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一响,大家还在叽叽喳喳,尤淼刚想和新同桌儿一起放学,一扭头旁边哪还有人?
“江池呢?”
“走了啊。”
“什么时候?”
方扬拽着校服拉链,一用力又被她扯坏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抬头瞥了眼教室门口“刚刚啊,你对镜帖花黄的时候。”
说完,踢了脚椅子,抬腿往外走。
尤淼在后面问她:“你又不回家?”
“不回,家里没人,我得先去觅食。”
方扬两手揣兜,坏掉的拉链头半挂着,她也懒得管。
放学点,乌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方扬在学校周边的铺子寻找目标,她爸工作忙,没人给她做饭,所以就算家离得近,她也不回去,都是随便吃一顿,然后回班里睡觉。
这家包子铺她还是第一次来。
刚一进门,她就看见江池了,小姑娘一个人坐在靠厨房门口的小方桌上,面前摊着本数学册子,一手拿笔一手压书,格外认真。
果然学霸,吃饭都不忘记看书。
其实方扬不想过去的,一来因为之前摸辫子的事,她觉得江池不待见她,二来嘛,自己这人对好学生免疫,学霸尤其。
但午饭这个点,到处都是人,哪哪儿位置都是满的,就江池那小方桌上还能凑合挤一挤,方扬心想...你吃饭我也吃饭,大家同班同学,拼个桌儿总不要紧吧,于是大步流星走过去。
江池虽然没抬头,但余光早扫见这人了,见她走过来,便把书合上。
“好巧啊。”方扬主动开口和她打招呼。
江池淡淡嗯了一声。
妥妥学霸没错了,跟人说话都不带抬头。
江池问她:“你吃什么?”
方扬捞过一张塑料椅子,顺势坐下“这有什么好吃的?”
江池回道:“有包子,也有砂锅。”
方扬狗鼻子,刚在铺子外面就嗅到里面的饭香味了,她顺着味儿来的“那就一笼肉包子,一份砂锅方便面,再加份面,对!还得再来个鸡蛋!”
江池愣了愣,眉头微蹙,终于抬眼“你一个人?”
方扬:“昂,我一个人。”
江池半信半疑“你确定能吃完?”
方扬懂了,大概江池没见过自己这么能吃的女生,虽然稍稍有点子尴尬,但她就这饭量,实话实说又没骗人。
“就这第二节下课我还饿呢。”
江池没再多说,见她起身,方扬忙问了一句:“你吃的什么?”
“我吃过了。”
说完,江池走进了旁边的后厨,朝里面忙碌的人叫了一声“妈”,然后把刚刚方扬点的那些东西报了一遍。
等江池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笼肉包子,放在小方桌上。
方扬傻了“这店是...”
“我家开的。”江池声音很轻,她把数学册子放在腿上,翻开前又补了句“砂锅要等一会儿。”
包子铺开了好几天,江池中午都会去帮忙,只不过方扬第一次来罢了。
没多会儿,潘斓把砂锅端出来,还没等放桌子上,她就认出方扬来——“哎~你不是方警官的女儿吗?”
方扬很有礼貌,立马站起身“阿姨好。”
“你好你好,别站着了,赶紧坐下吃饭。”潘斓递了双筷子给方扬,转身手背就在江池额头上贴了贴“今天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江池:“不难受了。”
“中午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别看书了,歇一会儿。”潘斓想到什么,又说:“下回还是得去开点中药,西药吃多了不好。”
方扬捏着筷子没动,眼睛直往江池脸上瞄,是有点白“你生病了?”
江池刚想说没有,潘斓在一旁先了开口——
“她体质不好,一年四季老是感冒发烧,打了好几天的针,才去的学校。”
说到这儿,潘斓想到什么,问方扬“你是几班呀?”
方扬:“七班。”
潘斓笑开“那你们一个班啊。”
江池还是那副不严不言语的模样。
方扬心想:何止一个班,她就坐我前面。
“往后你多来阿姨这儿吃饭——”
“妈——”
江池看了她妈一眼。
潘斓立马反应过来,忙又和方扬补了句:“不收钱,阿姨请你吃。”
店里陆续来人,潘斓没说几句,就去忙了。
一张小方桌上,只剩方扬跟江池。
方扬从小胃口就好,饭量就大,别人家小孩还在被大人追着屁股后面喂饭吃时候,她就已经学会自己免起袖子用手抓。
她吃的多但又吃不胖,最高记录一个人吃了一整只红烧板栗鸡外加一满碗汤汁泡饭。
这会儿是真饿了,一口一个包子,两边腮帮子涨的鼓鼓囊囊。
江池写两个字,笔尖就顿一下。
没等一道题解完,就瞥见对面那人,攥着拳头一个劲儿捶胸口,看样子应该是噎着了。
方扬想喝水,但又噎的说不出话,正拿眼到处瞟哪有水,就见江池从身后拿了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方扬拧开盖子,一通猛灌,半瓶水下去,她才又活过来。
“谢了”
“不用。”
正要继续吃饭,江池忽然抬头“哎——”
少女声线清润,落在耳朵里格外好听。
方扬:“嗯?”
江池:“你慢点吃儿,不够还有。”
方扬这回是真尴尬了,脸又红了,脑袋低的快埋进碗里“哦。”
吃完了饭,方扬主动收拾桌子,把碗筷送进后厨,又和潘斓道了声谢才走。
临出店门的时,她扭头看了眼——
江池一手握笔,一手翻书。
那张小方桌,安安静静,漂漂亮亮。
/
江池身上的校服还是之前学校的,李金梅让她记得这几天去教务处领一下。
她还不太熟悉新环境,平常话也不多,都是尤淼在旁边叽叽喳喳,她主要负责听,几乎不发表意见。
下课后,她去教务处。
之前李金梅说过,好像在三楼,可她在三楼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教务处。
这边方扬在五班门口和人说话,眼一瞥就看见江池一个人在走廊瞎逛。
方扬纳闷她来这儿干嘛?嘴上还在跟人说话,思路已经跑偏了。
江池从她旁边过去,又从她旁边折回来。
方扬抱着胳膊,眉头顿时拧巴起来。
装不认识是吧?
行,不认识就不认识。
等到第三次江池再度折回来时,方扬实在忍无可忍。
“哎——干嘛呢?”
江池步子一顿,这才看见方扬“是你啊。”
方扬敞着校服外套,扯坏的拉链头儿还挂在半中央,心想:装,你再装!来来回回三趟,看不见我?
江池是真没看见她,她刚光顾着看门头了。
“教务处在这儿吗?”
“你找教务处干嘛?”
“班主任让我去领校服,她说在三楼。”
“她骗你呢。”
方扬站着,说话的时候嘴里含着颗糖,淡淡的薄荷味,一眼看上去有些不正干,可偏偏她的眼睛又特别亮,盯人看的时候又很纯粹,像眼里像有光再笑,所以只要你再看第二眼,就会发现,她的那种吊儿郎当是故意营造出来的。
江池一眼看破,如果放在之前,自己应该会转身就走,不过刚刚来回走了那么多遍,现在有点累。
“那教务处在哪儿?”
方扬心里顿时哼了一声,叫你装不认识,现在还不是得问我,胳膊抖着校服往前一抠,拖腔拉调——
“这个金梅啊,一天到晚乱给人指路,教务处在勤政楼三楼,这是勤学楼所以你找不见。”
说完,方扬往前走了两步,下一刻却退回来,挑眉道——“你知道勤政楼在哪儿?”
没等江池回她,方扬立马换了副助人为乐的表情“算了,你要知道也不会跑这来,这样吧,我带你去。”
勤政楼跟勤学楼虽然就差一个字,但两栋楼中间隔着一个大操场,走路少说二十分钟,所以一般情况下没人愿意去那儿,去的话都是跑着来回。
方扬知道外面大太阳,刚就在窗边站了会儿,太阳晒的她侧脸都烫人,她看江池脸色有些泛白,又想到中午吃饭时候江池妈妈说的话,都抬起来的脚又放下,使劲挠了挠头:“唉...算了,你穿多大码?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
“别跟我客气成吗?就当我还中午那顿饭的。”
方扬跑着去跑着回,赶在最后一秒上课铃响踩进教室。
她把校服塞江池怀里,脸上的汗跟雨一样往下淌,手扶着桌子一个劲儿拼命喘气——
“你等会儿看看,有没有什么破损,要是有的话,我去换。”
作为发小的尤淼,霎时睁圆眼睛“我靠,你也太偏心了吧!我让你帮我拿校服你不去,帮江池拿你倒跑得快!”
方扬揪着领子,把头埋进去擦汗“屁话!你要不认路我也帮你拿!”
“偏心偏心!你就偏心!”
...
后来,很多年过去,江池仍然记得大课间的那个午后,那个替自己去拿校服,把自己热到汗流浃背的方扬。
或许那个时候,当下的那一刻,爱意的种子就已经在青春的心里悄悄埋下。
只是正青春的我们都太年轻。
爱情的距离有多远?对江池来说,从勤学楼到勤政楼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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