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散落下来,整个庭院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有清脆的啪嗒声绕着前院后院乱跑,间或还有一两声低低的犬吠。惊蛰躺在一把躺椅上,闭着眼睛在晒太阳。
胳膊垂下来,有毛绒绒的触感蹭过来,像是一个讨好的挨挨蹭蹭,然后是湿哒哒的舌头。
惊蛰眼都不睁,顺手揉了把小狗脑袋。
“汪呜,汪呜——”
小白狗高兴了,蹲在惊蛰手边不住蹭。
惊蛰其实没养过它,也没给它起名字。离开容府前,他只说了,如果这狗还继续留在容府,就给它吃食和住处,若走,也不必拦着。
这次出宫,这小狗竟还记得他。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就府上这么多人,这只小狗唯独最爱缠着他。
明明给它喂水喂吃的,都是于管事。
于管事倒是有自己的见解,说狗这种生物,最是聪明,知道谁才是当初真正救了自己的人。所以这小狗,是在惦记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惊蛰那天,刚进容府,它就一个恶犬飞扑,差点没把惊蛰撞趴下。
要是别的时候,惊蛰下盘还算稳,不至于出这样的糗。偏生这一次,惊蛰的身体看着不怎么好,走起路来也是慢吞吞,还真差点翻倒。
亏得石黎紧跟其后,两步上前扶住了惊蛰的后背,这才免去这倒霉事。
“郎君,这狗……”
石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小白狗似乎知道自己闯祸了,正夹着尾巴偷偷看他。
惊蛰站稳,缓了会,慢慢蹲下来揉着它的后背,“没事,它不是有意的。”小白狗得了惊蛰的抚摸,当即高兴起来,绕着他跑了好几圈,非常兴奋的样子。
惊蛰这一回出宫,除他之外,还有石黎与明雨。
明雨属于意外。不然他职责属于乾明宫小厨房,本不该这样肆意出宫。
——惊蛰和赫连容吵了一架。
说严重,也不严重,不过是关于床上那三瓜两枣的事,说不严重,对惊蛰来说已是严重至极。
他真的受不住赫连容的索求无度。
这人对敦伦之事的偏爱,已经到了一种惊蛰觉得自己会被做死的地步。在无需克制后,他的花样百出,将惊蛰屡屡逼到崩溃的地步,每次在床事上不哭到眼肿不算完。
惊蛰当真觉得自己的命要没了。
这人的喜好过于变态,不过第二次,就已经让惊蛰崩溃得大哭。但那个残忍的男人,却觉得这样的惊蛰异常好看,喜欢得很。
他会一边亲吻着惊蛰的泪痕,一边哑声说道:“再哭多些。”
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惊蛰挨了几次,还是决定跑路。他再待在乾明宫,这命都得搭上。
得亏赫连容没丧心病狂到一直压着他,将他关在乾明宫,在某一日——也就是三天前,他刚恢复了些,就趁着赫连容去早朝的时候跑了。
明雨刚好那个时候来找
他,撞见了惊蛰出逃之行,一想到要是把人打发回去,说不定赫连容那小肚鸡肠又要迁怒,他索性把明雨一起拐跑了。
明雨听得前因后果,直道吾命休矣。
“你还不如别拉我出来。”明雨得知惊蛰的想法,当即就无语凝噎,“你把我带跑了,却没带上陛下,他知道岂非更不高兴?”
惊蛰:“……”
明雨一看惊蛰这傻样,就一拍膝盖,只觉得自己倒霉透顶,这辈子怎么认识惊蛰这么个蠢的朋友。
惊蛰和明雨混战一团,算上小白狗,腰酸背痛的惊蛰险险和明雨斗了个平手。
明雨看惊蛰那直不起腰的样子,隐隐知道原因,这脸一红,转身说去厨房给他做点滋补的。
惊蛰颤巍巍爬起来,又在躺椅躺下。
他这次出来虽看着是落跑,可人还没到宫门,赫连容必定就收到消息。没人来拦,只能说皇帝默许了此事。
他清楚再折腾下去,惊蛰肯定受不了。
可只要惊蛰在身旁,这种事情必定还会发生。稍稍松手,不过是给惊蛰喘口气的机会。
就连这两日,赫连容也没有出现打扰,惊蛰总算安生躺了几天。
小白狗在下面转悠了几圈,轻轻一个跳跃,扑到惊蛰的怀里。
惊蛰的腰受到了轻轻撞击,唔了声,揉着小狗的脑袋,没将它赶走:“要是早两天,这骨头得断了。”
小狗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趴着不动了。
于管事一路寻过来,看着这一人一狗躺着晒太阳的模样,颇为无奈:“郎君,这白团浑身脏兮兮的,这几日还没给它洗呢。”
惊蛰抬起眼皮:“它的名字叫白团?”
“小的胡乱起的,要是郎君不喜欢……”
“无事,都是你在养着,你起名也是应该的。”惊蛰笑了笑,“它脏兮兮的,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待会一起洗便是。”
刚才和明雨玩闹,现在也是一身脏。
看他坚持,于管事也无法。
容府没有主人在时,一直都是于管事在看顾的,惊蛰很是感激,揉着白团与他说了会话。
于管事没说来容府打扰的人,而是说着这些时日的翻新,破落的屋檐,茂盛的草丛,滴答溅落的破瓦,以及永远填不完的坑。
惊蛰听到最后,都没忍住笑出来。
“填不完的坑?”
于管事气恼地看着惊蛰怀里的白团,“还不是这臭小狗,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染的脾气,每次出去玩,回来都要扒前院的地,挖得那叫一个坑坑洼洼。”
他正寻思着,等主家来了,问过意见想将前面的院子泥地给平了。
这样的事,他不敢自专。
就连修缮这栋小院,他们这些人就算是要动手,也必须是小心翼翼,根本不敢改变原有的格局。
惊蛰:“改了便是。”
他看向院中,淡声说。
“从前家中就一直想改,
只是一直没有动手。”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惆怅,于管事低头站在边上,一句话也没敢说。
过了一会,惊蛰回过神来。
≈ldo;于管事,你这身手,要是一直守在这,岂非浪费???[]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于管事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惊蛰身边的石黎,笑着说道:“郎君,小的这三脚猫的功夫,岂敢在您面前造次?”
惊蛰摇头,慢慢揉着白团的尾巴,小狗也任由他揉搓,只是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我在你身上,能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惊蛰轻声说,“在石黎身上,我偶尔也有这种感觉。”
于管事和石黎,肯定不是一样的路子。
石黎是暗卫,更趋于收敛自己的气息,越不引人注意越好。而于管事相貌普通,却是人高马大,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惹人注目。
身材高大,不代表就是真材实料。但惊蛰每每和于管事接触,的确能感觉到少许凛冽的气势,这在石黎的身上,偶尔也有之。不过石黎更为收敛,极其偶尔才会让惊蛰发觉。
就像第一天进门,他差点被白团扑倒的时候。
石黎根本没因为这是狗而轻忽,那时候,惊蛰是感觉到杀气的。不然白团不会害怕得直呜咽。
于管事尴尬地笑了笑:“小的身手,都比不得您身边这侍卫。小的守在这里,没有心不甘……”
惊蛰知道他误会,摇头说道:“只是觉得,你在这,有些大材小用。”
于管事感觉到惊蛰话里的安慰,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这差事并不难,之前过习惯刀口舔血的生活,守着容府,修修房子,替您养养狗,总觉得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轻松。”
惊蛰听着他的话,也跟着他笑。
待于管事离开后,惊蛰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他轻声问道:“石黎,于管事之前是谁的人?”
惊蛰觉得,他应该不是景元帝的人。
就算是,肯定也不像是石黎这样直属于皇帝的人马。
在于管事的身上,有一种悍匪的气息。
石黎:“他原来是茅子世的人。”
惊蛰恍然,原来是茅子世。
要说起这茅子世,惊蛰就想到他或许会是赫连容最亲近的、近乎朋友的存在,不免心中有几分叹息。
人这一生,要是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当真是有些没趣。
赫连容之前的生活,该是多么无聊。
石黎:“郎君,您似乎一直都觉得,我等守在您身边,都有些浪费?”
惊蛰并不讶异石黎的开口。
他待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半点主子架子都没有,毕竟惊蛰之前也是伺候过人,根本习惯不了这种转变,很多事情还是喜欢亲力亲为,不喜欢使唤人。
在他身边,不管是徐明清还是石黎,都比以往更擅长表达。毕竟要是不说,被惊蛰自己猜出来,也没什么差别。
惊蛰笑道:“可惜啊,每次都觉得,是我想太多。”
石黎:“因为主子很好。”
在谈及某些事情的时候,石黎像是会区分出主子和郎君的差别。
惊蛰摸着狗,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没觉得我做了什么……应当说,许多事情,也并非是我做的。”
不过,他的笑意越发浓起来。
能知道身边的人,并不讨厌这种生活,莫名让惊蛰的情绪也更高涨了些。
正在这个时候,在厨房和厨娘一起奋斗的明雨已经出来叫人:“饭菜都做好了,惊蛰你到底还来不来?别懒在廊下了!”
一直晒太阳的惊蛰这才慢吞吞爬起来,“这太阳可真是舒服,明雨,你下午也来。”
明雨没好气地说道:“什么舒服不舒服的,你现在就是被养出来一身懒骨头,要是从前,让你这么呆坐着,你还不乐意呢。”
小狗啪嗒啪嗒跟在后面,被府上的侍从抱走去喂食,惊蛰走到明雨的身旁,仔细一想,好像也对。
惊蛰最开始到乾明宫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无所事事的惶恐感。
他习惯了做活,习惯了手里有事,习惯了忙忙碌碌的日子,要是让他什么都不做,就在屋内呆坐着,惊蛰肯定是受不了。
那时候,惊蛰是不懂什么享受,也不习惯什么休憩。
他的神经紧绷了这么些年,要让其放松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在不知不觉里,惊蛰好似真的慢了下来,不再那么紧张,有时候躺着都能闲散半日。
明雨拉着惊蛰坐下,听完他的话,指指点点地说道:“你堕|落了。”
被景元帝养的。
惊蛰叹了口气,给自己夹了菜。
这可真是完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要是想再回到从前谨慎微小的状态,好似也没那么容易了。
明雨的手艺,总是最知道惊蛰喜欢的口味,他们风卷残云,甚至吃出了几分争抢的感觉,吵吵闹闹的,甚是欢喜。
待到下午,惊蛰到底没继续懒下去,而是带着明雨去换衣服。
好不容易明雨出宫一趟,惊蛰总想带着他出去走走,再则,惊蛰这一次出来,可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惊蛰要去给慧平取信。
那时在直殿监见到慧平,他提到每个月中,都可能会收到同州的来信。
那是他妹妹的回信。
自打慧平拜托胡立给同州府城送东西后,总算让慧平那个逃出来的妹妹有了安身立命的底气。
他们约定每个月中,都会送信到一处客栈。
那个客栈和慧平妹妹落脚的镖局有来往,刚好能够拜托他们来回送信。
这个月中,有些尴尬的是,不管是胡立还是郑洪,这两人都刚好不在出宫的行列。
惊蛰就自告奋勇地接下来。
反正,他要出宫也是不难。
谁成想,最后惊蛰出也是出来了,但最根本的原因,居然是为了逃避赫连容那变态呢?
惊蛰一想到这个
,就嘴巴苦涩。
明雨一听能出去走走,虽还算淡定,可脸上也是带着期待的。到底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是有些向往外面的世界。
两人换过衣服,带上素和与石黎,再加上车夫十六与几个随从,就已经是五六人。
明雨原本是要在马车边上走,被惊蛰硬拉上车。
“你左不过也就出来这么几回,不多享受些是做什么?再说了,你有石黎他们那样的体力吗?”
石黎这人,据说可以趴在雪地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真乃神人也。
其实惊蛰也想自己走,不坐马车。奈何不管是石黎,还是于管事,都是不肯的。
惊蛰撇了撇嘴,索性拉着明雨与自己一起。
他看着明雨趴在车窗往外看的模样,又多少想到自己。
最开始,他也是这样。
惊蛰挤过去,和明雨两人一起看着外头,时不时还嘀咕着说话。
他们这回出来,除了取信外,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在到客栈去前,惊蛰打算带明雨去外头逛逛。
他在这宫外,也没什么熟悉的地头,最后是素和选的地方。
明雨眼底虽有惊叹,不过这街上店里卖的东西,顶多称得上一个新奇,要比宫里好的,到底是没有。一路逛过去,明雨就只买了个荷包。
“这外头的东西虽是有趣,不过只贪新鲜,也用不了什么。”明雨道,“买了也是浪费。”
他吃穿用度,现在都不愁。
这每个月的钱也就都攒下来,身家倒是不错。这些人里,就唯独慧平兜里光,攒下来的钱,多是给了家里人。
等明雨逛得差不多,惊蛰带着他去了客栈。
那客栈叫明光客栈,位置比较偏远,不是这京城多好的客栈,不过从外头看,还算干净,进进出出的人都不少。
不过这来往的人,看起来就不是普通的百姓。
惊蛰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一点匪气,硬要说,和于管事有点类似,却更浓郁些。
惊蛰不由得想起他父亲那些打打杀杀的朋友。
这马车停在客栈外,引来不少注视,惊蛰下马车时,感觉到有几个人的视线朝着他扫过来,当石黎往前一步,挡住他时,那些视线骤然又消失了。
石黎悄无声息,一看却也不是好惹的。
小二迎了出来,赔笑说道:“客官里面请。”
惊蛰跟着他往里面走,视线在客栈内在转悠了一圈,低头看他:“我是替关中来拿信的。”他的声音并不高,低低的,只有小二能听到。
关中是慧平给的暗号。
说来,一间普通的客栈,要取信居然得用上暗号,这就是为什么镖局会和他们来往,这里也多有江湖人的原因?
这是这些三教九流落脚的地盘。
小二神情微动,惊蛰能感觉到,那小二悄无声息又看了他一眼,可能是觉得他与之前来取信的人都不太相同。
不过这里只认
暗号,惊蛰既然给出来,小二就不会拦着。
他笑着将惊蛰往里面迎,待到楼上的包间小坐一会,这才取来一叠厚厚的纸张。
惊蛰愣住,这说是信,未免也太厚。
他接过来一看,没忍住笑了。
许是慧平妹妹不会写信,但也没想着让人帮忙,反倒将要说的话都用小人给画出来。那一会大,一会小的图,可不得用上这么多厚纸张吗?
惊蛰捏了捏,用的是最便宜的那种。
从前他们也拿来练过字。
惊蛰虽没打算偷看别人的书信,却也没忍住翻看了几张,的确是童趣又有意思。
他朝着小二点了点头,付了买茶钱就起身。
那叠东西被素和收走了。
等回府之后,她会让人送进宫。
真是光明正大,私相授受。
惊蛰也很纳闷,素和这浑身上下都没见个兜,东西是收到哪里去了?
他们离开客栈的时候,在门口正巧遇到几个镖师进来。
这些镖师个个长得人高马大,气势很凶,一个还不小心撞到石黎,两人的身体都是硬邦邦的,镖师被他一撞,反倒自己踉跄了两步,不由得狐疑抬头。平时只有他撞得别人踉跄的,哪有自己后退的道理?
不过那镖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拱手就对石黎道歉,而后不经意扫了眼这一行人,就继续往里面走。
惊蛰上马车的时候,隐隐听到身后在说话。
“……来都来了,吃些酒……”
“不用了,本来是顺道来送点东西,顺便问问情况……”
“被收走了,就是刚才那一行……”
惊蛰上了马车,轻出了口气,这些镖师,难道就是送来书信的镖师?那慧平妹妹,应当是在他家镖局里?
惊蛰不想多生是非,也没有下车确认。马车转角离开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人快步走了过来,踏进了客栈里。
原本刚坐下的这些镖师纷纷站起来。
“头儿……”
“师傅。”
“这次你怎么自己来了?”
“这身体刚好,就又来押镖?你这倒是勤。”
有的是镖师在招呼,有的是客栈内其他人说话,看起来都认识他。
张世杰抬脚往里面走,笑着说些场面话,反正说说就过,也未必会有人真的在意。
张家镖局在这客栈是常年有着自己的房间,一行人就是约好在这里见面的。见张世杰往里面走,其他人也纷纷跟了上去,一起进了屋。
留了两个人在门外,其他人关上门窗,看起来很是谨慎。
一个叫文宣的人率先说话:“师傅,关中的信已经被取走。”
张世杰颔首,完成那小姑娘的嘱托,不过是顺手的事情。他那兄长就算是在宫里,都愿意送钱出来,可想而知也不是个坏的,能帮就帮。要是他那大侄子,能有这样的幸运,可就好了。
张
世杰叹了口气,想起柳氏曾说过的话,到底心中郁郁。不过眼前还有要事,他不过想了想,就收敛了心神,没再分心。
“可都确认好了?别到时候露了怯。”张世杰认真道,“这可是今年新开张的第一件事,别到时候失了手。”
这是他们今年接的第一趟镖。
这镖有点特殊,需要他们进京亲自押。
张世杰原本是不打算接的,奈何这人开价高,去岁他们施粥又花了不少钱,要养活这上下一大家子并不容易。他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这活。
接了镖,就得进京。
只不过进到京城来,他们才发现,这件事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复杂。
他们要押的镖,不是东西,而是人。
这个人,会在明天午时送到这里,到时候他们要负责将这个人送到平川去。
这事看着不太对劲。
可是镖局讲究诚信,已经接下来的镖,除非对方毁约,或者有更多不利的言行,他们才能毁镖不押。
他们这些来往江湖的,最讲究的就是以诚待人。
要是毁了招牌,往后也就没人敢来找他们押镖。思及此处,张世杰到底压下了心头的担忧。
不过出于谨慎,这些天,张世杰一直到处踩点,这种本能为之的行为,叫他身边跟着的徒弟多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师傅放心,我们不会大意。”
张世杰嘱咐了好几句,待他们都听进去后,这才让他们散了。
不多时,那个叫文宣的徒弟又进来,迟疑地说道:“师傅,方才刘德说,今天来取关中信的,并不是原来的人,反倒是个面生的小郎君。”
这节骨眼上,任何一点变动,都会引起张世杰的注意,他微眯着眼,“面生……你去把刘德给叫过来。”
刘德就是这客栈的店小二。
他和张世杰这群人也是熟悉,被叫过来后,就痛快将那一行人的模样,长相,都说了一遍。尤其提到他的身边,有好几个练家子。
文宣回忆起来:“是不是在门口,与我撞到的那些人?”
刘德点头:“就是他们。”
文宣看向张世杰,欠身说道:“师傅,那行人我也见到,正与我们迎面而过,为首的小郎君看着不擅武,身后跟着的,多是练家子,而且身手在我之上。”
尤其是那个与他撞到一起的人。
其实他们冲撞的时候,只要那个人往前走一步,就能避开文宣,奈何他似乎不想冲撞了前头的主子,这才硬生生撞了上来,结果把文宣弄了个踉跄。
“你那时走神了?”
张世杰斜睨了眼文宣,文宣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笑。要是他当时留心,也肯定不会撞上。
不管怎么说,文宣的身手在镖局内,除开张世杰外,都是数一数二。
如果他都被人迎面撞了个踉跄,那人必定比他要强悍些。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客
栈附近?真的是巧合?
≈ldo;文宣,你带两个人去探探情况。≈a;ldo;若他和这件事没关系,你们也不必立刻回来,今夜先在外头守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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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算兵分两路。留着文宣他们在外头顾着点,要是真出事,还能有后手。
文宣明白张世杰的意思,带着人就出去了。
…
“今日有人在跟踪车马。”
惊蛰刚回容府,石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谁?”惊蛰下意识说道,“我们今日也没去……”
难道是在客栈那边出的问题?
“是客栈门口那些镖师。”石黎颔首,“十六已经将他们甩开。”
惊蛰:“大概是觉得奇怪。”
他这出场,的确和客栈的气氛处处不符合。如果他是那些镖师,也会觉得奇怪。
“莫要伤了他们。”惊蛰道,“且记得,不要乱来。”
他特地嘱咐了这句,是记得他身边这些人,对他的安危过于看重,惊蛰生怕回头这些人都没了。
石黎沉默了会:“是。”
……这沉默可真是令人担忧。
惊蛰摇了摇头,就看到白团从他眼前飞奔过去,也不知道嘴巴里咬着什么,异常兴奋。而后,整只狗就趴在桃树下,飞快甩着尾巴在扒拉着。
他想起这树下曾埋过什么,脸都绿了。
暴雨那天,也是靠这小狗扒拉,才翻出那么大一个“惊喜”,惊蛰不由得警惕起来,小心翼翼跟了过去。
白团谨慎转过脑袋,发觉是惊蛰后,反倒兴奋地朝他扑过来,一人一狗摔倒在地上,疼得惊蛰哀哀叫了两声。
很快这狗就被掐着脖子提起来。
奇怪的是,竟然连一声嗷呜声都没有。
惊蛰缓缓抬起头,发现白团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耳朵倒伏,尾巴夹着,连四肢都在微微颤抖,这么惊惧的模样,就算面对石黎的时候也没有。
那单手掐着白狗脖子的,是赫连容。
这人竟是和他们前后脚,跨进来时,正正瞧见这倒霉事。
赫连容随手将白狗丢开,它在空中挣扎了下,勉强落地,夹着尾巴想跑,却又没动,低着身子“汪嗷”“汪嗷”叫,那是一种压低了的吼叫,既是示威,更是害怕。
白团似乎从来都不喜欢赫连容。
赫连容并不在意这只生物,朝着惊蛰伸出手。
惊蛰盯着那双优美白皙的大手看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将自己的手也递了过去,然后被一把拉了起来。
一站起来,惊蛰就飞快甩开赫连容的手,就仿佛这短暂的接触,滚烫得要命。
“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惊蛰在宫外逍遥快活,都快忘记他离开皇宫是为何。
可只要一看赫连容,再看他那双淡漠的眼睛,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热意就会顺着他的脊椎骨爬上来。
就好像惊蛰□□开,这具身体也
跟着服顺下来,哪怕没有任何暗示,只一丁点的接触,都会让他产生这种怪异的联想。
惊蛰可不想在这容府发生点什么。
这屋舍被岑玄因买下来的时候,就是个有年岁的宅子,他们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再到现在,算下来也得有几十年的历史。这可不像是乾明宫,门窗紧闭,多少还是能隔绝声响。
在这要是做点什么,怕是所有人都会听得清楚。要是那能忍的,也就罢了,偏生赫连容这人,最喜欢折磨他出声。
惊蛰是宁愿咬烂了唇舌,也不愿意发出声音的性格,为了折腾出惊蛰的呻|吟,他都不敢回想赫连容到底在他身上使出多少手段。只是稍一回想,惊蛰的身体,已经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
见这气氛僵持,两人都不说话,明雨硬着头皮,充当了那个打破气氛的人。
“陛下,惊蛰,今夜的膳食还是由奴婢负责,奴婢且先去准备。”
他说完这话,就脚底踩油溜之大吉。
明雨一溜,其他人也跟着溜走,一时间,整个院子连根狗毛都没剩下——连白团也被于管事抄起来抱走了!
惊蛰恨不得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赫连容看起来孤身一人,就连宁宏儒也没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脚步微动,惊蛰就下意识后退。
惊蛰这逃避的姿态,让赫连容微微挑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神情来:“惊蛰,你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冷淡,却隐隐带着笑意。
惊蛰:“什么都没想。”
“是吗?”出其不意的,赫连容伸手在惊蛰身前按了下,惊蛰在赫连容的动作下,反射性哆嗦了下,又猛地涨红了脸,“看起来,还是有的。”
“赫连容!”
见他气得直呼大名,赫连容轻轻笑了笑,有些恶劣地说道:“温饱思淫|欲,这几日的休养,反倒让惊蛰思念不已么?”
惊蛰气得踹向赫连容的小腿,留下个脏兮兮的脚印,转身就走。
赫连容如影随形,就跟在惊蛰身后,那悄然的姿态,就如同一道暗影。叫人甩不开,也逃不走。
吃饭的时候,气氛也是尴尬。
明雨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只有惊蛰和赫连容对坐,看着那人慢条斯理的模样,惊蛰又是恼,又是没忍住打量。
这人看起来,怎么感觉瘦了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惊蛰在心里嘀咕着,到底没忍住给男人加菜,最后连整个碗都堆满了,这才回过神来。
……天,这分量比男人的饭量还多。
赫连容悠悠看了他一眼,对这整碗的饭菜没什么异议,倒是真的吃完了。
惊蛰没忍住:“你别吃撑了。”
赫连容吃完后,将惊蛰给拖起来,愣是绕着庭院走了几十圈,就说是为了消食。
惊蛰扼腕,他俩不得已并肩散步,时不时胳膊磨蹭几下,次数一多,他那一惊一乍的毛病
,到底是好了些。
惊蛰在心里长出口气,只觉得自己丢脸。
冷不丁,赫连容抓住惊蛰的胳膊,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不怪你。”猛被拉住的时候,惊蛰的身体还是下意识颤了下,过了一会,才慢慢平复下来。
赫连容继续道:“是我做得过分。”
惊蛰低头看着如水的月色,抿着唇:“……你还知道过分。”
赫连容神情淡淡:“忍不住。”
惊蛰这小狗头猛地就抬起来:“你从前不都,不那什么吗?”
何来忍不住之说?过去几年那不是忍得好好的?
赫连容理所当然地说道:“之前忍得多,现在忍不住。”
这开了荤的怪物,哪有再吃素的道理。
歪理!
惊蛰又踹了他一脚。
赫连容既挨了两脚,到了晚上睡觉时,就说被踢伤了,定要和惊蛰一起歇息才能好。
听完那话,惊蛰手里的茶盏险些摔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赫连容。他横看竖看,这不要脸的骚话,竟然真的是这面无表情的人说的。
这人是怎么做到表里不如一的?
震惊之下,惊蛰被推上了床,就连躺下来的时候,人也是晕晕的。
赫连容给惊蛰压好被角,淡淡说道:“早些睡,今夜不动你。”
惊蛰拽着被褥沉思片刻,“真不动我?”
赫连容冷淡看了他一眼,两根手指掐住惊蛰的脸,“你要也成。”
惊蛰飞快摇头,甩开赫连容两根手指,然后掀开被子,一溜烟钻进赫连容的怀里。
他能觉察到,赫连容的身体跟着僵硬片刻,许是没闹明白惊蛰这做法。之前抗拒不已的人,不还是他自己吗?
惊蛰理不直气也壮:“你不是说不动我?”那他就要这么睡!
这是本着对男人的信赖。
呵,信赖。赫连容微眯起眼,压住了他的肩。
“呜呜,呜呜……”
不是说,不动的吗!
…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惊蛰这才爬起来,诚如赫连容所说,男人的确是没动他,就是在睡前把他亲得快断气。
他的脖子都快断了。
惊蛰爬起来的时候,赫连容竟是还没走。
只是在书房里,不知在看什么公务。
惊蛰路过,趴在窗边和他说了会话,这才溜溜达达去厨房弄点吃的。正好明雨在,他们两个蹲在角落里偷吃。
惊蛰:“为何我们得蹲在这里?”
明雨:“大抵是在御膳房蹲习惯了。”
惊蛰:“可这是我家。”
明雨:“你不想蹲,你起来就完事了。”
两人在拌嘴,突觉寒意。
猛一摇头,发觉赫连容就站在门口。
惊蛰下意识站起来,几步跨了过去,有意无意地拦在明雨的跟前,把手里的桃花酥递过去:“吃吗?”
赫连容屈尊咬了口,惊蛰才继续说。
“每次吃这东西,总会想起我娘……”
他见赫连容的眉头微动:“你娘?”电光石火间,惊蛰几乎和他想到一件事。
惊蛰微红着脸说道:“至少我娘做糕点的手艺,的确是不错。”至于他做饭的手艺,那就勿要多提。
见赫连容的眼底有淡淡的笑意,惊蛰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将这个醋罐子带走。
要了命,怎么感觉赫连容这醋意越发没边了呢?而且还非常黏人,从他在书房跟他说话到现在过来吃饭,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找了过来。
惊蛰思忖,没思出个所以然来,下午还和白团玩了几个时辰。
好歹赫连容没连狗的醋都吃。
就只是偶尔幽幽从书房看去几眼。
这一下午,惊蛰发现,白团最喜欢的就是钻狗洞,出去溜达一会,再带回来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全部都堆在它的秘密洞穴——也就是桃树下,有个凹陷进去的树根坑。
惊蛰原本没打算抄它老窝,谁成想,它把惊蛰一颗墨玉也叼走了。
那墨玉不是赫连容最开始送给他那颗老大的玉石,而是后来送的一串。惊蛰拆了几颗,收在荷包里。
结果也不知怎的,被白团给掏出来。
惊蛰追了一路,连府门都大开,进进出出跑了好几回,这才发觉它给藏树坑里去了。这小狗藏完东西之后,还转过头来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好像觉得这样子就万无一失了。
惊蛰叹了口气,索性撸起袖子,和明雨一起掏了。
小白狗很震惊,呜咽了声。
呵,之前万无一失,不过是院子里的人懒得动而已。于管事别看着是个糙汉子,实际上还挺喜欢这些小动物的,纵容得很。
惊蛰掏了几次,发现这树坑底下藏的东西居然还不少,大到石头骨头,小到乱七八糟的珠串,居然还有一封皱巴巴的信。
惊蛰摸了好一会,才找到了墨玉。
明雨看着这地上的脏乱,没好气地说道:“你既要养着它,还是把狗洞堵上,还有这树坑,也想办法填下。”
惊蛰深以为然,拍了拍袖口。
此时已是黄昏,地上乱糟糟的,惊蛰和明雨两人收拾了下,抱着还在呜咽的小白狗躲到后院去。
后院也有门,小白狗被放下来后,就一直抓着那地方挠。尖锐的爪子摩擦着门,听起来有点刺耳。
惊蛰在那打水清洗了下自己,想起那封脏兮兮的信,一边顺手拆了,一边去给白团开门。
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好像有动静。
像是铁器摩擦的声音,又有点奇怪,好像很闷,更是……
一打开,白团就猛地呜咽了起来,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惊蛰蹙了眉,低头一看,依靠在门上滑落下来的,竟是一个年轻男人,身上也不知道哪里受了伤,看起来满脸血污。
……是了,刚才那一
瞬,听起来更像是,砍在肉上的声音。
惊蛰奇怪抬头,四处打量,这后门难道还有其他人?他这是逃过来的?
可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
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那人手握兵器,已经失去了力气,原本是依靠着门才能支撑。惊蛰一打开门,他就摔倒下去。
惊蛰蹙眉蹲下来,正要试探这人的鼻息,就看年轻男人猛地抬起头,一把攥住惊蛰的手腕。
那力气很大,疼得惊蛰微微蹙眉。
这年轻男人看着有点面熟,待看清楚惊蛰的模样,当即松了手,喃喃说道:“原来你住这?”
他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好像还在害怕那紧随而来的攻击。不知道为什么,这门一打开的时候,那些人就消失了。
就好像刚才招招要命的袭击,是他的错觉。
惊蛰心中警惕,“你认得我?”
“……前两日,在客栈偶然一见。”年轻男人,也就是文宣咳嗽了起来,“……等等,你是不是认识关中?”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又抓住惊蛰的手腕。这人那天出没客栈的时候,身边带着的那些人也是好手。
一瞬间,文宣好像燃起了希望。
“我师傅,我师傅被那群人骗了,他们下的镖,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文宣的脸色扭曲起来,“他们骗了师傅!”
惊蛰蹙眉:“你师傅是谁?”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扫过自己的胳膊,正想说自己手疼,让他松开的时候,那视线正好对上手里刚撕开的书信。
“文经兄亲启……一事相求……柳氏、岑良……若是亲缘……美满……亦是……”
那一瞬,惊蛰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僵住了,耳边的话几乎听不清楚,只剩下嗡嗡的细响,好像有无数浪潮拍打而下,几乎将他彻底埋葬在海底。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镖局……张家,在同州……那些人骗……”
渐渐的,文宣的话,才一点点落在惊蛰的耳边。
惊蛰反反复复看着信中文字,柳氏,岑良,张家镖局……刚才这年轻男人说什么来着?
张家镖局?
惊蛰猛地抬头,眼睛明亮得如同有火在烧,那种好似雪地渴慕着火焰的绝望神情,一瞬间震住了文宣。
“……你刚才说,张家镖局?”惊蛰的声音轻轻,好像怕打碎了什么,“你师傅,姓氏名谁?”
“张世杰。”文宣道,“他叫张世杰。”
张世杰……张世杰!
竟会是这个名字。
惊蛰抓着信纸的手哆嗦起来,张世杰,柳氏,岑良……这几个名字不住在他耳边盘旋,那种慌张又害怕的感觉,竟是让他连最关键的一句话都没敢问出来。
……柳氏和岑良,可是在张家伯伯府上?
就在那一瞬间,惊蛰莫名惊悚起来,仿若有什么可怕的存在突然出现,以至于他的身体
都开始颤栗。
跑。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提醒着。
快跑!
可为什么?
幽深处,几条人影悄然出现,跪倒在门外。
……这些人,是暗卫?他们为何在这时候出现?
惊蛰死死地看着这几个人,他们出现的方式根本琢磨不透,仿佛是融在影子里面悄无声息的跳跃出来。
为什么,他好像在他们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气?
与这年轻男人身上的,如出一辙?
这几个人出现的时候,年轻男人分明紧张起来,立刻抓住了武器。他右手捏着刀具,左手却牢牢抓着惊蛰的手腕,示意他躲到自己身后去。
……他在害怕?
惊蛰觉察到,从这年轻男人身上蔓延过来的,是莫大的惶恐。就好像身前这几个人,正正是他的敌人。
“请主子赐死。”
有沙哑的声音传来,惊蛰定睛一看,说话的居然是那几个暗卫。
他们难道是惊蛰的暗卫?不,不是,惊蛰的暗卫不该是甲三?
这里的人数,不对劲。
他们的主子,不是惊蛰,他们请求赐死,是因为……他们没有做到该做的事。
那什么是,该做的事?
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有些令人作呕。
沙沙,沙沙的轻响。
惊蛰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僵住,竟是连回头都不敢。一种莫大的惊恐笼罩着他,却不知为何而起。
……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那沙沙的声音,还在响起,身后的男人好似也跟着矮下|身来,越过惊蛰的肩膀抓住了年轻男人的手。
轻轻的,一声脆响。
大手拧断了那人的手腕。
那残暴,粗戾的方式,仿佛异常憎恶有人触碰到惊蛰。
年轻男人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就惨叫着软倒在地。那身子滚下台阶,抱着哆嗦起来,却拼命抬起头,看着门内那古怪的组合。
那小郎君的身后,也同样跪着个人。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小郎君整个人都笼罩进去。血色的残阳,在这门槛处交汇着,如同阴阳的差别。
那人就像是一道可怕的影子,牢牢地吸覆在小郎君的身上。那自肩膀上抬起来的脸庞,如此苍白俊美,仿佛一张虚伪冰冷的人皮,连一点鲜活的人气都不存。
“惊蛰,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冰凉,丝滑的声音,从惊蛰的耳根响起,在这黄昏交接之时,竟如同鬼魅,带着阴冷的恶意,冻得人遍体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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