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
周四, 凌华。
一周每逢这个时间点总是最累的时候,工作上堆积的任务量到达最顶端,再隔一日就是周末, 想要休息日免于加班, 只得现在埋头苦干。
项目小组的几人开完例会, 收拾着文件从会议室出来。
吴远城抱起笔记本查看手机微信, “何总秘书发消息过来, 让交份资料过去,谁打印了交过去?”
像这样没有明确贴上归属标签的任务, 问出来只能得到一片沉默。
“你可别看我,”陈妍察觉到吴远城的视线,想也没想干脆拒绝,“我那还一堆活儿呢, 哪有时间写资料, 再说打印机那儿那么挤还要等,组长你是存心要让我今晚在公司待到保安催着关电闸的时候?”
“欸,景檀, 你今上午是不是就已经把自己那部分做好发给组长了?”陈妍转过头,朝她笑笑, “要不你去吧?能者多劳嘛。”
这明晃晃将事儿推给别人, 吴远城都替她不好意思,推推她胳膊, “你这什么强盗逻辑。”
“我说错什么了?”陈妍瞪了他一眼, “你自己不是也问了, 谁愿意去?”
景檀:“就我去吧。组长, 你把格式发我就好。”
为了一件小事推来推去,太浪费时间。
吴远城感谢她的救场, “谢谢你了,景檀。”
整理好资料,打印装册好,景檀往总监秘书处去。
总监办公室外这两天在重新安装玻璃,之前的年岁太久有几道裂痕,不美观,安全系数也堪忧。
工人搭着梯子,手里的工具发出呲呲呲的声响,景檀从边上绕道,到了秘书处,轻敲两下门。
秘书一声“请进”,她推门而入。
将文件递给秘书,对方翻了几下,微笑抬头,“辛苦你了,不过何总现在不在,你看能否等一等,待他回来过目一下,没问题就交差了。”
景檀点头,“没问题。”
秘书也是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为人和善,怕景檀等太久,让她在旁边坐坐,还帮她接了杯热咖啡。
景檀道谢。
十来分钟后,秘书接到内线,应了声好,公众号梦白推文台踩着高跟拉开门便出去,不忘和景檀说声:“何总回来了,拿着文件跟上。”
景檀起身,跟在其后。
出去才看见竟来了一行人,研发部的何总走在前面,并肩的还有几位同穿西装的人,似乎是其他哪家公司的高层,过来交流合作。
办公室外整修玻璃产生的噪音一阵一阵起起伏伏,平日里就算了,今日来了客人,何总不想扰了喝茶的雅兴,手一挥,示意工人先停会儿。
工人耳朵里灌满呲呲呲的噪音,没听见,秘书很有眼力见儿上前,喊了两声。
他这才回过头来,一听秘书说何总吩咐你没反应,工人忙看了眼总监脸色,道着歉收手。怕这点儿插曲把何总给得罪了,他下梯子也快了些,嘴里还说着不好意思,一个不留神踩空一阶。
他反应快迅速踩地,可梯子没被及时扶住往一边倒去。
周围站着这么多人,哎呀几声忙往后退。
离得最近的是秘书和景檀,周围一片混乱,退也退不了几步,身边不知是谁推推嚷嚷,景檀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摔在地板上生疼,万幸是梯子没砸到她身上,不幸是她的脚扭到了。
秘书也被吓到了,将景檀扶起来,一直问她有没有事。
景檀缓了会儿,试着动了下右脚,钻心的痛立刻席卷神经
好像不太妙。
医院里。
景檀坐在门诊外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几张缴费检查单。一个小时前排队做了检查,邹微去帮她拿结果了。
她现在脚踝肿得不得了,沾不得地,痛感阵阵没消停。
邹微拿着报告单回来,医生看着X线检查的片子,判断说姑娘你运气好,没骨折。
“不过踝关节扭伤严重,韧带有一定程度损伤,还是得重视。目前最重要的是消肿消炎,韧带恢复要静养。”
邹微问:“医生,需要开些什么药啊?”
医生低头再看看患者伤处,敲键盘开方,“先开布洛芬缓释胶囊,舒筋活血片。你这个——这个损伤程度啊,看你要不要打个石膏。”
还要打石膏?景檀怔住。
“医生,我没骨折,打石膏是不是”
“但你韧带损伤了,有点儿严重,打石膏更保险,也利于恢复。”
“这伤大概多久能痊愈呢?”
“看具体情况,一般五周,一个月左右。”
这么久。
景檀垂头,看着自己浮肿的脚踝。
“那我打吧,麻烦医生了。”
忙忙碌碌又是一好会儿,骨科治疗室里,景檀坐在单人床上,打好石膏,听医生嘱咐一些注意事项。
邹微将检查结果告诉公司,小组里有几个人在问,何总那边的秘书也在关心。
“今天真是太背了,怎么遇到这种事呢?”邹微收了手机,在景檀身边坐下,“都怪陈妍,非要你接这个活儿,你要不过去就遇不上这个事儿。”
“这肯定算工伤啊,我已经跟领导说了,医疗费必须报销,”邹微抱臂,皱眉替景檀不值,嘀嘀咕咕,“本来咱打工人活着就够辛苦了,还要遭受这些飞来横祸”
景檀轻轻笑了笑。
“谢谢你学姐,让你陪着辛苦跑了半天。”
“说这话就太客气了不是,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邹微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你饿不饿?医院楼下的面馆应该还开着,吃了我送你回去。”
她们正说着话,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
“这个点儿不会还有病人吧?”邹微转头望去 ,“医生都下班了”
出现在治疗室门口的,是沈阔。
景檀望着他,不由愣住。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一身黑衣黑裤,里面是一件白衬衫,应是白天工作时搭配西装的那件,看得出他是匆匆穿了件外套便出了门。
沈阔抿着唇走到景檀跟前,视线落在她绑着石膏的脚上,眸色暗了一度,再往上移,确保没有其他伤处。
“医生怎么说?”
“脚踝扭伤,韧带损伤,大概一个月能好。”
“药拿了吗?”
“拿了,”景檀抬头看邹微,“学姐帮我拿的。”
邹微此刻有点儿懵。
第一眼看到沈阔的时候,她心说这不是集团总裁吗,不会吧不会吧,咱一个小员工受了伤他都亲自来慰问?怎么有点儿夸张。
随后景檀和总裁的对话把她听得更懵了。
这对话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像单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上下级,沈总话里话外的关心在意绝对,绝对不简单,这,这两人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
听了景檀的答话,沈阔转头看邹微。
“药给我就好了。”他说。
邹微啊了声,看了看他俩,呆呆将袋子递过去。
“那个,我能问一下,你们”
景檀无端紧张起来,伸手扯了下沈阔衣袖。
沈阔低眸看了眼,表情波澜不惊,再抬眼平声开口,没改原本的回答。
“她是我妻子。”
那瞬间天雷轰顶。
进度这么快吗,她以为是峰迅和凌华合作后这两人才开始的,没想到都已经结婚了。
邹微不知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她想,自己今天真是吃了一个大瓜啊这太不现实了,老板娘竟是一直和她共事的学妹?
景檀咬着唇,知道之后要好好解释一番了。
沈阔面上依旧没什么波动,接过药,微微颔首,“辛苦你今天陪她检查。时候不早了,我让助理给你安排车。”
“不用不用沈总,我现在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邹微摆摆手,“那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景檀和她挥挥手,看着她离开了。
治疗室恢复了安静。
景檀瞧了眼沈阔,“那,我们也走吧。”
她撑着床沿起身,心里掂量着自己应该能勉强走,于是绑着石膏的脚试着落地,刚碰着地板那一刻,沈阔沉沉的嗓音响起。
“乱动什么?”
景檀抬头,张唇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瞬间天地旋转,他将自己给抱了起来。
她心口一紧,条件反射搂住他的脖子。
太,太近了。
“沈阔,我”她想说自己走。
话却被他再次堵住,“医生和你说了什么?”
医生说,受伤那只脚别用力。
景檀垂下眼帘,任他抱着,不说话了。
黑色宾利提前接到指令,停在医院门口。
见老板下来,司机下车绕到后排,打开车门。
沈阔将她放了进去。
景檀还没来得及为方才路人投来视线而产生的尴尬抚平,原本该到另一头上车的沈阔突然俯过身,她心跳停了瞬,手搭着膝上不敢乱动。
沈阔睨她一眼,伸臂,给她系上安全带。
这过程其实就短短几秒,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离她不过一厘,她不自觉屏住呼吸,不知是怕自己呼吸洒在他脸上,还是怕他清冽的气息占据鼻息。
他系好后直起身,关门。
三人都坐好后,汽车缓缓行驶上公路。
路上沈阔一直沉默,景檀几次悄悄扭头看他,总觉得他面色稍沉,酝酿的话停在嘴边,始终没能开口。
一直到了翡明苑。
司机到此刻也算正式下班了,停好车识趣离开。
景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忍不住还是开口,“沈阔,你怎么了?”
沈阔掀眼皮瞧她,“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景檀望着他,点头,“你说。”
她倒还是一脸坦然,没觉得什么不对。
沈阔望了眼车窗外,压下情绪,“先进去再说。”
他将景檀抱进屋,让她坐在餐桌旁,简单煮了一碗面。
在医院折腾这么久,她都还没吃晚饭。
景檀怔了下,轻声说了谢谢,拾起筷子,安安静静将面都吃掉。
纸巾握在手里,她重新望向餐桌对面的他,“你准备问我什么?”
“受伤了怎么没第一时间告诉我?”他低声。
这问题实在出乎意料。
景檀还以为他要问关于凌华工作方面的事。
“我当时,身边同事建议我去医院检查,然后邹微学姐就陪着我打车去了附近医院,就然后一直挂号拍片”景檀不太能摸着头脑,只能实话实说,“整个过程没怎么看手机,我也没想到提前告诉你。”
反正她晚上都会回翡明苑的,他不是迟早会知道。
沈阔眸色深深,“那后来呢,早过了下班时间还没回来,就没想起和我说一声?景檀,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
景檀想起来,觉得抱歉,“对不起。”
她听医生说要绑石膏,还要静养一个月,心情一下跌到低谷,后来恍恍惚惚的进了骨科治疗室,听医生叮嘱,又折腾了半天,脑子里根本没想起其他事。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她低着头,大概能猜到他知晓她在医院后从家里赶来,“我受伤连累你晚上跑这一趟,是不是打搅你的休息时间?我尽量不”
沈阔再无可忍,沉沉叫她的名字,封住她要说出口的话。
“在你的概念里,自己出了什么事从没想过告诉我?”
“我难不成会不管你?”
景檀失语。
她嗫嚅,最后找回自己声音,“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这些是我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后果,不该对你造成什么负担”
她对自己一直没产生依赖的事实,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今天开会结束时听下面的人提了一句,凌华那边今儿装玻璃不小心梯子倒了有人摔倒,如果不是他想着她在那儿顺便问了一句,大概可能真就得等到她一拐一拐回到屋里才知晓发生了何事。
沈阔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有些无力,但这一切都是自找。
他从前对她态度实在算不上好,上次误会朝她发脾气,已经让她给自己套上了保护障,凡事都靠自己,从不尝试着指望他。
他拢了拢眉骨,低低叹一声。
“景檀,”他嗓音带着点儿哑意,“我不会觉得是负担。”
“你既嫁给了我,我就有义务和责任照顾你,替你分担生活里发生的任何事不论好坏。”
“我希望你遇到任何困难的时候都能第一时间想到我,告诉我你需要帮助,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
景檀怔怔望着他。
他说的话在她心里不管不顾掀起波澜,平寂的湖面抵挡不住暗涌,思绪来不及控制一直翻滚,翻滚。
良久,一圈圈水波荡漾不绝。
上次和江蘅英见面后,回家的路上他说的那些话,她只当他安慰自己,并没太当真。
他是真的要和她一起分担吗。
可是这不在他们的约定里面,他怎么可以,越来越轻易地帮她,甚至不计回报。
他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呢。
景檀想不明白。
可沈阔在问她听懂了么。
“听懂了。”她喃喃。
沈阔盯着她,“那日后,明白该怎么做?”
她缓缓点头。
不应该可是,她潜意识里竟想去抓一抓。
听到她肯定的答案,沈阔满意了,起身将碗筷清洗,放进碗柜。
“很晚了,上楼,我给你上药。”
他让她将装药的袋子拿上,手勾着她腿,将她抱起。
上楼的时候,景檀搂着他的脖颈,感受他温热的呼吸,心跳不受控制的有些快。
“你抱我会不会有些辛苦?”她小声问。
“不会,”她仰头,角度正好看见他因说话而滚动的喉结,原来那磁性的声音是从这里磨砺发出的,“你很轻。”
她不知为何有点儿不敢看他性感的喉结,闭上眼,埋头,红着脸虚虚掩在他颈窝处。
他的风度教养,真是把熨帖的温柔刀。
檀香
因为受伤行动不便, 景檀近期只能向公司请假在家休养,但她不愿因为自己一个人进度停滞而拖累整个团队,所以依旧每日居家办公, 幸好任务相对独立, 一切就比较顺利。
沈阔每日正常上下班, 但应酬的时间少了, 他将老宅的阿姨请过来负责景檀的一日三餐, 晚上他若回来得早,也会下厨做几个菜。
他厨艺不错, 切菜这些动作也娴熟,在住在一起之前,景檀一直以为沈阔和其他公子哥一样辨不出韭菜香葱。
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端上桌,景檀承认在做饭方面他着实是厉害, 不由疑惑, “沈阔,你什么时候学的做菜啊?”
“自然是留学那几年,”阿姨在一旁帮忙, 笑呵呵,“沈总十几岁的时候压根儿没进过厨房, 哪里会做饭, 是去了国外饮食不惯,只能自己学了。那时候沈老还说给他安排个照顾生活的人, 他不肯, 说更习惯独居。”
“咱沈总虽从小生活好, 那也是能吃苦的, 自理能力完全不用担心。”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阿姨说着可自豪了。
景檀把“更习惯独居”这几个字眼听进去了, 心想,那样的确才更像他。
转而有些内疚,他一个人好好的,生活里突然多出一个她,也不知两人住在一起后他是不是挺不适应的。
但他从来不说,还对她照顾有加。
这样想着她就更不好意思了,等三人都落坐,看着满桌的佳肴,她让沈阔先动筷。
“你辛苦做的,自然你先吃第一口。”她说。
沈阔觉得好笑,掀眸瞧她一眼,拨了下她脑袋,“哪儿突然来的这些规矩,本来就是给你这个病号做的。”
阿姨坐在对面,看着年轻夫妻的互动,心里也开心,忽然就想开个玩笑,“夫人,您这几日吃我和沈总做的菜,觉得哪个更合胃口?”
景檀喝汤的动作微顿,她怎么会看不出来,阿姨在打趣她。
放到以前,这种玩笑她可不会上套,肯定会选择马马虎虎敷衍过去或是干脆转移话题。
可如今还要这样做,良心不安。
毕竟今天的骨头汤还是他熬的。
瓷勺一下下凉着碗里的汤,发出清脆碰撞声,景檀垂眸,脸微热。
“沈阔做的菜不错。”
她说完又觉辜负阿姨这些天对自己的照顾,“阿姨,对不住您下次问我,我再改个答案。”
阿姨笑得喘不过气儿,“哎呦我的夫人,有啥对不住的,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如今这年代都是自由恋爱,当初沈阔这门婚事全由长辈做主,她还忧心这对年轻夫妻没感情基础生疏得不行呢。
景檀本来就不好意思,察觉到旁边那道目光,她瞥过去一眼,沈阔一瞬不移盯着她,黑眸里似笑非笑。
她就更无措了,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拾起筷子如常夹菜,“吃饭啊,别看。”
她面上若无其事,越来越红的耳朵却出卖了内心。
沈阔唇角笑意渐深。
三周过后,该去医院拆石膏了。
沈阔陪着景檀去的,复查结果比较理想,顺利拆了石膏,医生嘱咐,脚踝浮肿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消,平日注意不要剧烈运动,还是要静养。
景檀问什么时候能正常走路,医生说要等浮肿消下去,慢慢试着走,不要太心急。
她还是有一点儿着急的,都三周没去公司了,项目已经进入中后期,她怕等自己回去太晚了。
回翡明苑的路上,景檀在这里和邹微发消息,沟通工作上的事。
说来好笑,自上次邹微吃到瓜后,从文字里都能看出她明显的态度转变。以往语气是正常的同龄人聊天,后来客客气气,就差称呼景檀总裁夫人了。
其实景檀知道邹微不是真怕,只是在故意挪揄她。还有点儿生气的意思,怪她瞒了这么久。
景檀把大致情况告诉了她,说等回去请她吃饭,不过还是让她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她怕邹微心里有障壁,特意告诉她,不用在意外在的身份虚名,不论怎样,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变。
邹微给她比心心,说好。她还说,吃到一个大瓜还不能透露的感觉太不得劲儿了,但她保证,肯定封住自己的嘴巴。
邹微把今天小组会议上的主要内容写在备忘录里,发给了景檀,顺便问问她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景檀:【好多了,今天刚拆了石膏,大概再过两周就差不多了。】
邹微:【那就好,你好好照顾自己哦,注意听医嘱,按时喷药,别吃辛辣的东西。】
【不对,我好像不用担心这么多,你又不是一个人。这段时间,你室友肯定挺照顾你的吧?】
这室友梗是过不去了。
景檀无奈翘翘唇角,一串省略号发过去。
回翡明苑后,阿姨已经将晚饭做好了。
吃过饭后没多久,阿姨打着哈欠说去休息了,上了年纪的人都不爱熬夜,睡得早,起得也早。
客房就在底层,带有独立卫生间,虽然沈阔和景檀并不介意,但阿姨很有分寸,从来没上过二楼。
景檀今天拆了石膏,也试着平地走了几步,虽然还有点儿瘸,但也算能正常走路了,不再像先前那样废。
景檀挺开心的,以至于上楼的时候,她说想自己走。
沈阔拗不过,无奈跟在后面,由她搭着楼梯扶手往上走。
每次受伤那只脚落地时总忍不住心惊胆战,怕稍用力过猛又给扭着了。
到一半处,沈阔还是勾着她腿弯将人抱了起来,整得景檀猝不及防。
“拜托,你让我走一下不行吗,你这样我都怀疑自己要一直当残疾人了。”她抗议,都没发觉自己手臂已经习惯性搂住他脖子。
抗议无效,沈阔没松手,只低声说慢慢来,别操之过急。
“但我很想早点恢复,这需要多锻炼的,总是让你干体力活,”她顿了顿,望着他侧脸,疑惑,“你抱了这么多天,不累吗?”
她这还不是体谅他。
沈阔睨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调整了下姿势,将她抱得更稳。
他将景檀抱进了自己房间,让她坐在床上。
“你怎么让我到你房里来?”
沈阔从桌上将药拿出来,拆封,“回来的时候把药放这儿了。”
言下之意,就是方便上药。
景檀哦了声,坐在床边,安安静静不动。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在柏园公寓那边她也看过他房间,和这边一样整洁有序,床单是深色系,空气里都是他的气息。
她有一种贸然闯入别人领地的感觉。
她还记得呢,他一个喜欢独居的人,不到不得已,是不愿意旁人进自己房间的吧。
盯着自己还发肿的脚踝,她说,“待会儿你把药给我吧,之后我在自己那边喷。”
沈阔没有答,将拆封后的包装扔进垃圾桶,打开红花油瓶盖,走到她旁边,松松垮垮蹲下。
景檀吓了一跳,忙伸手去够药瓶,“我自己来就好。”
可沈阔已将她小腿放到膝上,将药油滴在手上,贴上她脚踝。
然后轻轻按摩。
他手掌暖燥,带着一丝丝的磨砺感。
肌肤相接之处升起点点星火,思绪荡漾的风一吹,好像要弥漫整个心田。
景檀不禁抓紧床单。
几分钟后,他收回手。
“好了。”
空气里充斥着红花油辛辣的味道,像心跳加速的催化剂。
景檀垂着眼帘,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谢谢。”
她有点儿想逃,但沈阔让她坐着别动。
“等味散了再回去。”
“为什么?”
他将药瓶盖好,抬眸,“想把你房间也染上味儿?”
她房间色调布局和在景家的相似,年后工人来添置打扫时他吩咐的。
女孩子屋里的香味淡雅怡人,他不想破坏。
沈阔去卫生间洗完手出来,景檀愣愣坐在床边,半点位子没挪。
他眉梢微抬,“发什么呆?”
景檀回过神,悄悄咬下内侧唇肉,“我手机在房里充电。”
所以是无聊,不得不发呆。
沈阔勾了下唇,将床头平板递过去,让她打发时间。
景檀接过
可是,这好像是他工作的平板。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把密码告诉了她。
见她还愣着,他索性俯身,替她解了锁。
清冽气息侵袭鼻尖,他的脸离她好近,比抱着的时候还要近。
景檀飞快收回视线,睫毛扑簌几下,“那个,你这个平板里又没有游戏。”
也没有追剧软件。
他侧头,高挺鼻梁擦过她细腻的脸颊。
感觉到她微不可察颤了下。
沈阔忍不住笑了下,曲指轻刮她脸,在刚才擦过的位置,“不知道自己下?”
景檀只觉得那儿更痒了。
“就玩这一会儿,多麻烦,”她说着,还是把平板塞给他,“算了,里面都是你的资料,我不敢看。”
以免上次那样。
她说这话时是脱口而出,后知后觉才觉着语气有点儿阴阳,好像还记仇似的。
他其实已经完全没了那时的戒备,她这样显得有些小气了。
抿抿唇,怕气氛被自己弄僵,想说声抱歉,扭头对上沈阔视线,却发现他并未在意,只是眸含戏谑。
那眼神好像在说,还记仇呢。
景檀有想辩解,但那话确实是自己说出口的。
组织几次语言想开口,又放弃。
沈阔瞧她那泄气的模样,勾唇。
“等下好了游戏再给你,”他将平板插上充电线,床头处有几本书,在她伸手能够到的地方,“翻翻有没有想看的。”
她闻言缓缓转头,伸手前迟疑,“哪本都可以吗?”
沈阔嗯了声,注意到她睡裙下光光的腿,让她掀开被子盖住。
“我东西你随便翻。”
景檀最后在他那里待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回房了。
她想让沈阔把药给她,自己在房里弄就好了,但他总是轻描淡写将这话头揭过。
上次那平板的事,她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下了几个小游戏和追剧软件,连会员都充好了。
这晚她刚回了自己房间,发现自己手机没拿。于是又折返。
到门口刚好听到沈阔在通电话。
应该是助理,在谈论未来几天的行程,她听见他说什么去南城的航班。
他看见她站在门口,移开电话,“怎么了?”
“我拿手机。”
沈阔说了几句便挂了。
景檀拿起床头的手机,经过他时,想想还是问出口,“你要出差吗?”
沈阔低眸,望着她乌润的眼,微微翘唇,抬手摸摸她头,嗓音低沉磨人。
“怎么,舍不得?”
檀香
舍不得?
他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景檀好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戏谑的意味。
她有点儿恼, 又生出丝紧张,这些莫名的情愫涌上来,堵得脑袋很满, 她在捋明白前急急出口, “才没有。”
好像这样对自己也是种告诫。
她怎么可能, 会有那样奇怪的想法。
沈阔就猜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散漫勾了下唇, 他将手揣回兜里, 倒也没继续逗她。
“去南城几天,然后到欧洲半个月。”
这么久, 还以为只有短短几天。
不过这近一个月他几乎哪里都没去只待在集团,可能也是将许多事延后处理了。
景檀点点头,“一切顺利,起落平安。”
沈阔想到她的伤, 嘱咐, “每天按时擦药,注意休息,过两天再去医院看一看。”
景檀都应下。
虽然她想说, 她现在基本能正常走路了,想回凌华去上班, 但前两天她刚试着将这想法说出来, 沈阔就驳回了。
他坚持要她在家里养到痊愈。
这事放在以前,完全由景檀自己决定, 可沈阔的干预自然无比, 仿佛已然当做他自己的事。
而景檀竟然也听了他的话。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的关系似乎, 越来越贴近了。
好像是从上次谈话后, 她将他说的话听进去了,所以在每次沈阔帮她忙的时候, 她会有意让自己去接受,在他越来越靠近的时候,也放纵自己不去划分界限了。
在肢体言语愈发亲近的现阶段,景檀有时候会弄不明白两人之间的状况。
他们这样算不算暧.昧?
可是,可是一开始说的不是这样啊,方向是不是偏了。
同住一个屋檐下,和睦相处互相照顾,没提谈感情啊。
一定是她自己想多了,一定是。
清醒一点,景檀。
他的体贴只是源于从小的教养,你擅自解读为其他意思,最后难堪的只有自己。
从沈阔那边回来,她背抵着房门,望着天花板,让自己保持冷静。
那句舍不得也不过是句玩笑,值得你乱了思绪吗。
别给自己添软肋。
沈阔次日就走了,翡明苑只剩景檀和阿姨。
偌大的别墅太安静,寂静总让人生出无聊,无聊驱使人总想干点儿什么。
景檀和小组成员开了腾讯会议讨论项目后续进程,分配工作量的时候,吴远城本意让她少做些,可她想要忙碌的状态,那样才是自己舒适的安全区。
会议结尾时,吴远城说到去荆州的智能产品交流会。
时间在这个周末,小组成员基本都会去,现在正讨论机票的问题。
其实前几天群里就在说这个事,那时邹微还问她能不能去。
她当时是婉拒了的,但其实心里觉得可惜。
数融算法如今初显成果,主办方邀请他们去交流,这是很好的机会,也能见识行业内其他优秀团队的作品,这个项目她跟了这么久,怎么会不想亲眼去看看其登上更大平台的模样。
况且,她一想到自己因伤耽误上班近一个月,就觉得愧疚。
峰迅工作室基于对她能力的认可,才给了她机会到凌华,可她却如今日日待在家里。
一整天她情绪都不太高。
晚饭时间,阿姨做好菜,让她下去吃。
景檀放下电脑,出房间。
下楼的时候,她试着松开扶手如常走。
发现也不是不行。
虽然脚还有几分浮肿,但比一开始好多了,走起来也不难受,只要不长时间站立,没什么问题。
她心情轻快起来,吃饭的时候左思右想,最终给吴远城发了信息。表示这次交流会她也想一同去,不知现在订机票还来不来得及。
还有票。
景檀准备吃完饭就去收拾行李。
“阿姨,您周末两天休息一下吧,我不在家,要出去一趟。”
阿姨愣了下,“夫人要回去工作了?可周末上什么班。”
“是出差,去荆州。”景檀说。
“您伤好了吗?”阿姨有些不放心,她记得沈阔走时叮嘱过,让夫人在家好好养着的。
“好啦,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您别担心。”
阿姨毕竟只是做事的,不能干涉主家决策。
但想想又不放心,她多嘴问了句,“那沈总知道这事不?”
景檀筷子一顿。
不对,她为何事事都让他知晓,事事都让他来管。
“他不知道,”她低头,扒拉着米饭,“阿姨,您别和他说。”
阿姨感到为难,“可是这”
“阿姨,您就帮我这一次吧,”景檀难得软着语气,“这次出差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很想去的。”
阿姨看着年纪如自己女儿般的景檀,她长得明净漂亮,性格也好,撒起娇来乖乖巧巧的,这让她怎么拒绝得了。
得到盟友支持,景檀翌日便拖着行李箱去机场了。
三个小时的航班到达荆州,又辗转打车到了提前订好的酒店。
景檀和邹微一个房间。
当天到酒店时间有些晚了,办理好入住,吴远城招呼着组员到外面吃烧烤,景檀记着自己戒辛辣,就婉拒了,邹微一沾床就不想起来,也推了。
其他几个人出去的,还喝了点儿小酒,一直到凌晨。
景檀洗漱完后躺在被窝里,灯已经关了,她刷了会儿手机,睡意越来越重,眼皮就快要撑不住了。
突然。
“我靠,我靠靠靠。”
不知看到什么,邹微惊得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手机捂住嘴,“檀檀,我又吃到瓜了。”
景檀被她那嗓子一喊,瞌睡也飞了,揉了揉眼,黑暗房间里,邹微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映出她兴奋的神色。
“什么瓜?”
邹微扭头,这屋里只有她们两人,她还是压低了声音特别神秘:“陈良和我说,吴组长没回他们那间房。”
吴远城和陈良一起住的双人间。
景檀没明白,“他没一起回来?”
邹微摇摇头,声音很小,眼睛越发亮,“他在陈妍房里。”
“厉害啊组长,啧啧啧。”
景檀反应过来。
“这是人家隐私,别看了,睡觉睡觉。”
邹微盯她,“檀檀,你还不好意思了?这种事对你而言应该挺正常的吧,已婚人士?”
景檀脸发烫,蒙过被子,转移话题,“很晚啦,快睡觉。”
次日上午便是交流会的开幕仪式,景檀早早起来,准备去酒店餐厅吃早饭,邹微在护肤,让她帮自己带点儿吃的就行。
餐厅里没有见到小组其他人,倒是见到了陈妍。
景檀想起昨晚邹微说的话,有点儿不自然。
陈妍精神气挺好的,见了景檀,叫住她。
“你脚伤怎么样了?”昨天一路赶行程,她俩没什么交流。
“基本好了。”既然已经遇上,景檀端着餐盘,和她同桌吃饭。
陈妍看着她,手里的筷子没怎么动,突然出声,“抱歉啊。”
“要不是那天把事儿推给你去做,也不会有受伤这事。”
对于她的道歉,景檀实在觉得意外。
“没有,你不必说这些的,那是偶然事件谁也没料到,和你没关系的。”
陈妍剥着鸡蛋,面上是对自己的无奈,“其实我一直知道自己性格不太行,但就是,也不知道怎么说,懒得改还是改不了,反正就一直没什么长进,喜欢图嘴皮子的爽快。”
“你确实挺有能力的,不用像我这样总想着在哪儿占点便宜,这点我坦诚,也挺佩服你的。之前那些事儿,你别放在心上啊。祝你项目结束后,能顺利留在凌华。”
陈妍这个人,虽然精于计较一些小利益小便宜,性格也强硬了些,但内里还是善良的,平日只想图图口舌之快,没想真伤害别人,不然也不会为着景檀受伤这事儿愧疚。
景檀笑了下,“谢谢,祝我们共事愉快。”-
沈阔在南城办了两天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他选择的是阿姨而非景檀,因为他知道,不论问什么,景檀都会说一切很好,他问不出真实状况。
阿姨的电话响了一阵才接,接通后,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
“沈总啊,怎么了?”
沈阔问她,“在外面?”
“是啊,我在中心广场附近,出来逛逛跳跳舞,解闷。”
沈阔看了看时间,“你们吃过晚饭了?”
“吃了,”阿姨大概率是在跳广场舞,周围热热闹闹,她也高兴得很,跟着领舞的动作,话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这两天家里就我一人,煮饭浪费了,我随便下个面吃了就出来了。”
沈阔捕捉到关键词,眉头微皱,“一个人?”
阿姨露陷了。
后面的事不得而知。
汽车里,助理正确认后面几日的行程,没察觉老板挂掉电话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总,南城的行程到今晚就结束了,明日上午您多休息一会儿,下午飞往法国的航班”
沈阔沉声打断他,“订票,明天上午去趟荆州。”
助理回头,“啊?”
沈阔眉宇沉郁,“要我说第二遍?”
“不用不用,我马上订票。”
第二天中午,中场休息,小组一行人打算去附近餐厅吃饭,然后回酒店睡个午觉。
景檀想去趟卫生间,将笔记本递给邹微,说自己很快回来。
会馆很大,中间是展览场地,外边儿是一圈走廊,有休息室,卫生间。
景檀从卫生间出来后,按原路返回。
她以为是邹微在催,结果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心口一跳。
沈阔。
她一瞬间有点儿心虚。
可凭什么她要心虚呢。
轻呼一口气,她滑过接听键。
“喂?”
几日不见,他低磁的嗓音响在耳畔,让人恍惚几秒,“在哪儿?”
“在,在家啊。”她咬唇,心突突跳,谎话就这样说了出来。
“说谎的本事什么时候学的?”他嗓音好像冷了几分,再开口,是干脆的命令,“转身。”
檀香
转身?
脑海涌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身子却不由自主转了过去求证。
中午的暖阳从会馆侧门处照进来,有人背光站在那儿, 并不是很能看清他面目。
可那挺拔清隽的身影见过太多次, 不是沈阔还能是谁。
那瞬间, 景檀血液凝固, 钉在原地。
她愣愣看着沈阔挂了电话, 朝自己这边走来。
景檀试着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 却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挺无用。
问他怎么知道她到了荆州,怎么会找到这儿来,想问她什么。
答案都猜到了,何必再徒劳问一番。
她微微低头, 谎言拆穿后的难堪不由分说侵袭心头, 让人想逃开因他产生的压迫氛围。
“怎么不说话?”他沉沉开口,盯着她的神色,“不该和我解释解释?”
景檀咬了咬下唇, 索性全都摊开。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还需要我说什么。”
他必定是从阿姨那儿知晓她来了荆州,然后就过来了。
要是想抓包直接抓便是, 她不明白他为何已经看见了她还故意打电话试探, 看她说谎,让她“罪加一等”, 让她气势无端减弱, 好叫他的质问轻易敲破她的防线, 更直逼人心。
景檀有点恼。
而沈阔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
“伤好全了?到处跑。”
“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没那么严重。”景檀见他蹲下去,卷起自己裤脚察看伤处, 霎那心倏地一软,也恼不起来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早该回去上班的,这次交流会对项目很重要,我不想错过。又不是参加运动会,这有什么好让你生气的,”她垂着眼帘,声音是轻的,却蕴有几分控诉,“我不是瓷器,你看得太紧了。”
沈阔将裤脚放下,重新站起来。
“景檀,我不是因为你来参加交流会而怪你,你有喜欢有想要的做的事,我没有理由反对或是阻拦。”
“我生气的点在于你宁可偷偷跑出来,也不愿和我说。”
他面上的深沉散了些,但神情还是淡的,语气轻漠好似什么也不在乎,可说出的话却让人直往人心里捣,“上次我们不都说好了?但你好像没怎么当真。”
景檀心脏一缩。
她似乎能明白他说的点,但这个明白本身就很不对劲,很不应该。
“沈阔,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刚结婚那会儿,你会和现在是一样的举动吗?”
沈阔抬眸看她。
他的眼眸依旧是深黑莫测,一如从前,可她望着这双眼的心境变了,“如果是那时候,你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事。”
他沉默,随后低沉开口,“那时候不一样。”
“我知道是因为伯母的缘故你有意与我划清界限,后来说开了,你一直对我挺照顾,我很感激,”景檀睫毛轻颤,下定了决心,复又抬头看他,“我知道你关心我,有过去错怪的补偿,也知道你原本就是个体贴的人——但是,有些东西,稍不注意容易过界。”
“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可能我直接这样说出来显得唐突,但尽早说清楚总是好的,”她身侧的手悄然握了握,“同一屋檐下,我们可以好好相处,但你不用事事都关照我,就像这次出差,究竟来不来,还是我自己决定比较好。”
她不能养成依赖他的习惯,也不能因为他对她的好而多了其他心思。
沈阔原本淡淡的面色,重新沉了下去。
“什么意思?”他深邃的眸盯着她,语气没什么温度,“你要同我划道分界线?”
被他一瞬不移压迫地注视着,景檀气势步步退却,她垂眸,命令自己保持清醒,“是的。”
她回答得如此干脆,都不带一点儿犹豫。
沈阔沉默良久,倏地轻嗤。
“听听你说的话有没有逻辑,景檀。你在同你的丈夫,一个无论从法律还是社会关系上和你最亲密的人,谈论如何保持距离。”
他的话太直接,是她见过最汹涌的海水,简单一两句就能将她裹挟拖进最深的海沟。
她指尖陷进掌心,企图用痛感让乱糟糟的脑子理清思路,“可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因为两情相悦结婚,我们之间全是因为旁人图利才产生羁绊。现在你我尚且能相敬如宾,可未来景沈两家如何变化,你我立场是否会再次站在对立面,谁都不能保证我们不该离得太近,沈阔,这对你来说不难的,你就像从前那般当我不唔”
那张玫瑰花瓣似的唇怎么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他真的听不下去了,阴沉着脸上前,扣着她下巴吻了上去。
堵住她要说出口的那些荒谬言论,顺便让她尝尝,他一直压抑着的情绪。
景檀对接吻的概念只有上次单薄的蜻蜓点水,可沈阔这次太凶了,不容商量夺去她所有呼吸,在她唇齿里攻城掠池,她方寸大乱,挣扎着呜咽两声,他无动于衷,将她抵到墙边,逼迫她仰头承受。
景檀一点儿也使不上力,酥麻一波波荡开,身子越来越软,只能任由他强势索取。
脑袋里起了雾,感官停钝,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住,他才放开了她。
她倚着墙,气喘吁吁,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沈阔将她桎梏于两臂之间,低头将额头抵于她额前,温热气息洒在她脸上,同她的呼吸融合,辨不出谁的更滚烫。
“感受到了吗,”他望着她,低哑出声,“还觉得我对你好只是补偿和责任?”
景檀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在乱窜,是的,荒谬地乱窜,荒谬如此时此刻发生的事。
“你,你怎么会什么时候”
“很久之前,说不清从哪个时刻开始。”沈阔一瞬不移望着她,看她不断扑簌睫毛,那黑羽像扫在他心尖,痒意难耐,“怎么这么迟钝,我已经很明显了。”
直截了当的表态满怀撞过来,景檀急促呼吸着,哪里都烫,想往后退,背抵着墙却退无可退,“可你,你没说,我以为你照顾我只是因为”
“对你好你都要自己找理由?”他打断她,低声质问,“还见过我对谁这么上心?”
景檀耳根滚烫,回答不上来。
太突然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这样,沈阔的剖白太炙烈,她毫无防备,快要被烧成灰烬。
“不,我们不能”
“怎么就不能?”他眉宇浮起几分躁意,“景檀,别拿那套旁人怎样来搪塞。”
“这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
景檀快要招架不住,刚才缺氧的感觉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她没有办法镇定下来好好思考。
她甚至怀疑这是梦境,否则事态怎会往这样一个荒唐又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
如果伸手去够,是真实还是泡影,从未出现在规划里的事,她究竟能不能放任后果去搏一搏。
安静又炙热的环境里,沈阔的电话响了。
是助理,“沈总,航班时间快到了,您还在会馆里吗?”
景檀如临大赦,“你快去吧。”
沈阔不动。
她伸手推了推他胸膛,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不是要赶航班吗,别磨蹭了。”
沈阔就着她轻柔的力道松开,退后几步,看着她,抬唇轻轻笑了笑。
“景檀,原来你也会胆小。”
纵然平日里总是冷静清醒,事业上总是步步清晰,在遇到感情的时候,还是露出了姑娘家羞怯的底色。
所以,她本来就是个需要呵护的女孩儿。
面上的坚韧不过是不得不锤炼起来的保护色。
知道她需要些时间,沈阔没有逼她太紧。
“我会在法国待半个月,”他临走时告诉她,“你慢慢想,想好给我个提示。”
景檀在沈阔离开后,在原地还怔了许久。
是邹微一顿催命电话打来,才将她拉回现实。
“檀檀你掉厕所里了,怎么还没出来?我们在门口等你一起去吃饭呢。”
景檀身子一震,立马往外头走,“来了来了,马上。”
交流会为其一共三天,最后一天晚上主办方举办了丰盛的晚宴,大家都基本都着正装赴宴,前两天的行程太过紧凑,今晚可以喝着香槟喝酒,与欣赏的企业方细细交流。
景檀和邹微一起,在靠边上的位子坐下,宴会厅很大,各种佳肴,名人也多,浮华氛围里觥筹交错。
邹微开开心心填满肚子,饱腹感一上来,歇筷消化消化。
她左瞧右瞧看热闹,看见吴远城带着陈良在和人认识,陈良年轻,做为职场新人,礼貌握手,问好。
“你别说,咱吴组长还挺器重陈良的啊,”邹微胳膊搭着椅背,感叹,“陈良你别说还挺来事儿,和人家攀谈怎么就这样自然呢,要我肯定社恐。真是,来吃饭就知道结交人脉,势利,太势利。”
景檀瞧她,无奈笑,“不是你把人家赶走的?”
方才陈良就坐旁边和她俩讲话,是邹微嫌他太吵,让他一边儿去。
人家这才灰溜溜去找吴组长。
说起来,从过年的时候到现在四月,景檀知道陈良喜欢邹微也好长时间了,这还只是她知道的,真正的应该更早,而邹微不会不知道。
“你对他到底什么想法啊?”景檀忍不住问,“要是觉得不错就别犹豫了,万一他追了太久累了,放弃了怎么办。”
邹微向来大大咧咧,此刻少有忧愁了。
“唉这事儿再说吧,先搞事业。”
吴远城那边,和辉股的人打完招呼,陈妍端着酒杯走了过去。她和吴远城如今也算半公开了,大家都明了,陈良不打扰他俩,识趣回来。
邹微问,“刚才和你们说话的是哪家公司啊?”
“辉股的,他们年初成功上市,如今是行业里的香饽饽”
景檀给他们留了空间,自己出去走走。
从宴会厅里出来,喧闹消失,耳边安静下来。
她在走廊站了会儿,吹吹风,室内积攒的闷热消失。
解锁手机屏幕看了看消息,没什么重要的事,她往下滑,看见沈阔那栏对话框。
指尖一顿。
想起他那天说的话,她不禁苦恼。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他先不管不顾搅毁原本的关系,现在却将主动权递到她手里。
她这两天每每想到这事儿就头疼。
她本来是打算修回正轨的,怎么反而被他带得越走越偏了。
这段时间伯母和父亲没有联系她,一切好像风平浪静了,可谁又能知道未来的事。
她不敢喜欢他的,从这场婚姻开始她就告诫自己不偏向谁才能来去自由。
自己一直谨慎行事的啊,怎么现在状况越来越乱了。
她到底要怎么和沈阔说。
盯着手机想了好久,她最终烦恼叹气,熄了屏幕。
反正他又没说什么时候给他答复,她急什么。
她转身欲往回走,不小心和人撞了下。
“抱歉。”
对方是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景檀不认识,道过歉后离开。
“欸,请等一下,”男人开了口,看着她仔细辨认,“你是景檀吗?”
景檀微讶,“是,您怎么认识我?”
确认自己没认错人,男人笑了笑,“还记得智能机器人大赛吗?景檀同学团队的作品着实让人惊艳,我记得你们团队当时是拿到了一等奖。”
“你是队长吧?我看资料上写,你们队里也有两名研究生,选本科同学做队长,一定是实力很强。”
原来是那场比赛,景檀微笑,“先生过奖了。其他学校的队伍也很优秀,我们也只是侥幸。任何团队的研究成果离不开每位成员的辛苦付出,我只是其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员。”
男人开怀大笑。
“你很会说话,也很谦虚,”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名片,“我姓秦,在恒迅工作,很高兴认识你。”
他似乎是有急事,所以才半途从宴会厅离开,“今天不凑巧,我得离开了。以后若是有机会再和你交流交流。”
景檀接过名片,礼貌说再见。
恒迅,一家研究智能机器人的公司。
难怪对如此关注那次比赛。
荆州的交流会结束后,景檀一行人回了京市。
周日晚上到的机场,回家后又是凌晨,次日是周一要上班,景檀进玄关的时候就在想,要快点回屋里收拾好了睡觉。
她将行李箱搁在一边,坐下换鞋。
“夫人?”阿姨听到动静,从自己歇的那间房里出来,“你回来了?”
“吃饭了没?我给你做点儿吃的。”
景檀抬头,朝她笑笑,“在飞机上吃过了。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阿姨平日里都睡得早,但也易醒,估摸着她就是今晚回来,就没睡太沉。
“飞机餐多不好吃,量少又没营养,”她转身去厨房,“我给你做点儿夜宵。”
这种深夜回家还有人牵挂着想的感觉,很让人暖心。
“不用啦阿姨,”景檀拉住她,笑着说,“很晚了,吃了不消化,容易长胖呢。”
“哦是,你们年轻姑娘家都喜欢苗条。”阿姨觉得有道理,也没强求,“那我就不做了。”
景檀让她回去休息,自己也打算上楼。
阿姨叫住她。
“夫人,您出差这事儿,我不小心说漏嘴,让沈总给知道了,”她说起来就觉得愧疚,知道自己年纪上来了记性不好,却也没想到自己这么瞒不住事儿,“答应您的没做到,我这心里不好受。”
“我真是不小心说出去的,绝对没故意告密的意思,”她怕景檀误会忙解释,末了又担心问,“沈总没有和您闹不愉快吧?”
她也不清楚那算不算不愉快。
“没什么事的,阿姨,您别忧心,”景檀安慰,“我怎么会怪您,难为您替我瞒着,是我没体谅您的立场。没事,这事过了,您别多想。”
她让阿姨回去休息,自己也回了屋,洗漱后关灯睡觉。
恢复正常上班的日子忙碌又充实,数融算法经过几个阶段的测试,比预想中还要顺利,整个小组成员都非常亢奋。
又是一次会议结束,吴远城合上电脑,瞧瞧临近下班时间精神萎靡的大家,笑说,“打起精神来再坚持一段时间,等项目圆满结束后,我替你们找何总多申请点儿奖金。”
这话谁都爱听,犒劳打工人最实在的方式就是发工资。
“我当真了啊,组长你到时一定办到啊,可别是画大饼。”
“欸这话我记下了啊,组长你要真能办到,出了这个项目我还跟着你混。”
“我说我尽力,你们别捧太高,我有压力。”
“”
收拾好东西从会议室出来,邹微说,“按目前的进度,应该六七月就能交工吧?那时候你也刚好毕业了,后面怎么打算啊?继续留在凌华?不是吧,你不回家享享福啊,你老公挣的钱,你下辈子都花不完。”
景檀无奈瞪她。
邹微嘻嘻笑,“开玩笑啦,知道咱们檀檀是勤奋的小蜜蜂。”
邹微自己也很清楚,陈良和景檀比她更容易留在凌华,她要给自己争取机会,就得在剩下的时间里更加努力。
收拾好东西,景檀同邹微道了别。
从公司出来,她按照往常的路回翡明苑,才走没两分钟,听到路边有人按汽车喇叭。
她回头,看见沈阔那两黑色宾利。
车窗下降,他的脸露了出来,目光停在她身上,“上来。”
景檀攥住衣角。
这两周忙给忙忘了,他就这两天回来,而她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
不提前打声招呼就出现在这里,她都没想到怎么应对。
沈阔没给她太多踌躇的时间,催了催,“还准备站多久?你同事要出来了。”
景檀这才反应过来。
不想惹人议论,她咬下唇,迈步过去,上了车。
她将包放在旁边,若无其事,和从前那般同他讲话,“这里离家这么近,你直接回去就行了,等我做什么。”
沈阔撑着脑袋,饶有意味盯着她,“你说我做什么。”
景檀系安全带的手一顿。
说话没动脑子,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沈阔看她一如往常,说的话在她耳边像阵风似的飘过什么反应也没有,鼻息里透出一声哼笑。
原来这两周是忙着修炼不动如山的本事。
“行,半个月不给我发消息,”他勾唇,笑容让她揣摩不透,“你真沉得住气。”
景檀试着解释,“你在那边隔着时差,行程又忙,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有时间。”
再说,这种事在手机里怎么说清楚。
“不管,”他嗓音沉沉,深邃的眼盯着她,说话直接,“景檀,我生气好几天了。”
他何时和她说过这种话。
景檀噎住。
“那怎么办,”她垂眸,手指缠着背包带子,嘀咕,“生气就生气了,我还能穿越回去抹掉你这几天的生气不成。”
他语气含警告,“景檀。”
她绕着带子的手不动了。
不会真生气了吧。
车里还有司机和助理,空气安静下来,谁也没说话。
助理打破沉默调节气氛,“夫人,沈总今下午落地京市,回集团开完会就马不停蹄来接您了,沈总是记挂您的。”
他也不明白老板和老板娘之间发生了什么,猜着无非是夫妻间拌嘴,斗胆当和事佬,“冷战半个月可伤感情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说开了就没事了。”
助理说完没人应话,良久,景檀开口化解尴尬,“嗯,你说得对。”
她只是,不想气氛那么奇怪。
十分钟的路程,坐车眨眼就到了。
下车回了家,阿姨正在备晚餐。
吃过晚饭,沈阔提着行李回房,十余个小时的飞行,又紧接着去了趟集团,他需要回房间洗头澡换身衣服。
景檀陪着阿姨收拾收拾厨房,阿姨说不让她做,但她闲不住,就想找点儿事做。
“夫人,您这样让我觉着自己做的活儿只够领一半工资了,”阿姨说着走到她旁边,“碗我来清就好了。”
景檀见她实在过意不去,就不坚持了,让出位置,擦了擦手。
她望着玄关处的插花,从头到尾想了想刚才在车上和沈阔的对话。
自己态度是不是太冷了?沈阔他真的生气了吗。
从回来开始,到吃饭他都没怎么说话,吃过饭就上楼去了。
可是他平日里话也很少,这样没什么参照性,她辨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餐桌托腮,叹声气。
低眸瞄了眼手机,正好瞧见沈阔两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
她立马打开。
他让她看看放在电视柜下面的药箱里有没有感冒药。
他感冒了?
景檀起身走到客厅,在电视柜前蹲下,拿出药箱。
翻翻找找,拿出感冒药。
所以他是怎么弄感冒的?在欧洲就已经这样了吗,还是回来才这样的,不应该啊,他身体素质一向很好,这么久以来她没见过他生病,是不是最近辗转出差太劳累了
她脑袋里不由自主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拿着药上了二楼,到他房间门口。
轻喘着气,她伸手屈指,轻轻敲了两下。
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
他刚洗完头澡,换了家居服,头发还是湿的,正用毛巾擦着,整个人慵懒倦散。
景檀无意中看了一眼他胸口处,迅速移开视线,将手里的药递过去,“你要的东西,这几种都是治感冒的,你平日吃的哪一种?”
沈阔不接话,靠在门边,定定瞧住她,眸里有不明意味的笑。
景檀不懂他什么意思,但她现在顾不上想这些,“对了你要水吗?我刚忘拿了。”
她伸手将药塞给他,转身想下楼。
沈阔却握住她手臂,将她拽进了房间。
砰一声,门被关上。
而景檀被他抵在门上。
“沈阔,你做什么?”
刚拉扯间药盒掉到了地上,景檀想蹲下去捡,沈阔不让她动。
“不用这些,没感冒。”
“那你给我发”景檀后知后觉,瞪大眼,不可思议,“你骗我?”
他懒懒溢出一声嗯。
所以就是为了骗她过来吗。
无聊。
“沈阔,你怎么这么无聊,”她微恼,两只手掰着他撑在门上的胳膊,“松开,让我出去。”
他哪能如她的意。
“我只是让你看看药箱有没有药,又没说我怎么了,”他慢慢翘起唇,食指勾了勾她下巴,“是你先急着来敲我门的。”
“说说看,你急什么。”
景檀气恼,“我没急,你说的那话,正常人不都会以为你感冒了吗?我给你送药,是因为之前我受伤你也帮我不少,礼尚往来而已。”
还说不急,她辩解得脸都红了。
他低低笑了声,“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想追这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先前是怕吓着她,所以慢慢来,谁知她那么笨,甚至还想和他划清界限。
半个月前去荆州那次,他是冲动了,可谁让她说那些胡话,字字戳他心口,这让他如何能忍。
既然一切已经捅破了,他要的就只有一种结果。
她再躲着也没用了。
景檀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一直盯着她看,唇角笑意难猜,让她忐忑。
离太近了,他还穿着睡衣,发丝还是湿润的,清冽气息萦绕她鼻尖,她觉得心跳突突的。
掰也掰不开他的手,推也推不开,景檀有些泄气,被他圈着抵着门,嗓子软下来,无奈 ,“你到底想干嘛啊。”
她脸沁着红晕,淡粉的下唇被她自己咬出一排牙印,泛着点点水光。
眼睛乌润,亮亮的,在夜里一定像星星。
这样想,他按下门边开关。
灯关了,房间陷入黑暗。
景檀紧张,刚想出声,感觉到他伸手在她后腰附近,啪嗒一声,门反锁上。
“想亲你,可以吗?”他故意这样问。
檀香
想亲你。
黑暗里, 除了视觉,其他感官在无限放大。
看不见的深渊里,荡在耳畔的嗓音, 喷洒的呼吸, 稍不注意就碰到的身体景檀的每寸神经都因面前这个男人而灼烧, 她快要失去思考能力, 她知道, 自己稍不注意就会踩空落入深渊。
那是他设下迷魂的圈套。
手指抠着背后的门,她呼吸快了几分, 情绪是紧绷又恼的,原因之一是他问话里的戏谑和游刃有余。不想任他牵着走,于是强令自己清醒,“不行, 我不许。”
凭什么要任他为所欲为。
沈阔微勾唇角。
“这样啊。”
女孩子语气里的羞怯慌张藏不住半点儿, “我不许”这三个字,有意硬着嗓子含着命令唬他,却丝毫挡不住原本的软糯, 颤抖的尾音如羽毛,挠得他心痒。
与她的回答相悖, 他弯腰, 依旧吻上她的唇。
景檀原本都舒一口气了,谁知唇上突然袭来湿热, 她脑子一片空白, 忘了做出反应。
沈阔轻而易举撬开她的牙关。
触感再次席卷, 激发上次略显粗暴的记忆。
景檀不由身子一颤。
察觉到她的情绪, 沈阔手抚上她的背,往自己怀里更深地带, 同时安抚。
和上次不同,他吻得很温柔。
原来唇舌间还可以这样缱绻。
轻柔连绵得好像喃喃低语,每一次的舔舐轻吮,都会在身体里激起一股电流,摇摇欲坠的思绪彻底荡漾,余韵久久难散。
像陷入温暖的海水,身体悬浮失去重力,所有氧气是他渡给她的,结束后她如搁浅在沙滩上的鱼,起起伏伏呼吸。
沈阔擦掉她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轻笑,而后抵着她的额头,低声。
“没推开,我就默认你也挺喜欢。”
景檀的脸腾地又红了。
“谁让你这样理解的,”她小声,控诉,“流氓。”
再待下去她要受不了了。
等恢复了些力气,她推开他,逃似的出了房间。
整个晚上,景檀待在房间。
她从书房拿了一本书过来,想让自己专注,但实在有点难。
挫败将书放在一边,她拿起手机,看见家庭群里罕见有了消息。
家庭群里是景林文,黎淑,景檀三人,平日根本不热络,这次是景林文将一份医院报告文件发了出来,不过景檀猜,他应该是打算私发给黎淑的,不小心发错了。
那是份关于黎淑产检的报告,景檀看了一眼,想到他们本意并没有想让她看见,很快退出来。
还是看到了,似乎是孕期情况不太好。
景檀拿着手机想了会儿,要不要发一句关心的话。
不算唐突吧,她也不是好奇,只是基于礼貌。
但景林文很快撤回。
这意思挺明显了吧,她要再去问就是多此一举。
景檀于是就当作没看见,熄灭手机,关灯睡觉-
凌华,工作日。
项目进入下一阶段,小组需要派人去集团述职一趟。
“景檀,上次集团签字是你去的吧?”吴远城说,“总监对你也有印象,干脆这次也派你去,项目你也挺熟悉,我们挺放心。”
景檀接下这个活儿,但好歹是小组任务,就算她去述职,那幻灯片资料准备等等琐事,总不能全揽。
邹微和陈良帮了些忙,陈妍做了幻灯片。
“呐,给你,”陈妍将U盘递给她,“别忘带了。你再看看,要改的地方和我说。”
景檀接过,浅浅一笑,“谢谢。”
沈氏集团下面管着许多家公司,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让一些重要项目派出代表来公司述职。
研发部这边主要负责一些科技算法项目,玻璃房会议室里坐着的几乎都是部门负责人。
同样来的还有其他公司的人,等候的时候大家问了问彼此身份,有些已经互相认识,聊着聊着,说加个微信日后多交流。
景檀是第一次做这样的述职,即使该准备的都已早早准备好,但也难免有些紧张。不过过程挺顺利,她将项目详细情况介绍后,领导的提问不算刁钻但还是挺犀利,景檀手心捏了把汗,她此刻庆幸每周一次的小组会议还算高效,至少碰到的大多问题都已有效解决,她站在这儿也能答得上。
后面的人一个个进去,有些没那么好远,可能是工作做得不到位,被毫不留情斥责,出来时女生眼里都含着泪。
周围人安慰着,还没进去的更紧张了。
景檀到一边安静的地方,给组长打电话汇报了情况。
“是,大体比较顺利,之后的工作按原计划执行应该能在规定期限内交工有些需要改进的我记了笔记,回来和大家商量”
吴远城嘱咐了她一些事,她应着,与此同时看见一位穿西装的男人从总监办公室出来。
她随意瞥了一眼,注意到他手里提着的公文包上有致扬的标识。
这个公司的名字太熟悉。
不就是沈阔想收购的那家公司吗,看现在的情况,应该进行得比较顺利。
和组长通完电话,会议室里也快到尾声了,总监从办公室里出来,背手踱步到这边看看情况。
所有人都站起来同他问好,他示意大家继续,自己也坐下看了会儿。
结束后他挑了几个项目的人谈话,凌华被包含其中。景檀依顺序进了总监办公室。
总监人挺温和,手里翻着资料,问了下项目具体情况。
“我记得凌华这个项目当初是沈总亲自去航大谈的,集团很重视,”他翻过一页资料,注意到团队里三位航大的学生,“这三位是借调到凌华的?能力不错你叫景檀对吧?和两位同学交流过没?项目结束后怎么打算?”
这种问题答不好就比较敏感了,景檀中规中矩,“凌华很好,我的同学正在通过自己努力获得认可,希望能留下。”
“那你呢?”总监抬头,笑道,“我看你的简历很精彩,也想留在凌华?对集团总部感不感兴趣?”
这问话出乎景檀意料。
“集团和凌华都很好不过我还没想那么多,目前主要是想把手里的项目做好。”
总监开怀笑,“好,这样看来你们态度对项目很认真,我也放心了。”
可能因为景檀是最后一个谈话的对象,总监不赶时间,多问了几句。
就是这多坐了会儿的时间,碰上了沈阔。
总监站起来,“沈总,我正打算去找您呢,刚问陈助说您在开会我就想着待会儿上去”
景檀适时起身,“总监,那您和沈总聊,我就告辞了。”
经过沈阔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
别看啊,你再明显一点就露馅了。
她企图用眼神劝诫,可他故意的,不接收。
还变本加厉。
“李总,这位是?”
“噢,是凌华派过来的,小景,景檀。我们刚聊完数融项目的事。”
“数融算法?”沈阔念了遍名字,佯装想起来,“这个项目,我有印象。”
“景檀对吧?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进了总裁电梯。
景檀忍不住回头瞪他,“沈阔,你无不无聊。”
“每次都是这套。”
就不能让人正常来去。
他眉一挑,“你每次来集团都没想着来我这边看看?”
他知道她上次去他办公室是个乌龙。
景檀抱着文件,“工作时间,找你做什么。”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很难么,他发现在家时她在整理述职资料,知道她会来。
这个点也快下班了,景檀想想算了,干脆等他,搭顺风车回去。
她突然想起刚才看见致扬的人,不禁问了句:“你和致扬那边,现在进行得还好吧?”
当初江蘅英为了和他抢这个项目,都不惜偷窃资料的。
没想到她这样问,不过想想可能是她看到致扬的人了,简单和她说,“嗯,在协商阶段。
景檀点点头,“顺利就行。”
她跟着他进了办公室,知道他还有事要忙,“我可以坐那边的沙发吗?你不用急,忙完了我们再回家。”
不知道是“我们”,还是“回家”取悦了他,沈阔勾唇,“随便坐。”
他洗了个干净的杯子,接了热水,往沙发那边走。
景檀已经把笔记本打开,正敲着键盘。
沈阔将杯子给她,“这里看电脑方便吗?去那边坐着舒服些。”
景檀摇摇头,“没事,就在这儿。”
杯壁是暖和的,她捧着喝了两口水,樱唇被滋润,变成了玫色,水润的样子让他想起接吻后,也是这般。
他眸色暗了暗。
景檀抬头,见他还坐在身边,疑惑,“你不用去忙吗?”
“不急。”
“怎么不急?”她蹙眉,想戳戳他但忍住了,“把事情弄完了好回去啊。”
她还在这儿等呢。
沈阔勾唇,懒倦胡诌,“有点儿累,想充电。”
他目光直白,盯着她的唇,景檀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你这人怎么回事,”她脸很快烫起来,推他,“前面两次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未经我的允许,你这是占人便宜。”
“那要不我还你?”他望着她,唇边笑意不明,“这次让你占我便宜。”
檀香
景檀被他的强盗逻辑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了。
从荆州回来, 他一点儿掩饰都不带,每每她以为自己可以站远些,可他根本不给她推开的机会, 攻势强烈丝毫不给人周旋的余地, 游刃有余设好危险迷人的陷阱, 含着笑意等她跳进来。
她觉得自己快不是他的对手, 心里乱极了。
沈阔从来不是坐等结果的人。
她不答, 他便倾身,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握着的杯子拿过去, 慢条斯理搁在茶几上,饶有意味盯着她,却不催。
景檀想,如果他此刻亲上来, 她好像无法拒绝。
可他偏偏不做为。
他想要她的主动。
景檀揪紧衣角, 心脏在疯狂跳动。
真是要命。
靠近他,还是坚定保持距离。
脑袋里两股相悖的思绪天人交战,她陷入沼泽找不到生路。
时间仿佛停止流动, 她跌进他的眼里,周身被无边际的海水包围。
偌大的办公室无比寂静, 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突然, 门铃响了。
是助理,有部门负责人上楼找沈总谈事, 他前来请示。
景檀随门铃身子一震, 如梦初醒。
“你该去工作了, ”她站起身, 脸发烫,压住慌忙将一边的电脑抱起来, “我在这儿会打扰你们吧?换个地方”
这助理实在太不识时务。
沈阔心里一声叹息,拉她重新坐下,自己站了起来,“不用,我出去,你就在这儿。”
氛围一旦破坏就很难恢复,沈阔处理工作后回来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天色已暗。
临时多耽误了会儿,沈阔抱歉让景檀等了这么久,带她到外面餐厅吃晚饭。
阿姨前两天回老宅了,景檀的伤已经痊愈,平日里两人待在家的时间少,晚上有时加班或者和同事在外面吃,阿姨一个人待着无聊又无用武之地,沈阔让她回去照顾老爷子了。
快五月了,景檀计划回趟学校,回去看看许老师,还有林云云她们。考虑到老师平日课多繁忙,室友们也忙着实习并不常在,于是将时间约在周末。
峰迅一切都是熟悉亲切的样子,许老师现在将每周日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专门用来给工作室成员扩展编程相关知识,学弟学妹这段时间有很大进步。
这次和室友们聚餐,主要是庆祝林云云考研上岸。
林云云一直都喜欢文学,宿舍里堆了好多书,她说当初填志愿的时候这个计算机专业就是拿来充数的,没想到这么不凑巧正好录到了,理科其实是她的弱项,这四年来学的简直痛苦致极,如果未来要她一辈子都在这个领域耕耘,她忍不住想跳崖。
所以她在大三时做了决定,毅然决然选择跨专业考汉语专业,家里人不是很支持她,说计算机这个行业火,好找工作,你跨考到语言类,想没想过怎么就业?人的路是要越走越宽的,你这丫头怎么全凭喜好来偏要把路走窄呢?找份安稳的工作平平淡淡活着不好吗?
“可我的生命只有这一次,想做的事这辈子不做,难道留到下辈子吗?”餐馆里,林云云脸已经喝得红通通的,她举起酒杯,情绪热血高昂,“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事并坚持下去,是多么奢侈又幸福的事,哪怕是孤注一掷我也想试试!哪怕这条路走的人少,哪怕前面甚至走不通,凿墙开垦不就好了?他们总说我办不到,说我本科没学汉语肯定考不上,我现在证明给他们看了——我上岸了!”
周清她们啪啪啪使劲儿鼓掌。
“咱云云就是最牛的!来,干一杯!”周清揽着她的肩,四人碰杯。
“现在我摊牌说个实话,”宋影托腮,不好意思笑了笑,“就是以前听见云云说要跨专业考研,我和你家里人想法差不多,觉得这太不现实了,也觉得成功概率不大现在狠狠被打脸了,林云云,我现在是真心佩服你。”
林云云靠在周清肩上,傲娇哼了声,“我说过我很厉害的。”
“你们不知道,这四年我过得有多窝囊你们专业成绩都很好,就我每次考试都担心挂,每次编程下手无能,总是报错总是不行,好多好多次都崩溃了”她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看着绩点那么低我真的很难过可我真的尽力了啊,别人半个小时学懂的东西我要花两个小时我总怕别人觉得我笨,觉得我平庸,所以我就很想从一些方面去证明自己没那么差”
“谁说你笨了?每个人擅长的方面不一样而已,”周清给她擦擦眼泪,“虽然理科弱些,但你英语不是很好吗?四六级雅思,都是咱寝室最高分。”
“仅通过一个标准去评判别人,太片面了。”
想到六月底就毕业了,她们说了很多很多,聊了很久。周清和宋影拿到了所在实习公司的offer,以后就留在京市,努力扎根了。
最后她们碰了杯,祝每个人都前程似锦。
“我们都踏进社会了,云云,现在就你一个读书人了,日后你是咱四人当中学历最高的。”
林云云脸和眼睛都红红的,闻言笑,“别打趣我。”
景檀抽了张纸巾给她擦脸,然后抱了抱她。
“祝我们每个人在自己喜欢且擅长的领域,都能闪闪发光。”
晚饭之后,景檀收到了沈阔发来的消息。
他说来接她,现在在航大门口。
她问了具体哪个门口,一路小跑过去。
他靠在车边,挺拔的身影融在夜色里,清冷又矜贵。
景檀停在他跟前,轻喘着气,“怎么突然过来了?我打个车回去就行。”
沈阔将指间燃着星火的烟掐灭,黑眸望着她,勾了勾唇,“还是来接放心些。”
“上次某人就不肯回去。”
上次,她故意躲着他,不好意思回去。
他这是在调侃她。
景檀不禁脸热起来,“你还记得呢。”
能不记得么。
沈阔笑了下,看了眼学生进进出出的校门,想想时间还早,“进去走走?散会儿步。”
航大他也来了好几次,不过都是奔着事儿来的,还没好好逛过。
他让景檀带路,带他四处看看。
校园很大,他们一路慢慢走,路过教学楼,操场,学校大礼堂。
景檀担心说得太啰嗦特意简化了言语,但出乎意料沈阔挺感兴趣,会主动提一些问题,比如社团,比如各种活动,还有各种建筑物是办公楼还是其他。
景檀都一一答,又觉得奇怪,“你不是也上过大学?其实很多方面都是相似的。”
篮球场上好像在举办比赛,穿着球服的学生,周围是拿着手机拍摄喊加油的同学。中场休息,有女同学在朋友的怂恿下红着脸上前,给下场的男生送水。
一切青春正好,热烈又悄然的情愫在空中飘扬。
“不太一样,”沈阔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身边的景檀上,路灯将她脸颊映得柔和,“这是你生活四年的地方。”
是他没参与过的大学时光。
景檀怔住。
是啊,四年,从刚迈入校园的憧憬懵懂,慢慢习惯大学的生活节奏,认识新的朋友,然后过渡到为未来打算的毕业期,时光飞逝,转眼她也要离开了,这段岁月将成为已完成的旅程,不管是否舍得,她都必须往前。
今天和室友吃饭,临近毕业,她心情有些失落,很奇妙,她感觉沈阔能知道她的情绪。
所以才提出陪她在校园走走——他也知道,她以后回学校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其实他很细腻,只是不用言语说。
篮球场里,那个被递水的男孩儿愣了瞬,似乎很意外,但没多犹豫,接过女生的水。
周围一片起哄声,两个当事人青涩脸红。
沈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上次和你搭讪的男生,找你聊天了?”
景檀花了好几秒思考,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上次找她要微信的男生。
原来他那时候在车上看见了。
“那不是搭讪,他的目标是进凌华工作,加个联系方式交流而已,”景檀没想到他竟然在意这个,想想觉得不可思议,没忍住弯了弯唇,“难怪那次你对我那么凶。”
还憋了这么久才问。
沈阔轻嗤。看她眼角的笑意,忍不住掐了下软软的小脸,“你很得意?”
“在得意什么?”
景檀这才惊觉自己在笑。
于是立马压平嘴角。
“哪有。”她不承认。
沈阔像没听到她的否认,扯唇笑了笑,低磁的嗓音挠人,“因为我吃醋?”
他,他怎么就这样自己承认了。
态度也太光明磊落了,倒让她不知作何回应。
“我在想,上次那情况应该只是冰山一角,”沈阔收回手,继续和她并肩走在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上,“在学校,你应该很受欢迎。”
青春洋溢的校园,漂亮又上进的女孩子,不知多少男生追她。
“应该在他们之前出现的,”他低低说,“有点儿可惜。”
他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景檀听懂了。
心跳踩空一拍,没来由觉得浪漫。
如果说这句话让她否认不了某一瞬间的心动,那下一句便是将悸动沸腾。
“但也不算遗憾,”沈阔掀起眼眸看她,笑意淡而迷人,有既定事实带来的底气,“反正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檀香
工作日, 凌华。
难得一天下班早,邹微兴致勃勃拉着景檀,说最近有一家新开的咖啡馆, 环境不错评价很高, 刚好今天有空, 她想去试试。
木调装修的咖啡馆, 推门而入便闻淡淡新鲜咖啡豆的香味, 柔和的钢琴曲像流水般舒畅,整个氛围优雅如一首小诗。
邹微点了这儿的特色甜品, 加一杯冰美式。
景檀觉得奇怪:“配着甜品喝冰美式不会觉得更苦吗?”
邹微笑了下,眨眨眼,“可能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她似乎心情不太好。
景檀大概能猜到原因,这段时间陈良对邹微攻势明显, 但邹微好像在担忧什么, 态度若即若离,小组的人大多都看出来他俩间怪怪的气氛。
景檀委婉提到了这个事,问问邹微的想法, 但她不确定邹微是否愿意谈及。
“你要是愿意说,我做你的听众。”
“没什么不好说的, ”邹微用勺子舀了块蛋糕边缘, “就是我觉得现在这个时间点定下关系不合适,我不知道自己在项目结束后会去到哪儿, 万一不能留在凌华, 我大概率可能会回家乡那边, 我父母也挺想让我回去的,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漂泊,他们不放心。”
“回去考个公务员, 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组个家,老老实实过日子,这样的状态就是他们觉得最踏实最期待的了。”
邹微一直以来性格都像小太阳,大大咧咧不怎么计较小事儿,对于工作上的追求很纯粹,就想项目结束后能继续留在公司。今天第一次听她说这些现实因素,景檀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压力比表面上看起来的大得多。
“所以现在,在一切都还没有定数之前,我不能不负责任就答应和陈良交往啊,万一我最后回老家了,难道要他和我一起回去吗?他很优秀,应该待在大城市往上走,而不是在小地方蒙尘。我又不能昧着良心和他随随便便谈几个月又分。”
甜品很齁,邹微放下勺子,喝了口咖啡。
鲜明口味对比下,冰美式更苦了。
“生活是苦的,我必须保持清醒,”她无奈笑,“沉溺美
依譁
梦的话,会摔得粉碎。”
景檀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别太悲观呀,你这些时日这么努力,可以留下来的要不,我帮帮忙?”
“别,”邹微知道她和沈阔的关系,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檀檀,我今天和你说这些话单纯是朋友间的聊天,没有其他意思。若真靠你的关系留下来,那成什么了?我站不住脚的。”
“和陈良的事就再说吧,”她感叹,又像在释怀,“人与人之间能相遇已经是不浅的缘分了,能在走到一块儿就珍惜,不能走到一块儿就相信上天另有安排。”
是啊,缘分这东西难测。
多少人因为现实因素,追求心仪对象成了难攀的高山;公众号梦白推文台她和沈阔已产生的婚姻羁绊,又是多少有情人梦寐以求的终点。
是不是得到太容易,才没意识到需要好好珍惜。
她们聊了很久,结完账后,邹微提议说,要不咱俩就在外吃完饭再回去吧。
景檀给沈阔说了声,正好,他今天也有一个饭局。
她们在万象城里面的一家烤肉店吃完饭,消食散了会儿步,正好逛逛商店。
最近一些奢侈品牌出了新品,邹微在专柜试了试口红色号,忍痛买了两支,然后拉着景檀去逛衣服。
新季服装价格感人,更别提大品牌的物价。
邹微一边看一边算,自己工资什么时候能凑到一件大衣价格后面的那个零。
看多了也没意思,想着去逛别的店,抬头往对面望了望,那家香奈儿里有人在买包,看着还挺眼熟。
再定睛仔细瞧瞧,邹微激动摇了摇景檀手臂,“檀檀快看,隔壁店里那人,是不是许婉秋?”
“就那个穿披肩,戴墨镜和帽子的,这打扮一看就是明星标配。”
景檀没有见过许婉秋真人,听邹微这样一说,她仔细看看,好像还真是。
竟然就这样遇到了。
不愧是女星,即便已经年近五旬,身材依旧苗条,气质温婉。
“偶遇明星这种事总算被我给遇到了,”邹微异常兴奋,“檀檀,咱们要不要过去要一张合照?”
邹微说着就要往那边走,景檀拉住她,“等一下。”
她看见许婉秋接了个电话,出了店口,往马路边招了招手。
视线顺着望过去,是沈时建。
景檀一时间心情复杂。
她看着许婉秋笑着小跑过去,亲昵搂着沈时建扑进他的怀抱,那姿态像二十多岁陷入热恋的年轻姑娘。
他们牵着手重新进了店,沈时建认真为她挑选合适的包,柜姐在一边细心讲解,最后他为她刷了好几单。
邹微看呆了,“看来传闻说得没错。”
“什么?”
“传闻说许婉秋其实早就有富豪男友,只是迫于对方家里原因一直没结婚,今日一看果然是真的。”
“许婉秋是真的爱啊,一辈子就这样耗着了,没孩子没名分,我就说她当初在港城发展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来内地发展,她家人都在港城,自己却长居京市”
景檀想起沈阔的母亲,心中涩然。
“你知道许婉秋大概什么时候来内地发展的吗?”
“很久了吧《雪夜》是她来内地的第一部电影,零零年上映的,算起来也二十多年了。”
那时候沈阔才几岁,他的父母就是在那个时候情感出现裂痕。
对于孩子来说,父母就是撑起蓝天的存在,看着父亲日日不归,母亲以泪洗面,沈阔那时有多无助。
他好像没有快乐的童年。
想到这儿,景檀很心疼。
最后她拉着邹微悄悄走了,并没有过去要合照。
回家的路上,天已经黑透了,温度降了下来,凉风习习。
开门后,玄关处开了灯,说明沈阔已经回来了。
景檀换了鞋,在屋里转了转,发现沈阔靠在客厅沙发上。
光线昏暗,他将外套放在一边,头枕着靠背小憩。
听见动静,他缓缓睁眼。
“你怎么在这儿?”景檀走过去,“要休息怎么不回房间?”
沈阔直起身,漆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回来了?”刚醒的声音带着低哑,磨耳朵莫名性感。
景檀在他身边坐下,“嗯。你今天好早。”
他参加的饭局,一般来说时间很长的,每每回来也是夜深时候。
“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他手肘搭在膝盖上,侧头望她,“晚饭吃的什么?”
“烤肉,”景檀心不在焉回答着,她发现他今天身上除了清冽香,多了分其他味道,她凑近闻闻,“你喝酒了?”
沈阔嗯了声。
“为什么要喝酒?”她觉得奇怪,一般这种饭局,只要他自己不想喝,没人敢劝,他对烟酒没瘾,通常一顿饭下来,滴酒不沾。
她这问句来得突然又理所当然,沈阔不禁笑了下,“开始管我了?”
“我就是问问,你想多了。”景檀扭过头,不去看他。
“祁梁组的局,几个许久未见的朋友,高兴喝了几杯,”他也没瞒她,“他们去打牌,我不想熬夜就回来了。”
原来是和朋友吃饭。
对于沈阔的酒量,景檀还从来没见过上限,反正见过的几次里他都喝得不多,不上脸,说话也不会变,和平日没分别。
不过今天他应该喝得不少,不然怎么会回来后靠着沙发就闭眼了。
景檀突然就有点儿想试探一下,她抬眸望着他,没开灯光线很暗,他的脸好像也不红,“沈阔,你有没有感觉头晕?”
沈阔慢条斯理笑了下,“没。”
“那胃难受吗?”
“没。”
“有没有觉得思路不清晰?”
“没,”他忍不住捏了下她脸,无奈勾了下唇,“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就问问而已。”
“那让我也问问你,”他揉了揉玉润的耳垂,嗓音低下来,“和同事一起吃饭的?”
“对啊。”
“有没有男生?”
“没有,就我和邹微,”他揉得耳朵发热,景檀不让他碰了,“沈阔你现在越来越幼稚了,怎么会问这样无聊的问题。”
他轻叹一声,语气里似乎有不由己,“我也觉得幼稚。”
要是从前,他怎么可能问出这种话。
“可只要是你,就总是忍不住。”
他重新靠着沙发背说出的这句话,话语里头有点儿认命的意思,还有一丝对于自己如此不争气的生气。
景檀没忍住弯了弯唇。
他这样好少见啊,露出点儿孩子气,好可爱。
她现在可以确定,他是真的有点醉。
要看出来可真难,都怪他太擅于隐藏。
“沈阔,”她转了下身体,面向他,声音轻轻的,不由问出了平日不敢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他挑了下眉。
“这个该问你,景檀,”他黑眸一瞬不移望着她,低笑,“是你吸引我,你自己说说,悄悄对我下了什么蛊?”
这人甩锅的本事,真是生平仅见。
景檀快被他说恼了,“我明明什么没做,是你,是你先捅破窗纸的,本来我想挺明白的,你非要乱搅一通拉我一起下水现在好了,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楚。”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无理取闹,可实实在在心里有委屈,“本来我一个人好好的,我努力读书努力工作,就想着能早一点经济独立,这样我就可以靠自己生活,我还想做好多好多的事,我不需要身边有人的,我很早就想明白了,如果没人能一直一直陪我很久,那我宁愿习惯总是一个人”
沈阔揽着她的腰,将人带到怀里。
“对不起,”他的声音暗哑,响在她耳畔,语速缓慢,“是我想爱你,是我想陪你。”
“我不会让你的期望落空,说了陪你,就会一直一直陪你很久。”
景檀忍不住落泪。
她埋在他肩头,默默流泪,泪水浸透他的衣服,他察觉到湿润,将她的脸捧起来。
“别哭啊檀檀,”他温柔给她擦去眼泪,“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没关系,我用时间慢慢证明给你看。”
岁月太长了,她不确定两人能走多远。
景檀眼眶湿湿的,瓮着声,“可是,我现在就想感受你有多爱我。”
沈阔将她的眼泪擦干,指腹从脸颊慢慢往下,摩挲她温软的唇,和她确认,“现在就想感受?”
他轮廓深邃的脸陷在黑暗里,晕染一份柔和,她不禁抬手,触碰他高挺的鼻梁和那双凝望她时温柔的眼。
怎么会有他这样好的人,都说性格和家庭环境有关,他没有快乐的童年,母亲早早离世后,他的青春里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多年也是一个人走到现在。
他的父亲可以对别的女人那样体贴照顾,却从来没有用同样的爱照顾他。
他可以对谁都冷漠的,可他偏偏骨子里如此温柔,总能细致关照她。
她本来在想要不要把今天看到许婉秋和沈时建的事告诉他。
还是算了,他听了会不开心。
沈阔一直在等她的回答,却久久没听见她出声。
“说话,要不要亲?”
他靠在沙发上,景檀被他揽着腰半躺在怀里。
“沈阔,”她望着他的眼,轻声,“你到底醉没醉?”
他笑,“这个答案很重要?”
“很重要。”
景檀回答着,忽然调整了姿势,膝盖隔着他的腿,跪在沙发上,搂住他的脖子。
她从来没这样大胆过,耗尽了勇气,声音微颤。
“如果你醉了,我就偷偷亲你一下。”
檀香
其实没等沈阔回答, 景檀就已经吻了上去。
她做下的决定不会改变,即使这个决定带来的是忐忑难测。
两手捧着他的脸,她印着他的唇, 轻轻碾磨。
滚烫与滚烫相贴, 身子是颤的。
她吻技太生涩, 没有太深入, 浅尝他的清冽, 填补心跳加速产生的慌乱。
最后她抬头,即使睫毛扑簌如蝶翼, 依旧认真看他深邃立体的脸庞。
轻轻抚摸他的眉眼,指腹带来的痒意让她发现,可能真正醉的人是她。
景檀后知后觉脸热起来,她看见沈阔的眼神在变, 霎那慌了神。
“我困了, 先回房间休息,”她很快从他身上下来,逃似的离开, “晚安。”
徒留沈阔一人在原地,上一秒软香在怀, 下一秒便化为空寂。
他失笑, 摇了摇头。
胆大又害羞的小姑娘。
他想过第二天景檀会以何种反应面对他,也许是逃避也许是默认, 但他还是猜错了。
她竟然直接装傻。
因为是周末, 先前约好了回老宅一趟, 一早他们便从翡明苑出发。
景檀和他一同坐在后排, 她刷着手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沈阔递给她水, 她照常说声谢谢;去超市给爷爷买点儿礼物,她也能在他身侧言之有理推荐买些老人家爱吃又健康的食物。
沈阔看她这若无其事的样子觉得好笑。
终究还是决定拆穿她。
“景檀,”他让她停下来先别挑坚果,“怎么还装失忆呢?”
站在他的角度,看见她鸦羽般的睫毛眨了眨,“我怎么了?”
“你说呢?”
她抬眸看他,漂亮的眼睛里盛着几分疑惑,“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在正常地和你说话,正常做事,”她反问他,“哪里不对了?”
要不是四周都是人,沈阔真想捏着她下巴帮她回忆回忆。
“昨晚做的事不认了?你亲我。”
“你昨晚醉了,”她撇过头,嘀咕,“那是你梦里发生的事。”
沈阔被她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笑了。
罢了,看她能失忆到几时。
到了老宅,先去看了爷爷。
老爷子最近身体不错,精神头儿也好,许久未见沈阔和景檀,他挺高兴,让两人坐着陪自己聊聊天。
“小景前段时间脚崴了,现在都好了吗?”
“好了爷爷,不怎么严重,养养就好了。”
“在凌华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吧?”
“挺好的爷爷,”景檀答,“都挺顺利的。”
“顺利就好,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沈阔说,护好你是他基本的责任,”沈嵩呵呵笑,悠然喝了口茶,又问沈阔,“你呢?听说昨天和辰家,祁家那几个小子聚餐了?辰家老头今早给我打电话,他那孙儿昨晚喝了不少,回去得晚,把人家小楚惹生气了不让他进家门,他灰溜溜去他爷爷那儿住了。”
说起这个沈老就觉得好笑,摸摸胡子,摇头感概,“辰风这小子,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像个毛头小子似的。”
“媳妇有得哄咯。”
“你昨天没喝多吧?”老爷子赶紧问问自家孙子,“没像辰风那样,把自己老婆惹生气吧?”
沈阔勾唇笑了笑,“没。”
“就是被人占了点儿便宜。”
老爷子稀奇了,“竟有人能占你便宜?谁?辰风还是祁梁?你打牌输了?”
沈阔看了眼低头假装没听懂的景檀,笑得意味深长,“差不多吧。”
从屋里出来,两人在长廊走着,景檀走得不专心,和迎面端着晒好干豆的阿姨差点撞上。
是沈阔扶着她的腰才站稳。
“夫人,沈总?”阿姨见是两人,面露喜色,“你们回来了?没撞疼哪儿吧?这簸箕太大,怪我刚才没看着人。”
沈阔揽着景檀,替她答话,“没事,是檀檀不看路。”
“您忙去吧。”
阿姨走远了,景檀抬起头,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怎么,”沈阔唇勾得懒散,“旁人能叫我不能叫?”
“第一次听,感觉怎么样?”
景檀条件反射反驳,“不是第一次,昨天”
糟糕,露陷了。
她连忙噤声。
“昨天什么?昨天也这样喊你了么,”他抓住她的把柄,眼神戏谑,“我们两个做的是同一个梦?”
他故意诈她的。
心眼儿也可真多。
瞒也瞒不住了,景檀从他怀里挣出来,垂眸嘀咕,“昨天问过了,你醉了我才亲的。”
“你不应该记得。”
就算记得也该忘了,怎么还拿出来问。
就知道逗她。
“原来是看好时机的趁人之危?”沈阔微抬眉梢,“小姑娘挺狡猾啊,是不是该受点儿什么惩罚?”
他,他居然还想惩罚她。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她怼回来,脸颊是淡红色的,“你之前不也占了我两次便宜?双标。”
自己耍赖,到她这儿来就要讨说法了。
把她逼急了,万一不理人,得不偿失。
沈阔笑着退了一步,“行,那等你把吃的亏都占回来,咱俩再开诚布公好好谈谈。”
“还欠你一次,要不就在这儿?”
光天化日之下,亏他想得出来。
景檀偏就不随他,“你先欠着,什么时候还我说了算。”
清丽身影已往长廊前面走,沈阔勾了勾唇,迈步跟上。
周末之后照常上班,原本一切照旧,但景林文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景檀原本的节奏。
黎淑流产了。
他让她赶紧回一趟景家。
景檀匆匆忙忙赶到时,景林文坐在客厅,面容颓丧,李妈在厨房里熬药。
“怎么回事?”景檀走过去,问,“黎阿姨呢?出事了怎么不去医院?”
“已经从医院回来了,”景林文缓慢说,“上周她去打牌,下楼梯不小心摔了,送医院去,自己命保住了,但孩子没了。”
“是个男孩儿。”
孕晚期流产,多凶险。
当时在茶楼,黎淑坐久了去洗手间,自己没注意摔在了楼道上,她手机还在包间里,联系不上人,是等人经过时才发现有个孕妇流了满地的血,吓得赶紧叫救护车。
这眼见着都要生了,出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意外。
孩子没了,黎淑自己身体受损再难怀孕,这对她而言是致命的打击,她从嫁到景家来就一直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怀上,又这样没了。
她觉得自己待在医院会发疯,强行要求回了家,日日以泪洗面,饭也不吃药也不喝,景林文撂下所有工作陪她也没用,他这个做父亲做丈夫的心里也不好受,某天给她送饭她依旧不吃,没忍住说了两句她的错,黎淑歇斯底里地尖叫砸东西,让他滚。
这两天她不让人近身,景林文也累了。
“景檀,她好歹也是你继母,这么多年对你不错,”景林文言语间透着疲倦,“你上楼去看看她,让她把药喝了。”
景檀接过李妈手里的药。
“小姐,”李妈不放心,担忧望着她,“小心些,夫人如今心情不好。”
景檀点了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她端药上了三楼,敲了敲主卧的门,没人应。
她只好自己推开进去。
黎淑躺在床上,正望着窗外发呆。
转头看见来人,她表情有了一丝波动,“是你?”
一段时间不见,黎淑变得好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和唇色皆是没血色。
“回来看看您,”景檀走到她床边,“听父亲和李妈说,您一直没怎么吃药。”
“那又关你什么事?”黎淑冷笑一声,“你和楼下那两人一样,看着都让人厌恶。”
景檀不说话,她知道,黎淑在迁怒她。
“真关心我,现在才来?惺惺作态。”
“父亲之前一直没和我说。”
至于原因,可能是真没把她当成家里的一员吧。只是现在景林文自己吃不消了,被黎淑折腾得没办法了才想起她,然后二话不说把送药的事交给她做。
景林文的心思,景檀都知道。
“您现在讨厌谁都没关系,”景檀将药递到她面前,“但是黎阿姨,身体是自己的,按时吃药才能恢复健康。”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她,黎淑猛地掀手,碗碎在地上,汤药四溅,“谁是你黎阿姨?谁让你这么叫我的,啊?”
“我从嫁进这个家里来,你就不肯改口叫我妈。行,我知道到底不是亲生的没为难,这么多年让你阿姨阿姨地叫,知道别人背地里怎么笑话我的吗?人家说当保姆和做饭的下人也叫这个名字,我在景家这么多年一点儿地位都没有!没孩子就没权势,好不容易怀上又没了,我这个岁数,以后是再没可能了”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哭。
“我现在这样其实你很开心吧?别装了,我知道从我进家门那天开始你就不喜欢我,占了你亲妈的位置,你自然把我视为眼中钉,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一个丫头片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你爸宁愿陪我也不会陪你,亲爸都不重视,为了自家那点儿生意把你当筹码嫁了,你比我还可怜,哈哈哈”
黎淑又哭又笑,情绪大幅度波动。
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景檀无法和她沟通,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出了房间。
下楼后,景林文问她情况怎么样。
景檀如实说,状况不太好。
“又没喝药?”景林文痛苦抱头,“不是景檀,你怎么和她说的?是不是你说了什么刺激的话惹她了?”
景檀面色平静,“您这样说就是胡乱指摘了。”
“我怎么了?我说说你还不行?”景林文气得叉腰站起来,他才客厅来回踱步,“不行,我今天之后要去公司上班了,景檀,无论你喜不喜欢你黎阿姨,她是你长辈,你有义务照顾她。”
“今晚你就留在这儿,待会儿再进去给她送药。”
景檀蹙眉,刚想开口说话。
“岳父今晚不让我妻子回家?”
门口传来声响,紧接着脚步声,几人往外望,看见沈阔走了进来。
沈阔望了眼周遭,目光落在景檀身上。
她正看着自己,眼里有意外。
他走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好像在安慰她别担心。
“具体什么理由让她留这儿,”沈阔转头,对着景林文慢条斯理问,“岳父详细说说?”
檀香
景檀没想到沈阔这么快就来了。
景林文给她电话的时候, 她自己都猝不及防,匆匆和公司请假就往景家赶,怕回翡明苑会比平时晚, 她给沈阔发消息说清了缘由, 知道他工作忙行程紧, 告诉他抽不开时间就不必来景家。
可从发消息到现在才多久。
所以他是放下手头的工作立即过来的吗。
景林文同样没料到沈阔竟然过来了, 景檀事先并没和他说。
来便罢了, 偏偏来的时机这么不巧。
“沈总也来了,”景林文换上了笑脸, 尽量话说得客气些,“我家现在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了,黎淑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状况都不是很好,李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我想让景檀留下帮帮忙, 毕竟是一家人,照顾继母也是做女儿应该的。”
“看来岳父对自己妻子挺上心,坚持要求两个人一起照顾, ”沈阔神色淡淡,“其实您若实在不放心大可自己亲自二十四小时守着。”
景林文面露难色, 干笑, “日夜不休地守着太夸张了我也挺想尽量多陪陪她的,但工作不能再耽误了”
“那景檀的工作就能耽误了?”
景林文噎住。
“比起景檀, 您做为黎阿姨的丈夫, 难道不是更应该承担照顾她的责任?”
“岳父,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您现在是将自己逃避的任务推到景檀身上。”
沈阔字句太直接,毫不留情扯下景林文冠冕堂皇面上的遮羞布。
景林文脸色很难看。
做惯了人人奉承的景总, 太久没人这样与他说话。
如果是景檀,他会肃着脸好好批判以挽回颜面。
可如果是沈阔。
他手里握着沈氏大权,还是轻易不要得罪。
不过奇了怪了,说话做事向来利落不讲情面的沈阔,竟会因为景檀专程赶来一趟,目的不过是为她解围。
不该啊
“景檀有决定自己意愿的权利,她想走,即使您是她父亲也没理由过多干涉。”
“她工作忙,做不到每日来看黎阿姨,我安排两个营养师过来,算是稍尽心意。”
景檀的手被他大掌握着,暖意透过掌心传递,直达心底。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了靠山。
沈阔都已开了口说请两位营养师过来,景林文也再说不出他们对黎淑不上心的话,悻悻应下。
景檀看见后面的李妈,心疼她这些时日的不易。黎淑的状态她也亲眼看见了,不知道李妈已经受过多少气。
景檀拉着李妈到一边,说了几句话,想给她微信里转些账,被李妈拦着拒绝了。
“小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用如此。”
“您快回去吧,我好好的,不用记挂。”
景檀重新走到沈阔身边,她没再看景林文,和沈阔低低说了声,“我们走吧。”
沈阔看着她神色平静,只是睫毛微微颤抖。
他牵住她的手。
“嗯,走吧。”
出了客厅,穿过前花园,两人朝停着汽车的路口走。
一路上,牵着的手没有谁先松。
景檀以为是沈阔忘了放开,轻轻松力,被他察觉,握得更紧。
“怎么了?”他低声问。
景檀怔怔的,摇了摇头。
牵手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在此刻竟比接吻还令人心跳不已。
“沈阔,”她落后他半个身位,低头看路,想想问他,“今天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以后若是有类似这样的情况,你不用特意赶来的,来回多折腾。”
“不喜欢?”
“不是的,”景檀不想他误会,连忙解释,“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事,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累,如果今天你不来,我也可以应付的。”
“靠我不是也解决了么,”沈阔神情淡然,“既然结果都一样,谁应付的有那么重要?”
也没有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吧,“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沈阔微微皱眉,“又是这句。”
方才在景家,目睹景林文对她的态度,他是尽量忍着脾气语气才收敛了些;这会儿出来,景檀又同他一副歉疚道谢的模样,仿佛他不帮她才是本分,帮了就是给人添麻烦,欠人情。
他因她过于客气的划分而生出几分躁意,连带着态度生硬了些。
见她抿唇沉默,沈阔又后悔自己的些许失控。
“抱歉,”他捏了下眉心,低声,“我的意思是,也许你已经习惯不去麻烦别人,但在我这里,你可以慢慢改掉这个习惯。”
“不用有负担,我挺乐意的。”
景檀心中微热,“我知道,我只是”
沈阔惩罚性捏了下她的指尖,“只是什么?只是没听到心里去?景檀,这些话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怎么改得这么慢啊。”
“我是你的谁?”他问她,景檀红着脸垂下眼帘,他知道她羞于将那两字说出口,倒也没在此刻为难,“心里有答案是吧?那就记牢,别又稀里糊涂划分到旁人的范围里。”
景檀胸腔里全是酸酸涨涨的感觉。
她突然就很想抱抱他。
她真的就这样做了,踮起脚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脸埋进他的锁骨窝,闭上眼,令人心安的清冽气息将自己团团包围。
是的,无比心安。
曾经她用了很长时间筑起一座堡垒,也花了很多功夫才让自己拥有自立的能力。依靠旁人这个选项在很久之前就被自己舍弃了,可如今沈阔却让她重新拾起。
在成人世界里计较太久的危险与得失,她现在也想做回小孩儿,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想要很多很多的糖。
这是一场丢弃盔甲的冒险。
她愿意试一试-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景檀在给邹微打电话,白天走得匆忙,晚上还得加会儿班,把落下的工作补上。
为此他们没有选择在餐厅吃饭,而是回家自己做。
景檀挂了电话,看见沈阔在半岛台上切菜。
她走过去,在他旁边,“我能帮点什么吗?”
“不用,你自己玩会儿,等着就行。”
景檀不走,看着他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食材,“你让我做点儿事吧,我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对于她突然来的兴致,沈阔勾了勾唇,意味不明地问,“是真想做饭还是别的?”
若是从前,景檀决计不会回答这种问题,因为她知道沈阔在故意逗她,为的就是看她脸红闪躲的反应。
现在想想有点儿不服气,与他交锋时她为何总是被压制在下风。
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想和你一起做饭,陪陪你,和你聊聊天,不行吗?”
沈阔倒没想到她如此坦白,眉梢微抬,诧异。
景檀面上维持气定神闲,掌握主动权,“所以沈总,你到底愿不愿意?”
沈阔笑了下,“当然。”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做不了几道菜,沈阔在切肉,中岛台放着一些素菜,景檀将萝卜放进水槽里,打开水龙头。
沈阔瞥了眼,突然发现她白嫩的手背有一小块红。
“这里怎么了?”
景檀自己也是才看见,抬起手瞧了瞧,回想着,“可能是给黎阿姨端药的时候,不小心洒了。”
幸好当时的药不算太烫,没起泡,但还是需要及时处理。
沈阔放下手里的东西,让她跟在来客厅坐下,拿出药箱。
他知道景檀做事向来有条不紊,自己把自己烫到这种事说起来不该发生,“怎么洒到的?”
景檀唔了声,撑着下巴将手给他,“忘了,反正,大概就是没端稳吧。”
她脸上藏不住事,沈阔看出不对劲,“到底是不是自己洒的?”
景檀嗫嚅,最终承认,“不是。是黎阿姨情绪激动把碗打碎了,溅出来的。”
她那时没顾上,下楼后又和景林文周旋一番,再后来就忘了。
沈阔给她上药,“我刚才牵你手怎么不说,不疼?”
他发现她不怎么撒娇,可他倒希望她在自己面前能随意“卖惨”,最好把芝麻大的事鼓吹成西瓜那样大,他乐意哄着。
“你刚才牵的是另一只,”景檀忍不住笑,“不痛啦,不然我也不会忘记这回事。”
沈阔不言不语给她上好药,将药箱整理好,盖上。
“真的没感觉?”他握着她的手,视线从手背移到她脸上,发现她垂着眼睫瞧了瞧伤处,依旧摇摇头。
如果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只会白白承受更多。
这样不划算,他希望她能都说出来。
“景檀,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他耐下心性,语速放得很缓,低柔带着诱哄,“再回答我一遍,究竟痛不痛?”
景檀被他注视着,心跳开始不听话。
她觉得自己的意志好像在失控,二十多年来的言行标准在颠覆。
“痛。”
她听见自己说,语气好像还有点委屈。
景檀觉得有点儿矫情,这种认识让她觉得好羞耻。
“算了,你你就当没听见”
沈阔哪会当作没听见。
他已低下头,对着她的手,轻轻吹。
风和药膏同样清凉,融进景檀血液里,变得滚烫。
这是她获得的第一颗糖。
很甜。
檀香
太阳西沉, 天际漫上绚烂的霞光,夕阳下,城市路上的车灯汇成长流。
景檀下班后, 和沈阔一起到了岳爵湾。
依旧是祁梁组的局, 景檀记得上次吃饭还是他生日。
如果是寻常组局, 一般都是他们几个人聚聚, 不会带上她。
“哪家有什么事吗?你应该提前和我说一声, 我空手来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穿过小桥流水,沈阔侧身, 让她先上了木梯,自己随后,“没什么事,约着玩玩儿。”
“不过, 祁梁可能会宣布一个消息, ”他想想,提前给她说一声,却又不具体说是什么, “你待会儿听他讲便是。”
景檀停了脚步,回头看他。
沈阔在她下面一个台阶, 止住脚步, “怎么了?包落在车上?”
哪里关包的事。
“沈阔,”她食指戳戳他胸口, “你知不知道吊胃口吊一半特别烦?”
要说就说, 非只说一半搞神秘。
沈阔无奈笑, 手臂松松搭在扶栏上, 看她因不满而微微皱的黛眉,“祁梁要求的, 他要亲自说。”
“那你为什么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不用他说,景檀自己也猜到了答案。
“看来他挺信任你的。”
“所以这信任不太好辜负,”沈阔勾唇,“体谅一下,老婆大人?”
景檀被他这声称呼弄得瞬间红了脸。
老婆太亲昵了,还加上大人二字,真是要了命。
“别胡乱叫,”她小声,微瞪他一眼,“我有名字的,叫名字。”
沈阔闷声笑,不动声色绕过了这题,回到原先的话头,“不想吊胃口吊一半,要不我提前告诉你?”
“可你不是答应”
“我就只和你说,祁梁不会知道。”
“想不想听?”他瞧住她乌润的眸,低磁嗓音里藏匿着蓄谋的笑意,“想听就给点儿赏金换。”
他说的赏金肯定不是指钱,景檀反应过来,嘀咕了句“流氓”,无语直起身。
木梯发出闷响的哒哒声,转眼景檀离自己老远,沈阔微扬唇角,抬步跟上。
今儿包厢里来的都是熟人,上次祁梁生日时基本都见过,辰风和楚沐也来了,乔容晚也在,经历上次一起泡温泉,景檀和她俩很熟了,互相招招手,迅速坐到一块儿去了。
沈阔反而成被晾在原地的那个。
祁梁注意到,搂住他肩,笑得幸灾乐祸,“哟,咱们沈总也看不住老婆啊。”
沈阔睨他一眼,“说我前先要不先看看你自己?”
“我以为你比我厉害啊”
“”
人差不多到齐了,祁梁随便拿起个酒杯,用银勺敲了敲,示意众人安静,他要宣布事儿了。
“诸位,今天请你们来呢,是想宣布一件喜事。我和容晚订婚了,订婚仪式在下个月,到时大家都来啊,今儿在场的都是我朋友,提前告诉一声,咱一起高兴高兴。”
祁家和乔家联姻的风声传了这么久,两位年轻的当事人之间闹出的你追我赶更是被圈内津津乐道,原本以为这事儿基本黄了,结果却大出所料。
“恭喜恭喜,又多了一对佳人”
“好事好事,如今祁梁也脱了单,咱几个当中剩余的那几个孤家寡人,努力加把劲儿啊”
“下月订婚在几号?我一定去!”
“”
祁梁笑着回了几句,拉乔容晚到自己身边来,“晚晚,你说两句?”
乔容晚平日里大小姐做派,但要让她在这场合像模像样说两句,实在觉着尴尬。她白了眼祁梁,“该说的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啊?”
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肩膀怼怼祁梁,“答应过我什么,这会儿你自己说。”
两人对视,祁梁心有灵犀会意,朝着众人,“跟大家说明一点啊,我和晚晚之间呢,是我追的她。”
祁梁追的乔容晚。
但凡之前了解过一点的人,都以为祁梁在说反话。
不过看他现在对乔容晚的态度和之前比起来也是天翻地覆,想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可信度。
看来这祁家玩世不恭的小子,终究还是被乔大小姐治得死死的。
景檀对于两人前后之间的变化好奇得要命,她明明记得上次泡温泉的时候乔容晚还对祁梁一筹莫展呢,短短两三个月,究竟发生什么了?
可惜乔容晚被祁梁拉出了包厢,许久不见回来。
问不到当事人,景檀和楚沐坐在一边儿闲聊起其他话题。后来楚沐去上洗手间,景檀坐在原处,托腮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沈阔在沙发另一边,他面前辰风几人在斗地主,几张纸牌被人情绪激动甩在透明茶几上,声音清脆响亮。
注意到那边儿看手机的景檀,沈阔出了声,让她过来。
景檀抬头,将手机放进兜里,起身,走两步想起自己的饮品,折回去拿。
她最后捧着雕花玻璃杯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低头又小小喝一口。
沈阔见她这杯都快喝见底了,“别喝太多,你酒量小。”
“不多啊,”景檀瞧着杯里剩下的液体,晃了晃,“才第二杯而已。”
沈阔皱了眉,“第二杯?”
景檀回头看他,点了下头。
就刚才,和楚沐聊着聊着,楚沐喝完让侍者续上,顺便也给她续了。
楚沐挺健谈的,和景檀聊她的留学生活啊高中叛逆的那些事儿啊,说着说着就碰个杯,喝两口,然后继续聊。
这鸡尾酒就是这么见底的。
沈阔将她手里的杯子拿过来,搁在茶几上,“怎么一点自制力都没有?你对酒很敏感,要多注意。”
景檀抗议,“那也只是梅子酒,问题根源是梅子,又不是酒。”
刚才点鸡尾酒的时候他不是特意说了去掉梅子吗,这酒既然没问题,他还在瞎操心什么。
沈阔发现景檀两边脸上红通通的,而她自己还没发觉。
连语气都变得轻飘飘了还浑然不觉。
“休息会儿,”他手搭上她脑袋,让她靠着自己肩膀,“你快醉了。”
对此,景檀轻哼一声。
没人和自己聊天,一下子无聊下来,景檀刷了会儿手机,还是无聊。
她叹口气。
沈阔侧头,“怎么了?”
景檀摇摇头。
半晌她又挽上他胳膊,头依旧枕着他肩,“沈阔,你陪我说说话。”
“嗯,说吧,”他应着,“想说什么?”
景檀想了想,终于回到最先好奇的点,“祁梁和容晚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啊?发生了什么?”
沈阔勾唇,“我不是当事人,怎么会知道?”
“可当事人偷偷跑出去了,问不了啊,”景檀又四周望了望,苦恼,“真的很想听听嘛,好不容易有个感兴趣的八卦,还不让人知道。”
沈阔鼻息透出一声笑。
“你笑什么?”她抬头看他,“你是不是知道些?”
“讲给我听嘛。”
“我真不太了解。”
“骗人,”她哼哼,“你和祁梁关系那么好,他没告诉你?”
她脑袋有点儿晕乎乎的,闭眼埋在他肩膀,小声,“你肯定知道,就是不告诉我。”
沈阔挺无奈,他怎么就是肯定知道了。
“是不是我没给赏金?”她想起来抬头,盯着他的侧脸,哼哼,“奸商。”
得,两句话后他又成奸商了。
“别给我定罪了行不行?”沈阔捏了下她脸蛋,发现挺烫,刚想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突然凑近,微凉的手捧着他一边的脸,软软的唇亲亲他嘴角。
“我给的够多了吧?”她下巴搁在他肩上,乌发微乱,散着红晕的脸无比生动,催促他,“快说。”
沈阔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怔了两秒。
忘了要说什么。
景檀等了会儿没耐性了,“还不够?沈阔,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趁机占人便宜呢。”
她嘀嘀咕咕着很不满,凑过去又给个亲亲。
旁边那几个斗地主的,眼睛都瞪大了,刚噼噼啪啪砸纸牌的劲儿瞬间没了,注意力全在这对撒狗粮的夫妻身上。
“阔哥,看不出来,嫂子这么黏你啊”
“阔哥,不带你这样的啊,咱本就是待在家寂寞才出来潇洒的,怎么在这儿也不放过单身狗。”
耳边好几声调侃,沈阔见景檀就只盯着自己,好像一点儿都没听到。
她听到肯定不是现在这反应。
他现在可以很确定,她是真的醉了。
后来就没在岳爵湾多留,打了个招呼,他带她离开。
沈阔自己也喝了点酒,不能开车,他让司机过来接,在岳爵湾门口等了会儿。
司机赶来后他扶着景檀上车,半个多小时后到了翡明苑。
玄关处,景檀坐在凳子上,慢吞吞换了鞋。
她是典型的酒精钝化大脑,什么反应都变得慢慢的,精神头儿倒是兴奋,说话飘飘的,却始终坚持自己没醉。
所以在沈阔问她要不要喝醒酒汤时,她干脆拒绝了,说不用那东西,她直接上楼睡觉就好。
沈阔怕她上楼踩空,牵着她到二楼,带她到房间门口,“进去吧,能自己洗漱吗?”
景檀点了点头。
沈阔嗯了声,“那快去收拾,换好睡衣上床,待会儿我过来给你关灯。”
他说完往自己房间走,刚握上把手,衣角被人扯住。
回头,景檀跟着他过来了。
“不想一个人睡,”她攥着他的衣角,背靠着墙,缓了缓眩晕的感觉,“沈阔,我今晚和你一起。”
一晚上都和他待在一块儿,回了家突然就要分隔到两个房间,有点不习惯呢。
沈阔闻言,手里动作停顿。
“景檀,”他不想乘人之危,所以让自己保持清醒,“你醉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摇头。
“为什么要拒绝?”她语气里有点儿委屈,“你不是对我挺好的吗为什么拒绝,我听着不开心。”
“我和你一起睡,你不应该高兴吗?”
景檀这话说完,径直打开沈阔房间的门。
房间是黑的,她摸索着墙,找到开关,啪一下将灯打开。
突然的光亮让她条件反射闭了下眼睛,缓了缓眩晕感,她往里面走。
沈阔将她拉回来,盯着她粉红的脸,无奈,“真要睡这儿?”
景檀点点头,她揉了揉眼睛,有些困了,“快点儿,不要再折腾了”
究竟到底是谁在折腾。
沈阔最终还是随了她的愿,她的睡衣,洗漱用品,他去隔壁给她拿了过来。
将绸缎质地的睡裙递过去,沈阔见景檀愣愣的,提醒她,“去卫生间里换。”
景檀哦了声,抱着东西进去。
约莫二十分钟,洗漱收拾好,她慢吞吞出来。
将换下的衣服放在一边,她掀开被子坐进去,背靠着床头。
“沈阔,”她小声喊他,蹙眉,“我脑袋不舒服,痛。”
“现在知道难受了?”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手背试了试她脸颊的温度,“要不要喝醒酒汤?喝了会好些。”
景檀皱眉摇头,说不要。
“刷牙了,不想喝,”她钻进被窝,被子盖住脑袋,“算了算了,睡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沈阔由着她去了,留了盏壁灯,起身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景檀已经睡得朦朦胧胧。
被子掀开,两条手臂都露在外面。
沈阔过去,替她重新盖上。
谁料她不乐意,推着他的手不让,“热。”
酒精作用,她全身温度都偏高。
如今五月底,气温渐升,景檀穿的是夏款睡衣,其实已经算是保守款式,但露肤度依旧不低,肩上只有两条吊带,胸口背后都露着,暖黄灯光下,她的皮肤细腻光滑如上好的羊脂玉,乌丝微乱,脸沁着粉红,美得像一幅画。
沈阔硬生生移开目光。
他高估了自己,已经后悔没能狠狠心拒绝,让她今晚溜了进来。
至少得等到她清醒的时候。
怕她着凉,他开了空调,哄着她裹好被子。
关了灯,他从另一边躺上床。
夜里寂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其他什么也听不见。
习惯了一个人,床上多出个女孩子,存在感还是难以忽视。
沈阔闭眼,酝酿睡意。
只是没过几分钟,景檀翻了个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
她可能是感觉到热源,伸手摸了摸,抓到他胳膊。
然后反应过来,她睡在他的房间。
“沈阔,”她好像醒了一点儿,声音还是糯的,又往他这边挪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将他胳膊抱在怀里。
棉花似的触感侵袭感官,沈阔呼吸重了分,想抽回手,可景檀不让。
他低声问,“不是嫌热?”
“现在不热,”她在他肩处蹭蹭,声线混着朦胧软意,是他从未见过的娇憨,“沈阔,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被子上都是你的味道”
她说要他抱抱自己。
“这么晚了,抱什么?”沈阔嗓音里带着哑意,“睡觉吧。”
“那就抱着睡觉,”她不满,“你为什么今天一直在拒绝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有沈阔陪着的夜里特别有安全感,景檀只是随潜意识靠近他,却没想他总是不顺着她的意。
委屈就这样涌上鼻尖,“沈阔,你怎么了,这么快就不喜欢我了吗”
她,她才刚刚开始喜欢他呢。
沈阔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他心中轻叹,侧过身,将她揽进怀里,掌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拍,“我在。”
“别乱想,没有不喜欢你。”
景檀靠在他胸口,熟悉的清香盈满鼻尖,心特别安定。
她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本来想继续睡觉,但脑袋在此刻又不听话开始兴奋,她没了睡意,感受着属于沈阔的一切,不知不觉搂住他脖子,仰头,随便找了个地方亲亲,然后移到附近,继续。
沈阔闭着眼,喉结滚了滚,“景檀,快睡觉。”
景檀没注意听他说什么,感觉到鼻尖触着的东西上下滚动,好奇去碰,指尖描摹着轮廓,她低低呢喃,“是喉结呀。”
然后不等沈阔反应,她贝齿轻轻咬上去。
沈阔一声闷哼。
“景檀,”他忍耐快要到达极限,“老实点,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亲亲啊,”她倒没什么杂念,清软嗓音里盛着疑惑,“你怎么了?”
沈阔将她脑袋按进怀里,沉沉叹口气,闭眼,柔着语气哄,“别闹了好不好,乖乖睡觉。”
怀里的软香不安分动着,“我头疼,不想睡了我亲我的,你别管我行不行啊”
她说着又仰头凑过来,软唇触碰到脖颈的那一刻,顷刻间有什么东西被点燃,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倒。
沈阔额间隐隐有青筋冒起,他翻身,将景檀压/在身/下,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