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结局
卿玉案不是第一穿嫁衣了。
他抿好胭脂片, 红纱轻飘飘地落在卿玉案的头顶之上,他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寻找当年的影子。
那个假面再也不用戴上了。
“问好萧将军好什么时候回来了吗?”卿玉案偏头去问。
“联系好了!只是……”容陵犹豫地说。
“只是什么。”卿玉案放下胭脂片。
容陵自圆自话起来:“只是这样和皇上成亲, 然后再逼宫,呃,那样真的好吗?不过也是, 反正也是利用。还管他干什么。”
卿玉案的眼眸偏向楼下的花轿, 淡道:“……就算我欠他的吧。”
让他得偿所愿一次,也算是自己仁至义尽。
容陵托腮,盯着武器架上琳琅武器,一时间没有想好一会要带哪件趁手的出去。
京畿通衢上,传来宫人的呼唤声:“贺大人,到吉时了。”
卿玉案提起衣摆,走出阁楼, 看着容陵愣神, 便提醒道:“走了。”
“哦哦。来啦!”
容陵这才缓过神,随手揣了一把短刀。
与此同时,皇城之外传来阵阵马蹄声,一支队伍争正朝着皇都秘密前进,竹林中穿梭着, 只余竹叶洒落的雪粒落下。
燕兴怀校尉不断挥鞭, 他看向萧霁月,问道:“将军, 咱们能在午时之前到皇城吗?”
萧霁月目不斜视地斩断面前的荆棘:“只要不遇见其他事情,就能回去。”
就在这时, 变故陡生。
“糟了,将军!”容兰惊道。
萧霁月实在是忍不了:“有话快说, 别磨磨叽叽的。”
容兰深吸一口气,说道:“鞑靼族少主追到后面了。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且鞑靼族的队伍来势汹汹,像是做足了准备。若是接下来被包围,就是瓮中捉鳖,逃脱不掉。
随后燕兴怀去后方打探一番后,扬鞭回来也附和道:
“我已经吩咐人加紧行军,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咱们的人只有三万,其余的人还没到皇城会和。对面是三十万!将军,当下如何是好啊。”
一边是与卿玉案合谋进入皇城逼宫,一边是鞑靼族准备攻打大景,谁是幕后黑手不言而喻。
殷雪应当是已经打探到今日萧霁月和卿玉案的消息了,所以才将此事告诉鞑靼族。
只是他也想知道,为什么皇城一直没有动静,难道殷雪不会将此事告诉皇上和太后?但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半晌后,萧霁月冷言道:“我们回去。”
容陵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容兰当然知道卿玉案对于萧霁月的重要性,担心地说道:
“可是贺太傅怎么办?而且萧将军,你身上还有伤。”
这几日和蛮族相纠缠,萧霁月身上的小伤不少,尤其右臂上的剑伤,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再战斗下去,只怕会受更严重的伤。
但萧霁月却坚定语气:“如果任凭鞑靼族肆虐,你觉得就会如太傅所愿了吗?”
容兰哑然。
是啊,萧霁月与卿玉案他们两人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偿还父辈的心愿,让大景海晏河清、国泰民安么。
更何况,倘若放任鞑靼族进攻,皇城必定陷入危机,卿玉案也不会幸存。
所以,纵使是以一敌十,他也必须对抗。
“全军听令。跟我回去准备迎敌。纵使牺牲性命,也就要誓死保卫皇城。”
萧霁月拨转马头,带领众骑兵,前往鞑靼族浩浩荡荡,没多久,整支队伍都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纵使自己战死,只要卿玉案安然,他也绝对不会退后一步,哪怕撑到最后一刻,也绝不会退缩。
“是!”
“兴我神机营!为燕安王复仇!”
容陵和容兰紧随其后,他们知道,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此刻,在皇城中央,谢朱颜正学着祖辈襟危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跪倒一地的群臣,听着礼部的人宣述。
卿玉案被容陵搀扶着下了花轿。
他扫视着人群,给萧霁月传讯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他心中一紧,连忙看向佯装成陪嫁丫头的阿努娇娇,问道:
“萧霁月还没到吗?”
阿努娇娇定了定神,补充道:“自打遇上鞑靼族伏兵后,容陵说六扇门没有任何消息。若是接下来皇上有所察觉,要对萧将军下手怎么办?”
“我会叫谢朱颜殉葬。”卿玉案攥紧袖中短刃,眼睛微眯,杀意尽显。
他们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最后关头,切不能在这里出现纰漏。
炮竹燃烬后的灰烟中,卿玉案走上三百长阶,直到自己被一只汗涔涔的手拉起,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皇极门了。
但……萧霁月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平安也好、受伤也罢,却杳无音讯。
这是他最为害怕的事情,一如那日在潼关的时候,自己醒来周围四下无人,也不知道萧霁月的任何行踪那样。
其实寻找萧霁月的那天,他的心中毫无把握,他害怕自己万一再晚来一会,或者时机不对,是否会真的错过那边搜寻区域。
而如今,又是萧霁月单枪匹马前来,这次的伏兵埋伏之下,那些百姓是否安稳,萧霁月他……会不会活着回来?
明明答应自己的十里红妆,这次又要不作数么。
卿玉案攥紧了手,指节泛白。
谢朱颜当然还不知道城外安危,他欢欣雀跃,却又不敢表露太多:
“终于见到太傅了。这一晚上朕都没有睡着,就是想着终于能和太傅拜堂成亲了。”
卿玉案缓缓回神,他点点头,捎带一丝冷漠地说道:
“殿下,现在走吧。”
谢朱颜察觉到卿玉案稍纵即逝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太傅是哭了吗,怎么声音是哑的?”
“没什么。”卿玉案正正神色。
就这样,卿玉案不知浑浑噩噩地走了多久,鸿胪寺的礼官将三叩三拜念起:
“第一拜,拜天地,”
“第二拜,拜高堂,”
“第三拜——”
忽然,礼官的话戛然而止,一位禁卫匆匆跑来,说道:
“城外联合鞑靼族进犯,是否派兵迎敌?”
鞑靼族……已经攻打到皇城了?
卿玉案瞳孔骤然紧缩。
不待第三拜礼成,谢朱颜下意识地拉卿玉案往养心殿走:“我们走。”
卿玉案头顶的红纱飘落。
或许在谢朱颜的认知里,或许只有养心殿最为安全。
很快,谢朱颜就将卿玉案藏在桌案下,而且还将他护在里面,自己观察外面的形式,即便他根本什么也挡不住。
虽然谢朱颜在发抖,但从始至终握着卿玉案的手从未放开过。
听着脚步声渐近,谢朱颜甚至还回头去看卿玉案的情况,说道:
“太傅别怕,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如今太后已经从慈宁宫抛弃小皇帝逃离,毕竟她并非谢朱颜的生母,明哲保身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卿玉案沉默地看着他,只是握紧手中的长刀:“……”
很快,养心殿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鞑靼族前来进犯,末将萧霁月前来护驾。目前派人将皇城围住。”
听到这句话,卿玉案愕然抬起眸,眼中只剩清明。
是萧霁月!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但谢朱颜的动作却比卿玉案想象中要快,他冲了出来,近乎可笑地拿着一根狼毫笔对准了萧霁月:
“你,你别过来。”
而谢朱颜如今也不算小孩子了,自然也知道,这次萧霁月回来,必定也是逼宫而来。
毕竟萧霁月携剑而来,剑刃直指谢朱颜的心口。
卿玉案也站起身,看见萧霁月抹掉唇角的血迹,衣摆上也是血迹,但是卿玉案清楚,这些血迹绝非他的。
萧霁月也看向卿玉案,眼神炙热而温柔:“我答应过的,要给你十里红妆。”
“你回来了。”卿玉案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看到这一幕,谢朱颜手中的笔缓缓放了下去。
卿玉案将尖刀往房梁上射出,明镜轰然落地,同时一封陈旧的圣旨也落了下去。
幸好,谢玉砌当时病重所指的地方没有半分差错,但是他也再也没有机会再长生了。
“太傅,朕想再送太傅一个东西可以么?”
这一次,谢朱颜的声音有些发冷,但还是用近乎渴求的目光看向他。
“随他吧。”
卿玉案瞧了一眼他,按住萧霁月执剑的手,旋即颔首。
殷雪从偏殿踱步而出,看见满面阴沉的殷雪,谢朱颜赶忙把他拉了回来:
“你来的正好,帮我找找——”
“殿下,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个任务。”殷雪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下一刻,拿着新圣旨的谢朱颜身形一抖,鲜血溅在黄绢与交迭的宣纸上,染红黑字。
“……”
谢朱颜震惊地看着贯穿心口的长剑。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
原来殷雪和太傅一样,也不过是忌惮这个皇位上坐的是谁罢了。偌大的大景,哪有什么人爱他呢?
没有人的。
“阿雪,你为什么连你也……”
谢朱颜崩溃地看向殷雪,眼眶中的泪水映出支离的殷雪的残影。
他有些看不透了。
还没等谢朱颜说完,他便倒在血泊之中,眼神中的光慢慢消散。
“对不起,殿下。”
在他倒下去的同时,殷雪捧着谢朱颜满是鲜血的手,不断恸哭。
他的身上流淌着鞑靼族的血脉,他自出生起的意义就是打探消息,而结束任务之前,也要将提供信息的人毁掉,才能恢复自由之身。
毕竟他也是乌沉香中蛊之人,除了情绪与少量的动作,一切都由执蛊人,也就是鞑靼族少主操控,他已经行尸走肉二十四年,也当了二十四年的活死人。
如今少主被萧霁月俘虏,殷雪也没有继续任务的必要了。
他该适应二十四年禁锢后,久违的自由身了。
殷雪哭够了,终于跌跌撞撞地走入养心殿外,忽然,他的脚步停住了,旋即疯癫般地狂笑不止:
“死了,我最后的希望也死了。是啊,应该死的,死了我就得偿所愿了……”
他做了那么多恶事,就是为了恢复自由身,可是如今已是自由身,天地却再无他的去所。
殷雪的身影逐渐没入纷飞大雪之中,旋即再无踪迹。
卿玉案的脚步绕过老旧泛黄的圣旨与凌乱不堪的摆设,捡起那封染血的圣旨,才发现是谢朱颜亲笔所写的退诏书与他拟好的先帝罪己诏。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啊。”卿玉案喃喃,心中好像压了一块重石,让他无法喘气。
紧接着,他又取出两张圣旨中夹着的宣纸,上面的字迹娟秀,宣纸相当平整,看不出任何一丝折痕,一看便是物主人保留了许久。
卿玉案认得的,这是他上任太傅的时候,教谢朱颜第一个句子: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
见到卿玉案发怔许久,萧霁月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提醒道:
“小楼在看什么?”
“……没什么。”
卿玉案将其叠好捏于指尖,又拢好自己大红色的外氅,最后瞥了一眼不肯瞑目谢朱颜,淡淡说道:
“厚葬吧。”
……
[后记]
时年二月,萧霁月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周,颁布良策,裁定六部成员,卿玉案上任首辅后推行考成法,清丈官员土地,清减赋税,大有成效。
燕安王与汝南侯的遗志也得以延续,外族也并不会侵扰边境,如今九州终于海晏河清。
又是一年春三月,草长莺飞,城墙上出现两道动人身影。
在三军之前,萧霁月看向大周城的万里河山,对卿玉案许诺:
“如今天下已定,大周城海晏河清,我以三万里江山为书,六州河海为聘送你,可好?”
身着红装的卿玉案笑靥深深,他扶着萧霁月的小臂,眼眸中的温柔几欲溺毙旁人。
他将母亲所给予自己的玉簪,郑重其事地交付萧霁月手中:
“如此'三书六聘'甚好,但是还缺少至关重要的一样。”
不待萧霁月回答,他便说道:“我的萧郎。”
从今往后,若他疯魔,便陪他疯一场。
若他明艳,便陪他并辔相携、翻覆天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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