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池晚音要去练功房，林西冉独自回教室，她从左边楼梯口上来, 长廊的瓷砖被光照得一地金黄。
林西冉顺着光照的方向看去, 梁骁和谈砚南, 还有几个高三的男生懒靠在走廊栏杆谈笑，他指尖夹了一根没点燃的烟, 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弧度。
路过的女生，不时朝他们投去含羞带怯的爱慕眼神。
林西冉想和梁骁打个招呼，但想到食堂里梁骁的冷漠态度，还是收回眼, 从他面前走过。
风涌来, 梁骁闻到林西冉身上清甜的花香，喉结不自觉滚动，目光不受控制看向走远的女生。
林西冉扎着高马尾, 白衬衫, 深蓝格子百褶裙，脚上是双带跟的黑色玛丽珍鞋, 一双腿笔直且长。
谈砚南顺着梁骁目光看去，声音因为咬着烟变得含糊不清：“真这么放弃了？可不像你梁少爷行事作风啊。”
“人姑娘不喜欢我, 难不成死缠烂打惹人烦吗？”梁骁低眉笑了下，颇有些自嘲的味道。
回到教室, 林西冉和几个相熟的同学打了招呼, 打算去接水吃药，拿过桌角放着的保温杯, 发现杯身很沉。
林西冉疑惑，她上午就喝完了水啊。
拧开保温杯瓶盖, 袅袅白烟飘浮，林西冉喝了一口，是早就凉好的感冒冲剂，她愣然放下杯子，一低睫，看见课桌上放着一盒未开封的润喉糖。
“冉冉。”隔壁桌的生活委员唐倩叫她。
林西冉回神，朝唐倩露出微笑：“怎么了？”
唐倩说：“是梁骁帮你接的热水，润喉糖也是他放的。”
“……”
林西冉和唐倩说了声谢谢，看着桌上已经晾好的感冒药和润喉糖走神。
从她遇见梁骁起，少年就一直细心且温柔地对她好。
梁骁会在她被开黄腔，替她出头，会在她不开心，带她抓娃娃哄她，会在她迷茫时告诉她：“林西冉，在你的世界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
梁骁对林西冉太好，好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报。
回神，林西冉看向走廊。
梁骁还站在那里和谈砚南一行人谈笑，风将他身上的宽松白色T恤吹鼓，隐约可见蓬勃有力的肩胛骨。
林西冉正要收回眼，倏地，梁骁朝她掀眸看来。
男生一双眼如同被海水浸湿的礁石，漆黑又沉静。
目光相接，梁骁眼神只在林西冉身上停留一瞬，又冷淡移开-
晚上回家做完作业，林西冉躺在床上玩手机，反复几次点开梁骁头像，终于鼓起勇气，给他发消息道谢：
【笔记和药的事，谢谢你～】
以往梁骁都是秒回林西冉消息。
这一次，梁骁隔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她，字里行间带着礼貌的疏离：【甭客气，照顾普通同学而已。】
看见这则消息，林西冉嘴角抿紧，她直觉自己真的伤害到了梁骁。
林西冉在编辑框里打出“你是生我的气了吗？”，发出去那一秒，又觉得这么问，是不是太过矫情了，便把逐字删去。
犹豫许久，林西冉只礼貌回了句：【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消息发过去，梁骁没再回复，林西冉放下手机，留了床头一盏小夜灯照明，闭眼睡觉。
下午最后一节是英语课，老师让他们自习，林西冉背完一篇英语课文，一转头，看着身边空桌上，视线一顿。
今天一整天，林西冉看向梁骁课桌无数次，下课还会盯着走廊看，她说不清，自己在期盼什么。
放学铃声响起，林西冉回神，池晚音转过身来，问她：“冉冉，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抱歉，我晚上和姐姐约好了一起吃饭。”林西冉说。
池晚音和林西冉约好下次有机会一次吃饭，拉上唐倩去竞赛班找棠屿。
晚上，林西冉和温意浓一起吃饭，等菜上桌的间隙，温意浓问她：“冉冉，阿骁最近是不是经常没去上课？”
林西冉一整天都因梁骁心不在焉，这会儿听到他名字，她睫毛抖了抖，轻轻嗯了一声，又故作不经意地问温意浓：“是有什么事儿吗？”
“梁衡前两天回平京了，阿骁和他关系不好，也曼姐怕阿骁出事，但最近又联系不上这小子，托我问你，阿骁有没有去学校上课。”温意浓说。
林西冉不是第一次听梁衡名字，也好奇梁骁当年为什么会打梁衡，于是便问温意浓：“姐，梁骁当年为什么要打梁衡？”
“你见过梁骁姥姥没？”温意浓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
林西冉想起让她去吃饺子的老人，轻轻点头。
“姑奶奶有很严重的阿尔兹海默症，发起病来，谁都不认识。”温意浓语调一点点变冷。
“梁衡母子不知道从哪打听到姑奶奶疗养院所在，在阿骁竞赛总决赛那天，为了阻止他参赛获奖，梁衡他妈买通护工，让梁衡把姑奶奶给骗了出来，导致姑奶奶出车祸瘫痪。”
林西冉知道梁骁当年当众废掉梁衡两条腿，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真相，可当知道真相的这一刻，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为什么有人能这么恶毒，只为了阻止梁骁参赛，就要去伤害一个无辜老人？
林西冉想到慈爱温柔的姥姥，腮帮鼓了鼓，愤愤不平地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目的——？”温意浓冷笑了声，嘲讽，“梁衡他妈当年能挺着个肚子上门闹，就看得出来就不是个安分的玩意儿。”
说话间隙，她们点的菜上桌。
温意浓戴起一次性手套给林西冉剥虾，继续说：“秋莱如愿得了梁太太的位置，生下了梁衡这个儿子，梁爷爷看在梁衡面儿上，给了中泰的一部分股份和不动产。”
“谁知这对母子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温意浓把剥好的虾仁放到林西冉碗里，拿过纸巾擦拭手指，才做好的镶钻美甲在灯下泛着银色光泽，映出温意浓美艳冷漠的脸，她红唇冷冷勾起，继续说：
“表姑去世后，阿骁被带回平京，梁爷爷向来传统，认定长孙就该继承家业，阿骁又向来优秀。梁衡母子想设计毁了阿骁，让梁衡替代阿骁成为梁家唯一继承人。”
“所以便有了两年前，阿骁当众废了梁衡那废物两条腿，被开除，记过，然后被送出国。”
“事后，这对母子还散播各种流言污蔑阿骁，说他是故意废掉梁衡的腿，还打伤亲爹。”
温意浓喝了口茶润嗓，总结点评：“这母子俩要是生在清朝，就是天生的宫斗冠军，心眼子一个赛一个得多。”
林西冉心不在焉吃着茶，消化温意浓说的话。
虽然父母离世，常年寄人篱下，但林西冉从小被温意浓和爷爷保护得很好，像生长在温室的花朵，性格天真又单纯。
就连经常欺负她的林弄溪，表里不一的小婶韩倩，她们不喜欢她，林西冉知道也是有原因的。
可梁衡母子为了能得到梁家，就计划去毁掉梁骁，从而伤害一个无辜的老人。
林西冉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便利店那晚遇见的梁骁会是那样的暮气沉沉。
一个向来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的十七岁少年，哪怕再成熟稳重，忽然跌落神坛，被家族放弃，被众人误会，看着最疼爱他的姥姥因他车祸瘫痪，他也会迷茫无助。
可是，再怎么被世界如此厌弃，被命运这般玩弄。
少年依旧满怀热爱和温柔，用一腔赤诚去迎接所有苦难和考验。
梁骁这人就生来该是天之骄子，哪怕从山巅跌落，他不是再攀登山顶，而是自己创一座山，站在顶端，俯瞰众人，告诉他们——
“纵有狂风平地起，我亦乘风破万里。”
林西冉却有些心疼梁骁，那样黑暗无助的日子，他一个人是怎么走出来的？
这一顿饭，林西冉吃得食髓乏味。
晚上回到家，林西冉点开梁骁头像，想发消息和他说对不起，又觉得上次拒绝他过于彻底，现在跑来道歉，是不是太厚脸皮了？
纠结许久，林西冉还是没把消息发出去。
次日是月考，林西冉这一次和梁骁还在同一个考场，两人座位也靠得很近，梁骁就在她斜前方。
从上午第一堂语文考试到下午的理综，梁骁位置都是空的，林西冉每次做完题，总忍不住看过去。
等到考试结束，林西冉拿回手机，斟酌许久，给梁骁发消息：【你没来参加考试吗？】
消息发出去一个星期，梁骁都没有回她。
周一，林西冉排练完剧目，盘腿坐在地上玩手机，点开赵启恩头像，犹豫几秒，发消息问他：【赵学长，您知道梁骁最近为什么没来上课吗？】
赵启恩消息是在晚上六点多才发过来的，两条消息，加起来，占据整个对话框。
【学妹，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反正就是吧，骁哥回国的事儿，被他家老爷子知道了，这段时间，骁哥一直都在九喜里的老宅，听南哥说，梁老爷子计划把骁哥再送出国。】
【骁哥估计出国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毕竟唉…那事儿，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你只需要知道骁哥不来上课，不是为了躲你，他巴不得每天都能见到你呢。】
林西冉盯着赵启恩发来的两条消息看了许久，直到眼睛有些干，她才回了赵启恩：【谢谢。】
练功房里只有林西冉一个人，几乎针落可闻。
林西冉怎么也没想到，梁骁这段时间没来上课，不是因为生她气，疏远她，而是要面临再次被送出国，再一次体验被家人放弃的无助和难过。
过了一会儿，赵启恩消息又发过来，林西冉点开来看，睫毛抖了抖：【学妹，我不知道你和骁哥闹什么矛盾了，但是我和骁哥认识这么多年，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喜欢一个人，骁哥过得很苦，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对他好点儿。】
【当然，你不喜欢他，就当我放屁。】
看着这则消息，林西冉沉默许久，什么也没回。
晚上回到家，林西冉登上微信，点开梁骁头像，迟疑须臾，还是发消息问：【我听赵学长说了，你最近没来上课，也没来考试，是打算出国了？】
消息发出去，林西冉觉得过于亲昵，想要撤回。
就在这一霎，梁骁回了她消息，语调懒散：【你在关心你的普通同学？】
林西冉看着这条消息，斟酌许久，在对话框里编辑道：【是，毕竟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是希望你出事的那个人。】
过了一会儿，梁骁回她消息，是两条语音。
林西冉点了免提，梁骁声线低沉，语调是一贯的懒散：“公主，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止是你的关心。”
“我想要的是你。”
听完两条语音的林西冉心不受控制地一颤，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当没有看见-
周三，月考成绩出来，林西冉缺了一个多月的文化课，靠着梁骁给她写的复习笔记，考得马马虎虎。
上午大课间，林西冉去办公室找陶浩南签六月请假条，陶浩南正在泡茶，林西冉就乖巧站在办公桌前等他。
隔壁九班的班主任进来，在陶浩南对面工位坐下，和陶浩南聊天：“老陶，你们班那个梁骁又没来上课吗？”
听见梁骁名字，林西冉眼睫抖了抖，忍不住去听陶浩南两人对话。
“没来，”陶浩南拧紧保温杯瓶盖，拉开椅子坐下，“那孩子家里人说是打算安排他出国留学，最近已经在准备相关手续了。”
林西冉走神想，梁骁真的要出国了吗？
陶浩南结束和同事的对话，看向林西冉，发现面前小姑娘在发呆，笑着叫她：“林西冉，你这孩子想什么呢？”
“——啊…，啊？！”林西冉慌乱回神，心虚摇头，“没什么。”
等陶浩南批了请假条，林西冉道谢离开。
回到教室，林西冉拿出手机，点开梁骁头像，盯着对话框看了许久，又摁熄屏幕。
中午放学，林西冉背上书包出教室，遇见回班的棠屿，从上次莫名其妙的冷战开始，她们已经快一个多月没说过话了。
棠屿看见林西冉，神情犹豫，终于鼓起勇气和林西冉打招呼：“……冉——”
林西冉目不斜视离开，和棠屿擦肩而过。
棠屿看着林西冉离去背影，低头，手指无措捏住裙摆，脸上失落明显。
接完水回来的池晚音看见座位上一脸落寞的棠屿，喝了口水，出声说：“棠棠，我不知道你和冉冉为什么闹成现在这样。”
棠屿张了张唇，想说什么，最后选择沉默。
池晚音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不管话有多难听，直接开口：“但是棠棠，你要知道先不理人的是你，现在冉冉不理你，也是你活该。”
“如果你还想要和冉冉做朋友，就该和她道歉。”
良久，棠屿轻嗯一声，说：“我知道了。”-
从上次聊完天后，林西冉和梁骁似乎从“冷战期”进入一个莫名其妙的“尴尬期”，但谁都没再提那晚的事。
梁骁依旧没去上课，两人每天都会聊上一两句，基本都是梁骁先挑起话题。
例如：“今天有雨，出门记得带伞”，或者：“晚上记得吃饭，正兴街的馄饨不错。”，偶尔也会发来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吃什么？”
……
每次，林西冉都会很认真回复。
周六中午，梁骁发来消息问林西冉中午吃的什么，林西冉拍了图，打字回道：【如图所示。】
梁骁笑她：【林同学，你可以不发这四个字的。】
【那就有点儿过于敷衍了。】林西冉俏皮地回。
过了五分钟，梁骁才回她：【我们公主说得都对。】
22
这几天, 梁骁都是“林同学”“同桌”“林西冉”这几个称呼叫她，骤然看见这个称呼，林西冉不自在抿唇。
忽然, 消息栏弹出棠屿消息：【冉冉, 我们能聊聊吗？】
林西冉没想到棠屿会主动找自己, 看见这条消息惊讶的同时，还有些小开心。
林西冉放下筷子, 在对话框里编辑文字发过去：【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啦，终于舍得找我啦╭(╯^╰)╮】
【我虽然很生气，但看在你主动找我的分上，我就原谅你之前不理我的事儿了, 说吧, 去哪聊？】
棠屿小心翼翼的试探：【要来我家吃烧烤吗？】
【来～不过得是你给我烤~不然，我不吃TVT】林西冉语气欢快。
棠屿：【好，我给你烤。】
林西冉和棠屿约好晚上八点去她家烧烤摊, 然后退出两人对话框, 看着梁骁头像发呆。
要回他消息吗？
林西冉想，还是不回了吧-
京芭最近排练都结束得晚, 林西冉到嘉华已经是八点一刻。
夜幕降临，街灯霓虹璀璨, 小吃街上很是热闹，来往多是身着嘉华校服的学生, 燥热夏风吹来, 空气里都是食物诱人的香味。
林西冉下车后，给棠屿发消息：【抱歉啊棠棠, 排练结束得晚，但我马上就到啦。】
消息发过去几分钟, 棠屿都没回复，林西冉以为她在忙，收起手机，往棠屿家的烧烤摊走。
快到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脆响：“砰——！”
林西冉脚步一顿，抬眸看去。
烧烤摊前站着一群混混，塑料桌被为首的黄毛一脚踢翻，黄毛嘴里骂骂咧咧，伸手去打棠屿。
棠屿奶奶把人护到身后，却被一边的混混推倒在地。
林西冉也怕，眼看黄毛又要对棠屿动手，她先报了警，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单手取下挎包朝黄毛砸去。
挎包里装着保温杯，只听“砰——”地一声，黄毛捂着发红额头怒骂：“卧槽！”
“冉…冉冉？”棠屿看见忽然出现的林西冉一愣。
“扶奶奶起来，”林西冉和棠屿把地上的棠奶奶扶起来，把两人护到身后，扭头问棠屿，“你没受伤吧？”
棠屿复杂看着林西冉，对面小摊影影绰绰的灯光照过来，描摹出她单薄身影，她明明已经吓得指尖发抖，还问她有没有受伤。
棠屿忽然明白，梁骁为什么喜欢林西冉。
林西冉优秀却从不自负，出身优越，但没一点儿千金小姐的骄矜，相反，她善良，正直，坚强，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身边所有人。
棠屿这段时间摇摆的天秤，终于确定选择，握紧林西冉的手，和她道谢：“冉冉，谢谢你。”
“不客气。”林西冉笑，两个梨涡浅浅。
刘寒反应过来，捂着额头瞪林西冉：“你他妈少管闲事，赶紧滚一边儿去，听见没？”
林西冉已经害怕到指尖颤抖，依旧抬起下巴，直视黄毛眼睛，一字一顿开口：“你们别乱来，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刘寒和一众混混听了这话，大笑出声。
刘寒更为放肆，伸手去摸林西冉的肩，林西冉想躲开，但男女力量悬殊，她被刘寒死死按住身体，动弹不得。
棠屿想上前帮忙，被其他的混混拦住去路。
而旁边的路人见刘寒等人这么嚣张，也只敢小声议论，都不敢上前帮忙。
刘寒手放在林西冉肩上，还放肆地捏了一下，一脸猥琐：“妹妹，还记得胡同那晚吗？”
林西冉一怔，慢慢把刘寒的脸和那晚胡同黄毛的脸重叠起来，恐惧如同吐信的毒蛇，一点点缠绕上她，吓得林西冉眼睛都红了。
刘寒要继续去摸林西冉的脸，蓦倏地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手攥紧他的手腕，向后用力一拧，痛得刘寒吱哇乱叫。
林西冉看去，以梁骁为首的谈砚南一行人走了过来。
梁骁一身黑衣黑裤，薄薄的青茬贴着头皮，身形挺拔又利落，他甩开刘寒的手，刘寒一个趔趄坐在地上，惹得一旁众人笑个不停。
梁骁低头睨着刘寒，漫不经心地笑：“跟这儿欺负小姑娘，找老人麻烦，你是越混越出息了。”
“那也比你害得自己姥姥出事强！”刘寒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朝梁骁挥拳打来。
林西冉看见梁骁敛去散漫的笑，眸底冷意翻滚，细细看去，有些吓人。
梁骁单手截住刘寒拳头，顺势将刘寒抡在地上，刘寒发出痛苦惨叫声，其他混混见状，也和谈砚南一行人打了起来。
谈砚南轻松解决拦着棠屿的两个混混，目光落在棠屿脸上，棠屿低声道谢，刻意避开他目光，把奶奶扶到一边，托人照顾。
梁骁一行人都是被家里老爷子丢去部队训练过的，刘寒这群混混完全不是他们对手。
很快，一场混战就要结束。
林西冉看过去，梁骁几乎是把刘寒压着打，刘寒捂着肚子，满脸红肿躺在地上，梁骁慢悠悠走过去，黑白运动鞋踩在刘寒手上，他发出痛苦求饶声：
“我错了，骁哥，我错了——”
路灯的光幽幽照过来，梁骁逆光站着，侧脸轮廓流畅，但看不清神情，只听他说话声音透着一股阴鸷的冷：“我警告过你，别动她。”
刘寒求饶声一声高过一声：“骁哥，骁哥，我错了。”
“废你一只手，长点儿记性。”梁骁一脚踹开刘寒，转头对上林西冉清滢剔透的杏眼，心莫名地一慌。
这不是林西冉第一次见到梁骁打架，但是是她第一次见到梁骁的另一面——狠戾、离经叛道、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不驯。
四目相对的无声里，林西冉忍不住想，原来梁骁的温柔只对她一人。
林西冉看着梁骁朝自己走过来，他漆黑眉眼还有未消散的戾气，额头有一抹鲜红的血迹，神情很冷，在浅黄光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邪肆的野劲儿。
令人无法忽视。
梁骁身上凶猛气息以极其强势的姿态占据林西冉感官，林西冉眼睫一颤，心跟着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梁骁停下脚步，漆黑眼睛无声却又锐利地盯着她。
林西冉心口一滞，长长的睫毛垂下。
这些天，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梁骁相处，微信上，两人依旧聊天，但当现实面对面时，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倏地，那股猛烈气息更近。
林西冉愕然抬眼，梁骁站在她面前，一双冷厉深邃的黑眸紧盯她的脸，一字一顿问：“林西冉，你在怕我？”
23
吵嚷小吃街, 响起拉长的警笛声。
林西冉回神，避开梁骁灼热目光，轻声说：“你受伤了, 我去问问棠棠有没有药。”
梁骁没搭话, 只盯着她背影, 眼神直白又火热。
林西冉向前走了几步，还是能感觉梁骁灼热目光, 她叹了口气，不看梁骁眼睛，慌乱丢下一句：“我才不怕你。”
话音一落，林西冉就像只兔子一样, 一溜烟地跑远了。
梁骁看见, 低眸懒散笑了声：“真不怕我？”
那跑这么快。
林西冉跑进店里，想出声问棠屿有没有药，一抬眼看向吧台, 到嘴边的话给惊得咽了回去。
棠屿站在吧台前, 谈砚南握着她的手，正低头给她上药, 一向懒痞的眉眼，此刻显得尤为温柔。
棠屿看见进来的林西冉, 想要抽回手。
谈砚南将她手腕握得更紧，继续给人上药, 语调没什么起伏, 细听却带点儿促狭：“你想截肢，我可以帮你联系最专业的医生。”
棠屿小声反驳：“我可以自己上药。”
“哦, 你当爷是做慈善的呗。”谈砚南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西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能低头看自己鞋尖发呆。
谈砚南给棠屿上完药，抬手拍了下她发顶，单手插兜，语气懒洋洋地：“走了，小朋友。”
路过林西冉身边，谈砚南和她颔首打招呼，林西冉浅笑回应，等人离开店里，林西冉找棠屿拿了药，转身往外走。
棠屿叫住她：“冉冉。”
“怎么啦？”林西冉转头看来。
棠屿鼓起勇气直视林西冉眼睛，和她道歉：“对不起冉冉，我不该因为自己的原因，就单方面疏远你。”
林西冉走上前，给棠屿一个很轻的拥抱，然后松开她，浅笑开口：“没关系，我原谅你啦。”
棠屿看着林西冉，她眉眼生得精致，肤白唇红，满眼天真，一瞧就是娇养出来的姑娘，温暖又善良，让人想靠近的同时，又忍不住羡慕。
“冉冉，其实…我很羡慕你。”棠屿小声说。
林西冉一愣，笑问：“你为什么要羡慕我？”
棠屿：“你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多才多艺，没有谁不喜欢你。”
“可是，我也羡慕你啊。”林西冉说。
棠屿“啊”了一声，脸上神情微怔。
林西冉：“我们棠棠长得好看，成绩永远排年级前三，最让我头疼的数学题，你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轻松解出来。”
“……冉冉”棠屿不知道说什么，只叫林西冉名字。
林西冉和棠屿对视，一双杏眼清澈漂亮，嗓音轻软好听：“你瞧，我们都在羡慕别人，却忘了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优秀的。”
“在…别人眼里，也是优秀的？”棠屿重复林西冉的话，语气茫然。
林西冉说：“你不一定要活成什么优秀漂亮的花，做一棵茂盛的大树，做一根毫不起眼的小草，都会有人喜欢你，比如我——”
“我就很喜欢我们棠棠啊。”林西冉眼睛弯成月牙，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棠屿看着林西冉，长长的睫毛垂下。
林西冉只是太优秀耀眼，所以才会被那个炽烈如阳的少年爱慕，而她什么都没做，却要因为她的敏感自卑，承受失去一个朋友带来的难过。
这一刻，棠屿为单方面疏离朋友的自己感到不耻，也对林西冉越发愧疚。
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棠屿抱着林西冉低声抽噎，一遍遍重复：“冉冉…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林西冉从吧台上的抽纸抽出一张纸，递给棠屿。
棠屿道谢接过，低头擦脸，林西冉和她挥手，拿着药往店外走。
作为朋友，林西冉和棠屿有着莫名的默契。
比如，林西冉没问棠屿为什么疏离她，撞见棠屿和谈砚南关系亲密，也没多问一句。
因为彼此知道，即使是朋友，也要给对方足够隐私空间。
棠屿擦干眼泪，把纸团扔进垃圾桶，打算去楼上看看奶奶。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笑声：“选好了？”
“一场无疾而终的喜欢，一份无价之宝的友情——”棠屿理智地说，“我知道该选什么。”
谈砚南看着往上走的姑娘，她纤瘦娇小，看起来很好欺负，但眉间总萦绕着一股坚韧的倔强，特别吸引他目光。
“棠屿。”谈砚南开口叫她。
棠屿回头，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晰看见谈砚南锐利的喉线，陷入半明半暗光影里的利落下颚。
谈砚南一双含情眼朝棠屿看去，微扬着下巴，用一副游刃有余的语气问她：“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棠屿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要。”
说完这话，棠屿快步上楼。
谈砚南身子往后懒懒一靠，从裤袋里摸出一台黑色金属打火机，修剪整齐的指甲拨开火机机匣。
“咔嗒——”的一声脆响，橙红色火焰燃起，映出黑暗中谈砚南潋滟好看的黑眸，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警察已经把刘寒一众闹事的混混带走，赵启恩几个人跟着一起去派出所做笔录，梁骁和谈砚南帮忙善后。
林西冉从店里出来，看见背对她而坐的梁骁，对面是热闹夜市，他独坐在茫茫夜色里，与这喧嚣人间格格不入。
不知怎么的，林西冉眼睛像被针扎了一下，酸酸涨涨地疼。
梁骁从裤袋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叼住，低头正要点燃，身后响起一道软糯又好听的少女声音：“哥哥。”
梁骁转头，林西冉站在不远处，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白色泡泡袖裙，裙上绣满樱桃，光从身后斜斜打过来，她头发丝被染成栗棕色。
林西冉走过来，拉过一把椅子在梁骁面前坐下，清澈目光落在他唇上的烟上：“据研究表明，抽烟死于肺癌的概率高达30%。”
“所以？”梁骁哼笑了声，饶有兴味扬眉。
林西冉裙子有兜，她摸出一颗糖，递到梁骁面前，清透漂亮的杏眼看着他：“请你吃糖，所以别抽烟了。”
“成，听我们公主的。”梁骁吐掉烟，拿过林西冉手里的糖，撕开包装纸吃下，樱桃甜味一点点在唇齿蔓延开。
梁骁眉心微皱，甜得腻人。
“你不会喜欢吃甜食吗？”林西冉看见，问他。
梁骁扯了下唇角，面不改色撒谎：“还行。”
林西冉哦了一声，低头拧开酒精瓶盖，用棉签浸湿，小心翼翼地给梁骁脸上的伤口消毒。
梁骁看着林西冉，她给他处理伤口时的手法娴熟，动作温柔又有耐心，他要挪开眼，视线又落在林西冉脸上。
林西冉微仰着头，纤细天鹅颈弧度优美，他视线往下，能瞧见她弯如月牙的锁骨，发育姣好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梁骁看得喉尖一痒，立刻挪开眼，转移话题：“你经常给人处理伤？”
林西冉是个做什么事都全身心投入的性格，听见梁骁这话，下意识就答：“没，以前周祈闻救人受伤，没有及时处理，导致伤口感染，为了他，我学过一些急救手法。”
“那我还得感谢下他？”梁骁扬眉，冷不丁开口。
林西冉顺势接话：“那也可以。”
这句话落地，气氛陷入一阵尴尬又诡异的安静中。
作为单向喜欢他人多年的林西冉知道，她刚才这句话对于梁骁来说伤害很大，所以她不敢看梁骁，只低头数自己裙摆上的红樱桃。
林西冉数樱桃数到“第十二颗”时，脑袋被梁骁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她抬头看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气吗？”
梁骁懒散靠着椅背，黑眸朝林西冉看来，懒洋洋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林西冉斟酌着语气开口：“我在你面前提了周祈闻，你不生气吗？”
说完这话，林西冉用余光去偷瞄梁骁，他眼皮半耷拉着，眉眼神情懒倦，似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她的话。
林西冉原本就因上次拒绝梁骁，对他感到愧疚，这会说错话，就更内疚了，她咬紧唇角，开口：“梁骁，我……”
“没生你气，”梁骁抬手轻拍了下林西冉脑袋，漆黑眼睛盯着她笑道，“我哪敢生公主的气。”
林西冉为难看着梁骁，只差把“内疚”两字写在脸上了。
说不生气嫉妒是假的，但瞧见脸上写满“内疚”两字儿的姑娘，梁骁是生不起一点儿气，他看着林西冉，语气认真：
“公主，上次和你说过，周祈闻只是你坦荡人生路上的一道风景，我妈和我说过，你人生路上的每一段风景，无论好或坏，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比如周祈闻，就是代表你的过去。”
“而我想要的是——”梁骁俯身凑近林西冉，热气烘得她脸热，他却一本正经地笑，“你的现在和未来。”
梁骁是人，当然嫉妒周祈闻参与过林西冉的人生，但这人已经成为过去式，他如果一直计较，也他妈太没意思了。
他喜欢林西冉，就会包容她的所有，包括她曾喜欢过周祈闻。
梁骁再凑得更近了一点儿，漆黑眼睛盯着林西冉的眼，语气是一贯的懒散，细听，声线隐隐有些颤抖：
“还有，你问我生没生气，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林西冉眼睫微颤，磕磕绊绊地问：“什…什么意思？”
梁骁看着她，目光从小姑娘明媚眉眼，一点点落在她鲜红的唇上，喉结滚动，嗓音沉哑：“追你。”
林西冉眼睫轻扇，睁开一双水漾过的杏眼看着梁骁，灯光落在他漆黑眸底，乌黑瞳仁亮如繁星，清晰分明映着她的倒影。
林西冉问梁骁：“哥哥，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些天，一直有个问题困扰林西冉，梁骁为什么喜欢她？
外人眼里的梁骁是出生优渥的天之骄子，被誉为“天才中的NO.1”，哪怕如今跌落神坛，喜欢他的女生也是前仆后继。
林西冉想不到，备受众人瞩目的梁骁，为什么喜欢周祈闻眼里那个一无是处的麻烦精。
其实，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吧，至少长得好看。
所以，梁骁喜欢她，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林西冉这么想着，脱口而出：“是因为我长得漂亮？”
梁骁正要出声，突然听见这一句话，低声笑开：“公主，过于自恋了啊。”
“……”林西冉鼓了鼓脸颊，追着问，“那是因为什么？”
梁骁脸上笑意收敛，看着林西冉的眼神是化不开的柔情，语气温柔：“因为你是林西冉。”
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是林西冉。
林西冉问的问题，在梁骁这儿，她就是答案。
没有什么原因。
因为她是林西冉，不需要什么闪光点，不需要乖巧懂事，无论她是什么样，梁骁都会去爱她。
24
燥热晚风拂面, 林西冉耳尖发热，她愣然看着梁骁，男生一双眼眸黑似点漆, 眼底是化不开的浓烈爱意。
林西冉心脏猛烈地跳了一下, 几乎不敢看梁骁眼睛, 内心角落有个声音在说：“试试吧，给梁骁一个机会, 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给彼此一个机会吗？
林西冉深呼吸，抬头看着梁骁眼睛，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想要的那个机会，我…可以申请反悔吗？”
梁骁眉梢饶有兴致地扬了一下。
林西冉见此, 语调上扬, 轻快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公主。”梁骁叫她，低沉嗓音温柔。
林西冉乖软地嗯了一声, 清澈分明的杏眼看着他, 表情温软又乖巧，让梁骁心蓦地一软。
梁骁摸了摸林西冉脑袋, 看着她，认真开口：“上次你在食堂说的话, 我都听到了，那次贸然表白, 是我唐突了你。”
“我跟你道歉, 对不起。”
林西冉黑漆漆的眼睫微颤，就那么看着梁骁。
灯照下来, 梁骁玩世不恭的眉眼，在这一刻尤为认真：“你可以慢慢考虑, 要不要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让我慢慢考虑？”林西冉一愣。
“对，”梁骁盯着她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你可以选择反悔，或者答应我。林西冉，我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但我愿意等你考虑好，接受我的那一天。”
林西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愣愣看着梁骁。
那一秒，就那一秒。
她听见了心跳的声音，后来她回忆起，那叫作悸动。
“追你这事儿，得有仪式感。”梁骁往椅背上懒懒一靠，眉眼是一贯的懒散，“毕竟嘛，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我们公主。”
梁骁看她的眼神真挚又深情，她在周祈闻那儿屡撞南墙筑起的心墙，有一角轰然塌陷，变得异常柔软。
良久，林西冉轻轻点头：“好啊，那我慢慢考虑哦，你不许反悔。”
梁骁乐得纵容她所有小脾气，附和笑道：“成，你慢慢考虑。”
……
林西冉帮梁骁上完药，抬手看时间，已经快到十点，她拿起挎包背上，和棠屿告别，准备打车回家。
这个时间点的小吃街依旧热闹，林西冉站在路边等出租车，身后响起梁骁低沉散漫的嗓音：“公主。”
林西冉扭头看去，梁骁推着一辆黑色山地自行车过来，另一只手插兜，在她面前站定，黑眸垂下，看着她说：“走吧，送你回家。”
“那就谢谢哥哥啦～”林西冉歪头，圆又大的杏眼朝梁骁俏皮地眨了一下，声音又软又娇。
梁骁拍了拍车后座，漫不经心地笑：“上车，林妹妹。”
“……又乱给我起称呼。”林西冉鼓了鼓脸颊，对这称呼不满。
梁骁扬眉：“那妹妹前面儿换个字？”
“什么字？”
“情。”
林西冉把这三个字连起来读了一遍，脸颊飞上一抹红晕，是…是情妹妹——！！！
“混蛋！”林西冉气得瞪他。
梁骁低笑出声，笑够后，他跨坐上车，一条腿撑地支撑平衡，等林西冉上车。
林西冉正要坐下，低眸瞧见车后座绑着的软垫，唇角弯了弯，梁骁这人，总是将温柔和细心藏于细节。
林西冉小心翼翼坐上去，左手握着挎包放在腿上，右手握着自行车坐垫维持平衡，细声细气地开口：“哥哥，我坐好了。”
梁骁侧眸看过来，林西冉白色裙摆因为坐下往上移了一截，一双长腿荡在半空，白嫩纤细，他喉结不自觉滚动。
见梁骁还不走，林西冉拽了拽他衣角，软糯着声问：“还不走吗？”
梁骁克制地挪开眼，哑声问：“坐稳了吗？”
林西冉松开梁骁衣角，握住三角坐垫，看着他，乖巧答：“坐稳了。”
“……”
他就不该问这一句。
略带热意的晚风从林西冉耳边拂过，耳边碎发遮眼，她抬手去整理，目光忽地落在骑车的梁骁身上。
路灯灯光斜斜照过来，拉出梁骁挺拔背影，夏风灌进他宽大的黑色T恤，衣衫一角扬起，隐约可见薄薄衣料下有力的肩胛骨。
林西冉下意识伸手去抓，握住了梁骁扬起的衣角，一路也没松开。
梁骁把林西冉送到春江花悦门口，林西冉从车上跳下来，和他挥手说再见，转身往小区里走。
林西冉向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梁骁喊她名字的声音，在安静黑夜里，低沉又好听：“——林西冉！”
“怎么？”林西冉回头看过来。
梁骁单手扶着自行车，他站在灯下，头发泛着浅色的光，漆黑眼睛盯着她说：“周一见。”
“好，周一见。”林西冉弯唇。
……
翌日，平京迎来小满后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一直持续到周一，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周一早上，林西冉踩着预备铃铃声走进教室，和池晚音两人打了招呼，拉开椅子坐下，补周末没写的作业。
林西冉写着卷子，不经意抬眼，看见梁骁从教室后门进来。
梁骁穿着嘉华夏季校服，白衬衫宽松，黑色书包松垮背在左肩，单手抄兜，雾蒙蒙的光照在他身上，勾勒出满身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哥哥，早上好。”林西冉和梁骁打招呼。
梁骁把书包往桌上一撂，拉开椅子坐下，回应林西冉：“早。”
这段时间，学校一直盛传梁骁要被送出国留学，今天见他突然来上课，原本安静的教室突然就热闹起来，议论声窸窣不断：
“我听老陶说，梁骁不是又要被他家里人送出国了吗？”
“他怎么来上课了？难不成不出国了？”
“看梁骁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出国了。”
“……”
讨论声不停，林西冉也好奇梁骁还会不会出国，于是压低声音问他：“你还会出国留学吗？”
“你猜。”梁骁起兴逗她，语气分外促狭。
林西冉知道这人又要逗她玩，她把卷子翻了一面，低头认真做题，冷酷地回：“不猜。”
早读上到一半，陶浩南来巡查班级纪律，看见坐在位置上的梁骁，面露惊讶：“梁骁，你不出国了？”
“不了，”梁骁说，余光掠过低头认真看书的林西冉，意有所指道，“毕竟要照顾我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正在记单词的林西冉听见这句话，转头看过来，正好和梁骁戏谑的黑眸撞上，后者冲她扬了扬眉，笑得一脸漫不经心。
林西冉无语：“……”
他真的很坏欸。
陶浩南是过来人，哪不懂梁骁这话什么意思，他不是什么刻板传统的老师，只要不影响学习成绩，其他的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以后要好好学习，”陶浩南拍拍梁骁的肩，又看着林西冉说，“林西冉，你文化课成绩不行，记得多向你同桌请教。”
林西冉还没出声，梁骁先接了话：“您放心，我一定和我同桌一起进步，绝不影响学习。”
等陶浩南离开，梁骁抬手敲了敲桌子，他靠着椅背，出声叫林西冉：“公主。”
“……”林西冉不理人，只低头写字。
在梁骁打算继续叫她时，林西冉递过来一张纸条，他好笑打开，上面字迹娟秀好看：【我现在很生气，并不想理你。】
梁骁乐不可支，这姑娘怎么就能这么可爱呢。
梁骁把纸条放进书的夹层，慢悠悠地开口：“成，那我待会儿再找你。”
……
第二节课下课，林西冉被池晚音拉去小卖部买关东煮，回来路上，两人遇见来舞蹈基地上课的梁也曼。
林西冉和池晚音异口同声和梁也曼打招呼：“梁老师早。”
梁也曼浅笑回应，和林西冉两人聊了两句就要离开，她走太急，挎包拉链没拉上，一板绿色胶囊掉了出来。
林西冉弯腰捡起来，看见银色铝箔金属拓印的一行字——盐酸度洛西汀肠溶胶囊。
“梁老师，你药掉了。”林西冉叫住梁也曼，把药递过去。
梁也曼道谢接过，不知道是不是林西冉出现幻觉，她看清梁也曼接过药时神情不自然，像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在吃这个药。
回去路上，林西冉问池晚音：“音音，你知道盐酸度洛西汀肠溶胶囊是治什么病吗？”
“不知道。”池晚音正往嘴里塞一颗花枝丸，含糊不清地回。
这个短暂小插曲，林西冉没放在心上，就抛之脑后。
……
这周文化课上完，林西冉就要全身心投入到京芭接下来的训练中，为十月国庆的献礼剧目做准备。
池晚音去了外地集训，林西冉中午放学，一般就去竞赛班找棠屿一起去食堂吃饭，偶尔也会和梁骁谈砚南一起去校外开小灶。
下了快一周的雨在周五停下，放眼望去，晴空万里不见云，夏风拂来，空气里带着潮湿的凉意。
中午放学吃完饭，林西冉和棠屿拉手往教学楼走，聊起因为高考将至，这次端午会放六天假。
“棠棠，这次放这么久，你打算去哪玩？”林西冉问棠屿。
“应该会和奶奶回老家，”棠屿回答，又问林西冉，“冉冉，你呢？”
“已经计划好了，会和我姐一起去港岛旅游。”林西冉说，又亲昵地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等我回来，我给你和音音带礼物。”
棠屿轻声应：“好。”
正午阳光晒又热，林西冉两人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快到楼下时，看见公告栏前围着一群人，议论声不断响起。
站在外面的人余光一瞥，看见过来的林西冉，扭头冲人群里高喊：“——林西冉过来了！”
霎时间，公告栏前站着的同学朝林西冉看过来，各种目光落在她身上，奚落、八卦，还有看好戏的热闹。
面对众人目光，林西冉有些懵然，站她身边的女生告诉她：“林西冉，你日记被人贴到公告栏了。”
“——！”
女声落地那瞬间，林西冉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呆愣在原地，过了很久，她才把呆滞目光投向公告栏。
她喜欢周祈闻时写下的那些日记，被全部贴了出来。
那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少女心事，就这么被暴露在阳光下，供人玩笑取乐。
这时，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句：“卧槽——！周祈闻也来了！”
林西冉眨眨酸涩的眼，抬眼看过去。
周祈闻站在人群外，长光将他身影勾勒得挺拔，两人目光在半空交会，他只停留一瞬，又漠然移开眼。
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
周祈闻从来不想在人前和林西冉扯上关系。
因为即将放假的原因，学生心本就浮躁，现在又看见男女主人公同时出现，就更加躁动，议论声窸窣不断：
“林西冉这暗恋日记，我看了都要骂一句，周祈闻，你心是石头做的吗？”
“真没看出来，林西冉这么喜欢周祈闻，那她还和梁骁走这么近？”
“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周祈闻又不喜欢她，不过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
一片讨论声里，周祈闻冷淡目光落在公告栏的日记上，怎么也挪不开眼。
风吹来，有几张日记纸被扬起一角，娟秀好看的字迹写满少女暗恋的酸涩和甜蜜——
【周祈闻，我其实很好哄的，只要你抱抱我，我就可以把自己哄好了。】
【好烦，周祈闻就是全天下最无趣的木头！大木头！！可是我还是喜欢这个木头诶QAQ】
【第九个一模一样的水晶球了！！！周祈闻，你送我生日礼物能不能不要这么敷衍了！算了，原谅你这一次吧，下次记得送我其他的哦>_<。】
【……】
公告栏上的日记，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诉说一句话：“周祈闻，我真的好喜欢你。”
周祈闻愣然看着公告栏，久久没能回过神。
眼看围在公告栏前的人越来越多，林西冉也只呆站在原地，听着旁人议论，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棠屿本来就不是什么擅长表达的性子，见林西冉哭了，找出纸巾塞到她手里，手忙脚乱劝道：“冉冉…你别哭啊…别哭了……”
林西冉不说话，默默落泪。
棠屿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平生第一次生出勇气，瞪一眼傻站着像块木头的周祈闻，她仗着娇小身形，灵活挤开人群，来到最前面。
棠屿抬手撕下公告栏上的日记，转头看着看热闹众人，脸微红，声音也磕磕绊绊的，但语气坚定：“——有什么好笑的？！把别人的喜欢当作看热闹的乐子，很有意思吗？”
人群先是安静一瞬，然后爆发出刺耳笑声，嘲讽棠屿：“——关你屁事，你替林西冉出什么头？”
棠屿脸涨红，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动手把公告栏上所有贴着的日记全部撕下。
人总是有劣根在，喜欢看热闹，喜欢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天之骄女跌落神坛，被他们指点的狼狈模样。
“林西冉哭什么哭？她倒贴着追周祈闻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多丢脸啊？”
“我就没见过像她这样，追着男人不放的女孩。”
“周祈闻一而再地拒绝她，她都不懂得什么叫羞耻吗？还上赶着倒贴——咦，真丢人！”
“……”
林西冉想要逃离这个令她难堪的地方，转身向前跑了两步，突然撞进一个熟悉又带有清冽气息的怀抱。
透过朦胧视线，林西冉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梁骁，他穿着白T黑裤，身影被勾勒得颀长，低头看她的眼神温柔。
光落在梁骁身上，这一刻，意气风发的少年，比太阳更耀眼。
梁骁看着满脸泪痕的林西冉，眼神一沉，抬手帮她把眼泪擦掉，笑声疏朗：“得，这次，真成花猫了。”
听到这一句话，林西冉眼泪又往外掉，哽咽着声朝梁骁哭诉委屈：“你才是…你才是花猫——”
“嗯，我是花猫。”梁骁语气纵容。
梁骁给身边的赵启恩一个眼神，示意他把众人疏散走。
赵启恩瞬间明白，拍了拍手，慢悠悠开口：“有啥好看的？跟这儿杵着干吗？还不快点儿回去上课？”
赵启恩在嘉华是出了名儿的刺头，哪怕即将毕业，但大家也不敢惹他，立马哄作鸟散，快速离去。
梁骁抬手为林西冉擦去脸上泪水，他指腹灼热，摩挲过她脸颊时，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林西冉心跳了一下，不受控制地看向梁骁眼睛，他眼眸漆黑，眸底刻满她的倒影。
梁骁漆黑眼睛看着她，温声说：“别哭了，跟我走。”
林西冉低下眼，小声应：“好。”
梁骁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林西冉纤细手腕，带着人往前跑，林西冉裙摆被风吹得在半空扬起弧度，又落下。
林西冉转头去看梁骁，少年宽大T恤被风吹得鼓起，侧脸弧度流畅。
梁骁就好像是骑士，沉默又热烈，只要她需要，他就会第一时间出现。
“看我做什么？”梁骁放慢脚步，问她。
林西冉移开眼，摇头：“没什么。”
太阳金光从远处照来，拉长奔跑的两人影子，拓印在地面，一路向远处延伸，在某一个点交汇，最后亲昵靠在一起。
公告栏前，棠屿把撕下来的日记本整理好，抱在怀里，准备回教室。
周祈闻走过来，看着她问：“能给我吗？”
“不能！”棠屿拒绝，嗓音轻，但很有力，“这是冉冉的东西，怎么处置是她的事，我没有权利把它给你，而且——”
“我并不觉得你配得上她的喜欢。”
说完这话，棠屿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祈闻一个人在树荫下站了很久，忽地想起刚才林西冉毫不犹豫地和梁骁离开。
倏地，周祈闻脑海掠过一个想法，如果刚才上前替林西冉解围的人是他，她是否愿意和他走？
就像刚才。
没一点儿犹豫地和梁骁离开。
……
梁骁带着林西冉一路奔跑，进了国际部教学楼的电梯。
林西冉看着梁骁按下顶楼数字键，好奇地问：“这是去哪儿？”
电梯门随着梁骁声音响起关闭，他转头看她，说：“去找谈砚南。”
林西冉不懂梁骁为什么要带着她去找谈砚南，但只要跟在他身边，她就莫名觉得心安。
出了电梯，林西冉发现梁骁还握着她的手腕，她耳尖一热，想要抽回手，却被梁骁攥得更紧。
林西冉提醒他：“手。”
梁骁单手插兜往前走，没有松开林西冉的意思。
快到门口时，梁骁才转头看过来，一双狭长黑眸上扬，勾着笑弧，懒散又撩人：“在你面前当了这么久的正人君子，容我做一回混蛋。”
林西冉对上梁骁深邃的眼，他盯着她笑，嗓音低沉又好听：“就再牵一会儿，行吗？”
“……好。”林西冉脸红，轻声应道。
梁骁眉尾轻扬，好心情地牵着林西冉往前走。
林西冉看着梁骁握着她腕骨的手，又悄悄看一眼唇角带笑的梁骁，就让他牵一下手腕，他就这么开心吗？
梁骁输入密码，漆黑防盗门从里打开一条缝，门后微光和廊道的金光相接，在白色墙壁上形成条形状光斑。
也是这一秒，门后传来女生惊慌失措的叫声：“谁啊——？！”
林西冉好奇看过去，房间装修精致，谈砚南懒散靠着布艺沙发，腿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女生，女生手臂环着他肩，校服衬衫已经解开一大半，露出圆润的肩，隐约可见白色内衣蕾丝花边。
“少儿不宜，”梁骁捂住林西冉眼睛，别过脸，冲谈砚南撂话，“腾个地儿。”
“麻烦，”谈砚南扯唇，替腿上的女生系上衬衫纽扣，捏了捏她脸，语气漫不经心，“先回去，有空再找你。”
女生一瞬失落，但很懂眼色应好，拿上桌上挎包背上离开，还贴心带上了门。
梁骁拉着林西冉在沙发坐下，林西冉和谈砚南打了招呼，目光环视一圈，这是一套冷调装修的公寓式房间，两室一厅，布置齐全。
谈砚南从冰箱拿出三罐冰可乐，两罐扔给梁骁，梁骁接住，侧头问林西冉：“喝吗？”
林西冉点头，梁骁单手握住易拉罐罐身，食指穿过拉环，清脆地“咔哒——”一声，可乐咕噜噜地往上冒气泡。
谈砚南在单人沙发坐下，两条长腿曲起，姿态疏散又懒，掀开眼皮，看着梁骁问：“带你对象来我这儿做什么？”
梁骁把打开的可乐递给林西冉，闻言，懒散撂出一句话：“借你地儿，哄下我姑娘。”
25
谈砚南去阳台打了个电话, 折身回到沙发坐下，和梁骁说：“高二教学楼公告栏那处监控，上周就坏了。”
听到这里, 林西冉知道梁骁为什么带她来找谈砚南。
学校监控, 除了老师和巡逻队能在短时间调出, 就是身为君恒唯一太子爷的谈砚南有权查看。
梁骁说知道了，牵着林西冉起身, 林西冉礼貌和谈砚南告别：“谈学长再见。”
谈砚南靠着沙发，一双长腿踩着茶几边沿，坐姿散漫，腔调懒洋洋的：“慢走, 记得把门给我带上。”
林西冉关上门, 跟梁骁往电梯走，看着他按亮下行键，正要说话, 感觉到右手手腕有薄茧摩挲而过的酥麻痒意。
林西冉指尖蜷了蜷, 仰起头看着梁骁，轻声：“哥哥。”
“嗯？”梁骁低眸看她, 眼眸深邃又黑。
林西冉挣扎着抽离手，小声说：“你怎么又牵我？”
梁骁松开林西冉, 单手插兜，一本正经的口吻：“抱歉, 混蛋当久了, 不太想当君子了。”
“……”
这人！怎么！这么多歪道理！！！
“叮——”地一声轻响，电梯门向两边打开。
林西冉看过去, 一个容貌昳丽的女生从里走出，她留着栗棕短卷发, 紫色绸缎V领衬衫，黑色包臀裙，细跟凉鞋，知性又漂亮。
“阿骁。”女生和梁骁打招呼。
梁骁颔首回应，随口问：“来找谈砚南？”
“对。”女生笑着和他们说再见，从林西冉身边走过。
恰好此时，有一阵风吹来，林西冉闻见女生身上浅淡的清香，不浓郁，但极有存在感。
林西冉想起烧烤店那晚，棠屿和谈砚南的亲昵互动，今天又看见一连两个女生进出谈砚南休息室，好奇地问梁骁：“哥哥，谈学长女朋友很多吗？”
“他女朋友多不多，我不知道。”梁骁往电梯走，低眸看着林西冉，“但我只喜欢你这一个。”
梁骁一双眼漆黑深邃，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很容易蛊惑人心，林西冉不自在挪开眼，转移话题：“你电梯没按。”
知道这姑娘脸皮薄，梁骁哼笑了声，不再逗她。
林西冉和梁骁并肩而站，轿厢空间狭小，梁骁裤腿会时不时擦过林西冉裙摆，偶尔还会碰到她的腿，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这不是林西冉和梁骁第一次独处同一空间，但是是她第一次感到有些不自在。
好像站在他身边，呼吸都变快了。
……
一个中午不到，公告栏发生的事，如同台风过境，迅速席卷整个学校，校园论坛更是各种热帖不断。
有人问是谁这么缺德，把林西冉的暗恋日记贴出来，有人讨论这次林西冉出事，又是梁骁出面帮她解围，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高二五班的众人也不例外，教室里，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者，拉着棠屿询问日记内容，无论对方怎么问，棠屿都缄口不言。
林西冉和梁骁走进教室，班上有同学围过来，想要八卦追问，梁骁一个凛然眼锋扫过去，吓得立马跑走。
原本高声讨论的众人，在林西冉两人回到教室后，压低声音说话，生怕惹了梁骁这位主儿生气。
窸窣讨论声传进林西冉耳里，她有些烦躁鼓了鼓脸颊，打算戴上耳机练英语听力。
棠屿转过身，将一叠整理好的日记放到林西冉桌上，看着她说：“冉冉，你的日记，物归原主了。”
“谢谢。”林西冉轻声。
棠屿本来打算告诉林西冉，她走后，周祈闻找她要过日记，但余光不经意一瞥，看见一旁的梁骁。
下午两点，正午太阳穿过枝丫茂盛的梧桐树树冠，在梁骁棱角分明脸庞落下斑驳光影，他的眼睛很亮，只看见了身边的林西冉。
棠屿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满腔酸涩情绪，纠结许久，还是选择隐瞒这件事。
如果可以，她希望那个炽烈如阳的少年，最终如愿以偿。
林西冉看着日记发呆，那些为周祈闻辗转难眠的夜晚，无数次失望和绝望的来回徘徊……明明才过去一个多月，却恍如隔世。
燥热夏风吹来，林西冉眼睫轻颤，缓解眼睛酸涩，她抬手拿起一张日记纸，撕成碎片。
梁骁看见，意外地扬眉：“撕了？”
“既然下定决心不喜欢了，留着也没什么意义，只会让人心烦。”林西冉说着，又将一张纸撕碎。
直到所有纸张都撕完，林西冉把它们丢进垃圾桶，白色碎片洋洋洒洒地往下掉，像是下了一场雪。
就像这些年，林西冉对周祈闻的喜欢，在日复一日的失望和等待中，终于被消耗殆尽。
……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梁骁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林西冉拿出手机打算登微博。
忽然，消息栏弹出池晚音发来的消息：【冉冉，冉冉，你快看这条帖子。】
随后，池晚音在她们三人小群分享了一个帖子链接，林西冉点进去，页面迅速跳到嘉华校园论坛。
有一个披着“。”马甲的楼主，在论坛发帖说：【不管是谁把日记贴在公告栏，但林西冉喜欢着周祈闻，又和梁骁纠缠不清，不就是脚踏两只船吗？还要不要脸？】
大家本就好奇是谁把林西冉日记贴到公告栏去的，看见这篇帖子，纷纷留言：
【楼主这发言有点儿意思啊，我们都在讨论是谁干缺德事，把林西冉暗恋日记贴出来的，只有你在这儿发言说林西冉脚踏两条船。】
【我合理怀疑林西冉日记是楼主贴出来的：）】
【看楼主性别是女吧？都是女孩子，就别伤害彼此了，这件事主要是抓出是谁把林西冉日记贴出来的，而不是让你煽风点火说林西冉不要脸。】
【对于这个傻逼帖子和傻逼楼主，我有以下六点要说：……】
林西冉看着这条帖子，蓦地想起决定不喜欢周祈闻那天后，她把和周祈闻有关的东西都收进箱子，放到衣柜角落。
彼时，她去储物间找纸箱，正好撞上回来的林弄溪，同样，能拿到她日记本的人，也只有林弄溪。
想到这里，林西冉气得想要回帖，揭穿林弄溪身份。
林西冉手指一滑，网页刷新，帖子显示被管理员删除。
池晚音消息又发过来：【发这傻逼帖的人是林弄溪吧？】
【应该是她，但公告栏的监控坏了，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事儿是她做的。】林西冉心里窝了一阵火，无奈打字。
池晚音替她打抱不平：【林弄溪平日欺负你就很让人火大了，这次还干这么缺德的事，冉冉，你要是还忍下去，改名叫忍者神龟吧。】
林·忍者神龟·西冉：“……”
一下午，林西冉都在想该怎么让林弄溪和自己道歉，连晚上和梁骁吃饭，她都心不在焉。
“吃饱了吗？”梁骁敲了敲桌子，出声叫她。
林西冉回神，点头：“吃饱了。”
梁骁叫来侍应生结账，起身往外走，林西冉立刻跟上。
因为心里藏着事，林西冉并没有注意到这是往高三教学楼走的方向，等反应过来，她茫然看向梁骁：“你要去高三找赵学长吗？”
“不去，”梁骁转头看过来，拖着腔调，语气懒散，“我姑娘受欺负了，怎么也得把场子给你找回来吧。”
从小到大，为了不让长辈操心，林西冉被林弄溪欺负也不会告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替她撑腰，也是第一次除了姐姐温意浓外，有人愿意无偿保护她。
林西冉小跑跟上梁骁，欢快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林弄溪把我的日记，贴在公告栏的？”
“删她帖子的人是我。”梁骁言简意赅地回。
林西冉停下脚步，看着走在前面的梁骁，夕阳余晖从身后照过来，勾勒出他颀长身影，落在她眸底。
池晚音和她说过，嘉华校园论坛是梁骁一手搭建的网站，源代码只是他随手敲出来打发时间玩的。
梁骁爱人的方式沉默又热烈，他永远行动大于表达，习惯默默陪伴，一味奉献，不求回报。
梁骁走了长段距离，也没看见林西冉跟上，停下脚步看过来。
林西冉站在落日余晖里，黑发白裙，清丽又漂亮，她弯起双眼冲他笑，问道：“如果不是林弄溪做的呢？”
梁骁单手插兜，看着林西冉，缓缓出声：“她欺负你这么多次，这次，你欺负回去，也只算讨点儿利息了。”
林西冉歪头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旋即，林西冉忽然想起，她从没和梁骁提过林弄溪欺负她的事，忙追上去，问：“你怎么知道她经常欺负我的？”
梁骁看着林西冉，意味深长地笑：“自个儿猜。”
“……不猜，”林西冉和梁骁并肩上楼，她扭头看着她，眼底漾着光，梨涡浅浅，“反正，时机到了，你总会告诉我的。”
说完这话，林西冉背着手，一蹦一跳地上楼，脑后马尾轻晃，格裙下的双腿纤瘦。
梁骁看着蹦蹦跳跳上楼的姑娘，极轻地笑了一声，她还真是吃定他不会有事儿瞒着她。
……
林弄溪所在的高三十班是嘉华出名的吊车尾班级，进这班读书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塞钱，或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
教室里，男生围在一起在打游戏，女生们则在讨论高考结束去哪旅游，一片吵嚷，没一点儿高考逼近的紧张学习氛围。
有人往教室外看，正好看见出现在走廊上的林西冉和梁骁，高喊：“林西冉和梁骁怎么来了？”
一瞬间，高三十班众人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
林西冉白裙黑发，身量高挑，梁骁单手抄兜，目光就没从林西冉身上挪开过，两人走在一起，说不出的般配。
大家小声讨论出声：
“他们俩怎么来我们班了？”
“高二的林西冉和咱班的林弄溪好像是堂姐妹，应该是来找林弄溪的吧。”
“……”
看见出现在教室外的林西冉和梁骁时，林弄溪心底就泛起恐慌。
但转念一想，林西冉日记本被她扔了，公告栏监控坏了，没有任何证据能直接证明是她做的，哪怕林西冉有梁骁撑腰，也拿她没办法。
这般想着，林弄溪便有了底气，看着走过来的林西冉，语气倨傲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大概是有梁骁给撑腰的原因，林西冉第一次面对林弄溪，不再害怕，指着梁骁开口：“不是我找你，是他找你。”
这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儿“狐假虎威”的傲娇，梁骁听着，忍不住勾了下唇。
林弄溪朝梁骁看过去，梁骁把玩着一只黑色金属打火机，长指灵活转动，她眼底有惊艳，但更多是害怕，磕磕绊绊地问：“你…你找我什么事？”
梁骁一双狭长眼眸掀开，睨着林弄溪开口：“来找你讨点儿，你欺负我姑娘的利息。”
林弄溪惧怕梁骁，但还是强忍恐惧，直视梁骁眼睛：“梁骁，自从体育馆那次，你找我谈了话，我可再没欺负过林西冉。”
闻言，林西冉一愣。
林西冉以为林弄溪不再找她麻烦，是因为爷爷和小叔在家，所以她才不敢乱来。
可现在想来，体育馆事件后，无论是在学校和家里，林弄溪见到她都是绕道走。
原来是梁骁帮了她吗？
一时间，林西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像无助的浮萍，飘荡多年，突然就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林西冉看向梁骁，他低头把玩着打火机，侧脸弧度冷厉，脸上笑容玩世不恭，莫名让人心安，也令她产生依恋的心动。
橙红色火焰从梁骁虎口燃起，映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眼，他林弄溪的眼神凛冽又骇人：“是吗？”
迎上梁骁压迫性十足的目光，林弄溪吓得脸色苍白，还是嘴硬：“当然。”
梁骁找高三十班的人借了电脑，插上U盘，修长指节在键盘飞快敲打，然后利落按下Enter键。
同一时间，全校所有的多媒体放映器播放着同一个视频，视频内容正是林弄溪在高三教学楼前丢掉林西冉日记本封皮。
最后是两张放大的截图，一张是马甲“。”的IP所属地，有春江花悦的，有定位高三教学楼的，另一张是马甲“。”的个人资料，就写着林弄溪的名字。
视频开始播放，高三十班教室外就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视频播放完的下一秒，众人立刻讨论出声：
“我没记错的话，林弄溪和林西冉是堂姐妹吧，她怎么干得出这样缺德的事？”
“你不知道吗？林弄溪平常就以欺负林西冉为乐，林西冉脾气好不计较，倒让她蹬鼻子上脸了。”
“我要是林西冉，被林弄溪这么欺负，我非弄死她不可。”
“……”
听见众人对自己讨伐，林弄溪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极了调色盘，又不愿承认这事是自己做的。
梁骁把电脑还给它主人，单手抄兜走向林弄溪，他个高挺拔，眉眼生得冷厉，满身气焰嚣张，压迫感极强。
林弄溪吓得往后连退好几步，惊恐看着梁骁：“你…你别乱来……”
“敢作不敢当？”梁骁挑眉，低头睨着林弄溪，语气凛然，“给你上一堂课，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别以为披上一张皮，就当人看不出你是人是鬼。”
林弄溪早没平日嚣张姿态，一张脸苍白看着梁骁，不敢多说一句话。
林西冉看着梁骁，他依旧是一贯的散漫姿态，但眉眼正气凛然，晚霞余晖落在他身上，他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也是这一刻，少年感这一个词，在梁骁身上有了明显的具象化。
热烈，张扬，赤诚，无畏世俗规则，但永远对世界保持敬仰。
梁骁眼睛笔直盯着林弄溪，眼底情绪冷冽，放话：“证据都在这儿了，这下该和我姑娘道歉了吧？”
“对…对不起——”林弄溪极不情愿地和林西冉道歉。
林西冉扯了下唇，算作应下。
众人看好戏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林弄溪身上，令她如芒在背，林弄溪想从教室离开，梁骁看着她背影缓缓出声，语气是一贯的嚣张：
“忘和你说了，这段视频我顺便发给了林家两位长辈。”
林弄溪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林西冉，眼神充满嫉恨，梁骁上前一步，替林西冉挡去林弄溪吓人目光。
这场闹剧以林弄溪狼狈离场，短暂落下帷幕。
看热闹人群散开，回到各自班级，但论坛因此事炸开了锅，各种热帖不断。
林西冉跟着梁骁往外走，扭头看着他，语气认真：“哥哥，谢谢你。”
“少和我说这两字儿。”梁骁揉了下林西冉脑袋，漫不经心地笑道。
林西冉一双漂亮杏眼略弯，眼底亮着光，和梁骁撒娇：“那你以后也别和我说这两个字，行吗？”
梁骁懒散应了一声好。
“你今天下午没来上课，是去调监控了吗？”林西冉问梁骁。
梁骁嗯了一声，条理清晰地和林西冉分析事情前因后果：“林弄溪是知道监控坏了，才敢把你的日记贴到高二教学楼公告栏。”
“事后还明目张胆在论坛发帖，但她忘了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任何蛛丝马迹，都能让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锁定发帖人是林弄溪后，我找谈砚南帮忙调出学校每一个角落的监控。”
林西冉怔住，问：“然后就看了一下午的监控？”
“对。”梁骁捏了捏眉心，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林西冉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梁骁，愧疚出声：“……哥哥”
“心疼我了？”梁骁和她对视，语气吊儿郎当的。
林西冉眼底漾着光，轻轻点头：“是，我心疼你了。”
梁骁一怔，看着小姑娘那双干净的眼睛，慢慢地笑出了声：“那就值了。”
得你一句心疼，也不算白忙活。
周祈闻查出发帖人是林弄溪后，从实验室匆匆赶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六月初夏的傍晚，教学楼外的榆钱树肆意生长，蝉鸣声声不断，夕阳余晖从向楼梯口的台阶延伸，落在并肩而站的少年少女身上。
林西冉仰头看着梁骁，脸颊微红，杏眼亮着光，眼底刻满身边人的倒影，梁骁低头和她对视，两人看起来格外般配。
刺得周祈闻眼睛发涩。
林西冉回过神，感觉到一道灼热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的周祈闻。
周祈闻和她视线撞上，林西冉目光停了几秒，淡淡移开眼，不再看他。
梁骁也看见了周祈闻，表情波澜不惊，对周祈闻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似不经意地问林西冉：“要和他聊聊吗？”
“不要。”林西冉摇头，语气冷淡。
梁骁朝周祈闻看去，一双眼睛极具侵略性，压迫性十足。
周祈闻毫不避讳地和梁骁对视，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暗潮涌动，谁也不让谁。
但周祈闻知道，这一次是他又输了。
梁骁这人生来就是令人仰望的，无论他再怎么追赶，也赢不了他，只能像现在，被他用眼神告诉：“你出局了。”
林西冉和从周祈闻身边走过，晚风吹来，她裙摆微漾，正好擦过周祈闻裤腿，他清晰闻见少女身上清甜香味。
周祈闻一怔，下意识叫林西冉：“林西冉。”
第一次，林西冉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祈闻突然意识到，林西冉说不喜欢他这事儿，或许是真的了。
……
晚自习上课铃声响起，陶浩南走进教室，先讲了端午和高考放假安排，然后让大家自习，最后看向林西冉两人坐位方向：“林西冉，梁骁，你们俩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原本安静的教室起哄声、议论声立刻响起：
“老陶叫林西冉和梁骁去办公室做什么？”
“梁骁今天虽然是帮林西冉出头，但这行为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纪，老陶叫他们去办公室，估计少不了挨训。”
“……”
林西冉愧疚看向梁骁，嘴角抿紧，“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
上次梁骁帮她出头，黑了实验室电脑，导致他在周一朝会上当着全校师生作检讨，这次被叫去陶浩南办公室，估计又要作检讨了。
梁骁轻拍了一下林西冉脑袋，动作安抚，痞里痞气地笑：“爷乐意被你连累。”
林西冉和梁骁跟着陶浩南去了办公室，办公室灯火通明，里面校长正在批评林弄溪，作为家长被叫来的韩倩，一脸赔笑说回去一定好好教训林弄溪。
校长看见跟在陶浩南身后进来的林西冉两人，停止批评林弄溪，看着他们，语气严厉：“这件事是林弄溪有错在先，但你们俩这次行为，也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纪，这次收假返校，都给我交一万字检讨上来。”
“校长说得对，这事儿，三孩子都有错。”韩倩摆明要把林西冉和梁骁拖下水。
陶浩南劝道：“校长，一万字检讨也太多了，这事也不是他们这两个孩子的错，您看……”
“哪里多了？！”校长打断他，指着梁骁说，“上次你作检讨也是因为林西冉，这次还是，你俩之间什么事儿，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学校虽然没明文规定禁止早恋，你们也最好给我收敛点儿！”
“是我没管教好两个孩子，让你们当老师的操心了。”韩倩接说着，伸手去拉林西冉胳膊，指使她，“小冉，赶紧和老师道歉，回去把这一万字检讨写了。”
在韩倩要碰到林西冉手肘时，倏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打掉她的手。
韩倩吃痛一声，一抬眼，对上梁骁漆黑眼眸，少年眼神冷漠又锐利，她下意识抖了下身体，不敢多说一个字。
梁骁把林西冉拉到身后，林西冉抬眼，男生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住她，她悄悄伸手拉住他一侧衣角。
安全感油然而生。
梁骁散漫扫过屋内众人，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桀骜不驯的狂：“处分我背，检讨我写。”
26
“况且, 哪条校规校纪规定，受害者要和加害者同罪相论？”梁骁咬重字眼，十足地嘲讽。
最后, 在陶浩南劝说下, 校长总算让步, 但要给予梁骁和林弄溪大过处分，并要求林西冉期末考考到年级前一百名, 否则也逃不过惩罚。
韩倩领着林弄溪离开，临走前，还装模作样关心林西冉，林西冉敷衍嗯了一声, 算作回应。
校长走后, 林西冉两人和陶浩南道谢，他们知道，如果没有陶浩南周旋, 林西冉也逃不了处分。
陶浩南看着两人, 语气无奈：“你们俩啊，下次有什么事记得提前和老师打个商量, 知道吗？”
“知道了，陶老师。”两人异口同声说。
陶浩南摆手：“行了行了, 赶紧回教室去，特别是你, 林西冉放假也别只顾着玩, 好好复习，听见没？”
“好的, 陶老师。”林西冉乖巧应道。
从办公室离开，林西冉想到这次期末考要考年级前一百, 就忍不住发愁：“要我期末考到年级前一百名，还不如让我写一万字的检讨。”
“这么没信心？”梁骁双手插兜，和林西冉并肩下楼，朦胧月光照过来，两人影子像在牵手。
林西冉转头看他，脑后马尾划过弧度，纤颈白皙，她眼底的光随着说话一点点熄灭：“我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马马虎虎，数学更是永远在及格线徘徊。”
“以前……”
以前周祈闻看在叶姨的面上，也给她补习过，但林西冉天生就不是学习这块料，无论她付出再多努力，成绩也就那样。
久而久之，林西冉都怀疑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梁骁目光落在林西冉脸上，能清晰看见女生脸上浓浓的失落和茫然，“以前周祈闻给我讲题，就说我太笨了，根本追不上他步子，所以他就一直嫌弃我。”
“哪笨了？”梁骁弹她额头，看着林西冉眼睛，认真说，“你五月缺课一个月，年级排名都在一百五左右，不是挺聪明吗？”
林西冉摇头，长长眼睫垂下，在眼下投下失落暗影，“那是因为有你给我记笔记，让我哪怕和家教老师学习，也不会太吃力，以前周祈闻说给我补课，比——”
“来，看着我。”梁骁轻轻扯了一下林西冉马尾。
林西冉仰头看着他，皎洁月光下，少年一双眼眸黑如点漆，装满她的倒影。
梁骁看着她，语气温柔又缱绻：“林西冉，你听着，你不笨，相反，你很聪明。还有，记着一句话，别因他人一句话，而否定自我。”
“你很好，特别好。”梁骁抬手，温热大掌放在林西冉发顶，他低眸看她，眼尾勾着笑弧，嗓音低沉带笑：“我们冉冉公主，可聪明了。”
林西冉看着梁骁，他眉眼是永远不变的冷痞散漫，但看向她的眼神永远温柔。
少年身着坚硬铠甲，对抗世界所有不公，却将最柔软的一颗心脏留给了她。
林西冉闭眼，忍住发酸的鼻尖，嘟哝一声：“哥哥，你好会哄女孩子啊。”
“有吗？”梁骁扬眉。
“有啊，知道我花粉过敏，给我送折纸玫瑰，用二维码哄我开心，处处照顾着我——”说到这里，林西冉声音停了下来。
好像从认识梁骁起，他除了对她好，身边从没一个女孩子，哪怕有女生给他表白，他也礼貌又冷淡拒绝对方。
想到这里，林西冉抿紧唇，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你以前追过女孩子吗？或者说，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第一次追。”梁骁垂放在身侧的手指紧张蜷起，语气忐忑，“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也是第一次追女生，如果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提出来。”
林西冉凝视梁骁，他看她的眼神深沉如墨，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她弯起眼笑了下，嗓音又娇又软：“我就是觉得，你真的好会哄我开心。”
“哦。”梁少爷语气淡淡，提步下楼，又恢复平日懒散的口吻，“可能是遇见你，就无师自通了吧。”
林西冉正要接话，不经意抬眼，微微一怔。
浅黄灯光下，梁骁背影挺拔，后颈弧线修长，林西冉视线上移，看见冷白耳廓一圈红。
林西冉抬手，指尖触碰到梁骁耳垂，轻声叫他：“哥哥。”
女生指尖温热，梁骁如触电击，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掀起惊涛骇浪。
梁骁下颚收紧，从喉咙里滚出一个沙哑的气音：“嗯？”
林西冉用指尖戳了戳梁骁泛红的耳垂，盈盈杏眼一派无辜：“你耳朵红了。”
……
学校将对梁骁和林弄溪两人的处分，在晚自习以广播形式通报全校，引起众人热议，大家在论坛发帖问为什么林西冉没受处分。
有人出来回复：【我在现场，我是目击者！！！林西冉本来难逃处分，但是梁骁把她护在身后，对校长撂话：“处分我背，检讨我写。”，然后加上陶老师这个护犊子的班主任在，处分和检讨就落在梁骁一个人身上了。】
看见这条回帖的同学，纷纷留言：【为爱写检讨，为爱背处分，妈的，这什么绝世好男人，我怎么就遇不到：）】
论坛上每天热帖不断，还有人开了贴，记录梁骁要用多少天才能把林西冉追到手。
校方在给出林弄溪处分的同一时间，温意浓也从梁骁这儿知道事情经过，一个电话打到林川柏处。
当晚，在外出差的林川柏父子连夜回到平京，这一晚上，除了林西冉房间灯熄灭，林家别墅灯亮到天明。
次日早晨，林川柏宣布当天就送林弄溪去伦敦，韩倩陪同前往，留学手续会在后续办好。
临走前，林弄溪私下找到林西冉，林弄溪脸上还有被林川柏打的巴掌印，看起来滑稽又狼狈，但还不忘冲林西冉放狠话：
“林西冉，你甭以为有梁骁和温意浓护着你，你就可以活得开心，等没了他们的庇护，我想弄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林西冉看一眼墙上的石英钟表，好心提醒：“你快赶不上飞机了。”
林弄溪看着一脸平静的林西冉，感觉一拳砸在棉花里，没吓到她，倒把自己气得够呛。
“林西冉，你等着。”林弄溪狠剜一眼林西冉，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西冉计划和温意浓昨晚就飞去港岛旅游，哪想出了林弄溪这事儿，索性就把航班改到放假第二天中午。
晚上九点，林西冉正收拾行李，卧房门被敲响，爷爷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冉，睡了吗？”
“没，”林西冉开门，让林川柏进来，为他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乖巧问，“爷爷，您找我有事吗？”
林川柏在书桌前坐下，看着端坐在床边的林西冉，白色棉睡裙，黑发柔软披在肩侧，漂亮又娇俏。
“我们小冉长大了，”林川柏感慨，看着林西冉问，“如果不是你姐那通电话，和梁家那小子发来的视频，小冉，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和爷爷说你被林弄溪欺负的事儿？”
林西冉抿唇，语气愧疚：“对不起爷爷，我让您担心了。”
林川柏叹息一声，“这不怪你，是我这些年忙着公司的事儿，疏忽对你的照顾，我也没想到，林弄溪这孩子居然会因为你叔喜欢你妈的事儿，这么针对你。”
林西冉妈妈岳无霜生于苏杭书香门第，长相清丽，性子温柔婉约，在他们那一辈里，极受一众公子哥儿的喜欢，说是白月光也不为过。
彼时，还只会吃喝玩乐的富二代林广文也不例外，大张旗鼓追求过岳无霜一段时间，但屡次被拒，后便在林川柏安排下，和现在妻子韩倩联姻组成家庭。
而那时，林广陵和岳无霜因画展相识相爱，后面两人确定结婚，林广陵带岳无霜回家见林川柏。
林广文见女神变嫂子，一时不能接受，私下找岳无霜谈话，被身怀六甲的韩倩撞见。
韩倩本就对林广文喜欢过岳无霜这事心生不爽，又见两人私下见面，夫妻二人大吵一架，韩倩从楼梯滚下，早产生下林弄溪。
因为这事，林广陵夫妻和林广文一家鲜少走动，直到林西冉七岁那年，林广陵夫妻车祸离世，林西冉被接回平京，由林广文夫妻抚养。
不知是不是对岳无霜旧情难忘，林广文极其疼爱林西冉，从而忽视亲女林弄溪。
再加上，韩倩从小就给林弄溪说，若非岳无霜当年不要脸勾引林广文，他们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长年累月下来，林弄溪养成若非林西冉母女的存在，林广文就会爱她和韩倩的畸形观念，便也因此恨上林西冉，以霸凌欺负他为乐。
……
“没关系，爷爷。”林西冉伸手抱住林川柏，轻轻拍了拍他背，安慰道，“都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林川柏抬手摸了摸林西冉柔软的长发，慈爱看着她：“小冉，你姐昨晚和我说，想把你接到她身边照顾，你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生活？”
林西冉一愣，问：“是要去加州吗？”
“这要看你姐姐的安排，”林川柏说，“无论你愿不愿意，爷爷都希望我们小冉能一直快快乐乐。”
林西冉看着爷爷，他已经年过花甲，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哪怕年轻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如今也是满鬓白发。
“爷爷，公司很忙吗？你要不让叔叔多帮您分担点儿吧？”林西冉语气关切。
提起不成器的小儿子，林川柏眉头一皱，叹了声：“你叔叔就不是这块料，我要不多看着点儿，林家迟早毁在他手上。”
林西冉默然，心疼看着爷爷，最后只化为一句：“那您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林川柏笑着应好，想到引起这件事的日记本，还有梁骁发来的那段视频，问林西冉：“小冉，你和梁家那孩子是朋友吗？”
听到梁骁名字，林西冉脑海出现男生注视她时温柔深邃的黑眸，她心口一跳，低声说：“是。”
“小冉，和梁家那孩子做朋友就很好，知道吗？”林川柏语气温和，细听带着一丝严肃，“毕竟，梁家不是我们家能比得上的。”
林西冉忽然想起那天在十里居，彭叔对梁骁的恭敬，梁骁随便一顿午饭，就是她好几个月生活费。
活了十七年，林西冉忽然意识到，富人也有阶级之分。
梁骁、谈砚南、温意浓等人出身百年望族，家世底蕴深厚，是立于金字塔尖，受人追捧的存在。
而林家，在随便扔一块砖，就能砸出一堆豪门贵族的四九城，也不过只能算得上中产阶级。
也是这一刻，林西冉清楚认知到，她与梁骁之间的距离，就像地球与太阳，是以光年为单位计算。
……
晚上洗完澡，林西冉躺在床上和温意浓打视频，温意浓才参加完一个拍卖会，瑰色礼服，五官美艳逼人。
温意浓林西冉说：“我和林爷爷商量好了，等从港岛回来，你就搬来明日嘉园，照旧由徐姨照顾你饮食起居，我有空就会回来看你。”
“我不用去加州吗？”林西冉问。
“不用，”温意浓取下手链，随手丢在梳妆台上，看着林西冉：“林西冉，你被林弄溪欺负，不告诉林爷爷就算了，连我也瞒着？我是该夸我们冉冉长大了，都学会撒谎了，还是夸你堪比忍者神龟的好脾气？”
林西冉不说话，只用一双圆又大的杏眼无辜看着温意浓，从小到大，只要她这样看温意浓，姐姐就再也和她生不起气。
这次也不例外，温意浓无奈，“懒得说你。”
林西冉笑嘻嘻唤了声姐姐，认真看着温意浓开口：“谢谢姐姐。”
父母离世，寄人篱下这些年，林西冉依旧活得肆意天真，抛开她天生性格开朗，是温意浓用瘦弱身躯，为她挡去所有风雨，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下。
她的姐姐，先她一步成长，为她构造了一个满是童话的象牙塔。
林西冉知道，这一次，如果没有温意浓动用温家人脉，对林家施压，爷爷不会连留学手续都没办，就把林弄溪送去伦敦。
温意浓告诉她，明早会让人来接她去机场，姐妹二人互道晚安后，就挂断视频。
次日早上八点，林西冉和爷爷等人道别，推着行李箱出门。
今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太阳光有些刺眼，林西冉眯了眯眼，转头不经意一瞥，看见停在家门口的黑色越野车。
梁骁靠着引擎盖，一条长腿微曲，黑色短袖，灰色工装裤，运动鞋，痞气中透着松弛的慵懒，他正低头玩手机，侧颜轮廓流畅。
“哥哥。”林西冉出声叫梁骁。
梁骁摁熄屏幕，转头看过来，眼底掠过一丝惊艳。
林西冉穿了一件正红挂脖吊带上衣，外披白色防晒衫，深蓝牛仔裙，红色玛丽珍带跟小皮鞋，腿长又瘦。半扎马尾，齐刘海，她皮肤白，一身打扮，甜美中透着一丝少女明媚的娇俏。
林西冉推着行李箱过来，梁骁看着她，夸赞：“很好看。”
“谢谢。”林西冉弯眸，梨涡浅浅。
梁骁把林西冉行李放进后备厢，替她拉开副驾车门，林西冉道谢坐上去，系上安全带，看梁骁发动引擎。
最近平京气温升高，梁骁将车载空调调到适宜温度，给林西冉递了一张毛毯，说：“路上可能会堵车，你盖着睡一会儿。”
“好。”林西冉接过毯子盖上，又问梁骁，“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港岛吗？”
梁骁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修长分明，转头看她，嗓音带笑：“你觉得我为谁去的？”
林西冉脸一阵滚烫，转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她发现，从上次勉强算牵过手后，梁骁是越来越爱在她面前耍浑了。
黑色越野车一路疾驰，终于在一个小时后抵达机场。
航站楼门口，温意浓已经等候多时，她戴着墨镜，白色V领背心搭配银色衬衫，黑色西裤，红唇大卷发，极有20世纪风靡中国的港岛女星味道，美艳又大气。
“你俩要再不到，我就打算广播寻人启事了。”温意浓摘下墨镜，看着两人眼神不善。
林西冉挽着温意浓手臂撒娇：“姐姐久等啦，辛苦我全世界最最漂亮的姐姐啦。”
“少贫。”温意浓嗔骂道。
无论是取票过安检，还是办理行李托运，林西冉都和温意浓在旁聊天，全程都由梁骁一手安排妥当。
机票是梁骁订的，林西冉和他坐一起，温意浓单独坐在前排。
上飞机后，梁骁找空姐要了小毛毯递给林西冉，体贴开口：“机舱温度低，披条毯子，免得感冒。”
“谢谢哥哥。”林西冉脆生生道。
梁骁递来一杯热牛奶，意味深长地看着林西冉笑：“公主，你这谢意有点儿不太诚恳吧。”
林西冉接过牛奶，抿了一口，粉色唇瓣沾上一点儿奶渍，她眨了眨眼，看着梁骁问：“你想我怎么谢你？”
“小说里怎么写的？”梁骁腔调慢悠悠地。
林西冉摇头，梁骁替她掖了掖毛毯一角，盯着她眼睛说：“那就留着，下次再谢。”
对上男生漆黑眼睛，林西冉心颤了颤，不自在挪开眼，小声应了声好。
过了会儿，广播里响起空姐甜美嗓音，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本次航班即将起飞。
梁骁察觉林西冉没系安全带，俯身帮她系上。
就这十几秒时间，男生身上凛冽气息将林西冉包裹，她呼吸都放缓了，从这个角度去看，她好像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梁骁帮林西冉系好安全带，一低眸看见红脸的姑娘。
林西冉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杏眼看着他，小声问：“你系…系好了吗？”
“系好了。”梁骁声音喑哑。
林西冉推他，语气透着一丝羞涩：“那你还不起开？”
梁骁目光落在林西冉沾着奶渍的唇上，粉色唇瓣一张一合，隐约可见洁白整齐的贝齿，他眸色一沉，快速挪开眼，递来一张纸：“擦嘴，花猫。”
“谢谢。”林西冉接过擦嘴。
飞机在三小时后抵达港岛。
从机场出来，温意浓直接坐上一辆红色的士，趴在车窗上，叮嘱梁骁：“阿骁，我把我家宝贝冉冉交给你了，你可得把人给我照顾好，等我给江霁风扫完墓，就来找你们玩。”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梁骁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小姑娘，她还没从被姐姐“抛弃”中反应过来，茫然眨眼：“所以，我姐不要我了？”
“她不要你，我要你。”梁骁拿过她行李箱，拦下一辆的士，带着人坐上车。
司机一路载着两人抵达西南九龙附近的公寓，梁骁付了车钱，林西冉乖巧跟在他身后进电梯。
电梯在顶层停下，林西冉两人并肩出来，梁骁输入密码开门。
林西冉抬眼看去，三室一厅的复式公寓，客厅有很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见维多利亚港。
梁骁把林西冉行李箱放进左边主卧，两人简单叫外卖吃了顿午饭，林西冉觉得累，恰巧梁骁有事儿要办，把人送回公寓就离开了。
回到公寓，林西冉在客厅玩了会儿手机，又觉得无聊，盯着落地窗外一望无垠的海面发呆，最后太困，直接在沙发上睡着。
晚上八点，梁骁从外面回来，客厅一片黑暗，他正要出声叫林西冉，沙发处响起窸窣声。
林西冉揉揉眼睛，声音透着未睡醒的哑：“哥哥，你回来了？”
梁骁按下壁灯，室内瞬间亮了起来，他看过去。林西冉窝在落地窗的沙发上，她脸上还带着睡眼惺忪的茫然，白色防晒衫滑落，露出一小截圆润雪肩。
梁骁挪开眼，问她：“怎么不回房间睡？”
“太困了。”林西冉打了个哈欠。
梁骁本来打算带林西冉去附近餐厅吃饭，再带她逛逛夜市，但这姑娘娇气拒绝，说坐一天飞机太累了，不想出门，梁骁只好叫人送餐上楼。
吃饭时，梁骁耐声叮嘱林西冉：“一个人在家，晚上把门反锁上，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你不住这儿吗？”林西冉下意识接了一句，唇角沾着米粒。
倏地，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林西冉眨了眨眼，看着梁骁抬手为她擦去唇角米粒。
梁骁指腹滚烫，烧得林西冉脸热，他眸底情绪翻涌，是直白火热的爱意。
以及。
毫不遮掩地欲.望。
梁骁漆黑眼睛紧锁着她，一字一顿，语气狎昵又暧昧：“公主，提醒你一下，我非常喜欢你，懂？”
林西冉眼神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鹿。
梁骁拿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随即，瞭起眼皮看着林西冉，一本正经的教育口吻：“小姑娘长点儿记性，和一个喜欢你的男生说这话，要知道代表什么。”
半晌，林西冉红脸小声咕哝骂了句“流氓”，又小声应：“哦，我知道了。”
27
翌日, 梁骁陪林西冉去迪士尼玩了一天，两人在附近解决了晚饭，梁骁就带她在公寓附近的夜市逛。
港岛六月, 咸湿海风迎面吹来, 带点儿街头巷尾不知哪家大排档的香味,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两岸高楼直耸入云。
林西冉记着要给棠屿两人买礼物, 恰好又路过一家美式文创复古集合店，就拉着梁骁进店。
梁骁向来是他姑娘去哪，他就跟在她身后，就像沉默的影子, 不会说话, 但会永远一直陪伴。
店里装修很有味道，红棕木货物柜，地板是胡桃木色, 无数飞虫围着泛着橘黄灯光的钨丝灯泡飞舞。
林西冉和梁骁一进店里, 就吸引不少人注意，毕竟男帅女靓的搭配, 走哪都是吸睛的存在。
有几个女生，从梁骁出现在店里, 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林西冉专心挑着给朋友们的礼物，梁骁目光紧跟着她, 两人都没注意到一个女生朝他们走来。
“帅哥, 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说话的女生，短发, 穿着私校供服，长得极为漂亮, 每一个字眼都咬得软糯又嗲，像在撒娇。
梁骁撩起眼皮看了女生一眼，又冷淡移开，语气疏离：“抱歉，不方便。”
林西冉挑好给棠屿两人的礼物，看过来，女生一脸明艳笑容望着梁骁，而他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拒绝意味明显。
女生被拒，也不气馁，笑吟吟的：“哎呀，别拒绝这么干脆~我就是单纯想和你交个朋友，给个联系方式嘛~”
梁骁要再次拒绝，忽然，鼻尖闻到一阵清甜香味。
低头，是林西冉拉住他衣角，小姑娘仰着清澈分明的杏眼，无辜看着他问：“哥哥，这是我的第二百四十九号嫂子吗？”
女生显愣，“二百四十九号？”
梁骁单手插兜，好整以暇看林西冉，他想瞧瞧这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西冉说起胡话来，可一点儿也不脸红，语气还特体贴：“是这样的姐姐，我哥这人比较花心，我家里嫂子就有二百四十八位，你如果想做我嫂子的话，可以申请爱的号码牌，排在第二百四十九哦。”
女生不可置信地看着梁骁，撂下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拉上朋友离开。
林西冉看见女生离开，心尖那点儿不愉快，终于消散。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反正想做就做了。
“花心？”耳边响起一道散漫的低沉嗓音。
林西冉仰头，对上梁骁似笑非笑的黑眸。
梁骁单手抄兜，脖颈低下，几乎和她脸贴脸，呼吸间的热气烫人，林西冉心脏忍不住一缩。
梁骁盯着她眼，慢条斯理地撂字：“二百四十八位嫂子？”
“……”
“爱的号码牌？”
“……”
梁骁每说一个字，林西冉心就跳一下，完全不敢看梁骁眼睛。
梁骁抬手捏她脸，漫不经心地笑：“小姑娘，造谁谣呢？”
“我错了嘛，哥哥。”林西冉认错态度诚恳。
梁骁揉了下林西冉脑袋，看着她说：“下不为例。”
林西冉乖巧嗯了一声，拿着东西去收银台结账，店员把东西包装好递来，林西冉道谢接过，和梁骁并肩往回走。
梁骁照旧林西冉人送到公寓，林西冉把礼物袋放在进门玄关上，弯腰换拖鞋，梁骁单手抄兜站在一边，出声叫她：“公主。”
“啊？”林西冉转头看来，耳边碎发勾着轮廓姣好的侧脸，在朦胧灯光下，细看有几分明艳的娇媚之态。
梁骁喉结一滚，不动声色挪开眼，看着她眼睛：“虽然这话说过无数回了，但我还想和你说一遍。”
“你说。”
梁骁走过来，温热大手放在林西冉发顶，看着她的目光认真又深情：“我喜欢，且唯一撩过的小姑娘，就你一个。”
林西冉怔然看着梁骁，浅黄光线将他眉眼晕得极其温柔，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说喜欢她这话。
但这一次，好像又有点儿不同。
很开心。
还有，心脏某处角落，像被人打翻了一罐蜂蜜，浓郁的甜一点点蔓开，异常甜蜜。
梁骁叮嘱林西冉一个人在家要关好门窗，又询问她明天想去哪里玩，林西冉心不在焉说了句都行。
送走梁骁，林西冉进浴室洗澡，坐在落地窗前半天，维多利亚港霓虹亮如白昼，海面广袤无垠。
林西冉抱膝撑脸，她想，她大概，是可能有一点儿对梁骁动心了。
可距离决定不喜欢周祈闻也才过去一两个月，她这么快就对梁骁动心，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林西冉点开池晚音头像，在聊天框里编辑消息：【音音，我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我…好像对梁骁动心了……】
五分钟后，池晚音回复她：【什么时候办婚礼？】
【……】林西冉回了六个点，纠结打字，【我才决定不喜欢周祈闻，现在就对梁骁动心了，是不是太…太花心了？】
池晚音：【冉冉，决定不喜欢一个人，不需要时间来缩减爱意，同样，对另一个人心动，也不需要时间衡量。】
池晚音：【况且，你会对梁骁心动，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梁骁优秀，长相好，家世好，对你也好。】
池晚音：【感情这种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顺其自然，跟随你心就好。】
林西冉眼睫轻扇，顺其自然，跟随自己的心吗？
她想着，手徐徐贴紧左心房，安静夜里，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不是感动的心动，是喜欢的悸动。
林西冉心里藏着事，失眠到凌晨两点才睡着。
早上八点，林西冉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迷糊接通电话，嗓音透着未睡醒的娇软：“哪位？”
梁骁在电话那边轻笑：“还没醒？”
听到梁骁声音，林西冉瞬间清醒。
“——醒了，醒了！”林西冉忙掀开被子下床，往盥洗室跑，脚底传来透心的凉，低头发现自己没穿拖鞋，又转身把拖鞋穿上，语气慌忙，“我早醒了，哥哥，你到哪了？”
听筒里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窸窣声，梁骁忍笑不言，看着近在咫尺的公寓楼，慢悠悠道：“我才醒，早餐想吃什么？”
听梁骁说他才醒，林西冉松了口气，连挤牙膏的动作都忙了许多，含糊不清地说：“都可以，我不挑食。”
“成。”
快速洗漱完，林西冉打开行李箱挑衣服，她带来的衣服就几套，选来选去都觉得不好看。
看着扔了满床的衣服，林西冉纠结蹙眉，她以前怎么不觉得这些衣服不好看啊？
挑了半天，林西冉选了一件浅粉高腰T恤，白色百褶裙，脚上是双罗马凉鞋，搭配一个米白兔子小挎包，头发柔顺披在两肩，一身打扮，甜美又娇软。
对镜打量许久，林西冉从行李箱翻找出一只粉色小夹子，夹住右侧碎发，做好一切后，她又涂了个唇釉，才慢吞吞出门。
进了电梯，林西冉先给梁骁发了一个猫猫头撒娇的表情包，然后又问：【我已经出门了哦，哥哥起床了吗？】
从电梯出来，梁骁也没回消息，林西冉踌躇许久，打算再发条消息过去。
林西冉正在编辑框里打字，脑袋被人轻拍了一下，耳边响起梁骁疏朗好听的笑声：“转头，人在这。”
扭头看去，梁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白衬衫，黑长裤，纽扣解开两颗，好看锁骨若隐若现。
对上梁骁漆黑带笑的黑眸，林西冉心跳了一下，低头挪开眼，似不经意地问：“你是不是很早就来了？”
梁骁没说话，把早餐递过去，是才出炉的可颂和一盒牛奶，林西冉道谢接过。
通过食物温度，林西冉判断梁骁在这儿等她许久了，内心叹息的同时，林西冉还有点儿小开心，她喜欢被人珍视的感觉。
林西冉小口吃着可颂，腮帮微鼓，像只松鼠，娇憨又可爱，她吸了一口牛奶，问梁骁：“哥哥，我们今儿要去哪玩？”
“上午去办点儿事，见个朋友。”梁骁说，低头看林西冉，“你要不想去，我送你去找意浓姐。”
“不用，我想去。”林西冉摇头，认真说道，她想充分了解梁骁的世界。
梁骁目光极深看了眼林西冉，最后什么也没说。
两人出门拦下一辆的士，梁骁上车报了地址，司机很快载着他们抵达兰桂坊附近，这边是著名的夜市一条街，晚上人流如织，白天却人烟稀少。
梁骁付了钱，带着林西冉进了一家即将营业的酒吧，林西冉从始至终都跟在梁骁身边，乖巧又安静。
酒吧里的侍者正在打扫清洁，抬头看见进来的两人，男生长相冷痞又帅，女生甜美娇俏，两人站在一起，格外登对。
侍者先被两人出众外貌惊艳，回过神，礼貌问：“您们好，请问您们找谁？”
“找你们老板，航哥。”梁骁说。
侍者礼貌转身去二楼叫人，五分钟后，航哥从二楼下来，一见是梁骁，声音惊喜又热切：“阿骁？我还以为你小子从瑞士回来后，就不打算联系我了。”
“哪敢，”梁骁笑，和航哥拥抱了一下，给他介绍林西冉，“我朋友林西冉。”
“航哥好。”林西冉浅笑和航哥打招呼。
“你好。”航哥目光落在林西冉身上，女生生了张甜美的脸，五官清丽，气质乖巧又软，只是眉眼很熟悉，像是在哪见过。
倏地，航哥一拍梁骁肩膀，嗓门敞亮：“我说你这姑娘哪看得这么眼熟，原来是阿骁手机壁纸。”
28
酒吧马上开业, 航哥还有事忙，和梁骁聊过两句，让两人在一楼等他, 便转身回了二楼。
人走后, 林西冉拽了拽梁骁衬衫衣角, 开口唤他：“哥哥。”
梁骁低头，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 她问他：“航哥刚才说的手机壁纸，是什么意思？”
“自己看。”梁骁摸出手机给她。
林西冉接过，摁亮屏幕。
壁纸背景是嘉华燕山分校的梧桐树林，她穿着一条纯白连衣裙, 手里拿着一盒冰淇淋, 杏眼弯弯，笑容明媚，正同朋友说笑。
倏地, 林西冉想起钟令嘉说, 谈砚南手机有她的照片，现在想来, 那些照片是梁骁拜托谈砚南拍的。
林西冉指尖蜷了蜷，抬眼看着梁骁, 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一眼。”梁骁回答得爽快。
但这答案太过模糊, 林西冉不满, 追问：“是便利店的那晚？还是更久以前？”
“想知道？”梁骁扬眉，吊足林西冉胃口。
林西冉特别懂什么时候向人撒娇, 能让对方对自己妥协。
例如此时，林西冉睁着一双水漾的杏眼, 眼巴巴看着梁骁，拖长尾音：“想，哥哥，你就告诉我嘛。”
梁骁朝她伸手，“你手机给我。”
林西冉把手机递给梁骁，梁骁输了密码，指腹轻点，然后把手机还给林西冉，低头瞧着她：“什么时候把这游戏玩通关，我就告诉你。”
林西冉打开手机，梁骁给她安装了一个叫“Swan”的单机游戏，她点开，里面是一只顶着蛋壳的胖胖小天鹅，眼睛圆溜溜，呆萌又可爱。
林西冉胡乱点了几下屏幕，手机里的小胖鹅笨拙地学走路，翅膀一晃一晃的，滑稽又可爱。
她茫然看着梁骁：“这游戏怎么通关？”
“不知道，你慢慢摸索。”梁骁语调懒洋洋地。
林西冉鼓了鼓脸颊，生气地拍了下梁骁手背，小声抱怨：“梁骁，你真的很烦诶。”
梁骁眉梢轻扬，揉了一把林西冉头发，小姑娘生气撇开头，转头拉了张椅子坐下，低头背对着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想理他。
他问：“生气了？”
林西冉不理人，依旧背对着他。
梁骁无奈，还真是个公主，脾气又娇又难哄。
走过去，梁骁低头，发现林西冉神情专注玩着游戏。
手机里，刚才还笨拙学走路还摔跤的小天鹅，已经会慢慢走路了。
林西冉一抬眼，发现梁骁站在自己身侧，得意地冲他晃了晃手机：“不用你教，我自己会玩。”
“挺聪明。”梁骁好笑，但还是夸她。
林西冉眼睛弯弯，眸底缀满了光，亮晶晶的，连两个小梨涡都是甜甜地笑：“你夸我语气好像哄小朋友，不过我很喜欢。”
她向来是这样的性格，喜欢一个人，向来明目张胆，从不遮掩自己的爱意，会用行动语言表达。
梁骁目光紧锁低头玩游戏的女孩，她侧颜轮廓姣好，长睫垂下，在白皙脸颊投下浅浅暗影，唇色一抹红。
这姑娘，今天好像特地打扮了。
“喂，公主。”梁骁出声叫她。
林西冉轻嗯一声，看过来，杏眼明亮又好看。
梁骁上身略弯凑近林西冉，呼吸间的热气扑洒在她脸侧，嗓音低沉：“问你个事。”
林西冉脸在梁骁注视下，一点点变红，她眼睫轻颤，压住过快的心跳，努力用平静语气开口：“你问。”
梁骁盯着林西冉泛红脸颊，有点肯定内心想法，又害怕是一场空，只迂回着问她：“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什么？”林西冉佯装不懂，懵懂看着梁骁。
梁骁瞧出这姑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笑了一声，语气纵容：“成，你慢慢考虑。”
他向来在关于她的事上，都极有耐心。
……
上午十一点，航哥忙完酒吧事宜，开车载林西冉两人出门。
一路上，航哥开着车，不时和梁骁聊上两句。
从他们对话内容中，林西冉隐约得知梁骁今天来找航哥，是托他牵线和港岛一位姓应的先生见一面。
全程，林西冉都安静坐在车后座，低头玩手机里的“Swan”游戏。
航哥和梁骁说完话，看一眼后座低头安静的姑娘，喊她：“林妹妹。”
听到航哥叫自己，林西冉抬眼看过去，乖巧地问：“怎么了？”
航哥通过后视镜的镜像看见坐在后座的小姑娘，她低着头，黑发柔顺垂在肩侧，眉眼甜美温软，十足乖巧。
就这水灵漂亮的长相，难怪会让梁骁喜欢这么久。
“我刚不觉得你眼熟吗？除了在阿骁手机壁纸上见过你，我好像还在……”
航哥话还没说完，就被梁骁打断：“看路。”
刚好一辆小型货车从远处驶来，航哥一拍脑门，嘟囔一句，差点儿撞上了，立马专心开车，没再和林西冉说一句话。
林西冉好奇心被勾起，伸手拉了拉副驾梁骁的衣角，问他：“航哥还在哪见过我？”
“游戏玩通关了吗？”梁骁反问她。
“……”林西冉松开他衣角，别过脸看窗外，成排树木倒退而过，一分钟后，她哼了声，“好烦，真的不想理你了。”
梁骁低眉，轻轻笑了一声。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总期盼她能亲自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能主动朝他走来。
航哥把车停在一家私人会所门口，三人前后下车，航哥
忆樺
把钥匙扔给门口的门童，转头问梁骁：“阿骁，要带你家小姑娘一起去吗？”
林西冉不知道梁骁要去见那位“应先生”做什么，但还是懂事地说：“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我想自己去附近逛一会儿。”
“成，”梁骁拿出皮夹，递了一张卡给她，“没密码。”
“这就开始上交工资给老婆了？”航哥笑着调侃。
林西冉听得耳热，拒绝梁骁给的卡，说：“我有钱，不用你的卡，再见。”
说完这话，林西冉和梁骁挥挥手，转身跑远。
等到瞧不见林西冉身影，梁骁才回头，和航哥说：“走吧。”
包厢是航哥先订好的，中式风装修，光线朦胧，墙上还挂着一幅草书写的《浣溪沙》，矮凳茶几上香茗冒着袅袅白烟。
梁骁与航哥坐了没几分钟，推拉门从外推开，廊道白光照进来，先入眼帘的是一只佩戴银色腕表的修长分明的手。
航哥先出声打招呼：“应先生。”
被称为“应先生”的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白衬衫，黑色西裤，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西服外套搭在臂弯，鼻梁上的银色细边眼镜折射出清冷光泽。
“抱歉，来晚了。”应淮序声音低醇好听，同他长相一样，温和又儒雅，像春日里的清风，沁人心脾。
梁骁给应淮序倒了杯茶，掀开眼皮看过来，做出邀请手势：“应先生，请。”
“梁少爷，客气。”应淮序在梁骁对面坐下，看似端茶品香，实际不着痕迹打量他。
眼前少年只有十九岁，周身萦绕的气场已经很有压迫感，他就懒懒靠着座椅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便有叫人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航哥从包厢离开，把空间留给梁骁和应淮序。
应淮序抿了一口茶，食指有节奏敲打杯身，慢悠悠开口：“据我所知，中泰这些年在计算机领域颇有建树，梁少爷为什么想着找应某人合作？”
“应先生应该也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继承中泰。”梁骁往背椅上一靠，抬眼和应淮序对视。
应淮序对梁骁当年被送出国的事也有耳闻，据说他动手废了自己亲弟弟两条腿，和父亲反目成仇，梁自山夫妻俩想把梁骁送进监狱。
是温、谈两家联合向梁家施压，梁家老爷子以废梁骁继承人身份，送他出国为筹码，才换来梁骁平安。
“如今计算机正在步入一个新时代，我们谁也料不到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后，网络会有多发达？”梁骁扬眉，语气透着游刃有余，“同样，这是一块没有人动过的蛋糕，我为什么要分一杯羹给背弃过我的人？”
“听起来很有道理，”应淮序笑，但不达眼底，“这是我第一次投资项目，梁少爷如果没有充分理由说服应某，我想，我们今日谈话就该结束了。”
梁骁递出一份文件给应淮序，应淮序接过，梁骁开口：“这是‘Swan’的专利申请书复印件，以及对未来医疗和网络两者结合的前景数据分析。”
应淮序打开文件，快速浏览。
“Swan”是一个以大数据为基础，从而向病人准确精准提供日常用药，网络看病，帮助家属监测病人24h身体情况的医用AI软件。
这类软件在市面上已有几家公司开发出来，但初步都只有一个大框架，在数据抓取方面的技术还不太成熟，但梁骁所撰写的源代码，就很巧妙解决了这方面问题。
应淮序看完数据分析，眼中有惊艳掠过，按下不谈，只举杯同梁骁说：“关于梁少爷想要的数额，应某人还得请专业人员评估风险与价值后，再给你一个答复。”
“那就期待应先生的答复了。”梁骁扬眉。
梁骁和应淮序又聊了一会儿，放在茶几上的屏幕亮起，梁骁向应淮序说了句抱歉，拿起手机看，消息栏弹出林西冉发来的消息：
【哥哥，你要吃什么？】
梁骁回了个“都行”，然后摁熄屏幕，一抬眼对上应淮序含笑目光，他懒洋洋一笑，笑着回：“家里小姑娘。”
应淮序眉心动了心，没接话。
十分钟后，应淮序和梁骁一前一后从包厢出来，航哥和应淮序打了招呼。
应淮序离开后，航哥才问梁骁：“怎么样？”
梁骁摸出一支烟衔住，含糊不清地撂出一个字：“悬。”
应淮序后面那句评估风险，是打迂回战术，他能前来赴约，早知道这个项目的潜力和价值，只是碍于中泰和梁家，不敢出手。
“也不急于一时，毕竟你年纪还小，创业这事儿慢慢来呗，先把学业搞好。”航哥劝导他，又好奇地问，“我也好奇，你一高中生，那么急着创业做什么？养你媳妇儿吗？”
同样还是在参加各种竞赛，为出国或保送奋斗的年龄，梁骁已经在准备创业，他生在罗马，却依旧比常人努力。
林西冉逛了一圈街，在附近茶餐厅给梁骁两人买了午餐，慢悠悠往回走，等红绿灯时，看见会所门口的梁骁，开心冲他挥手。
主干道上车来车往，人群熙攘，但梁骁还是一眼就瞧见林西冉，他掐灭冒着火星的烟，丢进垃圾桶，回答航哥的话：
“那不一样。”
航哥：“？”
“别人是养媳妇儿——”在红灯跳为绿灯那一瞬间，梁骁走向林西冉，夏风吹来，将他带笑嗓音传到航哥耳里：
“——我是养公主。”
养一个，既娇气，还难哄的公主。
29
端午放假最后一天, 是航哥酒吧开业日。
前两天，林西冉和梁骁吃饭，梁骁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玩。
林西冉抬头, 望进面前男生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无论何时, 他都温柔注视着她，她心跳了一下, 轻声说：“好。”
梁骁那么喜欢她，她也想去多了解他一下的世界。
下午，林西冉翻找出近日新买的裙子换上，对镜简单化了妆, 镜中女孩肤白唇红, 头发扎成高马尾，露出一截雪白的颈。
一小时后，林西冉和梁骁一起去兰桂坊附近的餐厅吃了晚餐。
梁骁开车载林西冉去酒吧, 一路上, 霓虹夜景与海平线升起的夕阳相交映，形成一幅美轮美奂的风景画。
梁骁把车在酒吧门口停下, 林西冉和他前后下车。
早有过一面之缘的侍者领着他们往酒吧里走，和两人解释：“航哥在二楼招待其他客人, 叫我带来你们进去，他待会就过来。”
“没事儿。”梁骁疏朗地笑。
侍者掀开隔音的黑色布帘的那一霎, 劲爆爵士乐袭击耳膜, 林西冉下意识捂住耳朵看过去。
七彩镭射灯光拖着尾巴照过来，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跟随节拍舞动身体, 尖叫声、嬉笑声成一片，形成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奢靡、灯红酒绿, 像是另一个次元。
林西冉生了张甜美清丽的脸，像是无意闯入这个世界的小鹿，从一进来，就引起在场不少男生的跃跃欲试。
梁骁看见这些人看林西冉的目光，手臂虚揽着林西冉的肩，挺拔身躯挡为她挡去暧昧视线，既是保护，也是向在场想和林西冉搭讪的男生宣告所有权——
这姑娘我的，甭他妈肖想。
林西冉瞧见梁骁揽住自己，先一愣，余光瞥见几个男生看她的惊艳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却依旧往梁骁身边靠近。
这一举动，导致好几个想上前和林西冉搭讪的男生，都歇了心思。
侍者为两人安排的座位是离舞台最近的卡座，他先为两人上了果盘和小吃，又拿来酒水单给他们，出声解释：“待会有乐队来演出，所以航哥让我给你们把卡座安排在这儿。”
梁骁道谢接过酒水单，翻开随意扫了两眼，问林西冉：“你想喝什么？”
“都可以。”林西冉答。
顾忌林西冉是女生，又是第一次来酒吧，梁骁给她点了一杯龙舌兰日出，自己则要了一杯温开水。
林西冉疑惑问：“你怎么不喝酒？”
“待会要开车。”梁骁回，把酒水单递给侍者。
很快，他们点的酒送上桌，林西冉端起圆形方口酒杯，里面装着的橙红色液体在变幻不停的光线下散发出浅色光泽。
林西冉吸了一口，红石榴和柳橙汁的甜味在唇齿蔓延开，过了几秒，就是一点点回甘的酒意，像在喝带点儿酒味的柳橙汁。
过了十来分钟，航哥从二楼下来，他应该喝过一轮，身上带着熏人的酒意，手里拎着一瓶冻乌苏，另一只手搭在梁骁肩上，大着舌头嚷着：“——阿骁，你来我酒吧玩，跟这儿喝白水，不喝酒，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待会儿还有事儿要做。”梁骁把航哥推开。
航哥意味深长看眼林西冉，不再劝梁骁喝酒，坐在梁骁身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林西冉安静坐在旁边，看着两人互动，偶尔往旁边看一眼。
舞池里热舞的男女已经散场，工作人员把架子鼓、电子琴等乐器往圆形舞台上搬，是乐队表演要开始了。
盯着舞台看了一会儿，林西冉觉得无聊，转头看向身边，才发现梁骁不知道去哪了，只有喝得微醺的航哥靠着沙发打盹。
林西冉叫航哥：“航哥，梁骁去哪了？”
航哥睁开眼，迷茫地到处乱看，突然，酒吧里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尖叫声，他伸手指着舞台方向，笑道：“你对象人不是在那儿嘛。”
林西冉循声看过去，梁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舞台上，他坐着高脚凳上，怀里是一把电贝司，一条长腿微曲着，神情懒散又痞。
一束白色激光从远处照来，落在梁骁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他长指拨弄了下琴弦，慢悠悠抬眼，眼睛盯着林西冉所在位置，缓缓开口：“打扰大家几分钟时间，也跟酒吧老板借个地儿，唱首歌，给我姑娘表个白。”
现场安静一瞬，立马爆发出如浪的尖叫声：“卧槽？！谁这么幸运，居然被这么一个大帅逼告白——？！”
林西冉看着高地舞台上的梁骁，白光将男生漆黑眉眼晕得格外温柔。
梁骁也瞧见了她，扬眉笑了一下：“其实，我觉得告白唱情歌这些套路太老土了，没办法，这些很有仪式感。”
“既然要追你，那么哪个步骤都不能缺。”
这句话落地，现场女生尖叫更厉害，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几乎要把整个酒吧掀翻。
林西冉看着舞台上的梁骁，脸颊一点点变红，她下意识摸向心脏的位置，感受到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
她的心在告诉她，那一瞬心动叫做喜欢。
音乐前奏缓缓响起，梁骁长指拨弄琴弦，眼睛一直盯着林西冉，开口唱道：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
被电流处理过的男声低沉，梁骁粤语发音特别正，带着一点儿撩人的味道。
林西冉和梁骁目光越过人海，在半空相撞，他冲她扬了下眉，认真唱道：
“你的天真，我想珍惜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航哥酒已经醒了，站到林西冉身边，看着台上唱歌的梁骁，和林西冉说：“前两天，阿骁托我牵线和应先生见一面，是打算拉投资创业。”
林西冉愣了下，怔住看着航哥：“创业？”
“阿骁外祖，是留了不少财产给他，但他已经被梁家放弃了，想要快速闯一片天，就得借其他势力和中泰打擂台。”航哥点头，语气认真，“我问他为什么非得现在就创业，阿骁说，他要养公主。”
“林妹妹，阿骁不只是想和你谈个恋爱就算了，他想和你有未来，所以无惧风雨，先你一步长大，只为给你创造一个乌托邦。”
林西冉再次看向台上，梁骁的表演已经到达尾声，从始至终，他目光都一直盯着台下的她，眼底全是她的痕迹：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在最后一句歌词落下那一刹那，全场爆发出如雷欢呼声。
林西冉心跳越来越快，她听不见周围人的尖叫声，那双漂亮好看的杏眼第一次，只能瞧得见台上的梁骁。
十八九岁的男生，看似成熟的眉眼却还有一丝大男孩的青涩，但他却想和她有未来，甚至为了保护她的天真，先她一步成长。
梁骁向来性子冷淡又拽，嫌弃那些老掉牙的追人套路，却为了给她一个有仪式感的告白。
那个从神坛跌落，不知道怎么从淤泥爬出来的男生，耗费勇气向她走来，用赤诚爱意告诉她：
林西冉，我对你的喜欢，从不是一时兴起。
我想和你有未来，还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一首歌唱完，包括林西冉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
倏地，全场灯光熄灭，然后高地舞台的屏幕亮起蓝光。
林西冉循着光亮的方向看去，梁骁取下电贝司，利落帅气地跳下舞台，朝她奔来。
同一时间，舞台上的屏幕突然出现画面，浩瀚无垠的海面，蓝色海浪翻滚，白色天鹅挣脱束缚，获得自由，昂起漂亮的头颅，飞向蓝天。
短短几秒画面结束，安静空间响起一道低沉散漫的嗓音，林西冉听出，是梁骁声音：“林西冉，愿你如天鹅一样——”
“——自由翱翔天际，去追你的梦，而我永远是你的骑士。”
为你保驾护航，为你披荆斩棘。
林西冉再也忍不住，朝梁骁跑去，米白色裙摆在半空划过漂亮弧度。
梁骁看着朝自己奔来的林西冉，先是一怔，然后站在原地，笑着张开双臂，将他姑娘稳稳接住。
场内爆发出一阵叫好的欢呼声，人群里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句：“在一起——”，然后一声又一声地“在一起”响个不停。
“喂，公主。”梁骁叫她。
林西冉仰头看着梁骁，男生漆黑眸底，清晰刻着她的倒影，她心脏不受控制地一跳，看着他问：“你曾经说给我一个考虑的时间，这个话还算数吗？”
“算。”梁骁说。
一片起哄声里，林西冉望进梁骁眼睛，脸颊微红，杏眼映着他的脸，一字一顿，语气认真：“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考虑好了。”
梁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姑娘，平生第一次如此紧张，甚至于连当年第一次参加比赛，都没现在忐忑不安。
林西冉扶着梁骁的手，踮脚凑近他耳侧。
少女身上甜美的清甜气息将梁骁团团包围，他耳朵浮上一层红意，搂着林西冉腰的手臂微微收紧。
短短十几秒时间，梁骁像失去武器的骑士，在等他的公主给他下最后的判决。
林西冉看着面前染上一层红意的冷白耳廓，眼尾弯了弯，亲了一下梁骁脸颊，笑着说：“哥哥，和我谈恋爱吧。”
30
周遭起哄声一阵接一阵, 梁骁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瞧见面前姑娘一双清澈杏眼，他紧盯着她眼, 素来游刃有余的姿态也有一瞬失态, 语气忐忑：“谈恋爱？”
林西冉点头：“嗯。”
“我和你。”他又问, 语气带着浓浓的不确定。
林西冉再次点头：“对。”
梁骁没再说话，漆黑眼睛看着林西冉, 林西抿唇，以为梁骁要说好。
下一秒，梁骁拉着她的手，挤开围绕的人群, 带着她跑了出去。
酒吧众人见两人手拉手跑远, 先是愣了一瞬，而后爆发出如鸣的尖叫声：“哇呜——这是在一起了吧——！”
晚风携带海浪的咸湿迎面吹来，主干道上汽车鸣笛声不断, 他们一起手拉手跑过一条又一条的街, 最后在海边停下。
林西冉双手撑膝，弯腰大口喘气, 娇声冲梁骁抱怨：“你怎么突然就拉着我往外跑？好累的——”
梁骁给她拍背顺气，语气促狭, “女朋友，你这体力真是舞蹈特长生吗？”
林西冉一时没反应过来梁骁对她的称呼, 杏眼凶巴巴瞪着他：“你在质疑我吗？”
“不敢。”
“……哼。”
林西冉缓过气, 也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梁骁对她的称呼是“女朋友”, 后知后觉害起羞来，语气扭捏：“那…哥哥, 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了吗？”
梁骁牵住林西冉的手，十指用力相扣，转头看着她，语气认真：“林西冉，你真决定好，要和我在一起了吗？不时一时感动，而做得冲动决定？”
“决定好了，不是一时感动做的决定。”林西冉脸颊微红，眼睛亮晶晶的，“我其实想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你的，毕竟对你来说有点过于随便了。”
梁骁挑眉：“嗯？”
林西冉从不害怕遮掩自己的心意，在她简单的世界观里，爱就要勇敢表达，不要扭捏藏着不敢和人说。
“文创店那天，我故意扮你妹妹，把搭讪的那个女孩吓走，是因为我吃醋了。”林西冉语气坦荡，“梁骁，我现在对你的喜欢，可能只是一瞬心动的好感，没你对我的喜欢多，但我会努力——”
“日日月月，岁岁年年，这份喜欢总能赶上你。”
林西冉不只想和梁骁论朝夕，她想和他长久。
梁骁瞧着面前小姑娘，她一双杏眼缀满了光，这一瞬间，他在那亮着的光里，瞧见他的倒影。
没等到梁骁出声，林西冉去用指甲抠他手背，脸颊微鼓，似真似假嗔道：“哥哥，你这样沉默，真的很让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剩下“喜欢我”三个字，还没说出来，梁骁的唇就压了下来。
林西冉微微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梁骁。
梁骁抬手去遮她的眼，低哑嗓音带笑：“你这么睁眼看我，我还挺害羞的。”
眼睛被遮住，其他感官就无限放大，林西冉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海浪拍打岩石的轻响，以及，梁骁吻她唇角时的细微声响。
很轻。
但很让人心动又脸红。
夜晚的海边有不少人散步游玩，行人从他们身边路过，投来祝福带笑的目光。
梁骁顾忌林西冉脸皮薄，只亲了亲她唇角，依依不舍地把人松开。
林西冉脸涨得通红，杏眼也泛着水光，瞪着梁骁嗔道：“你说都不说，就亲我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初吻！”
“巧了，我也是初吻。”梁骁一本正经，“况且，刚在酒吧，是你先亲我的，我亲回来，最多算‘礼尚往来’。”
“……”
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吗？！
林西冉鼓了鼓腮，小声嘟囔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那以后你得慢慢习惯。”梁骁牵着林西冉，沿着沙滩漫步。
林西冉问：“为什么？”
梁骁停下脚步，漆黑眼睛盯着林西冉，慢条斯理地说：“习惯你男朋友是个混蛋。”
林西冉默然几秒，冲梁骁竖了个大拇指。
梁骁看见，忽地笑出声。
林西冉从没见过梁骁这么开心的模样，低沉笑声从胸腔震出来，连肩膀都笑得一抖一抖的，极为愉悦。
从海边离开，梁骁驱车送林西冉回公寓，车载广播正在播放当地电台，林西冉听得迷糊，问梁骁：“哥哥，你能听懂吗？”
“能，”梁骁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左腕上黑色机械表被窗外霓虹扫过，发出冷调光泽，他回答林西冉的话：“我妈是港岛人，没回平京前，我随她在港岛待了几年。”
提到童年生活，林西冉不可免地想起了早逝的父母，她盯着梁骁轮廓的侧脸，语气焉巴巴的：“我也是爸妈去世后，我才来的平京。”
梁骁感觉到小姑娘低落情绪，握住她的手，安抚的捏了捏她指尖，问她：“那你以前生活在哪儿？”
“青芜，”林西冉语气一下变得欢快，和梁骁描绘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青芜在苏杭，我家是个小四合院，每天门一打开，就可以看见穿桥而过的乌篷船。”
“如果遇见下雨，点一盏清茶，坐在屋檐下赏雨，别有一番味道。”
“……”
无论林西冉说什么，梁骁都专心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林西冉说完，兴致勃勃地提议：“哥哥，等有机会，我带你去青芜玩好不好？”
梁骁看她，眼底染笑：“好。”
可还没等到这个“机会”降临，他们就已经天各一方。
次日早六点，林西冉睡得正香，就被梁骁打来的电话吵醒，听筒里响起男生带笑的声音：“公主，还没起床吗？”
“没。”林西冉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梁骁在电话那边问她：“我能进来吗？给你买了早餐，吃完我们去机场和意浓姐汇合。”
“你…进来啊……，”林西冉打哈欠，拉过被子盖脸，咕哝着声，“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梁骁输入密码进门，他把手里给林西冉买的早餐放在餐桌上，掀开眼皮看向虚掩的主卧门，房间亮着一盏壁灯，白色大床上鼓起小小的一团。
走过去，梁骁敲响门，看着鼓起的那一团出声：“起床。”
“不想起。”被子里传来少女闷闷地，又像撒娇的声音。
林西冉隐约听到一些响动，又变得安静。
过会，林西冉掀开被子，趿着拖鞋进浴室，看见盥洗台上挤好牙膏的牙刷，以及盛满水的漱口杯，微微一怔。
林西冉探头往客厅看，梁骁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侧脸线条清晰，似感知到她的目光，他掀眸看来，懒洋洋地笑：“不赖床了？”
赖床被嘲笑的林西冉有些羞，转移话题，“你给我挤的牙膏？”
梁骁嗯了一声，乌黑的瞳孔看着林西冉，语气认真：“林西冉，我是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但别人男朋友为女朋友做的事儿，我都会学着去做。”
少年眼神太过直白，林西冉脸颊发烫，嘟哝一声知道了，又猫腰钻进浴室，快速洗漱完，坐到餐桌前吃早餐。
吃完早餐，梁骁开车载她去机场。
和来时一样，林西冉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都有梁骁替她打理，她只需要跟在他身边就行。
过安检时，温意浓姗姗来迟，把行李一放，一转头看见跟个乖宝宝似跟在梁骁身边的林西冉，扬了扬眉梢。
飞机降落在平京机场，梁骁先送林西冉回了春江花悦，再送温意浓回明日嘉园。
黑色越野车一路平稳前行，温意浓从中控台拿过烟和打火机，磕出一支点燃，她眉眼生得美艳，抽烟时别有一番风情。
温意浓慢条斯理吐出烟雾，看着梁骁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昨晚。”梁骁答。
温意浓本来还担心回加州上学后，林西冉会受欺负，现在有梁骁在，她倒是可以放点儿心了。
温意浓把冒着火星的烟掐灭，丢进车载烟缸，警告梁骁：“甭管你俩最后能不能成，在一起就给我好好对冉冉，否则我一定好好收拾你。”
“你放心，我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梁骁笑了声，接着说话的语气认真，“还有，从她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放手。”
从前，梁骁喜欢林西冉，不求回报。
现在得到回应，哪怕到死，他也不会松开林西冉的手。
温意浓闻言，放下心，但还是忍不住问：“要是你俩没走到最后，怎么办？”
前面刚好是红灯，梁骁停下车，长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敲打，转头看着温意浓开口：
“她没和我走到最后，我就制造机会和她重来，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三次…反正我这辈子就耗她身上了。”
温意浓扬眉：“那冉冉以后嫁给别人了，你怎么办？”
“她结一次婚，我就撬一次墙角。”梁骁拖着腔调，一副懒洋洋地口吻，但字眼是十足地狂，“只要林西冉配偶一栏不是梁骁，我使尽手段也要把人抢回来。”
从瑞士雪夜心动那一刻起，梁骁就没想过和别人度过余生，他所有和未来有关的蓝图里，都有林西冉身影。
在林西冉还不认识梁骁时，他就已经把她规划到自己人生计划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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