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顾景和看出他的顾虑,道:“与其让外界扒来猜去,不如主动公开,没了好奇心,他们自然也就不盯着我们了。”
“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是你……”
“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
“……好吧,时间定了吗?”
“本周五十二点半。”
……
分明是顾景和去参加访谈,江瞬倾表现的比他还要紧张,夜里躺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听着耳畔男人匀称的呼吸,他怕吵醒对方,也不怎么敢动,直到压在脑袋下的手酸的不行了,他才终于忍不住换个姿势。
只是动作的时候,手上顿时窜起一阵要命的麻痛感,他半边身子一软,就跌回了床上。
这动静把他自己都惊了一跳,慌忙扭头去看身边的顾景和。
果然,对方醒了。
“怎么了?”顾景和问。
“没,没事,我吵醒你了?”
顾景和长手一伸,打开了床头的夜灯,立马发现江瞬倾脸色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手压麻了?”
顾景和视线下移,落在他手上,坐起身来拉过他的手包在掌中按摩起来。
刚被触碰的时候,江瞬倾被激的想抽回来,但被顾景和使力捏紧了,他咬牙忍了几息,那阵要命的麻痛感逐渐缓解消失了。
等了一会儿,见顾景和还在继续给他按摩,江瞬倾道:“哥,我好了,已经不难受了。”
顾景和这才停下来,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那快睡觉吧。”
江瞬倾在他的注视下闭上眼睛,但明显还是睡不着,脑子里想七想八的,全是担心明天顾景和的访谈会是什么内容,担心他会不会被电视台刁难,担心一旦做了这个采访,他走进公众视线,生活将不再平静……
他做演员这么些年,可谓吃尽了流言蜚语的苦,真不想顾景和再遭人非议。
他的爱人那样疏淡清雅,江瞬倾想想就无法接受——他会被恶毒的言语中伤。
“哥……”黑暗中,他抱住顾景和。
“怎么了?”
“访谈的事,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
“你很担心?”
江瞬倾没说话,半晌点了点头。
顾景和其实该说的都说过了,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会还不知道江瞬倾心思细腻,缺乏安全感,有些话即便他说了,江瞬倾嘴上答应着,心理上总还一时不能转变过来。
这是急不了的事,只能慢慢来。
顾景和摸了摸江瞬倾柔软的头发:“既然睡不着,那不睡了,我陪你。”
“啊?那……那怎么行,你明天还要出门。”江瞬倾有些懵,感觉这不像顾景和平日里的行事风格。
“没事……”顾景和黑暗里摸上江瞬倾的腰,往自己身上一带,“放松一下就好睡了。”
“什,什么?”
“你说呢?”顾景和低头,亲在他眉心上,同时揽住他劲细腰肢的手轻轻游移,意味不言而明。
江瞬倾顿时感觉一股热意直蹿上脑门,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被男人有力的手臂整个拥进怀里,对方的体温和气息强烈的侵袭而来,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眨眼间,那些烦恼都被抛到了脑后。
情至浓时,江瞬倾嘴里发出不受控制的呻.吟。
……
顾景和开了灯,给他擦腿间的湿意,江瞬倾忘见他脖子肩膀上被自己留下的深浅的吻.痕,害羞之余忽然记起什么,顿时懊恼起来,“怎么办,你明天还有采访!”
顾景和顺着他的视线,反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泰然道,“没事,穿了衣服,能遮住。”
“脖子上的……”江瞬倾也忍不住抬手摸上去,被顾景和抓住手,送在唇畔亲了亲,“不怕,看见了,也没关系。”
江瞬倾刚好些的脸刷一下又红起来,他仰头望他,分明日日相对,却像怎么也看不够一般,许久,他凑过去抱住顾景和一只胳膊,脑袋亲昵的靠在他宽阔的肩头。
他虽身量不如顾景和挺拔,却好歹是个一米八几的青年,靠在顾景和怀里时,竟有种猫咪一般的娇软。
顾景和抬手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汗湿的头发细细拨至脑后,另一只空出的手伸进抽屉里摸了包烟出来,含在唇边点燃了,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他抽烟的样子也那么好看,江瞬倾盯着瞧的发怔。
顾景和注意到他的视线,垂眼望向他:“要吗?”
江瞬倾摇了摇头,半晌,道:“哥,你还记得吗?我进曹导的剧组拍戏那年,冬天回学校,去林哥店里看你们。”
“记得,怎么了?”
“那天你站在店门外点烟,风很大,怎么也没点着,后来是我给你挡着风,你才点着的,当时火光照在你脸上,我看的痴了,反应过来时,生怕叫你发现,心里特别紧张。
“是吗?”
“嗯,不过你肯定没注意到吧!那时候,我总想靠你近些,可又总有种你离我很远很远的感觉,”江瞬倾说着,不自觉紧了紧抱住顾景和的手臂,“我至今有时候早上一醒来,都有种是在做梦的感觉,先要确认你躺在我身边,才会踏实过来。”
“不是梦。”
“嗯。”江瞬倾重重的点头,柔软的头发瘙过顾景和的下颌,“不是梦!”
江瞬倾在顾景和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不一会儿就陷入了睡眠里。
顾景和把烟按灭在烟缸里,怕吵醒他,坐了好半晌才轻轻把他放好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
本来这一番折腾,顾景和以为江瞬倾早上能多睡会,谁知翻身一时一摸,身边空的没一丝热气,他起来,看见沙发上放着衬衫西装,出了屋子,在厨房里找到了江瞬倾,对方竟然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怎么起的这么早?”顾景和看他从厨房端出熬的浓稠香糯的米粥,走过去要接,江瞬倾急急避开,“别动别动,烫着你。”
他把炖盅放到餐桌上,又要去厨房,被顾景和按在椅子上:“我来吧。”
“你去忙你的,我来就好。”
顾景和:“坐着,听话。”
江瞬倾听他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却顿时安静下来。
顾景和去厨房弄了江瞬倾弄到一半的点心和小菜,端出来放桌上:“你先吃,我去洗漱。
江瞬倾下意识问他:“你今天不晨跑吗?”顾景和有晨跑的习惯,一般没有意外的事,他都要运动拉伸、休息一番,洗漱了再吃早饭的。
第 92 章
第 92 章
顾景和今天却似乎没有运动的打算,他洗漱完了,江瞬倾等他来了才动筷。
江瞬倾要夹鸡蛋的时候,被顾景和抢先一步夹走了,“有点糊了,你吃这个。”他说着,把剩下的一个放在江瞬倾面前的碟子里,自己把那块有些糊掉的鸡蛋吃了。
饭后两人把碗筷收进洗碗机,顾景和去卧室,沙发上,江瞬倾给他准备了三套衣服,都是搭配好的。
江瞬倾进来收床单时,一抬眼,正看见他脱下睡衣,冷白的皮肤比女人还漂亮,身材却又是多少男人都望尘莫及的宽阔修挺,健美的肌肉充满着男性气息,上面零星的深红吻痕,直能蛊惑人心。
江瞬倾心狠狠地一跳,抓床单的手指尖都有些发软,他忙垂下视线,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要上去亲他抱他。
过了半晌,他估摸着男人衣裳都穿好了,这才抬眼去看。
一身质地精美的西装穿在顾景和身上,优雅而十足的贵气,江瞬倾走过去,将他衬衫的衣领整理妥当,遮住脖子上的吻痕,然后拿了领带给他系好。
他退开一点,把自己的爱人从头看到脚,只觉怎样也看不够。
“怎么了?”
“你这样子,真不放心你出去。”
顾景和:“有什么不放心?”
江瞬倾不说话,好像顾景和这一出去,真就回不来了一样。
顾景和把他拉进怀里,低头亲他的额头:“要不你一块去?”
江瞬倾倏然抬头:“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你想去的话就去。”
江瞬倾却又犹豫了,半晌,才说:“那,那我换身衣服。”
顾景和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不急,时间还早。”
结果江瞬倾纠结了半小时,换了数套衣服也没定好穿什么,要不是眼见着时间来不及了,他估计还能纠结半个小时。
“哥,我好了。”他快步从试衣间出来,对上顾景和的目光,却有些不自在起来,“你看我这样,成、成吗?”
“很帅。”顾景和由衷道,接着他问江瞬倾,“你看我的头发,是不是有些长了?”
江瞬倾看了看:“上周才给你剪过,不长的,刚刚好。”
顾景和沉默了下,又道:“你帮我弄弄发型吧。”
顾景和从来不是会过多花心思在外形上的人,所以在他提出这种要求时,江瞬倾其实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你想弄什么样子?”
顾景和想了想:“正式一些。”
这个形容未免笼统和模糊,但作为一个演员,江瞬倾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也出席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活动,更别提他对着顾景和这张脸端详过无数遍,所以稍微一想,脑子里就有了注意。
他给顾景和把头发梳了梳,分了一下,然后用夹板细细夹过,用喷雾定了型。
没了额发的遮挡,男人深邃完美的五官完全的展露出来,简直能摄人心魄。
江瞬倾又一次看的发了怔,痴迷过后又是新一轮的不放心。
这个男人,耀眼的宛如天上的明日,却竟然叫他拥有了!
而下一秒,他的明日却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他:“我这样子,还可以吧?”
“嗯。”江瞬倾表面淡定的点头,心里却有无数赞美的词在奔涌。
“那就好。”顾景和说,“我也不能丢了你的脸。”
江瞬倾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一时什么担心不安全忘了,只急忙道:“怎么会!你怎么会丢我的脸!”
顾景和脸上露出轻松地笑来:“不会就好。”
八点四十,两人在助理和保镖的陪同下到达采访地点,负责采访的女主持带着一群同事在大楼门口迎接他们。
电视台门口人来人往,都是外形出众、衣着时尚光鲜的职场精英或知名艺人,可当顾景和和江瞬倾普一出现,就截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杨姐,您看是那人吗?杨姐,杨姐!”身后的助理扯了杨帆的衣服好几下,她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杨帆整理好情绪,仔细观察了一下顾景和和跟在他身边的人,然后一个手势,当先踩着高跟鞋快步往他们走过去,身后摄像师助理一众人等也疾步跟上。
“您好,请问您是顾先生吗?”作为台里的一姐,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自然在采访之前就做足了功课,顾景和从跟江瞬倾在一起之后流传在网络上的照片她全都看过,也能确定眼前的男人就是她今天要采访的对象。
可真等人站在眼前了,亲口证实了他的身份,杨帆还是难掩心中的惊讶和震动。
都说颜值这张牌,单出显得苍白,但配上权势,能力,学历,才情里的任何一样都是王炸,杨帆这辈子见过无数的世面、无数的人,也不是没见过有才有貌的,也为那些人惊叹过,可今日见了顾景和,她方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世界上竟然真有这样的一个人,才智卓绝,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做到商界巨鳄,而且还有这样一副顶级的好样貌。
这样极品的一个男人,她尽然到今天才有幸得见。
杨帆凭借很大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她稳住语气道:“顾先生您好,我是今天负责采访您的记者杨帆,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对您做一个访谈,久闻大名,今天终于有幸得见,没想到您是这么的年轻帅气。”
“杨小姐谬赞了。”顾景和抬手与她浅浅交握,然后收回。
“哪里哪里,我的赞赏不及形容您的万一。”
杨帆由衷的发表了一番感慨,这才将注意力移到顾景和身边的江瞬倾身上,和江瞬倾也热情的打了招呼,“二位先进去吧,这边请。”
一路穿过大厅,坐电梯上楼,路上无数的目光兴奋而探究的落在顾景和身上,看的江瞬倾恨不能上去将他护住,替他将那些目光全挡了,他频频扭头观察顾景和的情绪,见他从始至终面上平和,波澜不兴,虽然看不出什么,却始终为他捏着一把汗。
时间还有十分钟,他们被请到了访谈室旁边的会客厅,有工作人员上来给顾景和装麦。
一双眼睛在他身上脸上扫了数回,麦也没装利索,江瞬倾在一边没忍住,上去说,“我来吧。”
他声音不算大,但也足够叫人听见了,只那工作人员却恍若未闻,拿着麦的手直要往顾景和衬衫里送。
只刚伸过去,却被男人擒住了手腕。
“我自己来。”顾景和道。
“顾先生,您哪里弄过这个,而且身后您也不好弄,我来就行了,这是我的工作。”
顾景和眉头皱起来,动作虽细微,周深的气息却似乎也冷下来。
工作人员后背都凉了一下,与他对视几秒就败下阵来,不甘却也不敢造次,老实的退开了。
顾景和以前没做过采访,捏着麦线确实不知道怎么样放是对的,然后他将目光投向了江瞬倾:“瞬倾,你帮我一下。”
江瞬倾有些黯然的眸子一下亮起来,他走上去,动作熟练的拆了防风罩,把麦线藏进领带里,组装好,夹紧固定了,又仔细给他整好衬衫领带,扣上西装扣子。
“好了。”江瞬间退开一步,确定没有一处不妥,才移开视线。
而直到这时候,他才终于发现周围众人目光全落在了他们身上,有惊讶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甚至有捧着心激动的几乎扭成麻花的。
江瞬倾对上刚才那给顾景和装麦的工作人员的视线,对方眼里的嫉妒凝滞了一下,继而爆发出更大的厌恨来。
那人分明是第一天认识顾景和而已,却表现得好像是江瞬倾抢走了她的男人一般。
访谈厅里,一二百号观众围着舞台而坐,观众是网上报名随机抽取的,但因为江瞬倾粉丝数量庞大,而这次的访谈对象是顾景和,所以他的粉丝很多报名了,人多,抽中的概率就高,所以这一批观众里,有一大半都是江瞬倾的粉丝。
她们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数着倒计时,期待又焦灼的等待着那个他们偶像的绯闻男友亮相。
终于,主持人杨帆上来了,对了设备后,她做了简单的开场白,欢迎了前来参与的观众,然后介绍今天的采访对象。
一长串的履历介绍之后,她扬高声音道,“下面,让我们欢迎今天的故事主人公,顾景和顾先生,来和我们分享他的成功故事。”
台下一时掌声雷动。
“顾先生,您可以上台了。”工作人员在幕后小声的提醒。
顾景和定了定神,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去。
掌声忽然有一阵短暂的停顿,然后很突然的,台下爆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啊——
“是他,真的是他!”
被选进来的观众都是经过简单培训的,以前也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杨帆自己都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笑着打了圆场,委婉提醒观众们安静下来。
关于顾景和的身份,刚才杨帆已经介绍过了,顾景和简单的和观众们打了招呼,在舞台中央的单人沙发上落了座。
“顾先生,您一直被奉为商业传奇,媒体上也有很多关于你的传言,但外界都知道您是一个特别低调的人,十多年来几乎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所以那些众说纷纭的传言无从考证,今日一见,才知道您和传言中差距甚大。”
“哦,传言都怎么说呢?”顾景和配合的接话。
杨帆道:“首先大家显然没想到,您是这样的年轻。”这话很明显是委婉的说法,要真按照网上讲的,顾景和要么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要么是个其貌不扬、甚至丑陋不堪中年男人,不然怎么不愿意在人前露面呢?至于身世阅历,更是各种离奇的版本都有……但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话肯定是不适合说的。
“大概是我创业的时间比较早。”顾景和也不深究,轻描淡写的答。
杨帆便就这个问题继续说:“听说顾先生今年才35岁,而凌风资本已经成立17年了,也就是说,您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创业了,那么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走上创业这条路呢?”
第 93 章
第 93 章
杨帆便就这个问题继续道:“听说顾先生今年才35岁,而凌风资本已经成立17年了,也就是说,您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创业,那么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走上创业这条路呢?”
顾景和道:“这是我很早就有的打算,所以在上大学时我选择了就读金融专业,并且尝试着做一些小投资,至于能走到今天,这也是我没有料到的。”
“看来您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大家对您创业的经过都很感兴趣,您能详细和我们分享一下吗?比如您的第一笔投资,是如何开启的?”
顾景和略微回想了一下,开始讲述自己早期的创业经历:“第一次投资,我记得是在一个很热的夏天,我在回学校的路上买了份炒冰,炒冰的老板是个和当时的我年龄相仿的男孩,他炒到一半时,城管来了,他叫我在原地等,就踩着三轮车跑了,我当时有事,并没有等,几天后又再碰到他,他喊住我,将那份炒冰补给了我。”
“后来我发现他每天都在那一带卖炒冰,他做的炒冰分量大,用的水果也新鲜,我观察了一段时间,提出投资给他开一家店。”
主持人立马抓住了重点:“您就读的大学是A大,就算在十几年前,那里的店面租金也是价格不菲,冒昧问一句,您当时还是一个学生,怎么就有这样的资本?”
顾景和说:“我从高中开始写一些小说,存下了一笔稿费。”
“是了,您除了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还是一个著名的作家,说实话这段经历也是令我极为好奇的,待会儿方便的话,也希望您能够和我们分享一下。”杨帆说着,又把话题拉回了创业的事情上。
顾景和简明扼要的说了,众人越听越觉得他所讲述的这段经历耳熟,直到听见杨帆说:“我曾经采访过雪和冰的创始人许先生,他所描述的早起创业经历和您所说的这段经过十分相似,难道您就是他口中的那个投资人吗?”
顾景和点了点头。
台下顿时传来一阵抽气声:“什么,雪和冰老板说的那个神秘投资人竟然是他!”
“我的天,果然大佬都是和大佬一起玩的?”
不怪观众们会这么激动,因为这雪和冰的老板也是个传奇人物,农村出身,白手起家,从一个小小的炒冰摊子,经营到如今的上市公司,市值近千亿,在全国有数百家饮品连锁店,并且走出国门打开海外市场,俘获了无数消费者。
而十几岁的顾景和,人生的第一笔投资,竟然就是投资了雪和冰,这可真是!
说来因为顾景和做的是投资生意,脑子灵活又眼光毒辣,倒没经历过多少挫折,只这样平淡的讲述,却也叫在座的听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他诉说的案例,随便一个拿出来都很不一般,他投资过的产业,公司,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很多也已经成了商界巨头……
而在他讲述的过程中,大屏幕上不时会放出照片和视频,对应着他讲述的内容,画面里或是公司环境,或是会议活动,或是项目或与之相关的大楼,不过都没有出现顾景和的身影,直到其中一个视频——那是在美国纳斯达克,一大群金发碧眼的精英神情紧张的簇拥在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人身边,陪他看着股价开盘,复古的台式计算机屏幕上复杂的图文不停变化,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而随着那屏幕的变化,人们面上的情绪也越来越兴奋,终于,到了收盘的时刻,一切定格,继而人群里爆发出剧烈的欢呼乃至尖叫,有外国人面色潮红的对年轻英俊的东方青年双手不停的比着大拇指,青年一直没什么情绪变化的脸上,也终于绽开了淡淡的笑容。
股价从开盘的29美元,一跃涨到138,打破了十年以来的最高记录。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价一跃100多亿美元,而经过这十多年的发展,他的资产,早已难以估量。
视频放完了,众人似乎才终于想起呼吸,“太……太牛逼了吧,你看你看,我汗毛都立起来了!”有人举着胳膊给旁边的人看。
旁边的人却木着一张脸。
那人捣了捣他:“哎,怎么了你?”
“怎么了,麻了啊?你说这同样三十多岁,人家这才叫活着啊,我丫就一来人间凑数的吧!我这还奋斗个什么劲儿!”十几岁创业,不至而立就走到了金字塔的顶端,抬抬脚能让整个商界震动。
虽然听他讲述了一些经历,可还是没有人能具象的想象出这一路他到底是怎么样走过来的。
“牛逼!”
“我的天啊,我要死了,太酷了吧!”
“这是真实存在的人吗,我麻了啊,顿时感觉我就一来人间凑数的。”
“噗,照你这么说,咱都不用活了呗!”
“说实话是真的有点打击人啊,可是他真的……真的好帅啊啊啊啊啊啊!不管了先让我沉迷一下!”
“顾先生,能看出来,您是一个比较内敛低调的人,此前似乎很少在公众之下露面,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愿意接受我们的邀约?”
“想必你该清楚,我的私事最近引起了社会的一些关注,为了不再过多占用公共资源,我想由我出面做个说明,会是比较合适的选择。””您说的是,这样的确能避免不少无端的猜测……”杨帆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是否应该问出口,然后很快,她开口道,“但只是这样,却似乎并不足以让你出面,是否还有别的原因呢?”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台下众人看着顾景和的眼神都灼热起来。
杨帆口中的别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关于这位大老板和他们偶像的二三事,台下一众江瞬倾的粉丝们私下都讨论了无数回,只是在这样正式的场合里,当着正主的面这么点出来,又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他们兴奋刺激的牙齿打颤,面色潮红,眼神灼热的盯着台上那俊美的上位者,期待他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台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那遥不可及的偶像,此刻就坐在她们的后排,触手可及的位置上。
“是有一些别的原因。”顾景和说,“很多人好奇我和我爱人的事情,今天也想借此机会做个说明。”
“爱,爱爱爱——爱人!”
“好甜的形容啊!”
“果然,就说是真爱吧!”
“那些说什么包养潜规则的,我看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杨帆是极有分寸的人,也没刻意去追问他口中爱人的身份,而是说:“看来顾先生真的很在意您的爱人,那么方便说一说您和对方相识的经过吗?”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正上大学……”顾景和徐徐讲述了自己和江瞬倾相识相知的过程,从第一次见面,对方说要和他交朋友,到点头之交,酒吧偶遇,他带他回学校,因为宿舍落锁,又带他在附近开了酒店……再到后来,江瞬倾进剧组拍戏,两人渐渐没了联系,却又一次又一次,因为缘分偶遇……
透过顾景和的讲述,江瞬倾也想通了许多之前不能确定的事,比如那个晚上,顾景和开房,并不是他所说的时间太晚懒得回去了,而是想让他有个落脚的地方;比如第二天,男人忽然出现在他的宿舍外面,说路过学校,进来看看,其实是怕他没有钱,特意将他留下的开房的费用送还给他,比如自己从踏进娱乐圈后,一次次遇到的困难和乃至死局,一次次的转机……还有许多许多,被男人粉饰成顺手为之的事,其实都掩藏着他对自己的关心与照顾,是他费心为之。
很长一段时间,江瞬倾都在这段无望的感情里卑微的渴求着一丝希望,现在才知道,原来并非他一厢情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甚至在男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对方已经在关注他,在意他……
他才知道,原来在这个男人的心中,自己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一无是处的不堪。
顾景和说:“他是我见过的最俊朗的孩子,第一眼见时,我就被他吸引了的目光。”
“他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可却始终阳光,善良,坚韧!”
“我性格其实孤僻,这辈子没想过有个人能常伴自己身边,直到遇见了他……”
“呜,呜呜呜……”
低低的啜泣声拉回了江瞬倾的思绪,是演播厅里有人哭了。
江瞬倾看着台上的男人,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看过来,眼里却闪过担忧,江瞬倾摸了下脸,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你们成为了彼此的救赎,我可以这样说吗?”杨帆道。
“是,我爷爷说,遇见他,是我的福分,我想这的确是我的幸运。”
“您的家人长辈很赞同你们在一起?”杨帆有些意外,毕竟时代虽然飞速发展,可老一辈思想观念可很少还有这么开放的。
顾景和点了点头:“我的爷爷很喜欢他。”
“是啊,他也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在这样浮躁的时代下,这样的感情多么难能可贵,七年时间的沉淀,已经足以证明你们之间的感情了,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质疑……不对,按照你的说法,你们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认识了,我真的必须感叹一句,这真是天定的缘分!”
……
第 94 章
第 94 章
十五分钟后,采访接近尾声,杨帆再次表达了对于顾景和做客电视台的感谢,并向他们送上了由衷的祝福:“顾先生,祝您和江先生幸福快乐,白头偕老!”
“谢谢,借你吉言。”顾景和脸上露出少见的笑意来,看着是真的很受用她这一句祝愿。
回去路上,江瞬倾拉着顾景和的手,一言不发,但看他的眼里满是情意。
顾景和问他:“怎么了?”
江瞬倾其实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可碍于前面的司机,又不好意思开口,也只是摇头。
顾景和抬手揽过他肩膀,用了些力道,揽的他靠在了自己怀里。
他吻了吻他的额头:“刚才在演播厅里,你哭了。”
“哪……哪有!”顾景和很少在人前和他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有时候就连自己拉他的手他也会制止,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还是他的下属,江瞬倾实在意外,意外的同时又觉得害羞而甜蜜。
换做以前,能和这个男人走到一起,并且如此的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当真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
江瞬倾不觉靠的更紧,双手环上顾景和的脖子,脑袋搁在顾景和的肩膀上。
一米八几的男人,做出这样小鸟依人般的姿态,竟如此自然也不显违和。
爱意在小小的车厢里蜜一样无声流淌。
江瞬倾一颗心酸酸软软。
忽然,他感觉一只手落在自己的大腿上,他诧异的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深邃的、隐含压抑的眼。
触电一样,江瞬倾心尖儿都在发颤。
他抬手按住男人落在自己腿上的手。
顾景和以为他害怕,低声说:“别怕,我不碰。”
“我不怕。”江瞬倾说着,抓住他落在自己腿上的手,往靠近腿根的方向滑上去。
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顾景和脱下西装外的大衣将怀里的人盖住,江瞬倾被剥夺了视线,在黑暗里所有的感官来的更为强烈。
不多久,他缴械在顾景和的手中。
“你怎么办?”趴在顾景和怀里缓了一会儿,江瞬倾从大衣里仰起头来,问顾景和。
顾景和看着他面色绯红的脸上一双水汽氤氲的眼,迷迷离离望着自己,脑子里一根弦几乎也要绷断,他一抬手捂住江瞬倾的眼,对前面司机说:“开快点。”
“是,先生。”
司机语气板正而恭敬,似乎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江瞬倾将他掩住自己眼睛的手拉下来,说:“我帮你。”
顾景和还没理解过来他这个帮是怎么个帮法,怀里的人忽然扶住他的腿,从他身上滑了下去。
“……”顾景和有些讷讷的低头,看着下面的人,额头的青筋都隐隐凸起。
想要阻止,落在江瞬倾头上的手忽的一紧,终究只是将有些滑落的大衣往上扯了扯。
“先生,到了。”
“嗯。”顾景和睁开眼,指腹拭去江瞬倾嘴角的湿意,给他把衣服细细理好了,在他挪到一边坐好后,方开始收拾自己。
前面司机紧盯着车窗外的某处,眼睛老实的一丝也不敢乱瞟。
两人拉着手进了别墅,大门刚一合上,就又水深火热的纠缠在一起。
顾景和虽然说自己的这个司机很可信,可毕竟在车上,也实在压抑着,如今到了自己的家里,那真是如鱼入海,如兽出笼。
其实从互表心意以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就是这样的,无时无刻不想黏在一起,黏在一起的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就火花四溅,一发不可收拾,这种状况持续到今日,没有消减,甚至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林漾漾每次约他们吃饭或是干嘛,看他俩之间那蜜里调油一样的藏也藏不住的氛围,都要把舌一咂:“你俩还有完没完了,这热恋期还没过去啊!”
两人以胶着在一起的姿态接了数个工作电话,外面天都渐渐黑下来。
顾景和从床上起来:“去洗一下吧。”
“腰酸的很,你拉我一把。”
顾景和伸手拉他,拉到一半时忽地用力,将他扯进怀里拦腰抱了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江瞬倾只惊慌了一下,回过神时,人已经在他怀里被抱着走了几步远。
顾景和给他简单冲洗了,让他进浴缸里,自己则出了房间。
过一会儿,江瞬倾见他进来,问他:“干嘛去了?”
“订了晚饭。”
“你不说还好,一说感觉肚子都开始叫了。”
顾景和解了浴袍开始冲澡,江瞬倾躺在浴缸里看他,看着看着,从浴缸里站起来,悄无声息的从后面将他抱住。
一个澡又黏黏腻腻的洗了半个多小时……
电视台效率惊人,加班加点连夜剪辑,隔日一早,这一期访谈就被放了出来,瞬间引爆全网。
网友们沉浸在各种有关他们两人的剪辑视频里,刷了一遍又一遍,评论区盖起翻不到底的高楼,如此也不能疏解他们激动情绪的万一,于是又拉起一个又一个磕江顾CP的群聊。
社会上自然也有一些反对和对他们的关系表示鄙夷的人,但跟其庞大的粉丝群体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诋毁谩骂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
企图借助这件事情赚一波流量的博主们,持支持态度的,视频文章发一个火一个,反对和抨击的,更火,只是转眼之间就被支持者们的力量逼的下架了视频,一些说话难听的键盘侠和反同博主们,甚至被支持的人群怼的注销了账号。
这件事情的曝光,并没有打击到二人的事业,反之因为此事的发酵而得到了巨大的增长。
顾景和之前创办的公益基金会是企业出资,多年来做的那些公益事件被曝光出来,现在很多网友也想参与进来,于是他又成立了另一个体系的基金会,资金明细全透明,由全社会监督。
林漾漾店里的白小芹,汪蔓蔓,谢之航等一众店员,看见采访更是惊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白小芹缓了好久,才终于稍微平复了些自己翻江倒海一样的动荡心情,她晕晕乎乎的掏出手机给江瞬倾打电话,占线;又给顾景和打,接了,是个语气礼貌而官方的女声,“喂,您好,这里是凌风集团,我是顾总的秘书,请问您哪里?”
“我叫白小芹,我是你们顾老板的朋友,你让你们老板接电话?”
“白小姐,请问您找顾总什么事呢?”
“我找他……我就是找他有事,我有话问他。”
“抱歉白小姐,顾总现在很忙,您如果不能说明来意的话,我们这边是没有办法申请让顾总给您回电的。”
“……”白小芹几乎要急眼了,忽然记起顾景和的身份来,那样的大老板,肯定是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跟她这小市民扯东扯西啊!
“好吧,我不找他了!”她有些沮丧的说,挂掉了电话。
挂完了又觉得不甘心,皱着眉头琢磨半晌,灵光一现,打给了林漾漾。
“小芹,怎么了?”
连续两个电话没找到人,这回终于有人接了,白小芹竟然有一种如获救赎般的感觉:“老板,老板你看新闻了没?”
林漾漾坐在餐桌边慢悠悠的给烤面包抹果酱:“什么新闻?”
“顾叔和瞬倾哥的新闻啊!”白小芹语气激动,声音尖的都有些刺耳。
林漾漾下意识往后拉了拉身体:“你不是知道他俩的事儿吗,干嘛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我是知道,可我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顾叔和瞬倾哥……就是他们——”白小芹其实平时嘴巴挺伶俐的,不过遇到感情问题却是个小白,压根不知道怎么表达。
她憋了半天,也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形容他们之间那二三事儿带给自己的那种冲击来,最后只得泄气道:“哎呀老板你还是自己去看吧,你快去看。”
林漾漾咽下嘴里的面包,喝一口鲜榨果汁:“不看,忙着呢。”
“老板——”白小芹语气拖的老长。
“好吧好吧,我看看。”林漾漾摸到遥控器开了电视机,一边换台一边说,“在看了,臭丫头多大点事儿啊,怎么还急眼了?哪个台放的啊……”
林漾漾电视机声音开的不小,白小芹在电话那头听着,又重温了一遍采访内容,一时陶醉,一时向往,一时抱怨一时又抓狂……
当真是感慨万千!
“老板我跟你说,我以前最讨厌看偶像剧了,我觉得那都是骗人的,可现在我信了。”
“他们竟然那么早就有奸情……不对,是……是感情……”
“好你个顾叔,真是瞒得我好苦,亏我还天天操心你这木头找不着老婆呢!”
“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顾叔这个闷葫芦,竟然这么会!”
“啊啊啊啊老板,你说我啥时候能遇到我的真爱啊……”
“打住打住,别恋爱脑,都不像你了!”
“切~”
转眼又是冬天,下半年公司效益很好,顾景和这边也忙,到了年底更是忙上加忙,时常连饭也忘了吃,江瞬倾心疼他,推了后面的工作安排去公司帮他的忙,同时监督他三餐按时吃饭。
顾景和以前不爱出门,所以办公文件材料也是让人送到家里去处理,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厌恶出现在人前的感觉好了很多,他开始去公司办公,这样处理事情效率就更高了很多。
第 95 章
第 95 章
对于江瞬倾来凌风上班的这件事,公司的员工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奋,当然也有些人表示质疑。
“他一个演员,来我们公司能干什么啊?”细长眼睛的中年男子道。
“你别忘了,他跟顾总可是一个大学、一个专业毕业的。”
“那又怎么样,还没毕业就拍戏去了,这么些年过去,学那点东西早还回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顾总就算再喜欢他,也不该把人带来这里玩!”
“咳,咳咳咳……”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顾总,江先生。”同事眼见着不远处那两人越走越近了,自己这伙计还是一点没看出自己的提示,当即把腰一弯,朝着走来的两人深深鞠了个躬。
“顾,顾总?”男子僵硬的转过身来,一下撞上顾景和冷厉的目光,浑身一僵,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上班时间,你在做什么?”
“我,我……”
顾景和:“你知道,我手底下不养闲人。”
“顾总,我,我错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在男人强大的威压下,他甚至无力辩驳一句,只来得及认错告饶。
“你准备一下,自己去人事部吧!”
“走吧。”顾景和丢下这句,转而对江瞬倾说,语气是与上一秒的冰冷截然不同的温和。
男子腿一软,几乎要当场跪了,反应过来时,面色苍白的要追上去拉顾景和。
却被江瞬倾先了一步:“哥。”
“怎么了?”
“算了。”江瞬倾扯着顾景和的手,“其实吴经理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没什么经验。”
“你有没有经验和这个能力,我心中有数,更何况,”顾景和说着,看向细长眼,“这是我们的事,还轮不到旁人评头论足。”
“是是是,顾总说的是,都是我嘴欠,绝不会有下次了,顾总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哥。”江瞬倾紧了紧握住顾景和的手臂,“我真没事。”
顾景和沉默半晌,说:“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等他们走后,细长眼身子一软瘫在了身边的人身上。
“哎,哎,老吴你没事吧!”
老吴如蒙大赦,抖着手去擦额头的冷汗,半晌没说出话来。
同事道:“都说了你这嘴巴早晚得惹出祸来你不听,现在好了吧,触到老板的逆鳞上了,你这毒舌的毛病可真得改改了。”
“哎,顾总的脾气,从来说一不二的。今天要不是这江瞬倾求情,你真就玩完了!”
进了办公室,顾景和仍有些担忧:“他们的话,你别放心上。”
“我知道,你忘了我是干嘛的,我要天天计较这些,早都不用活了!”
江瞬倾本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在意才这么说,谁知话一出口,顾景和立马就想起他在娱乐圈里这些年的遭遇,气场都沉下来。
沉默半晌,他轻抚着江瞬间的头,“那是以前,今后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江瞬倾却笑起来。
“笑什么?”顾景和有些不明所以。
“你读那么多书,不知道有句话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吗?”
“就算如此,我既然听见了,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好啦,知道你最疼我,只是你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辞退员工,到时候对你对我影响都不好,吓唬吓唬就行了,我真的不在意,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江瞬倾抱住他的腰,仰头在他下巴上蹭了蹭,蹭到他耳边时,低声说,“你不知道,其实我挺开心的!”
“开心什么?”顾景和摸了摸他的脸,青年姣好的面容上笑意温暖,全然不似作假。
“你刚刚维护我的样子真的很帅,我心里只觉得幸福,压根没功夫跟他们生气,好了,不说这些浪费时间的话了,我们赶紧干活吧,事情处理完了还能早点下班,等下班了,我还想去超市买菜做饭呢。”
江瞬倾聪明伶俐,之前也帮顾景和处理过一些工作,他上手很快,确实帮到顾景和很大的忙,同时跟着顾景和,他也学到不少东西。
总裁办公室里,时不时会有电话打进来,也不时有人拿材料进来请示签字,顾景和看文件一目十行,下决策风行雷利,江瞬倾每每瞧着那些时常在新闻电视上出现的业界大佬,恭恭敬敬的在他的办公室里听候差遣,心里都是一种说不清的神奇、自豪、骄傲、崇拜等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复杂心情。
五点钟,事情都处理妥当,顾景和与江瞬倾坐直梯到地下车库。
冬天天黑的格外早,车子驶出地库,外面早已华灯闪烁,地上白白的一层细雪,像铺着丝绒的薄毯。
“下雪了!”
“是啊。”
江瞬倾说:“我喜欢雪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每次下雪,我就会想起刚认识你那年的冬天,那年初雪那天,我第一次了解你,也第一次离的你那样近。”
他站在风雪里点燃一支烟,烟雾里淡然清远的眉目……江瞬倾想,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顾景和没说话,手伸过去,握住江瞬倾的手,一直到了商场才松开。
两个身量出挑,又气质不凡的男人在商场里,真是走到哪被一溜的目光跟随到哪。
“小伙子们,要牛肉吗,新鲜宰杀的上好牛肉,来点啊,很好吃的?”牛肉摊子后面的大姨卖力推销着,等看到两人停下来,心里顿时雀跃,比一摊子牛肉全被买走了还要雀跃。
“要吃牛肉吗他?”顾景和问。
“我看看。”江瞬倾拿起铁盘里的夹子看了看,说,“阿姨,要这块,这块和这块。”
“好好好,好嘞。”阿姨伸手去拿牛肉,嘴里赞道,“啊哟小伙子眼睛真亮,挑的尽是最好的,要切吗?”
江瞬倾指了指其中一块:“这块切一下吧,切片。”
“好嘞。”
“一共三百六十八。”大姨手脚麻利的把三块牛肉都称了,其中一块儿放案板上开始片片,“小伙子,这肉你拿回去,温水里加点盐泡上三五分钟,血水出来了,口感好。”
“好的。”
“你们这么早就下班啦?”
“嗯。”
“现在年轻人自己做饭的可不多,看你这样子,倒像常来买菜做饭的,旁边这位,是你什么人啊?”
“是我哥。”江瞬倾偏头看一眼顾景和,没好意思说两个人的关系。
“你俩长得倒不太像,不过都帅得很,我猜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吧。”
江瞬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迎着大姨热情又朴实的目光,再一想自己和顾景和的关系,禁不住红了脸。
好在大姨那一刻的目光落在刀上,没注意到他的反应。
两人在超市里逛了有半个小时,装满了购物车,结账出去时,外面已飘起了鹅毛大雪。
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缓缓地走向停车场,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发上、衣上,到停车场短短一二百米的距离,身上就覆了厚厚一层白。
看着顾景和发上的雪,江瞬倾心里涌起一股柔情。
他想到他们白头偕老的情形,想象着他们一起变老,一起经历生活的风风雨雨、温馨甜蜜;一起欣赏四时变换、品五谷三餐……
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道路被铺上了雪白的地毯,道路两旁的路灯和行道树也穿上了绵软白衣,天地一片白,寂静而柔软,美好的仿佛不是人间。
江瞬倾紧紧握住爱人的手,仿佛要通过彼此十指相扣的手,将心底那一份涌动的爱意凝成永恒。
雪越下越大,但他们的心情却越来越温暖。这场大雪见证着他们的爱情,也预示着他们未来的幸福。
他们相依相伴,携手走出了曾经的阴霾,走入了这个光明而充满希望白色的世界。
回到家里,两人在门口抖落一身的雪,急急忙忙进了屋。
“冷死了冷死了,你开一下空调,我去把壁炉烧上。”
“我去烧吧,衣服先别脱,等屋里暖些。”顾景和走到厅里,往壁炉里添了几块木柴,火刚烧上,江瞬倾拿了两个洗好的红薯丢到烤炉里。
顾景和看他手都冻红了,拉了椅子在炉边:“坐下烤烤火。”
江瞬倾乖乖坐了,顾景和就要起身去收拾买回来的东西,被江瞬倾也拉了坐下,壁炉里的火越燃越旺,两人身上没一会儿就热乎了。
顾景和这房子买下来的时候,厅里就装有壁炉,是某天江瞬倾打扫卫生的时候,问他:“你这壁炉是真的假的啊,能用吗?”
“不太清楚。”
“你没用过?”
“没有。”
“等天冷些,我们烧了试试吧。”
“好。”
于是当天气入冬的时候,江瞬倾不知道从哪弄来了柴火,一开始鼓捣了半天没弄好,烟老往屋里灌,后来他网上查了资料,对着排查了问题,发现是通风口没打开,照着弄了后,火就燃起来了。
他蹲在地上搓着手:“这火烤着可比空调得劲多了,就是这块地方太空了,改天咱们在这弄两个沙发摇椅什么的,闲着就在这烤烤火,看看书……”
他也真不是说说,当下就找出纸笔来,涂涂改改的画出了效果图,问顾景和怎么样,顾景和很认真的看了,还给出了意见:“我的摇椅要大一点儿。”
第 96 章
第 96 章
“我知道了。”江瞬倾想他身高腿长,普通人型号的东西,他使起来多是不舒服的,自然额外上了心。
只是这椅子腿架的问题好解决,要宽的双人的也有,靠背却都不够,江瞬倾在家具商城选来选去都没选到中意的,干脆不选了,转而联系了人定制。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顾景和说。
“既然要买,就要买合适的,你用起来不舒服怎么行!”江瞬倾说着,放下尺子在记事本上记下数据,然后再次拿起尺子,“你抬一下胳膊。”
“胳膊也要量?”顾景和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面上不由失笑。
不过定做一把椅子,江瞬倾把顾景和的肩宽腿长,腰围臀围,臂展甚至头围都给量了一遍。
“万一需要呢,都给他们吧。”要肩宽腿长这些数据顾景和能理解,但臂展头围这些,他是真想不出要来做什么,不过面对爱人的要求,他还是乖乖的配合了。
过了有半个月,某天江瞬倾接到电话,说是定做是椅子到了。
货送上门,顾景和一看,还真不简单——三个工人小心翼翼的抬进来,拆了装好,工人还没走,江瞬倾先叫顾景和坐上去试试,那椅子当真是为他量身打造,靠背高度,脚架长度,颈枕腰枕,每一处都很好的贴合他的身体构造,面料更是极为柔软舒适,还配套了质地上好的毛毯,抱枕以及夏天隔热消暑的凉垫。
顾景和很满意,当得知江瞬倾就定了一个,还学着给他也做了个全身测量,又定了一个。
后面的日子里,江瞬倾也没闲着,他把壁炉这一片区域重新装修了一遍,贴了简约风格的暖色系的壁纸,采购了茶几书柜,地毯沙发,随着东西一点一点的摆进来,原本空荡冷清的房子变得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和趣味,即便壁炉没有烧起来,暖黄的灯一开,视觉上也有一种柔软和温暖的感觉-
烤了一会儿火,浑身都暖起来,江瞬倾把外套围巾都摘了放在衣架上,烤炉里已经传来淡淡的地瓜甜香。
时间还早,他们也没急着做饭,顾景和从塞满书籍的书架上取了一本俄文书籍看,江瞬倾在一边悠闲的逗黏黏玩,球丢出去,黏黏飞奔出去捡球,江瞬倾的视线就落回顾景和身上。
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整颗心就已经觉得无比的充实和满足。
顾景和将剩下的半本书看完了,烤炉里地瓜也熟了,江瞬倾打开烤炉时,黏黏在一边期待的团团转,等主人将一个烤地瓜掰开了放进它的饭碗里,它迫不及待的舔一口,被烫的几乎跳起来,想吃又不敢吃,于是又急得绕着狗盆团团转起来。
江瞬倾看的有趣,将它猴急的样子录下来,顺手分享到自己的w.b上,一众粉丝纷纷表示被萌化了萌翻了。
也有粉丝通过视频里的背景关注到了他们的家。
“哇,钦钦家里好漂亮好温馨啊,竟然还有壁炉,看起来也太暖和了吧!”
“钦钦这是在哪里啊,竟然可以烧真火壁炉。”
“楼上知道城里禁止烧明火,难道不知道有些经过审批的独栋别墅是可以烧的吗?”
“本学生茍在没有空调没有暖气的宿舍里瑟瑟发抖时看见这条视频的心情,家人们谁懂啊!呜呜呜X﹏X”
“狗狗都有烤地瓜吃,而我没有!”
“男神喂的烤地瓜,是要羡慕死谁啊!”
“魂穿狗子。”
“魂穿狗子+1”
“魂穿大金毛!”
「截图.jpg」“看看我看见了什么,是大佬诶!”
“哇,大佬好帅啊,虽然看不见脸,但还是感觉好帅啊。”
“是啊是啊腿好长!”
“顾总是在看书吗,我是想说翻书的手也好修长好漂亮啊,想想这双手摸……咳咳,想想这双手牵着我们男神的样子就好激动啊啊啊啊!”
“不说了不说了,现在就去买二斤地瓜。”
晚些还要吃饭,顾景和和江瞬倾分吃了剩下的一个地瓜,一起去厨房蒸饭备菜。
晚饭没有需要炖煮的大菜,江瞬倾做饭手艺又娴熟,两口锅齐下,不过三四十分钟,就做好了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顾景和没留神就吃多了,在厅里慢悠悠的散步,等消化了些,才又坐在壁炉边烤火,又新捡了本书看。
江瞬倾观察他一会儿,说:“除了工作,好像就没见你用手机。”
“不是很有必要用到。”
“好像也是诶!”江瞬倾想了想顾景和平时的生活状态,没有微信,不看视频,不刷微博,甚至连支付软件都不用,在这个连乞丐乞讨都用微信支付宝的社会,他出门还都是刷卡现金。
可仔细想想,虽然有时候是麻烦了一点,可是相比起手机各大软件所占据的时间而言,他的时间显然更多更多都用在了有意义的地方。
江瞬倾也把手机放下:“你看的什么?”
“你过来,我讲给你听。”顾景和说。
江瞬倾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过去听,但还是乖乖走过去。
顾景和往一旁挪了挪,拉了江瞬倾在自己身边躺下,拿了一旁的毯子抖开盖在他身上,将他环抱进怀中。
“这本书出自……”江瞬倾被他抱进怀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幸福的粉红泡泡,直到顾景和开口,他才想起来对方说要给他讲书这事儿,只是这会儿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
顾景和讲到一半,想起来低头去看他,就见他一双眼睛直直望着自己。
“小倾。”
江瞬倾没反应。
顾景和环住他的手顺势挠了挠他的下巴,他终于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没什么?”
“是吗?”顾景和,“那你说说看,我刚刚讲到哪里?”
江瞬倾自然说不出来,憋了半晌,把脑袋拱进了顾景和怀里藏住。
顾景和也不闹他了,任他那样窝着,只是怀里一个热乎乎的人那么热乎乎的对着自己胸口喷热气,那气息因为憋的久了还越来越急,渐渐就令他心猿意马。
“小倾……小倾?该憋坏了!”
顾景和叫了两声,江瞬倾才慢慢抬起头来,顾景和看见他俊朗精致的脸上泛起的红晕,更觉爱意满满,噙起他的下颌就吻上了他的唇。
江瞬倾愣了一下,旋即温软的回应,眨眼浓情蜜意,盖在两人身上的毯子掉到了地上,继而有衣裳掉在毯上。
没一会儿,江瞬倾就忍不住了,喘着气说:“哥,进……进来!”
顾景和坐起身,抬高了他的腿……炉中的火燃的旺盛,没多久,两人就身上起了一身的汗,江瞬倾闭着眼睛,汗水顺着面颊滑到下颌,滴在顾景和结实的胸膛上。
要说这十几万的椅子,质量是真的好,两个人加起来三百多斤的重量,在上面肆意的折腾了这么久,是一点问题没有。
江瞬倾最后都累坏了,身子一软趴在顾景和怀里。
“哥,别动,就这样!”
顾景和停住了要抽身的动作,一手将他重新搂住,一手拉了地上的绒毯盖住他的后背,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过一会儿,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江瞬倾睡着了,顾景和不想吵醒他,就没起来,谁知后来他自己也睡着了,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多。
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身上翻下来了,压住他一只胳膊还睡着,顾景和微微一动,那条胳膊就麻的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好在这时候江瞬倾醒了,迷迷糊糊的看向他:“我睡着了,几点了?”
顾景和说:“两点四十七。”
“这么晚了!”江瞬倾从他身上起来,“你手是不是被我压麻了?”
“没事,去床上睡吧,炉子里火灭了,别着凉。”
江瞬倾却捏住他的手臂给他按摩起来,按了一会儿,见他脸色彻底舒缓才停下来,他踩在地上要收拾一地的狼藉,被顾景和制止了:“明天再收,快去睡吧。”
“好吧。”
第二天,江瞬倾起来的时候,身边早空了,他一看时间,都十二点多了,下了楼,昨夜里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的客厅已经变得洁净整齐。
昨晚上折腾到那么晚,他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可顾景和显然是照常起床照常上班去了,甚至早上还把厅里该收拾的全收拾了一遍。
“真是的,上班也不叫我!”江瞬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甜蜜,他去洗了澡,清清爽爽的出来,走到厨房时,看见冰箱上的便利贴:给你订了餐,睡醒记得打饭店的电话送。
江瞬倾按照便利贴留的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酒楼经理,说汤都煨好了,时蔬马上让人下锅炒,半个小时就给他送来,只是眼看着都快一点了,也没见有动静。
江瞬倾腹中空空,拿了块面包填肚子,刚吃完,门铃响起来。
他打开别墅大门,一阵刺骨的冷风灌进来,令他浑身一颤。
送餐的小哥,准确来说是送餐的大叔,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他身上套着厚厚的棉袄,带着帽子,身上头上全是雪,一张沧桑的脸被风刮的通红。
第 97 章
第 97 章
“先生,我是来给您送餐的,实在不好意思路上摔了下,来晚了。”
他说着打开保温箱,要拿里面的午餐给江瞬倾,手伸进去忽然顿住。
江瞬倾低头一看,里面一罐汤盖子都没了,撒了大半,把保温箱里弄得湿乎乎的。
大叔低着头愣了好一会儿:“这汤不小心撒了,您看我赔给您可以吗?或者您不介意的话晚上再喝,我,我给您点一个,因为这汤要炖几个小时,现在来不及……”
他碎碎的说了半晌,忐忑的看江瞬倾:“先生,您看这样行吗?真是不好意思,路上太滑了,我……”江瞬倾在他抬头时,看见他眼里压抑的水汽与红色,好像弄撒了这一罐汤是能要命的事。
换做住在这天境枫林的其他任何一个业主,可能都无法理解这位大叔的表现,但江瞬倾能理解,顾景和这顿饭是在小区外面的枫林饭店订的,江瞬倾喜欢喝这个汤,所以顾景和今天也给他点了,这汤食材很好,主料是文昌土鸡,鲍鱼,海参,佐以干贝,花菇,虫草,冬笋笋尖等精品食材,文火煨制而成,且虽料多,但汤清而不油,鲜美至极。
这样精心烹饪的一道菜,价格自然不便宜,真要让大叔赔的话,那他最少两天白干。
“没事。”江瞬倾说,“撒了一点汤而已,不用补。”
“不,不用补?”大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听到江瞬倾的再一次确认。
江瞬倾看着他纠结的表情,转移话题道:“不用,你刚说摔了,严重吗?”
“没,没事儿,过会儿就好了。”
“没事就好,你把东西给我吧。”
“啊,好,好的,都这么晚了,您一定饿坏了吧!”大叔准备取东西给他,忽然响起一串响亮的铃声。
他一边拿餐,一边手摸进旧棉袄的衣兜里拿出手机开始接电话:“喂,怎么了?你哭啥?……不要哭了,到底咋了……”
老旧的手机音效不好,大叔显然习惯了开外放,电话对面的是个女人,应该是大叔的老婆,哭了半晌终于把话说清楚,江瞬倾听着,应该是他们的孙子病情恶化了,很严重。
大叔挂了电话,匆匆忙的和江瞬倾告了别,挎着饭店的保温箱走进了肆掠的风雪中。
寒风呼啸着灌进江瞬倾的睡衣里,他却没有急着钻回自己温暖的家中。
他站在那里,望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的远去,心里不禁一阵隐疼。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吃过很多苦,有过很多无可奈何的时刻,他曾在弱小无力的年纪被亲生母亲抛弃,被兄长继母欺辱,饿过无数回,为了生存做过许多工作,也干过饭店,端盘子当跑腿,也在寒冷的冬天缩在后厨的小板凳上洗碗,一洗就是一天,长满一手的冻疮,握笔都握不住……
穷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呢?
为了几两碎银,付出时间,付出尊严,付出健康……可即便用尽所有的能量,又能将现实扭转多少?
就像他,挣扎了那么多年,仍在泥沼里,如果不是顾景和拉了他一把,他也不敢说自己强撑下去,最后是能守得云开,还是终有一天泄了那口气,一蹶不振,妥协在那一摊阴冷污浊的烂泥里。
这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他从这里走出去,又要面临什么?
江瞬倾想要喊住对方问一问,还没开口,大叔匆匆踩下去的一脚打了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发现自己的手疼的要命,于是换了另一只手,但试了几次仍旧失败,那串热闹的铃声又响起来,此刻听起来像是催命的魔咒。
男人挣扎着在雪地里找到手机接通了:“你别急,别急……我马上就过去啦!”
江瞬倾看见他把手机揣进衣兜里,却没了动静,随着他离得越近,大叔肩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江瞬倾走到他面前,看见他咬着牙,满眼的湿润。
“你还好吗?”
大叔讷讷的抬起头来,看着江瞬倾,江瞬倾从他面部的表情看出他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你还能动吗,我扶你起来吧。”
“谢谢,谢谢你!”
江瞬倾看了眼他垂在身侧的右手,猜测应该是脱臼了,他扶住他的左手,小心的将人从地上搀起来。
大叔抬起头时,望着茫茫白雪,愣了几秒,稍稍平复的情绪忽然又趋于崩溃。
江瞬倾搀扶着他,对于他身体的颤抖就感受的更为明显。
“叔叔,你怎么了?”
大叔眼睛直直望着不知名的远处:“怎么办……我伤了脚,又伤了手,我要是不能挣钱了,我老婆和我家星星要怎么办?”
大叔声音带着难抑的哽咽,江瞬倾能理解他的难,却也只能说一句:“我送你去医院吧,都会好起来的。”
大叔没说话,显然苍白的安慰也没能给他带来什么力量,他抬手抹了抹眼睛,终究还是强打起精神:“小伙子,不好再麻烦你的,我出了小区打一个车就好。”
“这里不好打车的,何况这么冷的天,你不用客气,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事,你家人不是还等着你?”
“那,那真是麻烦你了!”
“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开车出来。”
江瞬倾匆匆进了屋,也没换睡衣,套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就要下楼,想到什么,又折回去把放在玄关处的午饭拎上了。
坐电梯到地下车库,江瞬倾开了一辆绑了防滑链的车子到院里:“叔叔,上来吧。”
大叔常年在饭店打工,也有些见识,知道这车价值不菲,虽然坐上去了,但显得特别局促,一动不敢动的,连安全带也不知道系。
江瞬倾提醒了他,他摸了半晌才系好。
问了所在的医院,江瞬倾驱车把人送过去,倒没太远,他把人搀进大楼,要陪大叔去挂号,大叔说要先去看自己的孙子,江瞬倾说,“你的伤也很重要,你如果不好了,阿姨他们怎么办?先去挂号排队吧,我替你过去看看。”
大叔听他这么说,终于没再坚持。
把人搀到骨.科,江瞬倾往儿科急救室赶去。
“阿姨,阿姨别哭了,星星会没事的。”
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坐着个瘦而苍老的中年妇女,她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急诊室冰冷的大门,无声的抹着眼泪,一旁有个小护士在安慰她。
江瞬倾走过去,问她:“阿姨,你是星星的奶奶吗?”
女人抬头看他,愣了愣,道:“你是谁,怎么,怎么认得我们星星?”
江瞬倾还没接话,一旁的女护士激动的低呼道:“江瞬钦,你是江瞬钦!”
江瞬倾朝她点了一下头,对阿姨说:“我送程叔叔来医院的,他滑了一跤,在门诊部看诊,不放心你们,所以我先来看看。”
“我老头子摔了,怎么样,严重吗?”
“阿姨你别着急,应该都是外伤的。”
女人松了口气,过一会儿,眼睛又红起来。
江瞬倾坐下,问她:“你的孙子怎么了?”
阿姨说:“是败血症,星星他爸就是这个病走的,早几年为了给他治病,家里花光了所有积蓄,他妈受不了离开了,我们两口子把星星拉扯到六岁,没想到他也得了这个病,老天爷真是不开眼,我们一家子人老实本分,不偷不抢,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怎么就这样对我们。”
“……”
江瞬倾陪着女人坐了有半个小时,估摸着大叔看的差不多了,又往门诊去,却见大叔抓着几张单子坐在诊室外面的椅子上不动。
他走过去,问大叔:“叔叔,看好了吗?”
大叔说:“好了。”
江瞬倾看他手上脚上也不像处理过的样子,又问:“医生怎么说?”
大叔说:“养养就好了。”
“单子能给我看看吗?”江瞬倾说。见大叔不动,他犹豫了下,伸手把单子拿过来,单子上开了要拍片子,需要缴费,金额是五百多块。
江瞬倾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拿着单子找了个自助机缴了费,带大叔去拍了片子,拿到片子后重新回了诊室。
医生看过片子,开始给大叔治疗,他的裤腿被卷起来时,江瞬倾看到他的脚踝一片青紫,红肿的像是吹满了气的皮球。
这么严重的伤,要是拖延下去,只怕这条腿就废掉了!
看着大叔接好骨头,上好药和固定板,江瞬倾把人扶到刚刚租来的轮椅上坐好,推着去找他的老婆和孙子。
女人一看到他,急急走过来,手足无措道:“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你别急,星星怎么样了?”
“医生说暂时没有危险了。”
大叔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脸上却也不能生出更多的喜悦来。
这对老夫妻心里都明白,没有骨髓,没有钱,他们的小孙子就算活过了这一天,又能活过下一天吗?
亲戚邻里能借的都借遍了,现在就是把他们两把老骨头卖了,也凑不出那笔巨额的手术费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 98 章
第 98 章
小孩已经转回了病房里,虚弱的躺在床上输液。
听见动静他睁开眼睛,一双眼睛红红的,却很清澈漂亮:“爷爷,奶奶。”
中年女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我的星星,疼不疼啊?”
“不疼……爷爷怎么了?”
“爷爷没事,星星饿不饿,想吃什么?”
“想吃橘子罐头。”
“好,奶奶去给你买橘子罐头。”女人说着转了身,眼泪就又掉下来。
一旁站着的护士不知想到什么,也红了眼眶,怕孩子看见,偷偷把脸撇到了一边去。
大叔跟孙子说了几句话,忙又回头看江瞬倾:“先生,您看麻烦您这么久,您午饭也没吃,要不您在这里吃了再回吧。”
江瞬倾道:“你们也没吃吧,这午饭应该凉了,我去给你们热一下,你们吃点东西。”大婶不知道,但江瞬倾猜测大叔八成没吃,因为他自己做过餐饮,做餐饮的人,下午两点之前,少有能吃上饭的。
“那,那怎么行!”
江瞬倾送程大叔来医院的时候,程大叔就注意到江瞬倾把中午他送过去的东西一路拎了过来,本以为他是太饿,要抽空吃掉的,却不想竟是拿给他们。
“没事。”江瞬倾看向护士,“护士小姐,请问一下医院的微波炉在哪里呢?”
护士说:“在护士站那边,我带你过去吧。”
“那麻烦你了。”
出了病房,江瞬倾随口问护士:“小孩的病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清楚吗?”
护士沉默了下,低落的说:“已经很严重了,再不做骨髓移植的话,不知道能撑多久,医院目前没有合适的骨髓,而且就算有了,手术的费用也是一个问题,哎,真的很可惜,那孩子聪明可爱,又特别懂事,化疗就是成年人都受不了,他却很少哭闹……”
“老两口也是可怜,儿子因为这个病走了,媳妇也跑了,就剩他们俩带着这孩子,听说叔叔在附近的饭店打工,阿姨从乡下带小孩来看病,每天抽空就出去找活儿干,我们医院看她不容易,给她在院里安排了个打扫卫生的活,她一边照顾孩子一边赚点儿钱,只是这病烧钱,那点工资哪儿够啊,我每天看着他们两口子都是吃的白饭咸菜,有时候一盒子米饭还要分两回吃,中午吃了,晚上加点儿开水再吃一餐泡饭,看的挺难受的,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力大点儿,也不至于看着这些人这么难,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护士站,小护士帮他把东西拆开分别放进两个微波炉,江瞬倾拎着热腾腾的饭菜回病房的时候,程大叔的老婆已经回来了,江瞬倾走进去,看见她把一盒米饭赶了一小半在一个铁盘子里,然后把剩下的给了程大叔,又从柜子里拿出半罐子豆腐乳放在程大叔面前,接着自己坐下来,捧起铁盘开始吃米饭。
小孩坐在床上,面前是个小铁碗,小铁碗里面装着半碗橘子罐头,外面一个大铁碗,大铁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开水,想来是怕小孩吃不了凉的,用这样的法子给他温着吃。
江瞬倾走进去,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拿出来摆开:“叔叔阿姨,吃这个吧。”
阿姨看着那些精美的饭菜,不禁愣住了,还是大叔先反应过来:“这怎么行,这是你的,你中饭还没吃!”
江瞬倾说:“我其实中午吃了一些的,你们吃吧,不用这么客气。”
“不行,不行!”
江瞬倾沉默了下,说:“星星的病,我可以帮你们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老两口异口同声的道,疲惫的眼里一瞬充满了希望的光。
江瞬倾说:“我这边有渠道,可以帮你们找一找匹配的骨髓,如果找到了,手术费用的问题,你们也不用担心。”
这回换大叔呆住了。
“真,真的?小伙子您真的能帮我们?”
“嗯。”
阿姨狂喜着,颤抖着,某一刻,她的身子忽然从椅子上滑下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跪到了地上。
“您能救我们星星,只要能救我的星星,我们一家以后当牛做马都报答您。”
江瞬倾匆忙将人扶起来:“阿姨,不用这样,快起来吧。”
“先吃饭,你们把饭都吃完了,我就去联系人。”
他这样说,好像要帮这对老夫妻的前提,是他们必须要将面前的饭菜吃掉一样,夫妻俩终于没再拒绝。
只是吃着饭,也不怎么敢夹那些菜,特别是知道行情的程大叔,每吃一口那东西,心里都在想,这一口下去得多少钱啊!
江瞬倾问跟进来的护士,这些菜小孩能不能吃,护士看了看,指了一些星星能吃的,江瞬倾就拿个小碗给星星弄了一些,坐在床边要喂他。
小孩没什么胃口,摇着头说不想吃。
江瞬倾说:“吃一点吧,吃了东西才能长大,才有力气保护爷爷奶奶。”
“吃了东西就可以长大吗?”
“嗯。”
小孩张开嘴巴吃了一口,咀嚼的很慢,小眉头皱着,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一旁护士解释说:“输这个液,嘴里会发苦。”
江瞬倾能够想象他的难受,但最终小孩却是忍耐着把那一小碗都吃下去了。
江瞬倾看了眼四周,也没有纸巾,最后在身上找出半包来,给小孩擦了嘴巴,小孩面容精致而苍白,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娃娃般,江瞬倾不禁把动作放的很轻。
“好了,刚吃完,坐一会儿好吗?”江瞬倾说。
男孩没说话,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他,里面含着探究和打量。
江瞬倾被他看笑了:“怎么了,叔叔脸上有东西?”
“叔叔,你是爸爸吗?”
出人意料的发言,让江瞬倾一时愣住,不知道怎么回他。
一旁奶奶听见了,眼睛红起来,程叔叔显然心里也不好受,却还是开口说:“星星,他不是爸爸!”他语气干涩,一头过早斑驳了的头发益发显出整个人的苍老和暗淡。
“可是他对星星好,对爷爷奶奶也好。”
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孩敏感的感受到气氛的凝重,他伤心起来:“爷爷,我想爸爸妈妈了,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星星?”
奶奶把脸扭到一边擦了擦眼睛:“等星星的病好了,妈妈就来看你了。”
“真的吗?”
“嗯,真的。”
“那我要快点好起来!”星星用力的说,然后意识到什么,“那爸爸呢?”
“爸爸,爸爸……”女人终于无法强撑,眼里的泪啪嗒掉了下来。
“奶奶,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你也想爸爸了?”小孩抬起白嫩的小手给她擦眼泪,“奶奶不要哭,星星不问了。”
看着自己这么乖巧懂事的大孙子,想到他遭受的病痛折磨,女人心中悲伤到绞痛,根本控制不住了。
“好了,哭什么哭,孩子还好好的呢!”程爷爷在一边道。
女人听见后面一句,忽地一下顿住,她用力深呼吸了几回,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是啊,是啊,我的星星好好的呢!”孩子还好好的,自己在这里哭什么啊,不能哭!
江瞬倾和大叔互存了电话号码:“程叔,那我就先走了,我这边有消息了第一时间联系你,你们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打我的电话。”
“好好,我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啊!”
江瞬倾:“我说了,您不用有什么压力,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都是基金会的资源和钱,是社会上的好心人士筹集的善款。”
“那也得感谢您啊,今天要不是遇见您,我们哪里晓得还有这样的门路!”
“林姨,程叔,别送了,外面冷,快回去吧!程叔你这段时间也别想着上班了,你工作的饭店恰好我也认识,我和经理打声招呼,等你伤养好了再回去。”
江瞬倾说着从台阶下去,找到车子驶离了医院。
回去病房的路上,路过护士站,林姨看见负责星星那床的小护士徐蕙正在和同事们说什么,一副神情激动的模样,“小徐啊,你有空吗?阿姨问你个事儿。”
护士小徐说:“林阿姨,你想问什么啊?”
林阿姨说:“我看你好像认得那位江先生,他是什么来头啊?”
“阿姨你平时不看电视吧,你要是看电视一准认识他!”徐蕙特别来劲儿,当即翻出手机给她看,先给她刷刷看了一堆剧照活动照和写真,犹觉得不够,又找出网上的介绍视频来给她。
林阿姨看的一愣一愣的:“哎呀,竟是个大明星!我就说那小伙子生的那么俊呢!”
“是啊,还是影帝呢,可火了,绝对的顶流,阿姨我跟你讲,他人品可好了,央视都点名表扬的好,他说帮你们就一定会帮的!”
“好人,好人啊!”林阿姨没有任何的质疑,只是激动的红了眼眶,转而又看向自己老伴,“老头子你走运啊,遇上这样的活菩萨!”
林叔叔本来心里还忐忑,听了小徐护士一席话,心里也踏实下来,高兴的不知所以。
第 99 章
第 99 章
送走了程叔夫妻俩,小徐继续和姐妹们八卦江瞬倾的事儿:“刚还有人不信呢,这下你们信了吧!”
“还真是啊……话说回来,徐蕙你也真不够意思的,这种事儿竟然不通知姐妹几个!”
“哎呀那不是情况紧急嘛,况且人命关天,哪里是追星的时候啊,万一闹出什么事情,咱们饭碗还要不要了?”
“说的也有道理!”
“是吧。””
“就算有道理,也必须罚你。”
两个护士伸手就朝她的死穴——咯吱窝挠去,徐蕙被挠了两下,吱哇乱叫着到处躲,有病人路过,又一下安静严肃下来。
等那病人走远了,徐蕙又小声说:“我跟你们讲,他真的跟网上说的一样,人真的好好啊,明明是个大明星,却一点架子都没有!”
“知道啦知道啦,这话你都说四遍啦!”有个小姐妹捂着嘴巴笑。
“不过我蛮好奇的,你说这大明星,别说我们平时想见都见不着,就是狗仔想堵着一回都难,怎么就叫程大叔给碰上了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哎呀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
程叔叔不是在饭店打工吗,那个饭店就在江瞬钦家附近,他今天刚好给江瞬钦送餐,路上摔了,江瞬钦开车把他送来医院。”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他怎么出门里面还穿着睡衣呢,袜子也没穿。”
“他人也太好了吧!这么冷的天,说实话是我的话,在家吹着暖呼呼的空调吃外卖,肯定都没勇气出来,我可能最多问几句,不行给人叫救护车了!”
“可不是,但是他不仅把人送来,还给江叔叔他们带了饭,那会儿我带他去热饭,路上就想着这事儿怎么跟他说说,看他能不能帮得上忙,没想到我还没开口他自己就问了,我把情况都跟他说了,他二话没说,回去就说要帮他们想办法!”
“原来是这样!”
“呜呜呜,果然我没有粉错人!”
江瞬倾回家就打了电话,联系了基金会的人,基金会信息网庞大,也是孩子运气好,不过五天就找到了能配型的骨髓,江瞬倾和捐赠者会了面,带人去医院又做了检查,一切敲定下来,程大叔高兴的热泪盈眶,恨不能当即跪下给江瞬倾磕几个响头。
孩子做手术的过程中出了一些波折,好在有惊无险,江瞬倾后面只去过医院两回,每回都引起很大的波动,原因是小徐几个护士在自己的w.b和朋友圈发了关于江瞬倾那天送程大叔来医院的照片,还配上了记叙加抒发感想的小作文。
抓拍的照片里,身量高挑的男人套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白色珊瑚绒的居家睡衣,露出来的手腕脚踝都冻的通红,被白净的皮肤一衬就更红,可即便顶着一头乱发,即便一身潦草,却依然俊的人神共愤。
俊美的容颜,清俊的身形,潦草的装扮,再配上小护士绘声绘色的小作文……不能避免的又在网上掀起了热浪。
怕再在医院引起骚乱,江瞬倾没再往医院去,某天他差人给程叔他们送去些吃的,东西刚到,程叔的电话就打过来,是视频电话,老旧的手机像素不好,网速也卡,镜头里出现一张放大的脸,淳朴又热切的笑容泛亲起密密的皱纹,色泽倒是比之前红润不少,只是头发已白了大半。
中年屡遭变故,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和巨大的生活压力让这个才不过五十余岁的男人,过早的生出了满头的华发。
程叔在电话那头几乎是用喊的说:“小江啊,都说你不要再破费啦!怎么又给买东西了?”他以前总是很客气的叫江瞬倾作江先生,江瞬倾纠正了好几次,他终于改过来,起初还不适应,后来叫多了,就越叫越亲切。
“没事,没多少钱,你也别舍不得吃,养好身子重要。”
程大叔把镜头一转,对着孩子病床左右扫了一圈,让江瞬倾去看床头柜和地上堆的东西,又弯下腰去开床头柜门:“你瞧瞧,瞧瞧这些,真不是跟你客气,这么多东西呢!水果都吃不完,分了些同房的,不然烂了可惜啊,好多人送来东西,还有寄的快递,吃的喝的!衣服!鞋子!玩具……你瞅我身上这袄子,也是她们送的!暖和啊,叔这辈子没穿过这样的袄子……她们都说是你的粉丝,你记得跟我转告一下,谢谢她们,还有跟她们说,不要再破费了,挣钱不容易,这么多东西,怎么好意思!”
“好,我跟她们说。”
程大叔絮絮说了一阵,把镜头转到星星身上:“星星,给江叔叔问好。”
“江叔叔好。”
“星星好。”江瞬倾看见他面前小桌板上的彩笔和绘本,“星星在画画呢,画的什么?”
“画的学校,操场,这是绿色的草坪,这个是蓝色,是天空,这个金色的是太阳,这个是足球场……”小孩指着画上面一一说“这些是大年纪的同学,这个是朝哥,他们踢足球。”
小孩的画,明媚又可爱,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与希望。
“画的真好。”
“爷爷说等我出院了,就能回学校上学了。”他说着从床头抱起一个足球,上面还写着“星星加油”的字样,“等回学校了,星星也踢球,江叔叔,爷爷说这个足球是叔叔的粉丝送给星星的,我问爷爷粉丝是什么?爷爷说不上来,但是护士姐姐说粉丝就是很喜欢很喜欢江叔叔的人,是这样吗?”
村里的小学孩子不多,每个班也就几个学生,四五个老师带着没有到镇上和城里去念书的孩子们组成一到四年级的四个班,再加上一个幼儿班,一起五个班。
课余时间,大点的孩子喜欢在学校的草坪上踢足球,星星也很想踢,不过他年纪小,加上又体弱,大孩子们每次都不愿意带他玩,他就在一边看他们玩,每当球踢的远了,或者滚到沟里田里的时候,孩子们就会喊他,“程盏星,程盏星,快去捡球!”
分明是被使唤,但这个时候的星星却是最高兴地,因为每次捡到球的时候,他就可以把球摆在脚边,再用力的把球踢回球场里。
他小胳膊小腿的,踢不了多远,有时候还会踢空或者踢到草坪摔一跟头,每当这时候,小学长们就会指着他哈哈的笑,他从草坪上抬起头来,头上衣服上都沾着碎屑,还要跟着傻傻的笑。
“笨蛋,都摔倒了还笑!”耳边传来不满的责怪声,然后一双有力的伸过他的腋下,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动作有些粗鲁的给他拍掉身上的草屑,“叫你捡球就你就捡,不知道拒绝的吗?”
“星星喜欢捡球。”小孩说着,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笨手笨脚的把球在面前摆好,用力的朝着球场中心踢过去。
方朝看着他小小的一个在那里笨手笨脚的傻乐,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说真的,这小子虽然笨笨的,但长得还真可爱,比他之前去城里见过的所有城里孩子都要白净可爱。
“喂,方朝(chao,二声),你干嘛呢,赶紧过来啊!”方朝收回思绪,手在小孩白嫩的小脸上掐了一下,看他脸上的小酒窝被掐出来的红晕取而代之,才满意的往球场中跑去。
下一次他们踢球,是在一个阵雨过后的课间,球被个孩子踢到了田埂下,孩子们又嚷嚷着叫星星去捡,小孩穿着厚重的棉袄笨拙的往田埂下爬,一不小心掉进了泥水坑里,身上沾了一身污泥,鞋子裤子也全湿透了。
初冬的天,寒意正盛,老师看着被孩子们带到教室的一身狼狈的小孩,急急忙给他奶奶打去了电话,奶奶赶到学校,看着自己宝贝孙子坐在小板凳上瑟瑟发抖,走过去摸他的手,冰凉,又去摸他的脸,也冰凉。
“奶,奶奶!”小孩抖着声音叫道,鼻涕个跟着掉下来。
奶奶给他擦着鼻涕,心疼的问:“星星,我的星星,你这是怎么搞的啊?”
老师在一边说:“姨,快带盏星回去换身衣裳吧。”这老师大概是比较忙,也粗心,孩子身上都湿了,她也没给把衣服换下来,就只是让孩子到学校食堂煮饭的小灶前坐着烤烤火,厨房门大敞着,风不停的往屋里灌,那点火根本暖不到身上去。
奶奶问老师:“成老师,我们星星这是怎么搞的啊?”
程老师说:“听学生们说,他们在操场上踢足球,足球掉到田里了,他下去捡,摔到了泥坑里。”
奶奶知道足球场边那一片下面都是梯田,今天下了雨,梯田里面坑坑洼洼的都是泥水,气恼说:“他们自己不会捡吗,怎么就叫我的星星捡?”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孩子们一起玩嘛,总有摔着碰着的时候。”
“老师,我也不是要追究你们的责任,只是我星星的情况你们也清楚,他爸爸妈妈……这孩子性子又软,我天天都担心他在外面磕着碰着,遭人欺负了,你们也多费费心,帮忙照看着些!”她说着话,悲伤心疼越盛,眼睛迅速红起来,眼泪也掉下来。
第 100 章
第 100 章
老师着急起来:“姨,你别这样,我都知道的,我们以后一定多照看着盏星一些!”
“奶奶,你怎么哭了?奶奶不要哭。”星星说着,抬起小手给奶奶擦眼泪。
孩子手上冰凉的温度让女人冷静了些,她匆匆的给孩子换上了衣裳,将孩子带了回去,几里的路程,上山下坡,她背着孩子不敢歇一口气,把孩子带回家里,烧了热水给他洗了澡,又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又煮了姜茶让孩子喝下去,就生怕孩子生一点病。
可饶是她这样细致,还是生病了,两天高烧不止,村里诊所打了针不见好,转到了镇上医院,仍不见好,又转到了省会的市医院里,在市医院查出了白血病,一对老夫妻得到这个消息,整个宛如晴天霹雳!
程大叔请了假,买了之前从没舍得买的高铁票赶去医院,开旅馆是舍不得的,在病房的椅子上将就了几个晚上,孩子状况稍微好转些,夫妻俩合计一番,决定带上星星去程大叔打工的城市求医,一来方便程大叔照顾孩子,二来那里是最发达的城市,也拥有更好的医疗水平。
决定好后,一家三口回乡下跟亲戚邻里交代了家里的鸡鸭牲口,拿了存折,收拾了衣物行囊就来到了本市的奉江区。
走的时候,亲戚们把他们送到路口,大嫂拉着孩子的手,温柔的说:“星星啊,去城里把病看好了就回来哈!”
“嗯。”小孩答的坚定。
“程盏星!”
等要上车的时候,又有人将星星喊住,林阿姨循着声音看去,是他们村里比星星大几岁的方朝。
“朝儿,你今天怎么没上课啊?”林阿姨问他。
方朝远远的走过来:“婶,盏星怎么了,最近在学校都没看见他?”
林阿姨说:“星星生病了,我们要带他去城里看病。”
“很严重吗?”
“你这孩子,问这多干啥,你爸要看见你没去上学,该揍你了!”一旁程家大嫂转移话题道。
林阿姨本不想就这事儿多说,草草敷衍两句,抱着孩子坐上了村里拉客的小面包车。
方朝盯着窝在林阿姨怀里的小孩的脸看了一会,忽然很想再掐一下他的脸,好把那苍白的小脸掐出一点红色来,但他终究没这么做,只是说:“小笨蛋,要快点回来啊!”
“嗯嗯。”
“等你回来,朝哥带你踢球。”
“踢球?”小孩眼睛一下亮起来,却又有些不确定。
方朝点头:“嗯,踢足球,不是捡球,你和我们一起踢,和我一个队,好不好?”
“好!”
“所以快点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
这一遭到了城里,随着对孩子的病情了解越深入,程叔夫妻俩心里就越绝望。
天越来越寒,奉江的雪越下越大,医院里是惨白的,医院外也是惨白的,程叔在外这几年,没日没夜打工赚来的钱,还掉了当初给儿子治病欠下的,好容易省吃俭用攒下来一些,想着以后孙子读书用,但很快就流水一样的砸在了医院里……-
“嗯,是的。同学们一定都很想念星星吧,等你回去了,和他们一起踢球。”
“星星也想他们,朝哥说好了等我回去了,就带我踢足球的……”小孩说着,开始跟江瞬倾说起自己在乡下的小伙伴们,一说就打开了话匣子,后面程大叔都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江叔叔忙得很呢,咱不打扰他了哈,下回再说下回再说。”
程大叔又跟江瞬倾讲了几句,再三叮嘱他和他的粉丝们不能再破费,道了别,又叫星星和他道了别。
这边挂了电话,一回头,就见自己媳妇眼眶红红的,他一愣,“咋了这是?你这老婆子,好端端的又哭什么?”
林阿姨匆忙抹了抹眼睛:“我不是哭,我是高兴呢,记得咱带星星出来时候,大嫂和涛儿他们拉着他的手,说等他病好了回来,后面那情况……我想着出门时候那情形我心里难受,但现在不一样啊,现在星星好了,终于能回去了!要不是江先生,就是把我们两条老命都赔上……”
“你这人,就是爱乱想,现在还说那些干啥,医生都说了,星星现在恢复的很好,以后和正常人一样了。”
“是啊,是啊,我知道,以后都没事了!”
又过了些天,星星可以出院了,程大叔和林阿姨给孩子办了出院手续,大家送的那些物资和礼品装了三四个大麻袋。
隔壁床小孩的爸爸也知道他们的情况,见了这阵仗,说:“这么多东西,你们准备往哪儿放啊,不如卖一卖,变了现也好带。”
程大叔说:“都是别人的一片心意,哪儿能卖了,我寄回去,寄老家去。”
“寄回去运费都得不少呢!”
林阿姨:“没事,我回去时候带些,带不了的再另说。”
“好吧,那你们也别搬,直接叫个上门取件。”
“咋叫嘛?”林阿姨问。
“手机上叫啊,微信就能叫,叔微信有吗?”
“有有有。”林阿姨说,“老头子,你把手机拿给小张,叫他教你一下。”
青年小张耐心的指导程大叔预约了快递上门,小张说帮他们等快递员,夫妻俩带着孩子出去了。
临走之前,他们要去见一面江瞬倾。
“我们就要回去了,以后也不定什么时候再来这城里,江先生救了星星的命,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咱说什么也要当面说声谢谢再走!”林阿姨说,程大叔自然没意见。
去人家里拜访,总不好空着手,只是带什么却成了大难题,那样的富贵人,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呢,看来看去,最后终究是买了些寻常的水果糕点。
到门口,同门卫说明了来意,门卫给去了电话问过业主意见,放了他们进去。
“这大城市跟咱那小地方真是不一样啊,进个小区还要通传呢?”林阿姨记得自己家大姐前两年在老家县城买了个房,那小区大门可是随便进出,都不怎么关上的。
程大叔解释说:“也不都这样,只是少数高端小区严格些。”
“我就说嘛,要都这样,进进出出多麻烦啊!”
“还多久到啊?这里边可真大?”林阿姨哈着白气说。
“还拎的动不,不行给我。”
“种庄稼的人,这点东西有什么拎不动的,你好好抱着娃,仔细脚下!”
“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终于在一栋别墅外站定,程大叔把孩子放下来,站直了身子,整了整衣衫,然后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摁下了门铃。
“你好,什么事?”呼机里传来个温润的男声。
“小江,是我,老程啊,我老婆孙子就要回老家了,过来跟你道个别。”
那边没说话,但是院外雕花的铁门缓缓打开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牵着小孩进了院子,到大门口,又敲了敲门。
大门刚开了一条缝,他脸上已堆上了热切的笑容,只是在看清里面人模样,却有些愣住——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您,您是?”
“你找小江?”
“啊,是是!”程大叔松一口气,又有些局促的说,“他在里面吧?”
顾景和说:“在,先进来吧。”
“好,好嘞!”
程大叔一脚迈进去,看见屋内一尘不染的模样忽的顿住:“我,我脱鞋,脱鞋!”
“不用。”
“那怎么行!”他说着,弯腰匆匆把鞋脱了,却忘了自己的袜子破破烂烂,脚指头脚后跟都露在外面,真是不能再寒酸!
抬头对上男人深邃的一双眼,程大叔心里一时窘迫又尴尬,干干的扯动嘴角笑了两声。
但对方却表现的很平静,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两双拖鞋出来放在他们面前。
程叔看那簇新的鞋子,一时更为难起来。
这么好的鞋子,也不是一次性的,叫他们穿脏了怎么行!
顾景和看出他们的顾虑,说:“没关系,本来就是给客人准备的。”
他语气温和,眼神平静,言谈间总能给人一种信服感,两人不知不觉就把鞋穿上了,只是家里却没有小孩子穿的拖鞋,程大叔想叫他光脚,顾景和说,“屋里虽然暖,但冬天地上终归有寒气,他病刚好,还是多注意。”
老两口无可辩驳,也心疼孙子,最后还是让孩子穿着鞋子进来了。
“坐吧。”顾景和把他们领到壁炉边坐下,让他们烤火,一家三口六只眼睛都忍不住好奇的在屋里打量,看着这宽敞的屋子里各种精美的摆设,眼里充满了惊异。
星星注意到趴在角落里的黏黏,恰好黏黏抬起头来,一人一狗视线对视在一起,大狗盯着孩子打量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朝着他走过来,凑近了在他身上嗅。
星星有些害怕,后仰着身子不停往爷爷怀里缩去。
顾景和见了,说:“别怕,他不咬人。”
小孩就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黏黏的脑袋,黏黏闭着眼睛蹭小孩的手,孩子很快放下戒备。
夫妻俩对着顾景和如坐针毡了一会儿,是林阿姨先开口:“先生,您是江先生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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