”琼斯偏头躲过他的触摸，眼中冷光直直刺向他“不过就是个恼羞成怒的败类，想把我当白痴耍，也稍微动点脑子。”
盖洛德面皮抽了抽，从牙缝中“嘁”了声，终于收起了这副嘴脸，轻飘飘飞远了，阴森地笑起来：“好啊，既然你急着想死，我也不拦你，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认输的。相信我，你会喜欢它的。来吧，Terror 1号。”
话音刚落，琼斯便毛骨悚然，呆立原地。
那令他头皮发麻几欲呕吐的感觉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
熟悉的脚步声。
熟悉的玩笑般的低吟。
他甚至不敢转身去看它。
“原来你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嘛。”盖洛德翘着二郎腿坐得远远的，充满兴趣地看着他“它是你所有恐惧之物的聚合体，老实说，这招对胆小鬼反而不管用。因为他们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映射出来的聚合体显得肮脏又可笑。但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却极其纯粹，力量能达到最大化。简而言之……你简直是把恐惧的根源化成了实物。让我猜猜……现在这个蓝蓝绿绿的怪物，就是当初在长船星杀了你一家的人，对吗？”
琼斯急促地呼吸，耳边嗡嗡响，他听见无尽的炮弹声，那些久远的凄厉的哀嚎像是滔天的海浪，顷刻间就淹没了他。
那年他才两岁。
他坐在客厅，眼睁睁看着房屋被炮弹的震荡掀起，正吞吃着肝脏的外族人踩着硝烟步步逼近，蹲下身来看着他。
它浑身蓝色，穿着似是用骨骼做成的坚硬盔甲，长得像一只会直立行走的巨型昆虫。
它当着琼斯面吃了他家中的所有人。
它说话时像在笑话他，它冰凉的手掌包裹住他的头颅，属于亲人的血液流下，几乎使他窒息。
所有细节，所有声音，甚至是触感，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你才一两岁吧？却偏偏已经开始记事了。这也是异能者的悲哀之处啊。”盖洛德看着琼斯摇摇欲坠，竟是满面如饮醇酒的陶醉表情“你现在的样子非常好，总要回忆起这些往事，才能激发出你扭曲的一面。人啊，总得时时感受痛苦，体验屈辱才行。”
“闭嘴，我让你闭嘴！”琼斯冲他嘶吼，他的眼睛已经充血到布满红丝，他伸手想去拿自己的刀，才想起自己手无寸铁。
就像当年一样。
怪物站在了他面前。
正是回忆中的模样，那轻蔑的，把他当玩物的神情再一次使他恐惧而震怒。
琼斯发现自己甚至无法抬起手打他。
因为他全身都在发抖。
这些刻意忘记，埋藏到最深处的记忆突然被人生生挖出来，袒露在阳光下，血淋淋，明晃晃，琼斯觉得自己可能快疯了。
只是一时的恍惚他的身体就飞至了半空，紧接着摔落在地，琼斯咳嗽了几声，还没爬起来就又被它一拳锤在了地上，几乎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鲜血自唇中涌出，琼斯晃了晃脑袋，视线却始终聚不了焦。
这怪物时而又会变成一个身上挂满子弹的凶狠男人，是在他十二岁时杀了他养父母的流匪，他们多是战争的逃兵，带着武器四处结伙作恶。
即便过了这么久，他这张脸琼斯也绝不会忘，长了几根胡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会因此惊出满身冷汗。
直到他觉醒了异能，有了自己的星舰，于乱世中抢到了第一箱金币，他才睡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好觉。
“哈啊……”琼斯捂着被踹疼的心口摇摇晃晃站起来，吐出一口血沫，他估摸着自己可能断了几根肋骨，刺得他胸腔生疼。
盖洛德啧啧啧地摇头，“哎哟哟，小可怜。我看不得你这么难受，给你一个求救的机会好不好？现在高裴可以听见你的声音，只要你叫醒他，让他来救你，我就可以让他代替你接受惩罚。快开口吧。”
疯狂的攻击中，他还清晰的记得盖洛德说过的，被他强行掳来的高裴，清醒的每一秒都将遭受极度的痛苦。
琼斯勉力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做梦。”
“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多久。心灵上的痛苦可是世间最难承受的。”
“我忍了几百年……还差这几分钟吗？”琼斯在地上滚了两圈，疼得声音都在抖，他的眼中倒映着向他袭来的怪物，只觉心脏都因恐惧而蜷缩成一团“你以为我是忘记了这些才活到现在的吗？别天真了……咳……即使是在当年，我都没说过一句求饶，一个幻象……也配我认输？”
“大人！”1号喊他的声音甚至带了一丝哭腔“别硬撑了！让我带你回去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琼斯笑：“我回去了，高裴怎么办？”
“大人，这次救援行动虽然是为了把高裴元帅带回来，但绝不能因此让你丧命。我们不能再搭上一个人的生命了……大人，我送你回家，高裴元帅我们再想办法好吗？”
“死？没杀了这个混账之前，我怎么会死？”
琼斯说这话时意识已然有些模糊，他本就受限的动作变得愈加迟缓，过度的疼痛在这样的迟缓中反而麻木了，他看了眼地上跟着自己的爬行而拖出的道道血迹，竟是哈哈大笑起来：“狼狈到这个地步，还挺新鲜。”
盖洛德始终不见他求饶，焦躁地拧了拧手指，朝Terror 1号命令道：“用点力，不疼不痒的可不好看，给我把他的骨头打碎，一节一节地打，打到他叫为止。”
“大人，算我求你了，我们回家吧。元帅我不救了还不行吗？”1号哭天叫地。
“你不……救，我救。你忘了……我是签了合同的。”
琼斯半天才把这句话说完，他已经察觉到自己濒临昏倒了，别说视觉，就是听觉也在渐渐丧失。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在这里死掉，也太逊了。
他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谁。
“犹豫什么，打啊！”盖洛德胡子翘起，伸着指头狠狠戳着他的方向。
Terror 1号歪了歪头，明明都已经抬起了手，却怎么也未落下。
空间猛然震荡了一瞬。
盖洛德一愣，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他的声音骤然尖利：“你说什么？高裴不见了？狱警呢？”
“不可能！我给他创造的狱警具有这个世界最不可抗的力量，他不可能凭着残缺的身体打死他们……”
“所有牢房……都被打开了？给我立即镇压！所有造反的人统统抹去自我意识，关进傀儡屋里改造！”
“立即执行！再派人到恐怖屋里来，我要确保这里的稳定。”
说着说着他的嗓子一紧，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丝颤音：“有人看见他往这边来了？那你们为什么不拦住他！”
“动不了？怎么可能会动不了，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操控这个世界！”盖洛德头一次觉得事情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他朝着Terror 1号快速跑去，轻轻拍了拍他，然而这个蓝绿色的虫族怪物只是这样轻轻一碰，就立时消散，化作了虚无。
他倒吸一口冷气，双目慌张地左右张望：“是谁？高裴，是你吗？”
空间再次猛烈震动，恐怖屋像被凭空撕裂，刺目的白光照进来，瞬时间他与琼斯都站在了一片惨白之中。
琼斯微微眯起双目，他的身体陡然轻松了很多，疼痛依旧存在却没那么难熬，满天满地的白色中，他看见一个美得像大天使的人缓缓降落。
领路者的长发流动着，她将耀眼的金发拢到耳后，睁开的双眸流光溢彩。
她的脸不断幻化，最终定格成了琼斯最熟悉的模样。
“抱歉，我来晚了。”
第68章
◎囚徒与勇士◎
像是时间都静止了，琼斯满身强撑着的一股气骤然消散，他软趴趴地躺倒在地，好气又好笑：“原来真的是你，我还怕我猜错了。”
“高裴？！”盖洛德不顾空间被掌控，成千上万个疑问充斥脑海“你……怎么可能自己醒过来？不……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凭什么反抗我的力量？这是我建造的世界，我设定的秩序，没有人可以破坏！除非，除非……你是心灵系异能者。”
说到这里，他身躯猛颤，不可思议地兀自喃喃：“你怎么会是心灵系？同系异能者根本不可能被我放进来……”
此时领路者已经全然化为了高裴的模样，他俯身摸了摸琼斯的脸，在他面颊轻轻一吻，接着掀起眼皮笑道：“你没猜错，我的确是心灵系异能者。但我的异能是残缺的，所以我从未公开过。即便是在作战时，也不曾使用它攻击过敌人——或者说，我的异能没有任何攻击性。”
“是吗？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会被区区一个异能残疾者攻击。”盖洛德怒火中烧，双掌同时抬起，恐怖屋便回归了原样，他阴沉着一张脸，踱步走近“你是怎么附身到领路者身上的？”
“分魂。”高裴轻描淡写地道“可以分一次，又为何不能分第二次？这还要多亏了你，为了使我痛苦，刻意不将我的灵魂融合，而是以异能强行阻隔，反倒方便了我行事。”
盖洛德嗤笑一声，点了点头：“这是我疏忽了，我考虑到了所有事，却唯独没意料到你能狠到这个地步。我设定的疼痛级别能让所有大导师都恨不得自杀，你却能自行分魂，甚至直到现在还谈笑自如。从这一点来说，我很欣赏你。”
“过奖。我作为异能者，参军后一直被分在异能队伍里进行同级别的训练。但由于我异能的特殊性，这么多年来我是唯一一个用普通人的身体进行异能特种训练的士兵。怕疼是我还未成年时就已经克服的弱点。”高裴说这话时面上毫无表情，却听得琼斯心尖直酸“用这点来算计我，是你太天真。”
“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总不会只能分魂吧？”
“不。”高裴看出琼斯有些难受，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除此之外，我还可以随时进入自己创造的空间，这也就意味着我能把某一瞬间的时间无限拉长，我称它为时间之隙。但很可惜，自我觉醒后到现在，我都只成功邀请过一个人进入时间之隙。并且在空间中，我不能做任何攻击性的行为，连一个念头都不能动，倒让我不像空间的所有者。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堪称残缺的异能。好在……多亏了你，盖洛德，在你的灵魂空间里，我发现了时间之隙的新能力——吞噬。”
盖洛德背脊一寒，下意识操控空间，瞬时间他们所在的地方又化为了一片无垠的沙漠，狂风聚在盖洛德身后，他扯着嗓子喊道：“什么意思？！你能吞噬什么？”
“吞噬你的空间。借由你的空间力量，我终于可以自由扩展时间之隙，也不再有人数的限制，甚至可以对你们进行攻击。”高裴手指一抬，竟是有千军万马从地平线涌出，他歪了歪头，笑得一派天真“被你强行拉到这里后，我就分出了一片碎片，从监/禁我的牢房开始吞噬，就像一层薄膜覆盖在你的空间上，在揭开前你不会察觉到任何异常。之后我附在各个区域的NPC身上，跟随他们的行动不断向外吞噬。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天才，说你是心灵系异能者的第一强者也毫不为过，能把灵魂空间发展到这么庞大，全世界只有你能做到。”
“恭维的话就不必了。你说你可以吞噬我的空间，那你倒是试试，看能不能伤到这个世界真正的神！”
千军万马，旌旗飘扬，古战场般的军队黑压压地立在高裴身后，他仿佛又成了那个冲锋陷阵英勇无比的将军，闻言沉静的眸中绽出万道光芒：“神？不好意思，我和巴塞洛缪一样，对‘猎神’最感兴趣。”
盖洛德发现自己双腿好像在发抖，就像所有人都默认的那样，他从没想过自己可能会输。这个世界上懦弱的人，疯狂的人，飞蛾扑火的人，数不胜数。他走到现在，靠的无非是自己强大无比的异能，和操控人心的本领。
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
但只有他自己明了，每次发疯时他的心都是冷的。
此时两人中间像有一条分界线，属于他们的力量隐隐对峙，他们心知肚明，在势均力敌的状况下，比的只是意志力。
盖洛德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能掌控的空间正逐渐减小，或许是高裴正在一点点撕开“薄膜”，但他已用灵魂状态生存了数百年，的确堪称灵识界的神明，想要夺回自己的空间并不难。
难的是抵抗住高裴那非人的意志力。
在灵魂空间里，两个心灵系异能者之间，唯有意志力最强的人可以压过对方，夺得一切。
“你……”琼斯勉强站起来，想碰他又不敢“还疼吗？”
高裴的笑容瞬间像是要融化在糖浆里：“不疼了的，很快就会结束。”
“明明是我来救你的。”他别扭地侧过身去，像是在懊恼。高裴忍不住垂眸抱了一下他：“因为有你，我才能坚持到现在，谢谢你……我知道一句谢谢永远不会够，等回到联邦，你要什么我都答应。这话，我其它的灵魂有和你说过么？”
“说过，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琼斯眨眨眼，故作嫌弃。心里却道好说好说，清单我早就都列好了，回联邦够你后悔八百次的。
高裴抱着他打量了片刻，笑容缓缓收起，琼斯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像有人从他头顶兜头浇了几升血浆，他的唇亦是血肉模糊，不知自己咬了多深才忍住痛呼。高裴眼底波涛汹涌，搂着他的手指颤抖着，不尽的话语在喉头挤压，最终也只化成一声低泣般的轻叹。
他再回身时，盖洛德仿佛看见了他身后的滔天怒火。
高裴除了在面对巴塞洛缪·琼斯时，永远不形于色，于是当处在灵魂空间中，自他灵魂跃出来的，磅礴无比的意念才愈加令人心惊。
“你怕了。”高裴领着无边无际的军队朝他缓步走去，如一座即将倾倒的城池，使人避无可避，他的声音依旧清亮，但盖洛德却听得浑身瑟瑟“无论你们有多大的力量，有多不近人情，染过的血都不会消失。它们会在你知道自己要遭报应的时候，破土而出，让你变成一个被恐惧压倒的只会求饶的懦夫。装的也好，真的也好，至少下跪的姿态标准无比。”
“所有恶人都是如此。”
“所以对你们啊，只能以暴制暴”。
尾音落下，他信手一抬，千军万马呼啸而去，盖洛德立时从高裴的话中醒来，狂风沙石掀起巨浪，两相抗衡间天地震动。
无论是军队还是沙石都是他们意志的化形，是他们的防护罩，只有攻破了对方的防御，打垮他们的精神，才可以直入灵魂，对其造成最为彻底的伤害。
无穷无尽的力量互相冲击，空间中巨响不断，仿佛随时要崩溃。盖洛德满头大汗，不出多久，就已心智不坚，险些被一个士兵迎面刺中，被迫连退数步。
“是你逼我的。”盖洛德面上愈显疯狂之色：“你们不是猜不到这里的时间流速么？我大可告诉你们，和主宇宙完全同步。截止现在，高裴，离你意识消散还剩三小时。长吗？但如果我开始加速呢，让这里的一分钟等于主宇宙的一小时呢？”
随着他的话语，空中浮现出一面巨大的钟表，上面的秒针正在迅速转动，且越转越快，几乎只剩残影。
琼斯大急：“停下！”
“你们也别想着逃跑，就算用尽我所有力量，这三分钟我也一定要把你们困住。世上没有人可以反抗我……”
然而那千军万马却没有丝毫颓势，依旧劈风前行，无畏无惧。盖洛德声音渐渐弱下去，不可思议地看着穿破他防御，越走越近的高裴，明明生命已然开始了短暂的倒计时，他竟还是没有一丁点的波动。
“杀你，不用三分钟。”高裴微笑着放狠话“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巴塞洛缪总喜欢在对战时说这些话，现在我才明白，说出来的确很有用。”
空间碎裂的訇然之声不绝于耳，高裴淡然观赏着盖洛德惊惧的神色，他手中乍现一把长刀，随他一跃而起再狠狠斩下，于盖洛德的尖叫中，沙漠消失，他们又陷入了无边的虚无。
还剩两分钟。
长刀幻化成一把手/枪。
他将枪对准了盖洛德的额头。
“哈，你以为一把在灵魂空间变出来的假枪能杀我？”盖洛德头晕目眩，双膝直抖，好容易才没跪下去，此时他仰着脖子，仿佛依旧胜券在握，四处乱飘的眼神却还是出卖了他。
“只要我相信。因为，现在这是我的空间。”
所有吞噬都已完成，他果决地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血花绽开，盖洛德瞪着惊惧的双眼，直挺挺往后倒去。
他的灵魂肉眼可见的消解着，如同一个被凌迟的罪人，惨叫声凄厉而痛苦，琼斯却是畅快地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空间彻底破碎，万千魂灵，循道而归。
高裴连中转站都没回，就因时间紧迫，被早就联系好大导师的1号直接送回了主宇宙。
离高裴最后的意识信号消散还剩六十秒。
三花猫立即启动了传送：“还有最后一片灵魂碎片，请做好准备。”
“一分钟……我要怎么做？”琼斯从盖洛德死亡的喜悦中醒来，整个人又陷入了极度的焦虑“这真的可能吗？难道……我还是失败了？”
“不，大人。值得庆幸的是，最后一个世界，是元帅的灵魂碎片自己创造的空间，它由元帅最珍贵的回忆组成。那里的时间是完全静止的，且只有您可以进入。”
“这是元帅宁愿自身消亡，也要守护到永远的记忆。大人，请温柔地唤醒他吧。”
“只属于您的支线0编码0宇宙已开启，祝您一路顺风。”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又要非常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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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我最珍贵的你◎
长船星的深夜，星光与月色俱无，成团的黑蓝色从天穹涂抹而下，广阔的田野中伫立着一座两楼层的破破烂烂的木屋，此时万籁俱寂，只阁楼透出一丝些微的光亮来。
风拂过化为夜海的田野，将阁楼狭小的木窗拍得啪啪作响，一个小男孩趴在地板上，从窗户的缝隙中望向波澜起伏的大地。
“有人吗？”窗户外突然多了道稚嫩的童声。
小男孩心中一惊，手忙脚乱把木板推开，探出头去，就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正抱着窗台下的管道瑟瑟发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顺着爬上来的。
他费劲地把这个不速之客拉了进来，坐在离他有些远的地方，沉着脸打量他。
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金发微卷，肤色白得像牛乳，穿着名贵的衣服，像橱窗里放着的精致的玩偶。
“你是女孩吗？”许久，他突然问道。
“不是，”这孩子似乎经常听到这种问题，并不恼火，只是甜甜地笑“我和你一样是男生。谢谢你收留我。”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看起来像是贵族。”他始终警惕得像个察觉到威胁的小狼崽。
“我和家人在去首都的路上遇到了维斯公国杂兵的袭击，星舰在附近坠毁，逃亡时我和父母走失了，走了很久才看见这间房子。天可真冷，幸好有你在。”他顿了顿，又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满脸凶狠的小狼崽呲了呲牙，身体却是诚实地坐近了些，不爽地小声道“巴塞洛缪·琼斯。你呢？”
“巴塞洛缪·琼斯……我记住了。”他默念了好几遍，笑容愈发得甜“抱歉，名字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然会给你惹麻烦的。”
琼斯犬牙一露：“哈？这算什么，你突然跑到我家来，还不告诉我你是谁，小心我叫人来抓你哦？”
“不要！”他这才有些慌了，忙移到琼斯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只要收留我一晚就好，等天亮了，他们一定会顺着救援信号找到我。你现在把我抓起来，我以后就不来找你了。”
琼斯歪着脑袋，一脸不解：“找我干嘛？”
“告诉你我的名字，还要谢谢你救我。”
“算了……没关系。”小狼崽的表情暗沉下去，微弱的烛光下，他的脸大半都沉浸在黑暗中“你找不到我的。活在这里的人，每天都是在等死。你是贵族，永远不会明白这种事。”
这年他们都是十岁。
也是琼斯被养父母捡到乡下的第八年。
“他居然是高裴？！”琼斯吓了一大跳。
此时他就像在做一场自己无法操控的梦，正以自己的视角观看着这场回忆，就像附在别人身上的旁观者。他虽然隐约记得小时候救过一个孩子，但印象并不深，甚至模模糊糊，怎么也不会把他和高裴联系起来。
高裴闻言自然很是不解，但看琼斯并不想多说，便把疑问憋了回去，转而小声说道：“我有点饿……”
“穷人家，没有余粮，憋着吧。”
“哦……”高裴失落地点点头，在自己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小袋巧克力来“你吃不吃？”
琼斯无语到嘴角直抽：“你饿了干嘛不自己吃？问我做什么？”
“因为我听到你的肚子也响了。虽然这一点不够……”高裴抿着唇把巧克力塞到他手里“但真的很谢谢你。”
“啧。”琼斯翻了个白眼，却没有推开，捏着巧克力，转身爬到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从里头拿出一个发瘪的面包来“喏，吃吧，别噎着了。”
高裴眨眨眼，兴高采烈地接过，把面包掰成两半递给他：“你也吃。”
两个小屁孩便各捧着一半面包，紧挨着对方，一口一口吃完了这份寒酸的晚餐。
琼斯看到这有些哭笑不得，他倒还记得这个面包，自己小时候当宝贝一样攒了很久都没舍得吃，没想到，当初这么容易就送给了高裴。
面包都给了，琼斯自然也不介意再把床分他一半。窄窄的单人床，两个孩子躺着正好，琼斯脸色一直不算好看，但依旧把单薄的被子仔仔细细给高裴分去了大半。
高裴也不嫌弃这被子一点都不保暖，满面幸福地缩在琼斯身边，男孩温热的体温传递到他身上，他红着脸悄悄蹭了蹭琼斯的胳膊。
旁观的琼斯：“？！”
搞什么，这么小就会占便宜了？
这夜他们都几乎没有睡觉，盖着被子叽叽咕咕，互相把能说的都说了个遍。高裴似乎是难得能和同龄人聊天，激动得不得了，连自己偷偷藏着的小秘密都往外吐了个一干二净。他说自己这两年觉醒了异能，但情况很不稳定，一直被家族严密保护着，平日都是孤身一人跟着大导师进行训练。又由于家中现在插手了很大的生意，与联邦政府关系紧密，所有家庭成员日日夜夜都有专人监视，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出来。
琼斯本来还刻意背对着他，待听说他总是孤零零的后，便转过了身，勉强在他背上拍了拍：“我爸爸说过，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反抗所有欺负过我的人。你也是，要努力长大，活到自己自由为止。”
“……活到自由为止。”高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瞪大了眼睛，喃喃了数遍，继而绽开一个灿烂的笑“我知道了，我会长大，会自由的。”
“嗯。”琼斯欣慰地点了点头，看着高裴信赖的眼神，心中蓦地一暖。
他们这算什么？萍水相逢所以无话不说？明明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偏偏都有自己的难处，偏偏都憋了一肚子心事，像是专门在等着这个夜晚来向对方倾诉。
此情此景，琼斯简直想在墙上挂个横幅，上书“十岁小孩阴暗童年互助协会”。
然而琼斯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在长船星能遇到的倒霉事实在太多了，要是全说出来，他能说三天三夜。时至今日，唯一让他恨之入骨的便是八年前的那场屠杀，他讲起这件事时唇都差点被咬破。
“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血全讨回来。”
高裴看见他眼里隐隐像有水光，愧疚得不行，扑上去便是一个紧实的拥抱，琼斯不知为何也没有拒绝，只是任他抱着，没过多久，自己也埋在了他的颈边。
方才还在说着话的两人转眼就拥抱着哭了起来。
高裴是为他伤心，琼斯是因为从来没哭过。当年发生那一切时他还太小，根本不知那场屠杀的意义。等懂事后再想起来，一颗心就如同都成了沉甸甸的石头，从中再也挤不出一滴水来。他实在憋了太久了，在陌生人的怀抱里哭一场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们抱了很久，也哭了很久，像两只相互取暖的小兽，直到晨光从木窗边缘探进来，高裴才先迷迷糊糊醒过来。他揉揉红肿的眼睛，看了眼腕表，上面家人的坐标愈来愈近，离他大约只有一公里了。
“你要走了？”琼斯警觉地从梦中惊醒。
高裴歉然一笑：“嗯，我要在他们找过来之前离开，不然会连累到你的。”
“这样啊。”琼斯挠了挠头发，灰眸难得露出几分不舍“那，一路顺风？”
“对了！”
高裴紧张兮兮地拉住他的手：“你想不想试试我的异能？”
“你的异能？”
“嗯，我和大导师训练了好久，从来没有成功过。但我能感觉到，我可以和人共享我的世界。你愿意……进入我的世界吗？”
琼斯听得一头雾水，却并不想看他失落，当即便应了：“怎么做？”
“相信我就好。”
高裴握紧了他的手腕，双眼微眯，不出两秒，琼斯就察觉到他们的身体飘了起来，紧接着现实世界像是被蒙了一层白雾，渐渐变得模糊，最后万物都成了一团团没有形状的光晕，好似无边无际的棉花糖。
他们像是进入了某个不真实的世界，某个时空的夹层，已然超脱于一切。
“成功了！”高裴兴奋得双颊飞红，拉着琼斯疯狂转圈圈“你真的可以进来！从现在起，我的世界也属于你了，谢谢你。”
琼斯反应不过来：“谢什么？”
“谢谢你陪我。以后我再也不会觉得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了……在我异能刚开始觉醒，还很不稳定的时候，经常会不受控制地进入时间之隙，我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所以很恐慌。最长的一次，我独自在里面呆了三十个小时。那时我不知道这是我创造的世界，不知道我可以给它光，于是我就在黑暗里哭了一天一夜。后来我试过邀请别人进来，但所有人都不行，你是唯一一个……”
他的表情甚至带了丝偏执，“巴塞洛缪，是我的灵魂喜欢你。”
“……啊？哦……”琼斯愣了愣，大喇喇地揽着他的肩拍了拍“行了，怪肉麻的。你就赶紧回家吧，路上小心，别再被袭击了。”
“我回首都后会继续进行训练，你呢？以后我该去哪里找你？”
琼斯思索了片刻，不确定地说：“我啊，有机会应该会去参军吧，我说了要报仇的。”
“参军……”高裴郑重地点头“那我在军队等你。”
话音落下，他悄悄擦去自己的眼泪，像刚出现时一样笑得很甜：“再见，巴塞洛缪，我会一直一直记得你。”
等回归现实，高裴便已不见踪影，琼斯静静躺在床上，仿佛他从未醒来过。
也是在回到联邦继续训练了一段时间后，高裴才知道，原来他的能力真的是残缺的，从头至尾这一切只有他自己记得，甚至琼斯在进入世界之前的记忆都被他的能力影响得很模糊。简而言之，琼斯很可能已经忘记他了。
大导师说：“现在的你不具备完整的能力，所以时间之隙只对你有用。被你邀请进入其中的朋友，于他而言，在解除能力后就像只经过了一秒不到的时间。这一毫秒，一微秒的时间，当然是任何记忆都不会留存的。也许有一天，你会得到进化，又也许……有朝一日，你和他会变得更默契，灵魂吸引得更加融洽，到那时，你们就可以真正摆脱这种局限了。在此之前，阿裴，你要等。”
“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的。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必须更努力地训练。像巴塞洛缪说的那样，我要变得自由，变得强大。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开着飞船，遨游宇宙，时间与空间都不能阻拦我们。我一定要为他开辟那样的未来——没有战争，没有仇恨，可以自由飞行的未来。”
琼斯再次以梦境中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年幼的高裴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写下这些字。
他一直奇怪高裴为什么要参军。
现在……总算真相大白。
真是个天真到荒唐的蠢货。
琼斯擦了擦眼睛，胸腔中如有火焰燃起，烧得他肺腑滚烫，恨不能拉过高裴，在他脑门上狠狠砸一下。
你明明，该对自己更好一些的。
第70章
◎我最珍贵的你◎
下一瞬，琼斯又站在了颇为华丽的走廊中，他试探着推了推身边的门，发现自己竟可以穿过去，便直接穿门而过，然后抬目瞧见了正乖巧站着的高裴。他看上去长大了点，应是有十四五岁了。
此地是高裴家的书房，而坐在椅子上的这位美丽优雅的女士想必就是他的母亲，莉蒂希娅·珀西。这年头早就不流行随夫姓了，莉蒂希娅作为名门望族之后，一直对自己的名字很珍惜。她一度想让高裴和自己姓，结果在与丈夫玩立体象棋时将命名权给输了出去，后悔至今。
只是现在的气氛却十分严肃。
“你已经决定了？”莉蒂希娅的金发微卷，慵懒地披在肩头，令她与高裴相差无几的美貌少了几分不可接近之感。
高裴颔首：“是的，妈妈。”
“阿裴，”莉蒂希娅一手托着下巴，右手的纤指在桌上轻轻敲打“我们家族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参军，因为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无论你想要什么，想去做什么，妈妈都同意。但是只有当兵这件事……我实在无法接受。你是我从小看护着长大的，我不能忍受你在军营里受那些苦，更不想……每天都处在对你的担忧之中。阿裴，你明白吗？”
“抱歉……我明白，”高裴走近两步，直视着她的眼睛，他的愧疚与坚定毫不掩饰，使莉蒂希娅也不禁愣了一瞬“但这是我曾经与一个朋友的约定。”
“朋友？是加西亚家那个孩子么？”
“不，他是我五年前在旅途中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尽管我们只见过一面，但我们的灵魂从一开始就相互吸引，直到现在，我也在时时刻刻为他悸动。”说着，他抬手抚了抚心口的位置“我说过，我会在军队等他。”
莉蒂希娅轻笑：“有这样的事，你竟然瞒了我整整五年。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不会履行约定？阿裴，你们只见过一面，他也还只是个孩子，所谓的约定，是不能当真的……”
“我知道的，妈妈。”高裴也笑了起来“这个约定原本也就是我单方面提出的，无论他记不记得这件事，也可能他身不由己无法践行，于我而言，都没有关系。如果他真的参军了，那么我将很开心与他共事。如果他没有，就当做是我在为他实现心愿……”
莉蒂希娅不认同地摇头：“你是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你说出这种话，我希望你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
“当然，这也是我的理想。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属，也不会没有一丝一毫的主见，是他激发了我内心的欲望，让我清楚地明白，目前最适合我的路，就是参军。事实上，我这几年一直在学习联邦军事学院的理论课程，并在网络上进行虚拟实践课演练，上个星期就拿到了全S的成绩。校长已经承诺过我，等上了高中，就可以直接将我保送进入学院。”
“全S……”莉蒂希娅吃了一惊。她当然知道联邦军事学院的考试有多难，它每年在全联邦的正式录取名额只有两千人，这两千人会得到最严苛的训练，也会得到最高级最优先的培养。而在毕业后他们将直接进入核心军队，其中大多数人都会屡立战功一路高升，是联邦军队中当之无愧的金字塔顶尖的存在。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自己的儿子，却没料到，他早已优秀到连母亲都无法想象。
思及至此，她长叹一声：“我从没怀疑过你是天才，因此我与你的父亲一直期望着你能继承我们的事业，没有人会比你更合适了。”
“我想去更为开阔的地方。”高裴说。
琼斯站在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还只是少年的高裴，就已经成熟而闪耀，美丽高洁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怯懦的神色，与他10岁时有着天壤之别。
他实在成长得太快了。
“我喜欢研究战术，也喜欢酣畅淋漓的战斗，直来直去，比任何事情都令人安定。妈妈，这是最适合我的事业，不仅是为了我自己……而是我想最大化地体现我的价值，像每个孩子常说的那样，我想拯救世界。”
莉蒂希娅沉默了几秒，倏尔又笑了：“好吧，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理由。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希望你可以坚持到底。当然，如果实在太累了，我随时欢迎你回家。阿裴，妈妈不需要你有多大的成就，就算你每天躺在家里当只小米虫，我也乐意至极。”
“谢谢。”高裴绕过桌子，倾身抱住她“我爱您。”
“乖孩子，”莉蒂希娅抬手拍拍他的背“等以后，把你的朋友也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爸看看吧。现在，来和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紧接着画面一黑，琼斯又换到了别的地方。
琼斯：“……”
他还想看看高裴都说了些什么呢！
算了，他仔细一想，觉得照高裴的性子，怕是又会说些令人羞耻的话，还不如不听。把心收回来，他看了看四周——慢着，他怎么在天上。
这架飞行器还非常眼熟。
两分钟后，他总算想起来，这是他当海盗刚出了大名的时候，也正是上了联邦金牌通缉榜那天。那时候他年轻气盛，简单来说，就是正处在中二的年纪，听说自己上了通缉榜，当即买了辆飞行器，在首都从东飞到西，誓要把抓不到他的人气死。
他也的确做到了。
那一天无数警察，军队还有无人机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包围而来，却愣是碰不到他一根汗毛，只能任由他在高空胡作非为，炫耀个没完没了。
他还特意飞去了联邦军事学院，对正在训练的学生竖了中指。
琼斯：“……”
等一下。
等一下……
难道……那会儿……正好高裴也在？
但已经来不及他多想了，他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灵活地操控着飞行器，风一般从金融大厦顶部擦身而过，朝着联邦军事学院疾冲而去。
琼斯：“……”
这飞行器是敞篷的，和从前那些老旧的小型直升机很像，但其呈梭型，线条流畅，如同一颗高级的子弹，是许多飞行员在节日中会专门用来在城市上空表演的机型，所以上面也装了许多华而不实异常浮夸的功能。
风全数吹来，琼斯难得又感受到了一丝飞行的愉快。
黑色飞行器五分钟不到就飞到了联邦军事学院的大门口，校园中数不清的枪口对准了他，却不敢开枪，因为他身后还紧跟着黑压压的警务人员。
“哈哈哈哈哈，都是废物。”琼斯一面畅快地大笑，一面按下屏幕上画着流星的按钮。
他的飞行器在训练场上稳定地盘旋，将那些追他的人放风筝一样带着转圈圈，底下一群刚入学的学子看得是目瞪口呆。
然而这还不算完，按钮一按下，飞行器的尾部便开始喷射出各色的烟雾，如放起了彩虹屁一样，在空中划出道道彩线。
紧接着，他又连续戳了几个按钮，于是欢快的音乐、 漫天飞舞的彩色纸片、还有跟随着飞行器扔礼物的圣诞老人3D影像……无穷无尽，好似他一个人就在这开了场盛大的庆典，把那些来不及躲开的追捕者作弄得像个被孩子涂花的玩偶，红红绿绿，眼睛都睁不开。
他驾驶着飞行器闹完这一通，又放低了高度，保证所有学生都能看见他，眼见着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立即伸出一只手，缓缓竖起一根中指，以无比慢的速度从他们头顶一一飞过。
并满意地听见了那群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飞到最后，琼斯终于看到了正站在队伍尾端的高裴，他稍稍歪着头，在与琼斯对视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悄悄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待看到中指，他失笑地咳了一声，回了个胜利的手势。
原来，当初自己错过了这么多细节。
琼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不想落下他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这会儿他连为自己中二的黑历史感到羞耻都顾不上了，只想知道高裴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实对高裴来说，他根本不觉得这一天的琼斯有多嚣张，有多疯狂，他只是为久别重逢而欣喜。他看着那个肆意飞行的青年，满心都是冲破桎梏，无法抑制的惊叹。
他是那么耀眼，那么鲜活，和世间任何一个人都不同。好像为了他，所有条例，所有世俗的规矩都不值一提，他即是一切，他想做什么都应由他去做。
在高裴的眼中，琼斯本就该是自由的，他生来就带着一股天地不惧的勇气和打不死的韧劲，无论他在哪，这世上的高楼大厦、无垠的天空、广袤的大地都只能化作他的陪衬，陪他爆炸出绚烂的火花。
巴塞洛缪·琼斯是他向往自由的起因，也是唯一的理由。
等开着飞行器迅速离开，琼斯想了半天他大闹首都之后去干嘛了，记忆越过久远的时间，渐渐变得清晰。
他飞离首都后先上了自己的星舰，这时候他的猎神号还没出生，他驾驶的还是在长船星随便组装的货运星舰，样子很老旧，但十分耐打，保了他很多次命。他开着星舰降落到黑市，在酒馆里喝了个通宵，听不同星球的朋友那些稀奇古怪，惊心动魄的故事。
酒馆的小电视里循环播放着他的新闻，人们欢呼他的名字，说他是野兽般的疯子，今天这一出简直让他在地下声名远扬。
等喝到痛快处，他们还给他取了个“灰眼铁狼”的外号，一个宝石大盗拍着他的肩膀夸赞：“伙计，听说你如今才20岁不到，你一定能成为联邦史上最杰出的星际海盗！”
当然，没辜负这位朋友的期望，他的确做到了。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啼笑皆非。
琼斯捂着眼睛，不堪回首，又有些怀念。
说不定，以后也能带着高裴再回那小酒馆喝上一场，顺带着和那些老伙计炫耀一下，他不仅成功“退休”，还拐回一个对象。
对象？琼斯想到这，忙摇了摇头，觉得会把全世界的人都吓死。
但……吓死就吓死吧，他摸摸滚烫的面颊，自顾自笑得直咳嗽。
第71章
◎我最珍贵的你◎
联邦军区秘密议事处，刚毕业的精英学员们端坐其中，为首紧邻着克拉尔元帅的便是高裴。
琼斯像幽魂似的盘着腿坐在他们那张长桌上，将在场人的一个个看过去。还别说，都是老熟人。
在高裴上任前，在座的除了新兵，其他人都参与过灰眼铁狼的抓捕行动，当然，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特别是克拉尔元帅，这个老头死活不信邪，亲自抓了他五六次，愣是被他在宇宙中耍得团团转，气得吹胡子瞪眼，从此放弃，再也不丢这个老脸了。
现在陡然看见他，琼斯莫名还有点亲切。
这场会议似乎刚开到紧要关头，大屏幕上陡然蹦出几个血红大字“极度危险人物清除计划”。
琼斯饶有兴趣地盯着看，然而画面一转，下一张就是他巴塞洛缪·琼斯的特写照片。
不少人立时握拳，那些被他在训练场上羞辱过的学员还发出了阵阵磨牙的声音。
琼斯：“……”
克拉尔元帅挺着肚子，拿着指挥棒，一边照着照片挥打，一边激情澎湃地罗列他的罪名。
唾沫横飞地讲了半个多小时，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拉开椅子坐回位子上，愤恨道：“巴塞洛缪·琼斯一天不抓起来，联邦的脸面就一天挣不回来！抓不到他，我们军方怎么服众，人民怎么相信我们？贵族每天都去政府请愿，几乎是戳着我们的脊梁骨在骂！就连外族也在嘲笑我们，说我们连一个小小的海盗都无法捉拿归案。”
说到这里，他狠狠一拍桌子：“你们是我精心选出来的学生，谁有信心能捉到这个灰眼铁狼，现在就报名！”
话音刚落，无数手臂齐刷刷地举了起来，场面热烈至极，好像是在开什么表彰大会。
琼斯捂着肚子，忍不住想笑。
恨他的人还真挺多。
报名者实在太多，一群人聚众吵了大半天架，最后一直没出声的高裴对克拉尔轻声道：“元帅，请让我来。”
克拉尔一愣：“这……我已经决定让你去圣天使行动队了，你在战术这方面天赋卓绝，只要在行动队干几年，一定能立大功。你是最优秀的学生，可不能因为一个海盗耽误了前程……”
“不会耽误的。”高裴微笑“我可以两头兼顾，我向您保证，这项任务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做到。”
琼斯：“？！”
他一直以为高裴来抓自己是被派去的，原来是他主动请缨的？
得知这个秘密，他心里居然还很高兴——我这是什么抖M思想，琼斯无奈一笑。但他也明白，比起让别人来抓自己，他倒宁愿是高裴来。
当初，尽管隔三差五就被高裴追捕得心惊胆战，但他心里是很痛快的。那时候他觉得他和高裴简直是惺惺相惜，势均力敌的对手，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这样与他相抗的人了。
琼斯称此为“高手之间的默契”。
比起当朋友，他更想要一个无比厉害的敌人，与他斗到天荒地老。高裴的出现可以说是完美满足了他的愿望。
也许有时候，太像的敌人反而比朋友更值得珍惜。
高裴顺利得到了克拉尔的信任，力排众议拿下了这个任务。这一年高家的权势和地位水涨船高，连带着高裴也成了政界与军界的香饽饽，他揽下的任务，没有一个人敢抢，也不敢与他一起行动。
高裴如愿以偿地把巴塞洛缪·琼斯整个人都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是的，他一向称此为保护——绝不让任何人越过他去伤害琼斯，绝不让任何人破坏琼斯当做宝贝的星舰。他像是巴塞洛缪·琼斯肚子里的蛔虫，心甘情愿当他的对手，全力以赴，又绝不把他捉拿归案。
整整一百年，他一面带军打仗，一面关注着琼斯，总能在别人想要抢功时出现在现场，悄悄护着人离开。若不是他战功显赫，迅速就升任了元帅，民间铁定要怀疑他的能力是不是不行。
只是，这样并不能长久。
“总要能光明正大地生活下去，那样才是真正的自由。”高裴坐在沙发上和高加说“我不想他一辈子都背着罪名。”
高加打着电动，头也不回：“那你准备尽全力抓他了？”
“……很难。”
“我说老哥啊，你怎么一遇到他的事就这么优柔寡断的。实在不行，就顺其自然嘛。你为他军法都违了多少条了？他根本都不记得你，你没必要吧？”
高裴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再说吧。”
但供他犹豫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此后不久琼斯遭数个海盗团围攻，又恰逢军方齐聚，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高裴连夜从三个星系外赶回来，孤身一人闯进包围圈将人押回了联邦。
好在人是他抓的，在法庭上他的作证极其重要，兼之琼斯平日伤人极少，偶尔还在联邦边境攻打外族入侵者，勉强也算个“义士”，于是本该无期的刑罚便缩短成了三百年。
坐牢这事，琼斯气是气，但气的大多是自己怎么就中了圈套，不然也不会让高裴有机会见到自己狼狈至此的模样。
“真是……”琼斯叹了一声，心道他和高裴的恩恩怨怨真的这辈子都扯不清，干脆别扯了，就互相欠着吧。
*
死亡荒漠如同被突然撕开一个口子，千百束明亮的火光从中灌入，炮弹像源源不绝的流星雨，伴着陨石乱流，迸出无穷无尽的碎片，又彼此碰撞出鲜明的火花，远看便如在一片亮白之海中流淌着滚烫的岩浆。
追逐着的百艘舰艇被乱石一惊，停留了瞬息，紧接着便从中跃出两艘特快星舰，它们一前一后，灵活地穿梭在乱流之中，谁看都是由天才的飞行员才能做到的绝技。
琼斯的汗水流淌至下巴，双手飞快地操纵着星舰，他的心跳声愈渐激烈，但神色却越来越愉悦：“小金，左后方30度，发射跟踪光炮。”
“是，头儿。”屏幕上的AI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躯，肉垫一挥，猎神号便射出了数十炮弹，恰好击毁了即将撞到舰身的陨石碎片。
这AI的形象是只优雅的金钱豹，装载芯片还是琼斯自己在黑市花大价钱淘来的。
“高裴那家伙在哪？”
“在您的右前方，他正在发射干扰电波，试图关闭绿蛇眼抵抗军的通讯。”
琼斯猛地转了个向，避开炮弹，爆炸产生的气流从他的防护罩上摩擦而过，发出阵阵巨响。
“请注意，防御能源仅剩50%，请注意。”电子音立时在屏幕上流窜。
“啧。”琼斯解开几粒扣子，吐了口浊气“干扰电波？没用的，仅凭他一个人，怎么干扰一个舰群？更何况这里……信号本来就不好，他的电波也会被吞噬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漩涡已经隐约可见了。
高裴驾驶的自由号速度慢了下来，从几个陨石的缝隙中穿过，与猎神号并肩而行。
身后绿蛇眼抵抗军正穷追不舍，他们弹药与能源都很充足，又是常游离于死亡荒漠的组织，仗着人数众多，除了刚开始停了一下之后，再不惧乱流，一路狂轰滥炸，一副誓要把他们埋葬在大漩涡中的坚决模样。
“他们开始收缩包围圈了。”小金甩着尾巴趴在他面前“建议您立即投降，等接近大漩涡后，就无法开启通讯了。”
不用它说，琼斯也看见那舰群的阵型像张开又合拢的双翼，渐渐收紧着，闪烁着绿光的群舰在死亡荒漠中宛如一条捕食的绿蛇，此刻正步步紧逼，把他吞入喉中。
离大漩涡还有一千米。
琼斯的手一滞，他看见高裴的星舰疯了一般停了下来。
“他怎么回事，找死吗……”琼斯刚想让小金去问问，就见高裴的通讯申请跳进屏幕。
接通通讯，画面上高裴的军帽已然摘下，他的脸色苍白，但镇定依旧。
他迷恋般地看了琼斯一会儿，手上操纵着武器，面上唇角微扬：“巴塞洛缪，你还记得你曾经承诺过，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你一定会请我喝一杯么？”
琼斯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此时的琼斯并不知他们是老熟人，他的记忆中，第一次认识高裴，是二十年前他的猎神号刚刚组建完，高裴被派来抓他的那一天。现在高裴于他而言，就只是值得珍惜的对手，与他不相上下的强者，所以他曾经夸下海口：“如果有哪天你和我不再是敌对方，我一定请你喝上一杯。”
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琼斯忍耐不住翻了个白眼：“老子说到做到，说请就请。”
“……是这一天。”被困在记忆中的琼斯心里一紧。他还记得在之前的世界里，高裴喝醉后说的话。他说，他们俩就在这里喝了酒。
高裴道：“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不如现在就兑现了吧。至少此时此刻，我们的确在并肩而行，不是么？”
“喂，你想做什么？”
“看着我，相信我。”
琼斯还没来得及质疑，只是依言看着他的眼睛，顷刻间他的灵魂就像被吸引住，连带着整个人越飘越高，最后甚至穿过了星舰，自由地漂浮在宇宙之中。一切变得触手可及，死亡荒漠被盛开的星云掩盖，如真似幻，美得令人叹息。
他感受到时间静止了，只有自己可以移动。
“这一刻，只有我和你可以共享。”高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这是什么，你的异能吗？他们人呢？”
“是我的异能，在这里你什么也不用担心。”高裴眨了眨眼睛，他们面前便飘出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甚至放着一瓶好酒。
琼斯目瞪口呆：“所以说，你是心灵系异能者，还是能创造空间那种……该死，我居然今天才知道。”
“你早就知道了。”高裴拉着人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干杯？”
琼斯一言难尽地盯了他半晌，见他毫不动摇，只得无奈地举起杯子：“搞不懂你了，随你便吧。只是，这是你请我喝吧？”
“我以为你不会计较这些。”高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的唇形极好看，且带着温柔的淡红，被酒液一沾便诱人之至“不喝么？”
琼斯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喉结，暗骂一句，也仰首喝完了杯中酒，接着眼睛一亮：“好酒。”
“你喜欢就好。”高裴顺势坐近了些“我们好久没这样坐在一起了。”
琼斯奇怪道：“什么叫好久？我们压根就没这样过。”
“也是。”他也并不反驳，转而说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合着这是开始喝酒谈心了？琼斯没想到这位准尉大人居然这么感性，但看在酒的面子上，好歹没有嘲笑出声，吊儿郎当道：“你追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吗？就凑活着过呗。有钱了就去喝酒，买点小玩意儿，没钱了就干几票，能活着就行。”
“你没想过参军？”高裴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紧张得面色都要绷不住。
琼斯却没发现他的异样，语气堪称风轻云淡：“想过，但没用。收养我的父母十多年前被流匪杀了，房子没了，种的粮食，养的狼，全没了。我从小就是黑户，这之后更是一无所有。别说征兵的人来不来长船星，就算来……我也达不到起征点，我连报名费都交不起，你明白吗？”
高裴捏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竭力忍住抱他的冲动：“抱歉……”
“你没什么好道歉的。”琼斯勾着唇角，主动为他倒酒“联邦的军队废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次成为孤儿后我就彻底想通了，军队是靠不住的。那些个理想啊，也屁用没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想活下去，只能走歪门邪道。毕竟我们本身，就不在律法的保护范围内。”
说着，他顿了顿，看向高裴：“说实话，我经常在想，如果当年的元帅有你十分之一的才能，长船星和众多边境的小城，也不至于会沦落成弃子。”
高裴的长睫扫下，掩去眸中的感情，喝了一大口酒，才能正常与琼斯说话，然而当话一说出口，却根本不受他控制，他的声音抖得可怕：“我该早点去找你的……我……”
“啊？”
“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回去找你……”高裴一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他的脸埋在琼斯的肩上，高大的身躯几乎将琼斯整个人都揽入怀中“如果我不听从大导师封闭式训练的建议，就可以去找你了……就不会让你一个人……”
琼斯感觉到自己肩膀有点湿，衣服也被他揪得紧成一团。
什么啊……这家伙不会哭了吧……
琼斯手忙脚乱地挣扎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便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背：“喂，我们又不熟，你没必要为我哭成这样吧？再说了，你又不认识我，怎么可能来找我？”
高裴摇摇头，红着眼睛抬起头来，两人离得实在太近，琼斯几乎能感受到两人正在呼吸交缠。
“我一直很想你。”高裴声音嘶哑。
“……你是不是喝醉了？”
“可能吧。”他自嘲般笑了笑，蓦然在琼斯唇角吻了一下，柔软的唇瓣一触即离，琼斯甚至没反应过来“好好保护自己，别再逞强了。”
琼斯刚要说话，这空间便瞬间瓦解，他的意识立即沉入了黑暗。
“小金，”高裴还连接着通讯“你来掌舵，我会把你们撞出大漩涡的引力范围，你开着星舰迅速离开。”
“明白了。”
观看记忆的琼斯瞬间猜到他想做什么，果然，下一刻就见高裴将自由号的防御开到最大，并扭转舰身，以同归于尽的姿态，借着引力在自身周围迅速射出数百颗炮弹，受爆炸气浪的冲击，猎神号在自由号的推力下瞬移一般逃出了死亡荒漠。
琼斯看见的最后一幕，便是高裴的自由号全身带着火焰，像一颗燃烧的陨石，一头冲进了绿蛇眼抵抗军的舰群。
……你真是。
一如既往的傻得可以。
琼斯知道，他这样做无非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感动自己，也不想让自己知道是他在牺牲自我，所以才故意使用了会影响记忆的异能。
当然……肯定也有想占便宜又不被发现的私心就是了。
琼斯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以后得好好和他谈谈利用空间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今天很粗长
第72章
◎我最珍贵的你◎
记忆的时间像是太久，又像是太短，琼斯跟着高裴看遍他这么多年的喜怒哀乐，这才惊异于他大半的感情竟然都是因为自己。
直到看完高裴两个月前追捕赤色流浪军，为了保护众人被迫进入圈套，魂飞魄散的场面，所有的记忆才缓缓停止。
琼斯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
这一刻他们的灵魂前所未有地交融在一起，纵使琼斯听不到他的心声，却可以感受到他所有的感情。
维斯公国的心灵系大导师的确心狠手辣，如果不是高裴在他放出攻击的刹那自行分魂，想必所有记忆都会被他拿捏于股掌之间，届时联邦的一切机密都无所遁形，后果不堪设想。
而当高裴以自己为人质，义无反顾地走进维斯公国的舰艇，然后当着大导师的面勾着唇倒下时，他想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落魄。
他想的全是，幸好巴塞洛缪忘记了我，这样我的死才不会给他带来悲伤。
设定了自毁程序的自由号在他死去的瞬间熊熊燃烧，琼斯眼睁睁看着一切葬身火海，高裴亲笔写的日记，一张又一张填满箱子的用花体字写得肉麻又漂亮的情书，一字一句灰飞烟灭。
然后琼斯听见他灵魂的声音。
这是装载着最珍贵回忆的碎片，所以即使是死亡，也想自成一个空间，守护着记忆而逝去。
这几乎是超越了生命的执念，是高裴独有的温柔。
琼斯不知不觉间气得眼泪流了满面。
他难得感谢一次军方，如果后援晚到一步，连高裴失去灵魂的身体都没救下的话，高裴就真的没救了。
*
此刻琼斯站在一片虚无中，周遭是无止尽的黑暗，一切寂静无声。
“大人，记忆已经完成一个轮回，现在正是唤醒元帅的好机会。”1号看出他情绪不太好，忙出声提醒。
“……我该怎么做？我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1号一张猫脸还笑得颇有深意：“您和元帅的灵魂早在永恒帝国时就定下了契约，现在这也是你的世界，只要你用心，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我试试。”
琼斯回忆着灵魂交融的感觉，缓缓闭上眼，高裴也说过的，这是他们共有的世界，他一定能直接与高裴的灵魂接触。
这种感觉很奇妙。
当他闭上眼，专注地呼唤高裴时，他便果真有了一种力量，像是自己也成了心灵系的异能者，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这个空间。高裴的心跳、呼吸乃至于他暗藏着的不舍与悲伤都原原本本，毫无遗漏地展现在他面前。
他心头一动，身体轻飘飘落下，如穿越了亿万光年，才终于站在了实地上。
无边的黑暗中，一束光温柔地洒落，金发美人静静躺在星云上，他一动不动，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琼斯呼吸一滞，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看着高裴。
这个场景像极了他走出铁壁堡垒，透过诊疗机见到高裴的那一天。
如果世上当真有沉睡的神明，一定是他的模样。灿烂，辉煌，耀眼得令人不敢接近。
“高裴……”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轻得不能再轻得抚摸他的脸颊“该醒了。”
紧接着灵魂之间嗡鸣了一声，琼斯的心跳不断加速，他瞪大了眼睛，头垂得更低了些，像是那束柔光都颤动了，他直直看进了高裴的双眸中。
“巴塞洛缪……？”
高裴大抵是很久没说过话，嗓音沙哑得可怜，声音也轻得不像话，音节飘飘荡荡像是随时要散去。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双熟悉的灰眸，透亮的眸光刺入他心中，令他猛然抖了一下。
他触摸易碎品般犹豫地抬起手，琼斯的长发从他指间流淌而过，像一张网把他温柔地笼罩住。
琼斯轻笑一声，握住他的手，把人拉起来：“怎么？真想睡一辈子？”
“巴塞洛缪？”高裴又迟疑地重复了一遍，紧紧握住他的手，放到面颊前像大猫一样蹭了蹭，继而浮现出做梦般的表情“是真的……？”
“看清楚了，站在这里的可不是你的回忆体。”琼斯任他蹭着自己的手背，直到痒了才稍稍往回扯了一下，紧接着又被他患得患失地攥进手心“干嘛，真糊涂了啊？你要傻了我可懒得养你……当然，你家也养得起。咦，该死，说起来，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
高裴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他，打断他神游天外的喃喃自语，他从容不迫的神情终于充满了急迫与惊喜，怀抱紧得琼斯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
“是真的巴塞洛缪……”高裴抱着他不撒手，小孩子一样在他怀里撒娇“你为什么在这里？怎么过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琼斯顾不上骨头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高裴这副神志不清的模样，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这可说来话长了，我为了你，简直是走了一段长征……总之，你清醒了没？清醒了就放手，你这样我实在没法儿和你说话。”
“啊……抱歉。”高裴急急忙忙松开手，打量了琼斯一会儿，见他的确精神百倍，不像灵魂出了问题，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搂着人一同坐到星云上。
琼斯长话短说地将巡回者任务讲了一遍，并轻描淡写地做了个结语：“你知道吧？就像是顺着一条路捡小野果，坐在这里的你是这条路的终点。等我把你放回篮子里，所有的小野果就会变成一个大果子，然后呢，我就可以拿着你去卖钱了。”
“卖给谁？”高裴忍俊不禁。
“这个嘛……我仗着你，能和联邦勒索很多钱呢。”
高裴居然也一副认同的神色：“好，到时候我帮你数钱。”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又笑得软成一团。
“我从没想过，我们能这样……”高裴紧紧黏着他，语气依旧带着不可思议“能这样亲密。”
琼斯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谁跟你亲密了，不要胡说八道。”
“是是是。”高裴见好就收地缩回抱着他的手“我实在太开心了。”
于他而言，现在就像死前出现的奇迹，空间紊乱产生的幻象，他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巴塞洛缪·琼斯出现在这里，将自己唤醒，还说他们之前已经有过多个世界的同生共死？
这是哪来的天大的好事啊。
就连他做梦也是不敢梦出这种情节的。
看出他的惊疑不定，琼斯轻叹一声，学他那样揉了把他的金发：“行了，你确确实实还活着，没得精神病，也没幻视。我是专程来救你的巡回者，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
“是啊。你知不知道，我再晚来一分钟，你就完蛋了？”
没有琼斯的及时到来，这个空间必定会因能量不足而破碎。
“谢谢。”高裴听到这里才像是彻底相信自己被救了，终于松了口气，指尖在琼斯手心里挠了挠“你是我的奇迹，巴塞洛缪。”
“啊，我还是这个世界的奇迹呢。”琼斯快速掠过他即将溢出来的华美之词，忙转移话题“说起来，这儿是你的空间，除了循环回忆，你应该也能自己幻想点什么吧？”
话刚问出口，高裴身体一僵，脸可疑得渐渐发红，竟然还欲盖弥彰地躲开他的视线，偏过了头。
琼斯：“？？？”
天可怜见，他只是在向一个心灵系异能者问一个学术性的问题，鬼知道高裴在胡想些什么。
高裴咳了一声，弯着眸道：“你现在，全部都记起来了？”
“嗯。”琼斯感受了一下和空间的融合程度，点头道“挺奇怪的，自从进入这里，我就好像和你一样是空间的主人。我甚至还有一种感觉，等回到现实，我也可以使用这个能力。”
“我很期待。”高裴的愉悦之情显而易见“原来我的能力之所以残缺，是因为你不在。或者说……这个异能，也许本来就是属于我们两人的，和其他人和物都没有任何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算浪漫的话，在琼斯耳中却带了点莫名的意味，他背脊突然有点发寒——怎么好像都看见高裴身后急速扇动的翅膀，和摇得飞快的尾巴了？
果然，下一秒高裴就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那样无论何时，我们都可以进来了。到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琼斯一把按住他的肩，脸上布满黑线：“少给我得寸进尺了，我什么也不会和你做。一个灵魂碎片，本人还在诊疗机里躺着，能不能正常一点，想点做得到的事。”
“做得到的事？”
高裴眨眨眼，突然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大大方方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见琼斯正愣着，没有推开自己，他便把人压倒在柔软的云层上，舌尖长驱而入，撬开身下人的齿列，温柔地侵占着他的唇舌。
“唔……放开……”琼斯半天才缓过神，想要推开却出乎意料地失去了力气，半晌，他被吻得头晕目眩时才听高裴沉着声说道：“谁让其他碎片都亲过你……至少在回去之前，也让我得逞一次。”
琼斯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什么玩意儿，怎么还有人能自己和自己吃醋的？
这还不算完，生来对羞耻一事就很不敏感的高裴继续道：“现在，我每一片灵魂的初吻都给你了，回去后，你要对我负责。”
“我负你个头！真想让我负责就别惦记着……”
惦记着上我。
琼斯憋红了脸，愣是没说出这几个字，干脆恼羞成怒地把他的脸强行推到一边。
“我算看清楚了，你这人，只要稍微亲近一点，就能变成大魔王。”
高裴笑眯眯的，完全不反驳，“因为现在……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了，我舍不得再离开，也不愿意再失去你，所以……每分每秒都很珍贵。巴塞洛缪，只要你这样看着我，我就再也不舍得死了。”
第73章
◎新的征程，与你同行◎
“倒计时60秒！”
倒计时在医疗中心声声回荡，检察官赫森拿着手帕不断擦着汗水，主管背着手在安全室外的走廊焦急地徘徊。安全室对面的房间里，十五位大导师围成一个圈，正竭尽全力支撑着机器的运转。
“根据之前的信号显示，只剩下最后一部分未回收了。”一个高级异能者开了门，探出一个头来。
“那来得及吗？”赫森大气不敢喘，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巡回者1号暂时也联系不上，好像是进入了屏蔽外界信号的宇宙支线。”
主管摆摆手：“好了好了，快回去工作，最后一分钟，大家再拼命一把，如果元帅救不回来，我们就是自裁也谢不了罪！”
异能者撇撇嘴：“我们努力也没用啊，得巴塞洛缪·琼斯努力才行……”
“嘿你这人……”
“回收成功了！回收成功了！”
蓦然间医疗中心内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正是监测室里的工作人员在尖叫，他们抱成团欢呼了半天才想起来领导还在等消息，忙夺门而出，笑得眉不见眼：“主管，元帅有生命体征了！预测马上就可以醒。”
主管足足愣了四五秒，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晃了两晃，然后猛地原地跳了一下，拍着大腿喊道：“那还等什么？叫上医生护士，把药都准备好，马上去安全室啊！必须确保元帅能顺利苏醒！”
“是，是，我们马上去。”
赫森这才反应过来，连声询问：“怎么了，怎么了，回收成功了？救援行动成功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奕奕的大导师，他正舒展着腰背，笑着走出房间：“成功了！巴塞洛缪·琼斯不愧是能与元帅齐名的人，他的精神力非常强，如果不是他足够坚韧，巡回者任务的成功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是啊，只可惜遇到了盖洛德这个混账。”另一个大导师跟着走出来“对灵魂的损伤太大了，接下来必须要静养才行。”
主管鞠着躬给他们道谢，合不拢嘴地道：“您别担心，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后续所有的疗养过程。发动了这么久的异能，您众位都辛苦了，请尽快去休息吧。”
于是一群异能者便欢天喜地地离开连续工作了好几十个小时的房间，在护士的带领下前去用餐与休息。
恭敬地送走他们，主管搓着手，和赫森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冲入了安全室：“元帅！您怎么样了？”
然而入目的，却不是高裴在一群医生的包围中做检查的温馨场景，空荡荡的安全室中，高裴不知何时走出了诊疗机。瘦了许多的元帅浑身都滴着水，他俯下身躯，轻轻捞起刚刚醒来的男人，在他唇边温柔一吻。
巴塞洛缪·琼斯许是刚醒来，意识还没有回笼，只是温顺地躺在他臂弯中，他的长发如河流般淌下，稍稍睁开的灰眸在暖色的灯光中流转出一丝柔意。
两个人僵硬地挤在门口，瞠目结舌，谁也不敢开口，几乎是石化了。
等了许久，琼斯才像是认识到发生了什么，用力推了把高裴的胸膛，狠狠一抹唇：“你也分分场合，不要刚醒来就发……”
发情。
啧，他巴塞洛缪·琼斯什么时候这么多词不好意思说了。思及至此，琼斯又瞪了他一眼。
高裴被他推得咳了两声，面上的幸福之情却遮也遮不住，索性全部袒露出来，他在正佯装生气的男人颊边亲了一口，继而低声道：“我得去向所有人道谢，让赫森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你家？”
“我家。”高裴摸摸他有些凹陷的脸，心疼地心脏都抽搐了一下“在那里没有人敢动你。等我回来，再好好向你道谢。”
琼斯模糊不清地嘟囔了两句，看他身上还湿漉漉的全是营养液，只得叹了一声：“行吧，我去你家就是。你家里人知道我会过去吧？”
“当然知道。以后，他们也是你的家人。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里休息，什么也不用担心。”高裴哄小孩一样软着声说完，缓缓转身，朝还处在惊愕状态的主管和检察官行了个礼：“这段时间辛苦两位了。为了我如此奔波劳累，实在无以回报。”
“能为元帅做事是我们的荣幸，”主管被赫森撞了一肘子，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匆忙回礼“我们要不要先去做个检查？”
“不必了，这次行动想必还有许多人参与，请带我去一一拜见，以便表达谢意。”高裴接过一个护士递来的外套，披在肩上“顺便，让加西亚上将尽快与我联系，向我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与情报。”
“是。”主管忙不迭地点头，侧过身让高裴走出门去。
“检察官大人，”高裴偏头看了赫森一眼“还得麻烦您开星舰载巴塞洛缪一程，把他送回高家。我知道现在首都无法与这里通讯，所以请在离开屏蔽范围后立即与我的家人联系，暂且让他们安心。”
赫森擦擦汗，小鸡啄米似的答应了：“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出发。”
“有劳阁下。”高裴感激地点点头，同着主管向大导师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呼……”看着人走远了，赫森抖抖衣服，直起背来，快步逼近琼斯“还不快从实招来，你们俩刚刚是怎么回事！”
“哟，检察官，40小时不见，胆子变大不少啊。”琼斯早没了接吻被发现的窘迫，带着惯常的玩笑神色从巡回者1号里跨出来“我们俩的事儿，您管得着么？”
赫森被他气惯了，又急于知道这个爆炸性新闻，根本不生气，还赔起了笑：“看在我还开车送你的份上，告诉我嘛。”
“就是你看见的那样，高裴那家伙做梦都想嫁给我，现在看我救了他，恨不得马上以身相许呢。”琼斯说着摸了摸肚子，无辜地看向他“不说了，我饿了。”
赫森简直拿他没办法：“我星舰上有吃的，先过去吧。”
两人缓缓走在走廊上，路上许多工作人员看见琼斯都向他惊喜地打招呼，简直把他当英雄对待。
琼斯别扭地和回应了几声，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地问道：“我说啊，检察官，我真的可以减刑吗？我欺负过的贵族可不少，抢的东西都被我花光了，一分钱都没还，他们能甘心么？”
闻言，赫森冷笑一声，摇头晃脑地感慨：“你是不知道，你入狱后，元帅帮你把债全还清了。他可是每家每户都会登门拜访，那些贵族能接待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来找你麻烦。再说了，现在你是救了元帅的大英雄，谁敢不长眼再提这件事？”
赫森壮着胆子拍了拍琼斯的肩：“放心吧，现在，你已经服过刑，还有成功救援元帅的天大功劳，等回去后让高家再帮你办张正式的公民ID卡，就是堂堂正正的联邦公民了。你再也不用觉得自己是什么罪犯，抬头挺胸地活着吧。”
琼斯眼底波动了一瞬，垂眸一笑：“我可从没低过头……不过，还是谢谢你了，赫森。为了我和高裴，你也没少奔走当说客吧，至少法庭那些人都挺难缠的。”
“！”赫森步伐都凝住了，不可置信地扭头，他硕大的身躯衬着惊悚的大胖脸，显得情绪格外动感“原来我还能等到你和我道谢的一天……什么都不亏了。虽然我一直有点不想和你打交道，但……说实话，你和元帅都是联邦少有的人物，认识你们，我很荣幸。”
“那今晚，就请你亲爱的大人物吃顿A 级牛排吧。”琼斯熟练地拍了一下他巨大的肚子“你的存货应该不少？”
“……够撑死你了。”赫森怂里怂气地悄悄翻个白眼，带着人登上他的私人星舰。
琼斯毫不认生地架着腿坐到沙发上，顺手从他桌上拿了根雪茄，烟雾缭绕，熟悉的烟气呛入肺中，他吊儿郎当的笑容渐渐隐去。
于这些人来说，只是过了四十个小时。
于他而言，却是上百年的时光。
猛然从巡回中醒来，还犹如梦境。
四十小时前，他还是铁壁堡垒里被重度监控的罪犯，四十小时后，他却即将成为大名鼎鼎的高家的座上宾。
人生的际遇总是如此不可思议。
然而最主要的……还是他和高裴……
或许是之前都没在现实中，所以他任由自己沦陷，任由高裴放肆。但现在，他们真的还可以像所有宇宙里的一样吗？
谁会承认？
高裴的父母难道真的能接受？
他一动不动地想了很久，直到牛排的香气丝丝缕缕传了过来，赫森系着不合身的围裙咋咋呼呼地将盘子扔到他面前：“吃吧吃吧，想喝酒我也有。”
“谢谢。”琼斯拿起刀叉，这才突然发觉舷窗外的景色变得熟悉了许多，赫森适时地说道：“我开了全速，现在已经快到联邦了。对了，刚才高加少爷申请了通讯，我忙着做饭没听到，你现在要不要接一下？”
说罢，还没等琼斯说话，他就擅自开启了通讯。
没过几秒，高加就和一直等在屏幕前似的飞快地接通了视讯：“您好检察官大人！哥哥真的已经无恙了么？”
“是的，元帅顺利苏醒了。”
“太棒了！爸妈急得团团转，但生怕维斯公国的人还在监视我们的线路，一直没敢向您联系。但我想，警报都解除了，哥哥一定没事了。”
“您想得没错，您可以告诉高先生与莉蒂希娅夫人，现在不必再担心暴露位置了，请放心与我通话。”赫森笑着推了推视线游移的琼斯，让他打招呼“还有，元帅拜托我送巴塞洛缪·琼斯到贵府休息，请问……”
高加兴奋地朝琼斯挥手：“我知道的！妈妈早就开始学习菜谱了，猜到琼斯先生可能要来后，家里简直乱套了。琼斯先生，我们很期待你回家，虽然妈妈手艺还很生疏，但希望你喜欢。”
“……会的。”琼斯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尴尬地笑了一下。
高加跟着腼腆一笑：“说起来，您千万别觉得我很奇怪……我昨晚做梦，居然梦见我成为了您的弟弟呢！似乎还是哪位国王的儿子……”
“咦？”琼斯讶然。
高加眨着眼睛激动道：“很神奇对吧？所以我觉得我们一定是命中注定的一家人。以后，我就当您是我的亲哥哥了，如果哥哥欺负你，我保证站在你这边。毕竟爸爸经常教我，男人如果对老婆不好，就根本不配被称为人……”
屏幕倏然暗下，琼斯一拳砸扁了遥控器。
他的脸上泛起阴森的笑：“好啊，高裴，千万别让我知道你给他们灌输了什么思想……你还欠我几顿打呢，看来不家暴是不行了。”
赫森宛如一只充满气的河豚，勉强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努力减少存在感。
家事，家事，他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就都是他们的星际生活啦
完结是暂时不会完结的（努力敲着键盘
第74章
◎新的征程，与你同行◎
抵达首都时已是傍晚了，出乎琼斯意料的是，他想象中拘谨尴尬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
刚到高家府上，一家人便极其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寒暄完还催着他去洗澡，换身舒适的衣服，等他清清爽爽地出来了，佣人这才毕恭毕敬地送他坐到沙发上，还泡好了茶放好了点心供他餐前享用。
琼斯看着身上这身白色宽松衣物，直觉这是高裴的日常服，上面甚至还留存着高裴惯有的清淡香气。
莉蒂希娅夫人这么多年像是完全没变过，依旧美得惊人。高裴的父亲高泓岳则很是英武高大，看上去是个颇有手段雷厉风行的事业家，他也的确是。凭一己之力白手起家，将商业版图扩展到整个宇宙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莉蒂希娅坐在琼斯对面，笑容几乎要流出蜜来，琼斯从中看到了无限的母爱“泓岳，你看他的眼睛，不像人间能有的颜色，不是么？”
高泓岳无奈一笑：“你这样说话，他会不好意思的。”
“穿小裴的衣服也很衬，真是天生一对……”
“咳。”高泓岳忙拿起一杯茶递到她手里，冲琼斯道“珀西表达感情很直接，你不用感到负担。我们家的人，对喜欢的人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琼斯僵硬地点头，借着喝茶掩饰了一下抽搐的嘴角。
终于明白了，高裴的性格到底是和谁学的。
“孩子，你在联邦还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吧？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住下，想住多久都没关系，毕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高泓岳说着拿出一张金色的特制金属卡“这是我们的门卡，拿着它哪里都可以去。”
琼斯愣了愣，没敢接：“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莉蒂希娅拿过卡直接往他手里一塞“好了，现在你就是我们的人了，从现在开始不许和我们见外了。”
看着莉蒂希娅挺起胸脯，故作霸道的模样，高泓岳忍不住笑了起来，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莉蒂希娅，你真是可爱极了。”
琼斯：“……”
“啊！琼斯哥哥！”高加似乎是出了趟门，此时正从院子中一路疾驰，到客厅时还险些没刹住车，当着琼斯面趴下。他扶住沙发，喘了口气，双眼闪闪发亮地看向琼斯“我终于亲眼见到你了！”
“小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莉蒂希娅有些不开心。
高加挠挠头，笑道：“还不是加西亚家新请的搏击老师在找我，我没忍住告诉她哥哥康复的消息，她激动得要命呢，一直缠着我问来问去。”
“是那个叫桃瑞斯的孩子？你似乎最近和她关系很好。”
加西亚家是高家的世交，也是与珀西一族同样的名门望族，他们的长子怀尔德·加西亚目前是高裴手下的上将，而最小的女儿芭芭拉·加西亚则是高加的同班同学。因此，两家关系愈来愈密切。
琼斯猛然一怔。
桃瑞斯？她什么时候在加西亚家当劳什子搏击老师了？
听起来，高加还和她关系很好？难道也是因为那个世界的影响？
桃瑞斯听到高裴醒来激动，或许也是想旁敲则击自己的消息，等有时间了，一定得去找她见上一面。
“快考试了，我和芭芭拉被分到同一组进行训练，桃瑞斯的武术厉害极了，我还得向她多讨教。”
高泓岳叹道：“我已经提醒过你，这门选修课不好学，连虚拟训练室也早就给你建好了，你为什么不自觉练习？”
“我天生就不适合嘛……”高加丧气地撇了撇嘴，都怪他小时候太敬佩高裴，在他的影响下选了武术选修课，结果这几年简直是在白白挨打。
琼斯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他还不如那个世界的加里呢，至少小加里人很斯文，学剑也还算上进。
似是注意到了琼斯的表情，莉蒂希娅突然喜道：“对了，巴塞洛缪也是这方面的高手，等你身体好转后，可以拜托你带着小加练习搏击术么？”
琼斯：“……”
他露出一个和善而惊悚的微笑：“我学的都是些野路子，适合一招毙敌，平时训练也很野蛮，怕是不能胜任。”
他说的都是实话，以前他训练手下，可是能把那些号称没有眼泪的两米巨汉打得嗷嗷大哭，满地乱爬。后来还被称为行走的压路机——只动动手指，就能把你骨头都碾碎。
高加瑟瑟发抖地缩到高泓岳身后，动了动鼻子，忙转移话题：“晚餐好像做好了！我们快去吃吧，琼斯哥哥肯定饿坏了。”
于是莉蒂希娅便顺势结束了这个话题，揉了把他的头，亲切地挽着琼斯的胳膊带着人去餐厅了。
琼斯被她一挽，整个人僵硬得差点不会走路，莉蒂希娅自然发现了他的不自然，怜爱地笑道：“好孩子，你救了阿裴两次，或者更多次，在我眼里，你就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孩子。我不知道你和阿裴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已经单方面认定了你是我的家人。也许不久之后，你也将开始喊我妈妈。所以不必紧张，就把我当做你的妈妈看待，好吗？”
妈妈……
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琼斯的胸口，他的鼻子骤然一酸。一个人过得太久，他早就忘了亲情是什么滋味。
*
高裴是在第二天的深夜回到首都的。据说他苏醒的当天还临时赶去了附近的军区，开了整个通宵的会议，等早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吓人，随行医生差点就要喊人拿担架来了。
比起从前，高裴现在的确瘦得很过分，本还有些肉的脸现在轮廓愈加鲜明，像是摸上去会割伤手。这也使得他少了几分温柔，英气沿着轮廓的线条丝丝分明，锋芒毕露。当他披着军装外套直直站着时，瘦削的身躯就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曾经还总爱和他争辩的老古董们一整个晚上愣是没敢反驳他一句，生怕被他显得格外大的眼睛轻描淡写瞥上一眼。
高家，琼斯本来睡得正香，这也是他这么久以来难得彻底安心的一场好觉，结果半夜就被来人惊醒，如果不是高裴安抚得及时，他怕是马上要动手。
“是我，睡吧。”高裴捉住他准备挥出来的拳头，把它塞回被子里。
“你在干嘛？”琼斯清醒了，奇怪地看着他突然开始脱衣服。
高裴翘起没有血色的双唇：“显而易见，准备睡觉。巴塞洛缪，我好困。”
“我知道你想睡，可为什么你在我的房间脱衣服？”
“因为这也是我的房间，巴塞洛缪。”高裴优雅而迅速地脱去外衣，慢慢躺倒在他身边“睡不着的话，我可以给你唱安眠曲。”
“你家这么多房间，为什么我们俩非要在同一个……”
高裴满脸“不听，不听”地给他掖好被子，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背：“睡吧，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就当是庆祝同生共死顺利回来后，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好么？”
“……”琼斯眨眨眼，没过几秒，就感觉到高裴温柔拍着他的手停了，他看上去真的很累，只这么会儿就彻底沉睡过去。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去，用指腹一点点摩挲眼前人的面庞，高裴睡着时比任何名画都像天使，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连洒在他脸上的夜色都会引人嫉妒。
睡梦中的高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抚摸，轻笑着握住他的手，熟练地在他手心蹭了蹭脸颊，然后就这样枕着他继续睡了。
琼斯面上一红，手心酥酥麻麻，连带着他的心脏都在颤动，他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许久，才长长叹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不想承认，只要在高裴身边，似乎连睡眠也变得格外甜蜜。
等琼斯从酣眠中醒来，高裴竟是早就醒了，但他一直没起床，就只是搂着他的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被琼斯抓了现行还丝毫都不动摇，厚着脸皮扬起灿烂的笑容：“巴塞洛缪，早安。”
“……你先起开。”
“哦……”高裴委委屈屈磨磨蹭蹭地挪远了几厘米，眼巴巴地看着琼斯坐起来自顾自地换衣服。
男人的身体实在完美得令人发指，宽肩窄腰、结实健硕、肌肉饱满，蜜色的肌肤在晨光的沐浴下如同闪着光亮，纵横的伤疤都变得像是艺术品。他舒展着身体，毫不吝啬自己的美，宛如苏醒的雄狮，慵懒中每一寸皮肤与骨骼都充满力量与气概。高裴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艰难又不舍地移开了目光，然而紧接着他就看见琼斯穿着他的衬衣，光着两条腿大喇喇地走去卫生间。
他的长发现在已经长到了尾椎骨，发尾像勾人的涟漪，轻轻荡过大腿与臀部之间，淋漓尽致地展示着什么是引人发狂。
高裴二话不说地站起来，随手拎起一件外套跟在他后头进了浴室，趁他挤牙膏的时候把外套披在他肩上，然后俯身抱住了他，下巴垫在他颈侧，笑眯眯地看着镜子里他愕然的脸：“小心感冒。”
“我要刷牙了。”琼斯忍住一肘子往后击打腹部的冲动。
“一起。”高裴腾出一只手拿起自己的牙刷，往他跟前一递“帮我挤。”
“你没手吗？！”
琼斯翻了个白眼，让开一步，把牙膏扔他怀里：“要刷赶紧刷，等下我还要去做检查。你也是，做完检查最好别去工作了，昨天莉蒂希娅夫人知道你醒来后立马就去开会，气得差点陪你通宵。”
“好。”高裴柔声道“我昨天已经请了一个长假，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会留在这里陪你们的。”
琼斯别扭地把牙刷塞进嘴里，模模糊糊嘟囔：“谁要你陪了，怪自恋的。”
“嗯，是我想陪你嘛。”高裴丝毫没有堂堂元帅的气势，整个人都像只没有骨头的猫，说着说着又软在琼斯身上，跟着他的节奏刷牙。
抖了几下没把人抖开，琼斯也彻底看开了，只是不经意间看了眼镜子时，看着黏得紧紧的两人，耳根却不知不觉爬上了一丝微红。
第75章
◎新的征程，与你同行◎
高家占地广阔，应有尽有，仅从外观看来简直修建得像国家公园，光大门就有六处，又由于高裴的身份，每天都有士兵四处巡逻站岗。琼斯在他们家逛了几天，愣是没把他的地盘走完，有时候还没走到门口，就有人来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去休息。
许是因为盖洛德的关系，他的灵魂受损严重，的确需要安安分分地静养，这也导致他完全无法反抗。
琼斯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小心翼翼对待过，两三天下来，闲得他浑身难受。
此时，他和高裴正双双躺在小湖边享受日光浴，不远处高加被爸爸买来的机器人助教打得怨声载道，发誓等下个学期就算死也要把这门课程退掉。
琼斯却没心情看他的笑话，他在想很严肃的问题。
昨晚他睡前不小心看到了高裴的星卡，高裴查完工资没退出程序，被他一眼将余额看了个完全。
少得可怜。
他想起赫森说的，高裴帮他把债全还完了。他对自己当初抢了多少钱，心里还是有数的，简直是天文数字。
高裴怎么舍得为他花那么多钱？
现在可好，他们两人都成了穷光蛋。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倒真想重操旧业了。
高裴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偏过头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太无聊了？我陪你出去逛逛？”
“算了吧，你出门也不方便。”琼斯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叹道“我是在想，我需要一份工作。ID卡高叔叔已经帮我办好了，我还是早点有份工作，心里才安心。”
说着，他怜悯地道：“你每个月也就那么点工资，听说你们还不能挣外快，挺惨的。我不赚钱，怎么办？”
毕竟他这辈子，就是怕穷。
高裴愣了愣，蓦地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原来巴塞洛缪是想赚钱养家了。我从很早开始，就很想买套小房子给我们一起住。到时候，我就辞职，每天在家里等你回家好不好？”
“……鬼才信你，别开玩笑了。”琼斯嫌弃地瞥他“我是想说，你不是没钱了吗？我……听说你帮我还了很多钱，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把钱还给你。“
“巴塞洛缪……”
“别说了，我一定要还。”
高裴定定地看着他，半晌还是柔声说道：“那我有一个提议。不如，你来我们军区当特别行动队的老师吧？”
“哈？”琼斯怀疑自己幻听了。
高裴笑得很甜：“其实，从军校毕业后，很多人还要在军队继续接受地狱式训练。它区别于学校的系统性、学院性的教学，更注重实用性，所以老师多是从前退伍的老兵。前几天，怀尔德·加西亚向我报告，第一训练营的老师再次被孩子们气得辞职了，他们这批孩子格外叛逆……或者说是骄傲，已经气跑过十余位精英长官。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敢来应聘，也不愿意被调职。所以，如果你愿意去的话，简直是解决了军方的燃眉之急。”
“我能教什么？”
“他们什么都要学，包括飞行、擒拿格斗、无人区生存等等。巴塞洛缪，你是宇宙第一等的飞行员，论格斗也几乎没有敌手，我相信，没有人会不服从你。”
琼斯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有些迟疑：“那我这算什么，也算参军吗？”
知道他不愿意受那些繁琐军规的束缚，高裴忙道：“当然不是，你只是外聘来的高级教师，只需要签一份保密协议，其它的都不受我们的管控。和所有上班族一样，每天去打卡上班就好了。”
琼斯神色微微一动，高裴看在眼里，声音愈加柔和：“工资也非常高，由学费、军区拨款和政府补贴三合一，奖金丰厚，比我的月薪还高很多呢。”
见琼斯终于肯正眼看自己，还坐得近了些，高裴压抑不住可能和他当同事的欣喜，凑过去抱住他继续说道：“巴塞洛缪，你入职后，军中无论是谁看见你都必须喊你一声老师。你想，等你教完几届，几乎所有军队里都有你的学生。也许……等我退伍，下一个元帅就是你的学员，他到哪都会说，是因为你的悉心教导，才有了他现在的成就。”
这下琼斯可谓是彻底有了兴趣，他已经想象出那副场面，特别是从前到处追捕他的人，说不定以后看到他也要憋着气喊他老师，就算只是因为职业才这么喊，也让人很舒爽。
思来想去，这的确是个好工作，很适合自己，琼斯当即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去？”
“你同意了？！”高裴扯起大大的笑容，不容他反悔就飞快地给军区发讯息“我现在就和负责人说，他会和我们约面试的时间。巴塞洛缪，你一定可以得到这份工作。”
琼斯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把讯息发了出去，并扬着灿烂的笑容抱着琼斯蹭来蹭去：“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我好开心。”
不对。
琼斯莫名觉得这是个陷阱，他的直觉一向很准，高裴绝对有什么企图没告诉自己。
“喂，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琼斯眯着眼冷声问。
“没……有吧……”
“真没有？”
琼斯声音一低，高裴便立时怂了，一点点收回搂着人不放的手，小声道：“有一点。我一直没告诉你，除了工资，我其实还有很多资产。虽然参军后不允许再做生意或者投资，但在参军前我就已经有了很多产业……所以，我现在还有不斐的收入。巴塞洛缪，我真的不需要你还钱，我不想我们太生分。”
“那才不是生分！”得知这人不是穷光蛋，琼斯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说话也轻松了很多“不如这样……等以后我存够了钱，房子就由我买。我想，直接转钱你大概也不会开心，但你想要套房子的话，我送你总没问题吧？”
高裴顿了顿，面上露出感动至极的表情，“嗷”的一声把人扑倒在身下，捧着他的脸弯着眼睛笑道：“我可以认为这是求婚么？”
“当然不可以！你想什么呢！”
“那……我可以当做，你是在邀请我一起住么？”
“送你房子又不代表我要和你一起住！”
高裴和他鼻尖对鼻尖地蹭了蹭：“没关系，我会邀请你的。巴塞洛缪，我喜欢你。”
“突，突然说什么呢……”
“因为现在的你好可爱，不说出来的话我就要憋死了。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除了更喜欢你，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高裴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只有喜欢你这件事，永远没有尽头，会一直一直增加。从十岁时到现在，从来没有停止过。巴塞洛缪，你真好。”
琼斯想说他肉麻，唇张合几下，偏生没说出来，盯着高裴这张好看得不得了的脸，他懊恼又羞赧地叹了口气。
只有这个人，无论他说什么，他都心如擂鼓，更何况是这种直白的情话。
他敷衍地揉了揉高裴的金发，从他炙热的目光中稍稍偏过脸，一字一顿地说：“你，开心就好。不用，一直说。”
高裴还想说什么，便听通讯铃声响了起来，他立即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正襟危坐。
光屏上是一个颇漂亮的女人，穿着正装，看见高裴，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元帅日安。”
“海伦娜，好久不见。很抱歉，我还在休假，只能以这样不修边幅的情况与你通话，希望你不会感到冒犯。”
“您无论何时都完美无缺。”海伦娜红着脸摇头“听闻您身体尚未康复，我本来不想来谈工作的……但……”
高裴了然：“是记者发布会的事？”
“是的，埃布尔先生希望您尽快召开发布会，民众很关心您，他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想亲眼看见您。军宣局每天都能受到他们的信件，埃布尔先生已经忙不过来了。”
“是我的疏忽，请替我回复埃布尔，我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之后定好时间与流程，发给我就好。”
海伦娜兴奋地连声道谢，接着有些犹豫地瞥了眼正自顾自喝果汁的琼斯：“元帅，还有一件事，埃布尔先生希望琼斯先生也能出席发布会。”
“？”琼斯差点被果汁呛住，诧异地看她“我？”
“啊……是的。”海伦娜忙转了个身“军宣局认为您是联邦的典型人物，此次又因救援元帅而大幅减刑，如果与元帅一起参与采访效果会更好。这对您与军方的声誉都有好处，民间对这件事的质疑一直很多，还请您认真考虑。”
高裴眸光一冷，温柔的笑意尽皆隐了下去：“抱歉，我不同意。他只是普通的联邦公民，不需要向公众解释任何事。所有行动都是因我而起，有任何质疑让他们直接问我，不要牵连其他人。”
“可是，”海伦娜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决，骤然慌了神“可是，埃布尔先生说琼斯先生一定要参加。两天后，是突然苏醒的方汀州的复出发布会，引起了全民的关注。您知道的，秋日颂歌乐队的知名度很高，埃布尔先生很担心他会影响我们报道的关注度。如果加上琼斯先生的话……”
高裴抬手止住她的话：“海伦娜，你要明白一件事，我的本职是军人，不是用来抢夺民众视线、占领舆论以便歌功颂德的工具。我愿意召开发布会，是因为我有向民众露面并解释军中行动的义务，除此之外的事，都不该由我来做。我不是明星，巴塞洛缪·琼斯也不是，你不能强求所有人关注我们，这是对全体公民的不公平，也违背我的初衷。”
海伦娜深深低下身：“我明白了，我会如实向埃布尔先生禀报。”
“有劳。”
海伦娜点点头，正要关通讯，琼斯蓦地站起来道：“我可以去。”
“巴塞洛缪？”高裴一惊，伸手拉他，却被他敏捷躲过。
琼斯直视着海伦娜，沉声道：“不过我不是为了你们，我是想，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就算我不自己出面，也会有数不清的人想方设法来找我吧？与其这样，不如我自己去，把该说的都说清楚。这样高裴也会轻松很多，对吧？”
“是，是的……感谢您的宽容大度，琼斯先生。”海伦娜感激地笑了笑，趁高裴没说话，赶紧关了通讯。
高裴把人强行拉到自己跟前，他的脸色发白：“巴塞洛缪，你没必要……”
“有。”琼斯斩钉截铁，他知道高裴怕自己受伤害，怕那些曾经憎恶自己的人口出恶言，更怕舆论对自己口诛笔伐，但……“你也知道的吧，我早就不算普通人了。想真正和你并肩同行的话，总躲在你身后算怎么回事呢？当然，最主要的是，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人，这是无需质疑的事实。我希望，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
高裴眼底波澜骤起。
千百句话都无法言明他现在的心情。
他在为琼斯的感受担忧，琼斯又何尝不是在为他的心思考虑。巴塞洛缪一定早就看出自己想昭告天下，只是怕他生气才不敢，所以才主动提出。
但，是的，他高裴就是想和联邦第一海盗共度一生，这和他的身份无关，只和他的心有关。
“谢谢。”高裴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巴塞洛缪，我知道了……我们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
琼斯抱住他拍了拍，勾着唇角笑得飞扬肆意：“你啊，总是思前想后顾虑得太多。我这人，从小就喜欢把世界闹得天翻地覆，想让我退缩，让我伤心，太难了。别把我当易碎品，只要你不怕自己名誉受损，我时时刻刻都可以陪你冲锋陷阵。”
把头埋在他怀里，高裴嗅着他的气息，释然一笑：“我很荣幸。”
也无比的满足。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完完全全了解了你的心意，再也不必患得患失。
第76章
◎新的征程，与你同行◎
发布会很快就定下了时间，和方汀州只差十多分钟，几乎是同时开始，琼斯一度怀疑那位埃布尔先生是故意的。
开始前两个小时，局里专门派了人来为他们整理形象，结果还是高裴哄着人穿上西装，亲自给他打理了长发。等全部收拾完，两人站在镜前，琼斯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
但他决定不多联想。
“琼斯先生，您这样真像电影中的吸血鬼。”一个造型师由衷感叹，立即引起了在场多人的共鸣。
被精心梳理并缀上金属饰品的长发，冷淡的灰眸，不经意时会露出的犬牙，还有无可挑剔的修长身材，无论从哪一点来看他都是会停留在中古画卷中的贵族。像是天生就该住在天鹅古堡中，就算粗暴无比，也有无数人甘愿献出脖颈，让他欢饮自己的血液。
高裴一面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面却又有些不开心：“真不想让别人也看到这样的你。”
“不要一大早就说这种话。”琼斯不懂风情地随手解开一粒衬衣的扣子，破坏完整体造型便利落地拿起伞“还走不走了？”
今天雨下得很大，窗外迷蒙蒙一片，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数记者蹲守在高家的门口，士兵们赶也赶不走，只得由他们去。
可惜让记者们失望的是，高裴难得没有在门口露面，他向来是个温柔得过分的人，如果在雨天看到有人在等他，从来不会视若无睹。然而这次，载着高裴的车却绝尘而去，顶多是在经过门口的时候放缓了车速，以免溅起雨水。
琼斯回头望了望黑压压的人群，不由胆寒了一下：“你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天天被人盯着，多难受啊。”
“都有自己的难处，只要不越过底线，就由他们去吧。”高裴见怪不怪地查阅着流程，蓦地抬头笑道“等我退役了，我们就搬去别的地方，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们。”
“你退役可还早得很呢。”
见琼斯反驳的竟然不是一起搬，高裴挑了挑眉，随即又认真起来：“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完成我的职责了。巴塞洛缪，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雨声越来越大，琼斯茫然地瞥了他一眼，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参军岂是儿戏，哪能让你想退就退的？
但这件事不该由现在来谈。
沉默间，车辆很快就到了军宣局，他们在护送下进入了会议厅。琼斯是在后半部分出场，他从埃布尔手里顺了支烟，便溜达到后台的房间自己歇着了。
比较贴心的是，房间里的电视也在同步直播这场发布会。
他不得不承认高裴实在太适合镜头，也太容易在人群中发光。他看着高裴镇定自若条理分明地回答着提问，该柔时柔，该严肃时也令现场噤若寒蝉，只两三句就化解了记者的刁难，把军方近三个月引起争议的行动解释得滴水不漏。包括他的突然消失与突然出现，也算是首次回应了这件事，省去机密，只道他陷入了维斯公国的圈套，是刚被人救出来的。
现场霎时轰动起来，他们可从没听说过元帅被维斯公国的人捉走过。许多正在看直播的观众也不禁愣在了原地。
高裴元帅是公认的万胜元帅，他怎么可能会输？甚至还差点死亡？
“在此，我要感谢舍身拯救我的巴塞洛缪·琼斯先生。”高裴不顾底下的议论纷纷，继续着自己的流程“是他的英勇无畏，让我重获新生，并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与诸位见面。”
记者：“？”
短暂的停顿后，掀起的声音几乎淹没了整间会议厅，与此同时网络上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讨论。
无数镜头齐刷刷对准了突然走出来的巴塞洛缪·琼斯，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公众面前。
也就是这一瞬间，这场发布会的热度彻底盖过了秋日颂歌乐队。
“老天，这么多年没见他，他竟然比以前更好看了？”一个记者震惊地喃喃“都说在铁壁堡垒里会遭受最恐怖的折磨，为什么他却一点影响都没有，反而像去哪儿深造了？”
“是么？你采访过他？”边上一个年轻记者好奇地问。
“当然没有……只是常跟踪他的动态而已。两百年前，他可是联邦除元帅之外最出名的人，就算只是被照到一张侧脸，也能占据一星期的头条。”
“还有过这样的时候……”
她理了理头发，扬唇一笑：“是啊，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他被捕后，有很多人为他伤心呢……也包括我……”
尾音渐渐低下去，震惊过后，所有人捡起了职业素养，再度安静下来。
琼斯配合着高裴，按军方准备好的说辞，将救援行动说了一遍。其中的惊险一点没落，连盖洛德插手的事也大致说了一些，听得在座之人感慨连连，预计到今天这一场能写出无数稿子，够他们发挥一个月的了。
“琼斯先生，是什么让您决定参与救援行动的呢？众所周知，当初是高裴元帅亲自逮捕的您。”
“我从来没有恨过他，”琼斯顿了一下，他难得有些紧张，移开目光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救他是因为，他值得我救。”
高裴眼神闪烁了一下，极力克制住想抱他的手，就听琼斯又说道：“我和他的关系，是简单的恩怨说不明白的，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们彼此清楚就好。”
“听起来，您和元帅似乎有很复杂的经历，有方便和我们分享的么？”
“是什么促使您愿意来出席发布会呢？”
“据爆料，您现在似乎正在和元帅同居，请问这是真的吗？”
……
无尽的问题一股脑涌了出来，琼斯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无措。高裴忙安慰地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拿过话筒，冷声道：“很抱歉，这是军方的发布会，请各位注意场合和言辞。”
等众人胆战心惊地闭了嘴，高裴垂眸看了琼斯一眼，再抬眼时唇边又倏然带上一丝笑意。
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柔：“我唯一可以与你们分享的是，我和巴塞洛缪·琼斯的感情超越生命与世间所有。从现在起，一直到未来的每一天，我都将和他一起度过。”
在后台的埃布尔：“？！”
他是想把琼斯拉过来艹热度，但没打算让元帅在这公开恋情啊！形象还要不要了！舆论还管不管了！
显然，高裴不管了。
他说完深深鞠了个躬，便拉着琼斯离开，一句废话都没有，走得极其干脆。
“元帅？！”埃布尔着急想追，愣是没追到人，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转身就见一大群记者眼里冒着绿光，像僵尸围城似的堵了上来。他摸了摸没剩几根头发的脑门，深深叹了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听话，好好的元帅，怎么就也给人带坏了呢？
琼斯和高裴顺着后门一路狂奔，甩掉人后，绕回到地下停车场，就见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探头探脑地等在他们车前面。
“琼斯先生！”这男人一看见琼斯立即兴奋地招手“终于等到您了，幸好我想到您一定会来这……”
“你哪位？”琼斯吊着眉，站得远远的。
“啊……抱歉，我是方汀州的助理，他听说您在这里开发布会，让我过来见您一面，把他的联系方式交给您。还让我帮他带句话——‘谢谢你，希望你没忘记我们的约定。’这是他的号码。”
琼斯接过纸条，上面有一串数字。
“那我先走了，见到您很高兴。”助理傻笑着钻进车里，迅速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元帅有点瘆人。
“哦，慢走，辛苦了。”琼斯顺手把号码存下来，只听高裴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巴塞洛缪，你和他怎么认识的？有什么约定？”
还能是什么！这小子口口声声说我们俩会结婚，他还要来唱祝歌呢！做梦吧！
琼斯心中呐喊，面上不动声色，极其敷衍地道：“没什么，说来给我唱歌儿罢了。”
高裴顿时如临大敌，一把拥住琼斯，委屈道：“我也会唱歌，你喜欢听，我每天都给你唱。”
“谁喜欢听了！”琼斯无语地把这个粘人精从自己身上扯开“快去开车，等会儿他们就要追下来了。”
高裴这才打开车门，等车都启动了，他还不忘提醒：“巴塞洛缪，我真的会唱歌，你不要找别人。”
“你是小孩子吗！”琼斯终于开始深刻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这些人弄疯。
*
近日联邦热闹非凡，从方汀州的复出，到高裴和琼斯爆炸性的恋情公开，无数八卦充斥在各个网站与电视频道里，足够让人们津津乐道许久。
然而这都和主人公没有关系了。
琼斯回去后在高裴的教导下恶补了几天军事相关的知识，顺利通过了笔试和面试，终于正式成为了联邦重点军区第一训练营的老师。
他的学生们刚从军事学院毕业三个月，是极其难得的精英学员，各方面都很优秀，几乎没有短板，所以上面对他们的培养很重视。可也正因为他们太过杰出，反而性子骄矜，总是看不起老师，教起来颇为困难。
早上7点，没有老师的第六天，学生们陆续来到了训练场，自发站好了队伍。他们已经听怀尔德·加西亚上将说过，今天将会有新的老师过来带他们继续学习与训练。
“喂，你们知道会是谁敢来吗？”一个个头足有两米多的少年问。
“这哪知道，有时间来教我们的长官应该都来过了，还能有谁？”
“总不可能是高裴元帅亲自来吧哈哈哈哈。”
“如果是他亲自来，我发誓我会好好学习，绝不挑刺。”站在前排的少女激动道“我太想亲眼见见他了。”
“哈哈哈哈，塞尔玛又开始做梦了……”
“哟，都来齐了？”
正开着玩笑，一道声音从他们后方懒洋洋地斜插而来。
一群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去。
就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叼着烟，懒懒散散地走了过来。
他的军服外套大敞，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脖子上甚至还挂着一个狼头金属项链，完全称得上衣冠不整。
而本来想剪成寸头，却在高裴的极力挽留下勉强剪到肩部位置的长发，也松松散散地扎了起来，搭在肩头，颇有几分凌乱。
如果不是他有这张脸，生生把这个造型拔高到潇洒不羁的程度，这副仪容怕是连大门都进不了。
在众人诧异无比的表情中，琼斯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前面，扫视了一圈这三十个学生，唇角一勾：“早，我是你们的老师巴塞洛缪·琼斯。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从这一秒起，麻烦你们做好死的觉悟。毕竟，我打人很疼的。”
众人：“……”
这个像□□老大的男人是真实的吗？
“请问，”一个学生举手“您知道军规吗？衣冠不整，抽烟，戴首饰都是要被罚的。”
“首先，我不是军人，”琼斯睨他一眼“谁都管不到我头上。其次，也别和我说在这里就要守规矩这种废话，有本事你们就投诉我，看有没有人敢来找我说一个不字。”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见他们脸色更加震惊，笑得愈加毛骨悚然：“希望你们明白，我是个不讲规矩的人，下手也不分轻重。所以，不要惹我，也不要试图反抗我。来之前，我就和你们的长官说好了，就算把你们训练得要把我告上法庭，我也绝不会手软。我说到做到。”
众学生：“……”
世界上哪有这样的老师啊！这难道不是恶魔吗！
琼斯叼着烟，朝他们招手：“好了，基本的都介绍完了，你们也别傻站着了，现在开始上搏击课。从右边第一个开始，过来和我对招，我来看看你们是什么水平。”
两米的少年左右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我？”
“就是你，来吧。”
他犹豫了两秒，大喊一句“那对不住了，老师！”就猛扑了上去。
但见琼斯只是原地不动，烟都没颤一下，众人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那活像一头巨熊的少年便在扑上去的瞬间被砸到了地上，几乎把他摔懵了。
琼斯看都不再看他一眼，悠然道：“下一个。”
几分钟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们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想念之前的老头了。
第77章
◎新的征程，与你同行◎
第一训练营是联邦最高端的训练场，他们将虚拟与现实最大程度地融合，无论什么训练都可以在此做到极致。
此时，训练场的难度正直线上升，离顶级难度只剩两个档位的距离。
而漫天炮火与巨怪中，罪魁祸首正坐在阳光下享受高家给他精心准备的疗养果汁，他甚至专门给自己开了海边的场景，像在地狱中开辟了一角天堂。
“你这样飞是想自杀吗？”琼斯翘着腿，眯眼看着正练习驾驶飞行器的沃德，这孩子体格不行，但眼力很好，枪法一流，在驾驶这方面也很有天赋，所以学院一向非常着重他。
但很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在生死之间磨炼过数百年的天才，满身学来的浅显知识都没了显摆的地方。
“老师！”沃德拉着操纵杆，惨白着一张脸从数十台飞船的光炮中夹缝逃生“这是我第一次驾驶飞行器，这个难度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是开着飞行器带着全联邦的条子遛过弯。不要看不起飞行器，它的原始性与灵活性能最大程度地培养你的手动能力。还有，把防护罩给我解除了，你在战场上可没有能支撑这么多次攻击的能源。”
沃德大惊失色：“没有防护罩的话，我会受伤的！就算是模拟攻击也会受伤的！”
“那你就别被打到。”琼斯不为所动，冷淡得令他身躯一颤“我是让你训练驾驶技巧，不是让你测试防护罩的耐用度。如果你连基本的不会被打到的自信都没有，不如早点回家。不被击中几次，你是记不住真正的技巧的，除了疼痛，任何感觉都无法历久弥新。”
“……是。”沃德咬咬牙，依言解除了防护，紧接着几枚炮弹便从他身后袭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弥漫至他的全身，肾上腺素充斥着他的神智，他以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动作刁钻无比地自炮弹底下擦身而过，并迅速击毁了一架飞船。
直到一系列操作完成，他的头脑还在发热，甚至根本回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
琼斯却只是笑了笑，没再看他了。
他冷静的声音始终贯穿着整个训练场。
“塞尔玛，你行行好，连一只低级虫族都怕，你要怎么面对维斯公国？”
“两米的个子很了不起吗？是不是要进泥潭泡一天才懂什么是潜伏？”
“连拿枪的姿势都天真得可笑，你已经毕业了，别再拿出学生的架势来糊弄自己的生命。给我架起枪往前面轰，你的眼睛不是摆设，不至于连怪物都瞄不准。”
……
直到午休时间，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预备役们都没有时间喘上一口气，连象征下课的铃声都罔若未闻。
“巴塞洛缪，该吃饭了。”
训练场外，日光温柔地淋下来，高裴穿着整齐的军装，朝他微笑。
所有学生齐齐一愣，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转悠。
琼斯顺手关闭了模拟战场，与此同时，学生们的训练分数化为等级跃然屏幕。除了沃德得了D，一大片血红的E堪称触目惊心。
“得了E等的，去速度训练器上跑足十公里再吃饭。沃德跑八公里，立即行动。”琼斯伸个懒腰站起来，走到高裴身边，想了想，又回头道“中午休息一小时，下午我们进行真人对练，你们最好趁现在总结一下经验。”
成绩从来都只是A的学生们呆若木鸡地目送着两人相携离开。
塞尔玛拍了拍沃德，有些犹豫：“元帅……和这个魔鬼关系很好吗？”
他们成天被关在军营里，与外界沟通甚少，又由于年轻，根本不知道巴塞洛缪·琼斯是谁，现在眼见着这副场面，简直比他们被琼斯一招打趴还要震惊。
只见他们的魔鬼老师懒散地走在高裴元帅身边，而高裴元帅的笑容灿烂得简直要流出蜜来，两人越走越近，最后不知琼斯说了什么，高裴双眸一弯，偏头在他颊上亲了一口，观其熟练的姿态，显然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学生们：“？！”
他们没回家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喂，我们在外面。”琼斯被他突然一吻，惊得瞪大了眼睛。
高裴避而不答，转而道：“居然让他们只得了E，不愧是巴塞洛缪。”
“是你们之前太保护他们了。”被打了岔，琼斯也只好顺势作罢，不再追究“连训练都不难的话，你还想指望他们真枪实弹地去打吗？这样他们连命都保不了。你应该最清楚这点。”
“是啊，改革到现在，的确很多事都失去了初衷。”高裴说着轻轻一笑“幸好有你在。”
“知道就好。”
琼斯故作嘚瑟地回了一句，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食堂，井然有序的士兵看到他们只是利落地行礼，连一个眼神都不多给。倒是怀尔德·加西亚上将颇感好奇地看了琼斯一眼。
打好饭，高裴带着琼斯坐到怀尔德这桌，刚坐下身，怀尔德便兴奋道：“琼斯阁下，久仰大名。我一直想亲自与你见面。”
他是个棕发青年，面上还有一些雀斑，令他看起来格外年轻且性格火热，也使得他尚算平凡的脸多了几分亮眼。
“啊……你好。”琼斯挠了挠脸。
“阿裴，你该早点和我介绍他的。”
高裴显然和他很熟，玩笑似的拍了一下他的头：“你一直在军区，我上哪儿和你介绍去。”
“哈哈哈，也是。对了，你以前说好的，要请我做伴郎……”
高裴忙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令他紧急闭嘴。琼斯眯着眼瞥了高裴一眼，看他强装没听见的模样，大发慈悲地放了他一马。
只是心里还在疯狂腹诽：干什么！在军区也可以谈这些事吗！
自然不可以。很快，他们就开始谈论起了工作，接着还有其他军官也汇入了这桌，宛如在开什么大会。
琼斯自顾自吃着饭，反正这些事都和他没关系。
他拿出光脑随意看了看新闻，就见上面的头条还是高裴和自己，不过这次其中又多了一个人——“震惊，国民初恋方汀州自爆与巴塞洛缪·琼斯是亲密好友，演唱会上不顾争议，大胆祝福两人恋情。”
琼斯：“……”
这人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他甚至还发现，在联邦最大的社交平台上还多了个自己和高裴的专区，参与用户目前已经有了数千万。
里面各式各样的评论都有，似乎还分为了几派，正吵得不可开交。
而最热的贴子还被管理员置了顶，标题飘红且撒花“深扒高裴元帅和巴塞洛缪·琼斯这些年撒的糖，带你走进联邦最顶级人物的生活。”
琼斯：“……”
真给他们闲的吧。
不过，这个贴主还真有几分能力，大抵也是他们那个时代过来的，还很有可能是他们两人其中一人的粉丝。当年到现在的报道、官方声明、小道消息……他都应有尽有，并罗列了极其详细的时间线。有些他自己都不记得的事，也被这个人记得清清楚楚。为了有热度，贴主自然也没少了贴图，就算琼斯照片极少，他也活活把所有他露过脸的视频都一帧帧截了图。
入狱前，琼斯还是短发，他看着自己和高裴曾经的模样，一时也忘了生气，感慨之间，不知不觉就存了几张高裴少年时的照片。
等他反应过来，其中一张高裴骑马的骑士照还被他设成了壁纸。
琼斯：“……”
谁敢说美色不害人。
回贴与他同样的大有人在，一个个比他还激动无数倍。
“看完发布会本来哭了一晚上，看完这个贴眼泪都没干，就又开始傻笑了。没出息.jpg”
“加一。我也经历了‘这个男的是谁敢和我抢元帅？’→然后去搜索→‘一人血书求你们永远在一起’的心路历程。”
“你们还是太肤浅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他出场，就叫到邻居想报警。除了他，我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和我的高裴这么相配。”
“肤浅的到底是谁……”
“楼上的都是新历年的年轻人吧？我们这种活化石都是看着他们的新闻长大的。”
“那还有糖吗？请尽快爆出来！我已经严重CP不足了。”
“什么叫活化石！三百岁能叫老吗！至于糖的话，建议你们去看421年裴裴的个人采访，那时候他还是学校的优秀学生，受了几次联邦光荣奖学金。本来是采访他的学习方法的，但他一直在说从前认识一个朋友……你们猜猜那个朋友可能是谁？”
“我已经存图到手软了，我们能不能发起求他们开通账号，每天发一张自拍的话题？不行的话，我就要去联邦公开平台请愿了！”
……
琼斯木着脸把贴子草草翻完，木着脸把光脑塞回兜里。
时代似乎真的变了，现在的人到底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
吃了最后一口饭，正要和高裴说先走一步，就听怀尔德·加西亚激动道：“我们还要退让到什么时候？当初如果不是元老会非要采取温和谈判的方式，元帅会被维斯公国逼到自杀吗？”
一个中年人尴尬笑道：“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我们兵力的确有限……”
“有限？不过是因为你们被打怕了罢了！仅仅是上个月，南往北的α防线就被攻击了三十七次，死了多少人，你还记得吗？”
“怀尔德，别激动。”高裴轻声按下他情绪，朝在座的军官们微笑道“关于此事，我们会继续召开会议，事关机密，就不必在此争论了。”
最高长官发了话，其余人自然纷纷散开，高裴叹了一声，没再管还没动几口的午餐：“怀尔德，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和他们生气。至于元老会，我会抽时间去和他们谈。接下来的事务很繁忙，都要拜托你了。”
怀尔德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的，阿裴。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是会陪你同生共死的兄弟。你就放心地去和元老会那群老古董吵吧。”
“谢谢。有你在，我总是很安心。”高裴感激地拍拍他的肩。
“喂，你不吃了？”琼斯见他真打算走了，忙问。
“马上要到开会的时间了。”高裴说完，察觉到眼前人的担忧，满足地弯了眸“没关系，我的办公室还有些吃的。等我晚上来接你回家。”
“也不用这么拼命吧，你身体还没好全呢。”琼斯嘟囔了一句，知道拦不住他，便也跟着站起来“早点结束，要是加班到很晚，我就不等你了。”
高裴搂着他的腰在他肩上蹭了蹭：“这可不行，我不会让你等的。巴塞洛缪，只要想到你也在这里，我就有无限的力量，我会努力摆平一切。”
话音落下，他在琼斯唇角一触即离地亲了一下，随即朝怀尔德招了招手，两人往会议大楼走去。
琼斯看着他离开，也打了个哈欠，准备返回训练场。
至于发生了什么，高裴不说，他也懒得问，只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动荡。
第78章
◎新的征程，与你同行◎
周六下午，温暖的阳光渗过舷窗，照耀在正架着腿坐在舰桥中的男人脸上，他身边是一位成熟而清秀的女士，而两人面前的大荧幕上，一只金钱豹正在给一只胖猫舔毛。
在高裴的帮助下，巡回者1号被允许与猎神号连接，于是它时不时会过来逛逛，顺便和小金联络感情。
“好久没回猎神号了。”桃瑞丝怀念地抚摸了一下操纵台“头儿，你想不想再出去溜一圈？”
“我还处在监视期，除在军区教导学生外，禁止任何私自飞行。”琼斯撇了撇嘴“该死的法条。”
埋怨完，琼斯突然道：“倒是你，你不是在边境当巡管员么？为什么突然跑加西亚家教搏击了？”
“啊，是加西亚上将来边境巡查的时候，特意接见了我们几个，正巧我在边境呆厌了，他家又需要一个私人老师，我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本来我还说要给你送上千朵紫罗兰，但现在看来，花已经有人送了哈？”琼斯揶揄道。
桃瑞丝抿唇一笑，纤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我和高加只是关系很好，还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老大你才是，都在电视上和元帅公开了，昨天阿维娃还在和我彻夜长谈这件事。”
“让她乖乖工作，不要操心我的事。”琼斯说着点了点金钱豹“小金，找点节目来看看。桃瑞丝，记得么，从前我们睡不着时，经常撺掇小金连接其它国家的频道，就算听不懂也看得津津有味。伊夫力那家伙还出奇的喜欢黑进午夜成人频道……”
“哈哈哈，我记得，可惜，如今看电视都要钱啦。”
“做合法公民，总要付出代价。”琼斯耸耸肩“有空，让那些家伙也过来看看我，我都出狱这么久了，他们难道一个假都请不到么？”
桃瑞丝轻叹：“边境太乱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此时，小金已经连接到了电视信号，屏幕上渐渐显示出一个新闻节目。
“据军方官方通报显示，昨晚凌晨三点，α13号边境线再次遭遇维斯公国舰队共计二十艘军舰袭击，共有十艘平民飞船被击毁，死伤四十二人。事件发生时，有两队巡管员赶往现场进行救援，险些被异能者劫持，其中一名巡管员驾驶小型战斗飞艇英勇击毁三艘敌方军舰，据现场记者调查，他名为爱罗伊，此前他还创下过……”
“是爱罗伊？”琼斯眯了眯眼“不愧是我猎神号的人。”
正要看看他还创下过什么记录，就见主持人声音一顿，拿起一张纸条吸了口气，继续冷静道：“突发新闻，维斯公国再次拒绝履行和平协议，并要求联邦同意其参与共同贸易开放计划，为它打开十条航路，其中有三条贸易线深入联邦内部。自上月2号起，这已经是维斯公国第三次违反和平协议，元老会对此表示了强烈谴责。”
“下面是记者从现场发来的报道。”
画面一闪，一名记者躲在房间里，悄悄指挥着镜头：“大家好，我现在在维斯公国的首都为大家发来实时报道。目前外面正在进行游/行，我们可以看到，这次集会参与人数高达数百万人，其中多为教徒。站在台上的是维斯公国的王储，詹宁斯·墨菲殿下，他正在对教徒宣讲教义，气氛十分热烈。我有理由相信，他们随时会发动战争。”
镜头颤颤巍巍地从窗帘的缝隙探出去，但见街道上如同浸满黑色的河流，无穷无尽的人群穿着统一的蓝黑色长袍，头戴金色扁帽，手持A型金属板，正随着詹宁斯·墨菲的话语高声呐喊。
他们多为虫族，但也有少数长得与人类相似。詹宁斯·墨菲就是典型的人类与虫族混血，或者说是两个种族最好的融合模板。他的皮肤微微泛着蓝，生得高挑而健壮，尖尖的耳朵只从长发中露出一点尖角来，衬上英俊的面容，仿佛一个精灵。当然，他的身体也和大多的虫族一样，在表皮上覆盖着许多硬甲，只是都精致得像是艺术品，反而让他显得愈加英武骁勇。
“亲爱的子民们，直至今年，我们已经与人类联邦进行了长达一千年的协商。千年来，他们不断在吸纳其它国家，并建立了‘宇宙多民族大联盟’的巨大谎言，致使我们逐渐被排挤到宇宙边缘，从而得不到充足的资源来养育我们的孩子。伟大的皇帝陛下曾说过，凡维斯的子民，都是宇宙真神的后裔，我们肩负着振兴宇宙，归化万民的光荣使命。可我们却以宽容的心，不断原谅着猖狂的人类，任由他们开拓地盘，抢掠我们的食物……一次忍让，就是无限的退步，众所周知，联邦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这，正是我们回报宇宙真神的最好时机！”
与此同时，无数人高呼：“真神在上，真神保佑！您的后裔将以此身，以此刀，以亿万年的仇恨，夺回往日荣耀！我们要占领宇宙所有人迹所至之处，让真神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凡阻挠者与异教徒，都该下地狱，受万世煎熬！”
1号：“……看来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这个墨菲我怎么从没见过？”琼斯满头雾水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高谈阔论。
“他是近年才开始大放异彩的，那时您还在铁壁堡垒服刑。”1号被小金舔得舒服了，在荧幕上打了个滚“说起来，他也是个和元帅不相上下的奇才。您可能不知道，在詹宁斯·墨菲19岁时，他被皇帝伪造身份，送进了联邦军事学院进行学习，和元帅还是同班同学呢。”
琼斯一愣：“什么？”
“是的，您没听错……当初此事被爆出来时，也掀起了极大的舆论，可能因为您在长船星才没听到消息。”1号猫脸陡然变得严肃“但您也知道，五百年前，联邦在战事上屡战屡败，为了和平，元老会甚至签署了极其屈辱的割地协议——也就是退出以长船星为首的γ边防线，将联邦防线让出十分之一个星系，置三十余个星球于不顾，任维斯公国侵略。这还不够，皇帝又提出要将自己最小的儿子送进联邦学习。首相和内阁还有元老会讨论后，同意了要求，但规定他只能学习五年。”
“也就是这五年，詹宁斯·墨菲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联邦的知识，屡次与元帅争夺第一名，虽然在他走前还没战胜过元帅，但在您入狱期间，他从皇帝手里拿到了兵权，一战成名。接下来的您应该都知道了……拒绝谈判，设下圈套，逼得元帅分解灵魂的，就是他。”
琼斯浑身巨颤：“是他……”
1号冷笑一声，“没错。本来，自高裴元帅开始领军后，联邦在战争上简直是一往无前，三百年来大大小小的战役共201场，从没有一次输过，大家都以为见到了曙光，直到詹宁斯·墨菲横空出世。他与元帅的第一次正面对抗，就令元帅差点魂飞魄散——虽然这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责任要归咎于元老会，但也足够证明这位王储殿下的恐怖。”
“我能从他眼里看出不亚于皇帝的野心。”桃瑞丝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我在边境遇到过他的星舰一次，幸好他当时没有动手的打算，让我逃跑了。”
“皇帝已经老了。他统治了维斯公国一千两百年，都说他寿命将至，所以墨菲手中的权利越来越重。如果现在还是皇帝掌权，绝不会如此激进。”1号甩着尾巴，用肉爪点了点屏幕上墨菲的脸“他非常危险，比大人您遇到过的任何人都危险。他渴望着侵吞宇宙，但他却是个十足的无神论者，纯粹是因野心才走到今天。”
1号说完，主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截至下午两点十五分，已有八十七个同盟国家发来了同盟共同会议的请求，面对同盟国家的质疑，元老会声称，他们还在探讨最可行的方法，如有可能，他们绝不愿意开战。首相也表示，联邦是向往和平的国家，所有公民都不能因战争而失去宝贵的生命，包括我们的军队。而站在争议中心的高裴元帅，我们暂时还未能联系上他，但据我们的线报，高裴元帅已经在着手准备反击。”
“下面我们来看下一则新闻……”
“桃瑞丝，很高兴你今天能来找我，但下次再约吧。”琼斯蓦地站了起来“我有事要去找高裴。”
“那好吧……我在这再陪陪小金。”
“嗯。”
琼斯下了猎神号，穿过私人停机场，心乱如麻地往高家的别墅走去。今天是周末，高裴也在家休息，但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如果不是桃瑞丝来找他叙旧，他还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走到书房门口，门没关紧，他透过缝隙，看到高裴正在开视频会议。
他的神色冷淡至极，锋芒自眼中射出，将他的美貌也变得极具压迫感。
“实不相瞒，我昨天才在首相府上拿到了一人决议权，从现在起，元老会的任何决定都无法影响到我。如果你们对此有疑问，请去询问首相，我相信内阁有大把人在等着和你们争论。至于现在，就请恕我不能再陪你们开这种毫无意义，只为安慰你们可怜自尊心的会议，太浪费时间了。”
“高裴！这不是你该对我们说话的态度……”一个老人扯着嗓子喊“要知道，你能得到现在的位置，少不了我们的支持。”
“如果你们的支持，是指在我们冲锋陷阵时，面对镜头大肆夸耀自己的指挥有方，那么，我真的非常感谢。”高裴敷衍地行了个军礼“我能成为元帅，靠的是亿万士兵与国民的信任。我最后再说一次，用国家大义压我，毫无意义，我守护的永远是我的同胞，就算我身后只剩下一个联邦的公民，我也会为之战斗到最后。希望你们也有此觉悟。”
说罢，他关闭了视讯，良久，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琼斯犹豫地敲了敲门。
只见这个冷着脸的男人瞬间唇边就扬起了一丝笑意：“巴塞洛缪，我以为你在和老朋友约会。”
“我看到了新闻。”
“不必担心，”高裴张开双臂，等他走过来，立时把人拥入怀中，深深吸了口属于他的气息“一切都在掌握中。”
“我还听1号说了詹宁斯·墨菲的事。”
高裴稍稍一怔，把人抱得更紧了些：“抱歉，我本想晚些时候再告诉你。”
“你恨他吗？”
“不，詹宁斯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高裴不顾琼斯挣扎，让他面对着自己坐在自己腿上，并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但也是个疯狂的恐怖分子，如果不阻止他，迟早，他会踏过联邦，把整个宇宙炸成灰烬。”
琼斯双手按在高裴肩上，他从高裴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这双透亮而美丽的眸子完完全全地倒映着自己。
他忍不住在高裴眼皮上轻轻一吻。
“高裴，你要记得，你是我救出来的，所以，你的命也是我的。”
“一直都是。”
“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抢我的东西，这是海盗的原则。”
“我知道。”
琼斯的语气坚定而温柔：“所以，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别抛下我。不管是詹宁斯还是哪个杂种，想杀你，至少让他们先问问猎神号。”
第79章
◎新的征程，与你同行◎
第三纪元新历261年，联邦上下进入了警备状态，海关开始严格限制出行，两个月来出入的大多都是同盟国的高层官员，与此同时，边防线的防卫增强了两倍，人人都知道，风雨欲来。
“喂，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能上战场啊？”沃德刚从飞行器上下来，近日他的驾驶技术突飞猛进，至少现在已经可以在琼斯手下撑住30分钟，琼斯在两天前承诺只要他得到A，就可以坐上战斗飞艇开始真正的训练。
琼斯笑着轻轻踹了他一脚：“你还早呢，别急着送死了。”
少年故作疼痛地嚷嚷了两声，转而一把抱住林野风，他比林野风矮了一大截，只能踮着脚勉强挂在他身上：“林，你不是说现在长官们都在为兵力发愁吗？我们应该也会成为正式军人吧？”
林野风任他扒拉着，耸了耸肩：“这可难说。你忘了，我们学过，所谓的兵力不足，只是元老会自己认定的。他们活得太久，即使元帅胜利了那么多场，他们的思维也还停留在数百年前，我方四万舰队被一万敌舰剿灭的惨痛历史中。更何况，元帅还被……所以，那些老家伙害怕也是正常的。”
“可不是嘛，”塞尔玛作为高裴的头号粉丝，自然而然地插嘴“历史书上都说了，如果没有元帅及时出现，联邦或许早就成为了维斯公国的盘中餐。”
“哈哈哈哈，可是元帅亲口说过，历史书只不过是掌权者夸大与编造出来的，他本人根本不认同救星这个头衔。”沃德说起他时两眼发光“元帅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上次在军事学院的演讲是怎么说的来着，我们每个人都是联邦的生命……”
说到这里，三十名学生出于本能地一齐背诵起来：“也是宇宙中尽情燃烧的恒星，我们所做的一切——战争、杀戮与守护，都通往着拥有和平的未来。但在彻底安宁的那天到来前，我们必须乘浪而上，绝不做无谓的牺牲，也不做懦弱的逃兵。所以，燃烧吧，让黑暗得见我们的坚定的火焰，这火焰将永恒不灭，它照耀着宇宙中所有寻求庇护的同胞，只要一日不熄，正义就一日不败。”
琼斯站在不远处，他看见学生们说这段话时浑身都充满着希望与力量，在高裴的影响下，这些年轻激情的学生并不喜欢战争，与高裴一样，他们只是在守护着身后的家人。所以他们既不仇恨，也不冷漠，对生命没有一丝一毫的蔑视。与其说，高裴是他们的人生导师，倒不如说……高裴就是他们的火，这火同样永恒不灭，无时无刻不在指引着他们的方向。而和他们一样的人，还有成千上万。
一个人如果能做到这样，此生应当是无憾了，思及至此，琼斯笑着摇了摇头。
大概是高裴的话格外有振奋作用，一群被训练得精疲力尽的少年陡然间又有了力气，纷纷狼叫着往琼斯身上扑：“老师！快开始训练！等我们出师了，就可以保护你了！”
琼斯无语地笑骂：“保护我？美得你，再等一千年吧，枪都拿不稳的小子就别口出狂言了。”
下课后，琼斯在训练营等了一个小时，才等来一个小兵跑过来给他报告元帅要加班，只得自己开车回高家。他现在也有了些工资，其实完全可以在外面租套不错的房子，然而不提高裴的撒娇，就是莉蒂希娅和高泓岳两口子的热情也实在让他开不了口。反正在这住着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便干脆如了所有人的愿算了。
“阿裴有好好吃饭吗？”莉蒂希娅愁得晚餐都吃不下。
“别担心了，老哥都这么大的人了……”
“你以为他和你一样就知道吃？”莉蒂希娅瞪了高加一眼，又盘算起来“要不我让露西再做一份饭菜，我给他送去？”
高泓岳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摸了摸：“好了，不要去打扰他。有巴塞洛缪在，阿裴怎么敢不吃饭，对吧？”
“……”琼斯硬着头皮在高泓岳的眼色下点了点头“嗯，我一直在监督他的。”
吃过饭，他思来想去还是给高裴打了个电话，那头倒是应得挺好，说无论如何都会照顾好自己，然后紧接着就开始说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气得琼斯差点把他拉黑名单。
担心这个人，还不如专心给勉强称得上可爱的学生备课。
直到将近凌晨一点，高裴才带着倦容回家。其实按常理，他是应该住在军区的，但无论如何，他这都算在养病的假期加班，所以即使是顽固不化的元老会都同意了他住在家里的请求。
他解开军装的外套，推开房门，眼皮一抬就愣在了原地。
温馨的灯光下，长发男人穿着简单的棉质睡衣，头上顶着两个尖尖的毛耳朵，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从尾椎处探出来，使得裤子只能往下退几厘米，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间。他似是没听见有人回来了，正聚精会神地背对着门琢磨自己的异能。
与此同时，他头上的耳朵还不断变化，从猫耳到狼耳，像是要把所有有耳朵的动物都试一遍。
“猫的话，敏捷性更高，可以用来训练沃德的异能。”
“嗯……林野风那小子应该主训力量，狮子和老虎都行，但是我对狮子不太熟啊，把手和腿半兽化应该只能发挥出79%的力量……”
“还是狼比较舒服，毕竟养过那么多年，增强咬合力的话……”
“咳。”高裴通红着脸，垂下眸轻轻咳了一声。
男人肉眼可见的被吓得炸了一下毛，两只狼耳朵微微一颤，僵硬地转过身：“…………你不会敲门吗？！”
高裴傻笑着走近，“我以为你已经睡了，在等我回家？”
“你别过来！”琼斯的尾巴炸着毛立起来，不受他控制地左右摇摆“谁在等你！我在给学生准备异能课的内容！”
高裴觉得自己可能要融化了。
这个英俊的恼羞成怒的男人，一定不知道他的尾巴摇得有多开心，他看起来有多可爱。
“巴塞洛缪……”高裴已经彻底不清醒了，像只大型的抱抱熊把人搂了满怀，两人摇摇晃晃地倒在床上，他红着脸亲了亲还在发颤的滚烫的耳朵。
琼斯简直快冒烟了：“你是变态吗？！”
说着他就想收回异能，却被高裴一把握住了尾巴根，他的手指灵活而温柔地把玩着他的尾巴，琼斯浑身剧颤，紧接着就从喉间泄出不由自主的低吟。
“操……放手！好痒，你快放手！”他深感丢脸地捂住眼睛，抬腿想踹男人，然而高裴只是揉了揉他的尾巴，他就瞬时没了力气。
“变态……变态！”结果只能软着声骂人。
高裴置若罔闻，手上动作不停，笑着舔他的唇角，含糊着道：“是是是，我不止变态，我简直要疯了。嘶……你真的把牙齿也变尖了？”
他的肩膀正被身下的人咬出丝丝血迹，但他的表情却愈加沉醉：“想咬就咬吧，但相对的，我也会更用力。”
他的手松开尾巴，一颗颗解开了他的扣子，嘴上还不忘提醒：“结束前不许变回去，不然明天我就要给你请假了……我可不想让他们看见你这副样子。”
“去死吧！”琼斯浑身发红，又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
尖尖的犬牙刺破皮肤，紧贴着高裴的脉搏，像是能随心所欲地操控他的生命。高裴不为所动地紧紧抱着他，他的姿势虔诚而温柔，美丽的眸子中满是炽热：“我爱你，巴塞洛缪。”
牙齿缓缓收起，琼斯舔了舔伤口，将血液舔净，侧过头与他接吻。
*
王宫，几个内侍跪在中央大殿门外，寒风在深夜格外凛冽，他们忍不住发起了抖。
蓦地大门被推开，高大的男人缓缓步出，他扫了一眼两侧垂头跪着的仆人，唇边突然上扬了一些：“起来吧，父亲已经睡了，让御厨明天晚些做早膳，他现在无法早起了。”
“是，詹宁斯殿下。”
他拍了拍袍子，往自己的寝殿走去：“好了，回去吧，不用跟着我。”
甩下一干内侍，他独自走进寝殿，里头正坐着一个白发男人，他半边脸都覆盖着奇异的花纹，如同戴着半面金属面具，背部还生着数只深蓝色的触手，随他的情绪摆动着。
“殿下，陛下的身体如何了？”
“老样子，撑不过几年了。”詹宁斯在桌边坐下，自己倒了杯酒“让你收集的情报呢？”
“我已经查清楚了，的确是一个名为巴塞洛缪·琼斯的男人救了高裴，不是联邦特意传出的假消息。但救援的方法目前还没查到。”
詹宁斯·墨菲挑了挑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他从前是星际海盗，抢掠过我们无数财宝。那段时间，凡是出行的人，都对他闻风丧胆。”副将用光脑调出他的照片。
“哦？原来是个小海盗。”詹宁斯不屑地移开目光“倒要好好感谢他，如果高裴真死了……可就没那么好玩了。征服的路上，总需要一个还算上的了台面的对手，不是吗？”
“是的，殿下。说起来，还有一个趣闻，联邦的新闻说，这巴塞洛缪·琼斯和高裴的关系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看罢简报，墨菲把光脑关上，笑了起来：“如果这是真的，可就更有意思了。人类总是会为这些可笑的感情做出蠢事，高裴也不例外。他是个极富人性的好人，缺少野心，天真得可怜。几个月前，他甘愿在我面前自杀，你猜现在的他……还愿意么？”
副将摇头：“我不了解这个人。”
“你当然不了解！”詹宁斯·墨菲冷道，紧接着又扬起唇角“这个世界上，了解他的人只有我。他所有的战术，计谋的风格，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哈哈哈哈哈哈……高裴，他注定要在我的手里毁灭，为我的伟大的事业增添最后一道光彩。”
“好了。”他笑完，面上重新覆上寒霜般的冷静“汇报军情吧，我不想再拖延下去了，我已经等不及要把联邦收入囊中。”
第80章
◎新的征程，与你同行◎
新历262年1月12日，联邦首都中心城圈降下初雪，将沿路摆满的蜡烛尽皆淹没。许多人把它们拎出来抹去雪花，小心翼翼地点燃，放在了自家的窗台上。于是夜晚万灯熄灭时，便有无数摇晃着小火苗的蜡烛沿路盛开，仿佛火焰化成的星星缀满人间。
这已经是他们为将士们祈福的第六天。
六天前，维斯公国的舰队不断逼近，最后停留在离铁壁堡垒不远的牛角城塞前，被先遣舰队横向拦阻，两方僵持至今。
牛角城塞从前是联邦的第一防线，后来被维斯攻破，联邦被迫退让，直到高裴率兵将其夺回，并重新修缮与升级，现在俨然成了具有完美防守能力的巨型要塞。
高裴与詹宁斯·墨菲一样，暂时没有亲自出征，他们心知肚明，现在只是一次试探，象征着战火即将爆发。
除联邦自己的军队外，此次同盟国也派出了不少舰队前来支援。
控制室中，高裴端坐在巨大的荧屏前，这个屏幕被分成了两部分画面，左侧是战况，右侧则是不断要求与他通讯的各舰队指挥官。
“感谢您的支援，陈司令官。”高裴站起来，与屏幕上英姿飒爽的女性同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她笑着躬身“总统让我对您表示感谢，他说，东中/共和国将永远在您身边。”
高裴便也垂眸俯身：“我们的同盟牢不可破。”
“愿胜利之神保佑同盟。”说着，她调出自己的方位“星越舰队离抵达牛角城塞大约还有三个小时的航程，我会一直等候您的指示。”
“我很期待与您的会面，并代表联邦再次对您的英勇支援表示感谢。”高裴微笑着关了通讯，就听身后的人吃惊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位是陈青霏吧？”
“是她，”高裴轻声道“我也是昨天收到东中/共和国的电报后才知道，我们与她在这个世界依旧会有关联。”
琼斯托着下巴：“那，主宇宙和支线宇宙到底是谁影响的谁呢？”
“或许是互相影响吧。”高裴反身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巴塞洛缪，你真的不回去教学生了？”
“不去。”琼斯斩钉截铁“该教的都教了，现在这个时局，你让我自个儿留在首都？”
“关心则乱。”高裴摸了摸他的头，今天琼斯扎了个马尾，衬着依旧穿得不伦不类的军装，倒也有股莫名的英姿勃勃。
“元帅！又收到一封电报，坐标被隐藏了，并设置了最高级权限。您要现在打开么？”一个士兵匆忙敲了敲控制室的门。
高裴转过椅子，按了一下按钮，将门打开，从恭敬走进来的士兵手上接过光脑。他的瞳仁映在屏幕上，紧接着其上如水浮动般，跃出两行除高裴以外谁也看不懂的文字。
“是詹宁斯·墨菲发来的。”他瞥了眼窗外，浩瀚的宇宙一片寂静，无数星尘漂浮其中，只有他们知道，在肉眼无法触及的远方，爆炸的火光、化作飞灰的生命正不间断地上演着。
士兵悄悄退了出去，将门关紧，琼斯问：“他写了什么？”
“他说——我最亲爱的朋友，青春那可怜可爱的光辉已经逝去，当我们拿起刀与盾牌，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必将有人在宇宙的怀抱里永久埋葬。”
“你们在读书时关系很好？”
高裴失笑：“在单纯只是学生的日子里，自然就只把对方当学生了。关系谈不上多好，但……他的确是个值得称道的对手。巴塞洛缪，这会是场惨烈无比的战争，他和所有维斯的族人一样，有着天生的疯狂，尽管他不乏冷静的头脑，骨子里飞蛾扑火的本能依然不会改变。这一点，每个和他对战过的人都会有深有感触。他的野心与疯狂，能吞噬一切。”
“那么，就别让他得逞。”琼斯伸手抱了抱他，虽然他知道高裴并不害怕，但还是想尽力安慰他“有危险记得找巴塞洛缪大哥哥帮忙。”
被一句巴塞洛缪大哥哥逗笑，高裴肩膀抖了半天才停下来，埋头在他颈侧深深一嗅：“巴塞洛缪……”
即使在拥抱着，他也敏锐地察觉了氛围的变化，战况变得愈加激烈，与此同时侦测器上蓦然显现出无数红点，且还在不断增加着。它们井然有序地排列成攻守兼备的传统阵型，速度奇快地往联邦边境冲来。
两秒后，整个城塞都响起了警报，控制室外脚步声匆匆忙忙，怀尔德立在门口喊：“元帅，初步估计有敌方两万艘舰艇增援，我们现在怎么做？”
高裴看着屏幕，拿起连接所有广播的对讲机，镇定道：“第一到第五舰队随我迎敌，第六舰队听从怀尔德·加西亚上将的命令，呈环形守卫城塞。飞行部队的第一、二中队即刻前往北A星域接应支援军队，如遇阻挠，立即剿灭。三分钟内，我要看到每个人都已经站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各队指挥官与士兵们，这是我们的首战，请相信，联邦之师，所向披靡。”
他的话音刚落，琼斯便感觉到要塞中的秩序再次整齐而平静起来，就连走廊上的人影也变得冷静了许多。
高裴仔细地戴上军帽，眼睫扫下，他深深看了琼斯一眼，随即阔步而出。随着他的步伐，一个又一个人跟在他身后，同他进入星舰。
眨眼间，一万八千艘舰艇便好似一群被惊起的鸟，簌簌消失在城塞中。方才还宛如钢铁丛林的边境，顿时空荡无边。
*
“为了真神！”
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舰艇，数百艘巡航舰排成纵列，在倒数后，密密麻麻的身影被精准地从弹射舱内发送至宇宙。
巡航舰借着侧翼炮火的掩护，以极快的速度自联邦舰队的死角中穿过，他们的目标正是牛角城塞，连坐标与速度都算得一丝不差。
战士们熟练地维持着顺序，丝毫不乱地往城塞飞去。
他们身穿改造型动力服，那些银色的机械装备出乎意料的一点也不重，相反还极度贴合皮肤，仿佛能将一个人在瞬间变成天生的战争机器。它在腿部和腰间装载着喷射器，可以最大化推进速度；而在心脏位置，还刻有心灵系导师的异能回路，足够让穿戴者与它融为一体，将异能发挥出最佳的状态。
从远处看去，他们就如同从天而降的机械怪物，行走的武器堡垒。
其实，各国都有动力服，但只有维斯公国的虫族敢于不断改造并尝试，他们身上的硬甲足够抵御大部分冲击与攻击，也能更舒适地与动力服结合，因此只有在这方面，他们的技术突飞猛进。
下午五时十七分，琼斯将双腿强化了跳跃力，一路跳到最高的炮塔顶部，这是城塞的最终兵器，一发炮弹的能源需要填充三天时间，不到全军崩溃时绝不会使用。此刻当做瞭望台，却是再好不过。
他盘着腿坐在最高的地方，眯眼看着眼前的壮观景象。
怀尔德率领的第六舰队正如高裴所说的，围着城塞绕了两圈，透过城塞的能源防护盾，他亲眼看见那些舰艇不断闪烁着火花，如同拖曳着流星。炮弹声不绝于耳，而不远处，不知有几万人正疯狂地往城塞这边闯来，他们将推进力开到了最大，由领头的异能者抵御炮火，两侧的士兵软化震荡与高速带来的冲击力，仿若无视攻击般横冲直撞。
从琼斯的视角看来，这副画面的确就像高裴比喻的那样，他们成了宇宙间扑火的飞蛾，不在乎战友与自己的死亡，即使被炮火烧到了肉，也绝不退缩一步。他们挥舞着手臂，嘴里吱哇乱叫，眼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正英勇地逼近城塞。
“头儿，我去开个战斗机？”爱罗伊在下面扯着嗓子喊。
自从开战后，琼斯那些在边境当巡管员的手下就都跟着他来了城塞，说要跟他干最后一票，让他心情好了许多。
模模糊糊地听见他的话，琼斯摇了摇头，朝他打了个再等等的手势。
此时，已经有数十个步兵穿越了防护罩，在城墙上密集的扫射中悠然飞行。
“队长，请求在此降落，把他们外围的攻击源全部清除！”一个步兵请示。
为首的异能者是个长了满脸眼睛的纯血虫族，闻言，他上半边脸的眼睛将城塞下方的情况全方位环视了一圈，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安：“防卫太少，恐怕有诈。”
“怎么可能，我们的动力服是最新改造的，他们怎么想得到我们能穿越攻击，直接进到这里？”
“是啊，再说了，有我们在前面开路，至少也有两千人能顺利着陆。他们几乎已经全军出击，留守的军队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队长数双眼睛转了转，正要同意他们在攻击包围圈中直接降落，与士兵们硬碰硬，就骤然瞥见在与他差不多水平线的炮塔顶部，还坐着一个连防弹衣都没穿的男人。
他胡乱扎着一个蓬松的马尾，嘴里叼着一根烟，看戏似的歪头打量他们的行动。
与他对视的刹那，男人还笑着竖了个中指。
紧接着他的手就覆满了皮毛，变成了猛兽的爪子，他的双腿只稍稍一跃，就跃出了百米之外。
“欢迎光临。”他的声音戏谑而低沉。
异能者看见的最后一幕，便是这个神秘男人一拳锤碎了他的头盔，把他按进尘土里，剧痛中，连疑问都没来得及，他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说】
80章啦！谢谢大家一直支持到这里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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