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猜错了,裴悉看不上贺楚洲不止是因为两人在行业上的竞争关系,更多是因为贺楚洲这个人。
□□熏心,胸无点墨,在国外混了几年回来依旧是草包一个,能排除众议坐上贺氏掌权人的位置,全靠他那个当年一手打下江山的爹。
至于为什么能稳坐这么久,仰仗的则是他爹一手为他培养起来的那个助手,事无巨细都会为他出谋划策。
说白了,贺楚洲空顶着贺总的身份,其实不过是个身居高位的巨婴。
还是一个来者不拒,声色犬马,私生活极其混乱的巨婴。
跟这样的人做对手,裴悉只觉得是对自己,对裴氏的一种莫大侮辱,怎么可能还给得出好脸色?
至于江畔那块地皮,虽然迄今为止贺氏那边一直没有表现出要参与竞争的意思,但在事成定局之前,他不会放松警惕。
毕竟在尾声阶段横插一脚这种事,贺楚洲那位军师可是一点没少干。
所以今晚拍卖会,他决不能空手而来,空手而归。
知道很多收藏家都有自己的怪癖,喜欢收藏一些千奇百怪的的东西,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没对今晚的拍卖品抱什么期望。
他对收藏这块不感兴趣,左右只要随便拍个小玩意,有了谈资,他这一趟就不算白跑。
只是他没有算到张先生的爱好会那么离谱。
从世界各地收集的火柴盒组合套;古今中外的各色钥匙;各处餐厅免费赠送的猎奇纪念品;各种陨石坑最中心的泥土......
裴悉:“......”
周遭跟他抱有同样目的的竞拍者:“......”
但凡将陨石坑泥土换成陨石,他也不至于这样下不去手。
他拍那么大一堆泥土回去要做什么?
藏品纵然千奇百怪,但硬着头皮竞拍的人也不少。
眼见着藏品越来越少,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收获,裴悉指尖点着号码牌的节奏逐渐凌乱。
不能再等了。
下一件吧,只要下一件不是占地面积过大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他都——
“第26件藏品,甲壳虫标本。”
”据悉,这些是张先生花费了近三年时间精心收集到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甲壳虫标本,共计1298种,形态各异,色彩绚烂......”
裴悉:“......”
裴悉:“.........”
他头皮发麻地望着台上排列密集的虫子标本,陷入一场天人交战。
拍?
还是不拍?
拍了回去放在哪儿?
哪儿能放下这么多虫子,还可以不被他看见?
甲壳虫标本进入最后拍卖阶段,拍卖师开始倒数,落槌。
裴悉心累地闭上眼,屈指抵住眉心,试图将留在他脑海的甲壳虫家族影像剔除出去。
“第27件藏品,冰籽玉翡翠手串。”
裴悉动作一顿,重新望向拍卖台。
红布揭开,展台上的玻璃匣中,一只成色绝佳的翡翠手串在灯光照耀下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
拍卖会已经接近尾声,终于有了一件正常的藏品。
“这只手串是张先生五年前去往藏区做公益时从一位年迈的喇嘛手中购得,由上好冰籽玉原石打磨,精雕细琢,每一颗翡翠珠都是完美无瑕,色泽剔透通明,堪称极品。”
“冰籽玉翡翠手串,起拍价200万。”
“250万。”
“300万。”
“500万!”
“600万。”
......
裴悉抬手举牌:“2000万。”
叫价声立时少了大半,但仍旧有少数几个号码在斟酌后继续往上加。
“2200万。”
“2500万。”
“3000万。”
......
裴悉不欲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再次举牌:“5000万。”
少数几个声音也消失了。
5000万,差不多,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再往上就不值了。
拍卖师:“裴总出价5000万,各位还有没有加价?”
拍卖师举起手:“5000万一次。”
拍卖师:“5000万两次。”
拍卖师:“5000万——”
“6000万。”
就在手串花落谁家几乎已经没有悬念时,角落忽然有人再一次举了牌。
众人讶异地纷纷转头望向声源处望去。
临近柱子的位置,贺楚洲架着腿靠在椅背,价格高昂的西装外套被他搭在扶手上,压出了几道褶皱。
似有所感应,他略微偏头,视线穿越众人,与另一道目光相撞。
对视不过片刻,裴悉冷着脸转回头,继续举起号码牌叫价:“7000万。”
这个价格已经远超过翡翠手串原本的价值,知晓竞拍无望,旁人换上了看热闹的心态。
就为了一个手串。
裴氏和贺氏不愧为行业龙头,果然财大气粗。
贺楚洲:“7500万。”
裴悉:“8000万。”
贺楚洲:“8500万。”
裴悉:“9000万。”
贺楚洲不紧不慢:“9500万。”
两人不合的传闻被再度印证。
张先生站在台边牙疼地嘶了一声,来回打量着这一对“老朋友”。
针尖对麦芒,他这手串今天可是真值价了。
裴悉握着号码牌的手缓缓收紧,最终还是反手将其盖在了膝盖上,如鲠在喉。
拍卖师倒数结束,拍卖槌落下,贺楚洲以近一亿的高价拿下了冰籽玉翡翠手串。
现如今只剩下三五件藏品了。
好在裴悉运气不算太差,剩下的藏品和前面那些相比都还正常,拍卖结束时,他收获了一块红玉石雕。
到底没有白来,他勉强松了口气。
身体的不适感比白天更严重了,会场里耀目的灯光晃得他眼花。
他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拍卖会结束,后续还有一些娱乐放松的安排,但对裴悉来说已经没有继续参加的必要。
他起身准备离场,旁侧一位中年先生恰巧跟他同步起身,两人撞个正着,对方手里剩下的半杯香槟全洒在了他身上。
“裴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对方一拍脑袋,连连道歉,情急之下想用手去帮他拍掉那些酒渍。
裴悉被这临了的突发意外搞得有些烦躁,抬手阻止对方的动作:“没事。”
男人听出他话里的情绪,手僵在半空,一时有些讪讪。
好在侍者及时发现状况赶过来,告知酒店为每一位受邀前来的客人准备好了房间,随时可以上去休息,亦或处理类似的突发状况。
侍者:“房间里有备用的衣物,裴总可以去换一下。”
裴悉脱下被弄脏的外套,对赶来的董翰嘱咐了一句让司机把车开到门口等着,在中年男人万分抱歉的目光下跟着侍者离开会场上楼。
*
*
“搞得那么神秘,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谢礼。”
吴青看着被人塞进贺楚洲手里的房卡,一声嗤笑:“就这?老套哟~是不是?”
贺楚洲拿起外套,把房卡夹在指间回消息,嘴里敷衍地应着吴青:“嗯嗯,老套老套。”
吴青抻了下脖子:“跟谁说话呢?”
贺楚洲头也不抬:“你奶奶。”
吴青:“?”
吴青:“什么鬼!你跟我奶聊什么?!”
贺楚洲侧过手机给他看。
备注是楚女士,贺楚洲的母亲,楚月兰。
吴青顿时嘴角抽搐:“操。”
贺楚洲偏着脑袋乐。
吴青:“整天想当我爹,怎么没见你花九千多万给我这个儿子拍个手串脖子串什么的戴着玩儿?”
贺楚洲收回手:“今天这串你奶奶看上了,下次一定。”
吴青磨着后槽牙翻白眼,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所以那个翡翠手串是楚姨要的?”
贺楚洲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回消息的动作一直没停。
吴青惊讶:“合着不是你为了跟裴悉作对故意抢拍的?”
贺楚洲不明就里:“我有病?”
吴青啧啧两声,意有所指:“你是不是真有病我不知道,反正肯定有人断定你是有病了。”
贺楚洲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也没放在心上,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收起手机:“走不走?”
“走啊。”吴青冲他手上的房卡抬了抬下巴:“不过这玩意儿怎么办?”
贺楚洲把外套扔给他:“门口等我。”
*
*
房间在酒店最顶层。
裴悉刚出电梯,就有一个孤魂似的醉鬼游荡过来,哇地吐在他面前,浑浊的臭味瞬间扩散。
裴悉脚步一顿:“......”
侍者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在耳麦里告知了负责人顶层电梯门口的突发状况。
处理的人还要一会儿才能到,而醉鬼已经晕得不知身在何方,人都快一头扎进自己的呕吐物里了。
裴悉本就不舒服,眼下看得反胃,索性撇开视线:“房卡给我吧,我自己过去。”
侍者满怀歉意地冲他躬了躬身,一手费劲地扶着喝醉的客人,一手拿出房卡给他:“走廊尽头那间就是。”
裴悉接过房卡快步离开。
走廊尽头有两间房,裴悉懒得折返去问,先是试了一下右手边那间,没反应,再到左边那间,这回倒是顺利刷开了房门。
房卡插入控制房间电源的卡槽,灯光亮起。
裴悉关上门,站在原地摁着眉心缓了一会儿,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里面有一套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外套衬衫裤子,连领带也没有落下。
不得不说,张先生确实准备得周到。
活动已经结束,外套穿不穿都没关系,裴悉也就只取了衬衫。
“唔。”
刚要解衣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奇怪的声响。
裴悉回过头,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听错了?
他心中迟疑,忽见床上被子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方才进门时没有注意,这会儿仔细一看,被子并没有平整地铺在床面,而是幅度不小地拱起弧度,很明显里面有东西。
或者,人?
......人?
这房间里怎么会有人?
裴悉表情变得有些迷惑,走过去站在床边低头观察。
里头没有再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但是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不再纠结,直接动手掀开被子——
“唔,唔。”
床上的人在黑暗中呆了太久,骤然出现的光亮让他们一时不能适应,下意识闭眼躲避。
这下裴悉看清了,被子底下是一男一女,身上遮蔽物都少得可怜,只能勉强遮住关键部位。
黑色皮质的布料衬得两人身体白得晃眼,嘴巴被不透明的胶带黏上,双手双脚松松垮垮绑着红线丝带。
为了不让丝带散开,两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显得格外笨拙,头上戴着的兔耳还有尾椎以下的尾巴都在随着他们的动作颤巍摇晃。
裴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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