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穿过布料入肉,肌肉组织对外来入侵的利器产生极大的排斥感。再加上被刺者及时反应过来的身体紧绷产生的硬度。阿萍抽剑时真觉得手中的不周像是插/入了一滩吸力极强的非牛顿流体中。


    他,果然比她赶路时劈的那些水族硬多了!


    好在阿萍是从树上跃下从圣婴背后偷袭,整个人都蹲在他背上,拿脚用力一蹬,手中剑也就从血肉中拔出。


    拔剑的举动完成,阿萍也被圣婴反应过来后,横扫而来的火尖枪打飞!


    她避开了枪尖,却被枪杆击中胸膛,仰倒着飞出去。


    足足撞断了两棵古树,阿萍才止住了身体向外冲的力气。


    她没有时间捂着胸口坐在原地呼痛,握紧了双剑,顷刻间阿萍又借着周遭的灌木草丛转换了位置。


    山野中漫天的白雾是她最好的掩护,纯天然的烟雾弹。


    阿萍一击得手后又隐藏起了自己,圣婴拿着枪警惕地站在原地。


    空气中没有谁说话,只剩下少年妖怪急促的喘/息声,四周血液的腥气在悄无声息地蔓延,刺激着在场一人一妖的神经。


    圣婴在感觉自己受到偷袭受伤时,手中长/枪下意识就抽了过去。直到击中了伤他之人,他的鼻中才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是阿萍!


    竟是她伤了他!!!


    自己受的这一剑,和之前她对他做的那些比起来,那些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阿萍,你要杀我?”


    圣婴笑了,他完全不管自己背后涌出的鲜血,朝着左右的雾气里张望。圣婴眼中各类情绪翻涌,最后混为一抹兴奋的飞红。


    阿萍不想和他说话、见面这些圣婴心里都有预料,但她想杀他,他怎么能猜得到?


    她,到底修的是什么法门,进益这样大,现在竟然能伤了他?


    圣婴咧开嘴笑了,脸上的表情嗜血中带着些渗人的凉意。她想打那就打好了!打完既能确定从今以后他们的上下位置,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了:


    “阿萍,你想宰了我,那就出来啊!”


    圣婴挥动着手中的火尖枪,枪尖射出道道妖气,朝着白雾中四散,希望能借此逼迫阿萍现身,和他正面打:


    “哈哈哈哈,来吧,你想怎么弄死我呀?良人~”


    阿萍不说话也没事,只要他伤到了她,属于她的血香气出现,这雾也挡不了他了。


    “阿萍?阿萍你出来啊,来和我堂堂正正地打!”


    “怎么胆子还这样小?你我交手,我会让着你的。”


    此时匍匐在某处灌木丛中的阿萍,她的眼睛望过草木根系,看向眼前一双四处走动的男式皂靴。


    对于圣婴的挑衅,阿萍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就当做小牛精是在学狗叫了。


    这样的垃圾话,杀伤力对于现代人来说屁用没有。


    甚至于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阿萍还能因为圣婴口中喊出


    的称呼良人,而默默吐槽他是看了多少不同时代的话本读物?


    阿萍她还是在黑暗中等待圣婴的靠近。在眼前的皂靴,停在距离她藏身的灌木丛只有半步的距离时,阿萍再次果断出剑,横砍向所有的后脚踝!


    一下就砍断了圣婴左脚的脚筋!


    阿萍和上一次出手时一样,得手了就后撤,丝毫不会贪多。


    她没有上战场的经验,但在前世也被自号游戏之王的室友带着打过游戏:


    “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是白给!”


    “绕后,绕背,嘿!偷袭!”


    “刺客和肉坦正面硬刚干什么?打消耗啊,傻(哔——)!”


    阿萍想哪怕她们年轻一代不用打仗,因为仗都被前两代的人打完了,他们年轻人也没有丢掉一些作战技巧。


    谁会和强敌刚正面?游击绕圈才能前进后退有余地,转战灵活才能克强敌!


    现在她具备杀小牛精的力量了,那他在她心里就不可怕了。这牛再怎么恐怖,有近现代史中的脚盆鸡和白头鹰可怕?


    就是小乌见大乌,不过尔尔,尔尔而已。


    阿萍甩干剑上的血,又把自己的距离往后一拉,跑向她布置散花陷阱的地方。


    凌空蹬树跃起,踹着散花陷阱的藤条网,朝着身后追来牛圣婴的方向一荡。


    阿萍握剑的左手,朝着吊起散花陷阱的主藤条一挥,眨眼间带着腐烂气息的树叶就铺天盖地朝着少年妖怪身上盖去。


    在漫天落叶降下时,阿萍手中的不周因为饮血发出一声悠长轻吟,身上的剑光愈发盛了!


    阿萍和手中宝器似有所感,她手腕转动,身下足尖一点,持剑再度刺向身后之妖。


    空气中血味愈浓,不周的剑光愈盛,它在鸣叫着和着主人心中渴望劈碎旧时恐惧的坚定。


    这一瞬,人剑合一,剑气由感而生。


    顺着杀生道的万物可杀、万神可灭、无魔可诛的残酷道意,在阿萍的血液筋脉中流转,鼓动着修行者杀机尽露!


    无需多余花哨剑招,只一刺,杀生取命的一刺就够了。


    圣婴抬头看见一道白光乍现于眼前,带着冰冷的寒意,闪动着朝他刺来,他急忙横枪抵挡。


    “铛!”


    “滋!”


    剑尖和枪杆撞击到一处,溅射出几点火花。


    圣婴抬起头,迎着正面刮来的这带着杀意的劲风!


    穿过剑光,略过漫天下落的枯叶,圣婴终于看见了少女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美人面。


    她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至于她的眼睛还在火热燃烧,以对他的杀意为柴薪。


    扑通扑通,圣婴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跳动的声音,仿佛他的整个胸膛都因为加速的心跳而震颤。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更加激烈。


    圣婴感觉自己现在看着阿萍的这一眼,和他初次望向她的那一眼一样。她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的心脏就在为她震颤,受到她眼神的牵引。


    这一眼,像是心动,却又比心动更深。年少无意识的情窦初开,再到现在懵懂地初初领略了知好色慕少艾的威力。


    圣婴因为不能控制住自己,让自己不去看阿萍,所以他便在这望向她的一眼又一眼中愈陷愈深。


    像是傻住了一样,他脚下生根,眼中生痴,想着她真美呀!


    她的眼睛因为对他的杀意而明亮,而他的血即将成为装点她容颜最好的胭脂。


    圣婴在这与人相杀的一刻,忽而觉得他死在阿萍手上没什么不好。


    这样,他会成为她最爱的,也是最恨的男子。


    如同被脑中痴念蛊惑了一般,圣婴握着火尖枪的手松了一刹。


    也是好时机!他这一松懈就被阿萍抓住了机会!


    剑尖轻旋,擦过枪身,阿萍用尽力气将不周半个剑都没入了牛圣婴的胸膛。同时她脚下用力踢向了他的伤腿,逼着圣婴持枪单膝跪地。


    少年妖怪披散着的一头乌发,湿发裹着鲜血打在了阿萍的袍角、靴上。而阿萍对圣婴身上的惨状没有丝毫的动容,她冷漠地在他跪倒的过程中,用左手剑的剑柄连续狠击他的太阳穴!


    “喝!”


    “呃!”


    用力的喊声,剧痛的闷哼前后在此处响起。


    阿萍刺入圣婴的胸膛的右手剑,左右用力转动,让少年妖怪身上的血溅在她身上:


    “你不应该追来的,牛圣婴。”


    “我们之间的缘分尽了,该各自散了。”


    “不、不,我不要!”圣婴左手颤抖着抓住了阿萍的衣角:“什么缘分天定,就算天上月老没给我们系上红线,我也要找到你,阿萍你、你、”


    像是痛极了,他的喘/息越发急促:“。。。你抱抱我好不好?抱抱你的小牛,阿萍我好疼啊,真的好疼!”


    阿萍往他胸膛内转动的右手剑停了,却还是一言不发地俯视着眼前哀叫的少年妖怪。


    圣婴吸着鼻子:“我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萍你的心。过去我让你疼了,现在你也让我疼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们回去好不好?”


    “回到以前,你给我编花环,捏我牛鼻子的时候。”


    阿萍想要眨眼,却强行止住了闭眼的冲动。她面上依旧是一片冰冷,唯有她颤动不止的眼睫泄露了一些内心的不平静。


    回不去了,过去的时光,回不去的啊。


    阿萍明白她现在的心态和几年前初次尝试大胆着装的少女心境完全不同了:


    “想法不错,可是圣婴你长大了,阿萍也长大了。”


    说完这段话,阿萍不再留下让圣婴多话的时间。左手剑朝他的头上砍去,右手剑快速从他的身体内抽出。


    无声地只有利器劈开血肉骨头的嘎吱嘎叽声。


    在这些动静消失后,少年妖怪一身血衣向地上倒去。


    就在他的身体要软倒在地时,阿萍的手松开双剑不周,膝盖也跪在地上,她把没有意识的少年妖怪的身体搂进了怀里。


    再次开口说话,这次她说话声音中的颤抖程度不亚于刚才的少年妖怪。


    她说:“你这笨牛,你不该追来的,你来干什么啊,蠢,真蠢!”


    阿萍把圣婴的身体扶到树下放平,从百宝囊中拿出他给她的那条汗巾子,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


    等给圣婴擦干净了脸,阿萍才去捡回不周,并用不周砍断两棵大树,给圣婴做了一台简易的棺材。


    她收起双剑把圣婴抱进了她刚做出来的薄棺中。


    最后的最后,阿萍伸手理了理圣婴的鬓发,才合上棺盖转身离去。也只有转身了,她眼中含着的水雾,才孕育出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融入白雾中消失不见。


    她给他留下一具全尸,也给他整理了遗容,用棺木收敛了尸首,这番就当做全了彼此的情分。


    忍着此刻心绪不宁的阿萍握紧双剑,朝着山下追去,在下山的途中忍住不让自己回头去想他,去想被他提起的过去。


    向前走,向前走,她要向前!


    赶路的林中少女,她脸上湿润的水迹是雾气还是泪水?她不知道,其余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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