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
巨大的透明水母在童曲身后展开, 无数触手人体描边式无声落于眼前人周身,饱含毒液的刺丝囊缠裹着猎物跃跃欲试。
童曲蹲在黎无曜面前,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睡床?”
因为童曲迟迟没有解除潜行状态, 黎无曜虽然锁定了童曲的方位, 却没办法看到她的人,于是,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 瞎子虚无的视线总是静静跟随童曲,不能聚焦却无处不在。
“曲曲。”黎无曜眼神空泛对上面前的一团空气,嘴中喃喃,“我看不见你。”
童曲不理黎无曜,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语气强硬:“黎无曜, 我在问你话, 为什么不睡床?”
“因为……床给曲曲睡。”
……
几个月前,童曲在蓝星变异动植物展览馆呈“金字塔”排布的次高层, 其中一个玻璃罩中清醒过来。
而那时,她的旁边还有两个玻璃罩,童曲曾仔细分辨,确认那两个玻璃罩都是空置的,但最顶部不透明的玻璃罩,她却始终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今晚,当童曲为了“营救”黎无曜再次回到她初醒的地方, 她从塔顶玻璃罩前伸出无数触手复制到了数不清的特殊异能。
其中一个异能,大概可以命名为“透视眼”。
童曲用那个异能, 在准备离开展览馆前,随意瞥了她身后的管控球一眼, 也就是那一眼,让童曲整个人顿在原地。
她的身后,不透明的大型半圆形管控球内摆着两副纯黑色棺材。
不知棺材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童曲隔着玻璃罩也能感觉到棺材周边正冒着氤氲冷气。
两副棺材里,其中一副棺材目前是空的,而另一副棺材中却还完好无损躺着一个人。
姑且称之为一个“人”吧。
童曲毫无障碍地穿过管控球壁垒,进入展览馆顶的管控球内部,她的目光从空着的那副黑色棺材慢慢移至有人的那副棺材。
有人的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童曲认识。
熟得不能更熟。
七十年前,当童曲在南方安全基地研究所被通知病毒阻断失败即将尸变后,她挡开男友对她开枪射来的那颗子弹,独自一人逃离了基地。
童曲的记忆戛然而止在末世十三年,一个月光也被染上了血色的夜晚。
而七十年后,蓝星对外挂名开放的变异动植物展览馆,实则是为了方便集体管理蓝星异能者精神体的管控仓内。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几乎就是按异能者实力等级由高到低排列的金字塔管控仓塔顶,放的竟会是一个丧尸化了不知多久,肢体早已扭曲变形的死亡丧尸?
一具模样与现在的童曲高度相似,却即使闭着眼睛依旧感受得到恐怖骇人气息的高阶丧尸。
而童曲的向导精神丝在那具扭曲可怖的身体里,看到了她所“遗忘”的末世后七十年……
童曲蹲在黎无曜蜷缩的病床边地面旁边,不肯解除潜行状态,也没有第一时间给黎无曜解开禁锢住他一只手的床头锁链。
她伸手暴力扯开黎无曜的衣衫前襟,几颗领口的扣子啪嗒滚落。
黎无曜无法看见隐身的童曲,便只能看向她身后由于复制到太多异能而鼓胀成了巨大一只的精神体水母。
他没有阻止童曲的动作,而是一眨不眨看着在童曲身后张开血盆大嘴的水母,温声询问:
“你想做什么?”
童曲的精神体水母自然不能用言语回应黎无曜,而眨眼的工夫,黎无曜身上的上衣便已被童曲扒了个干净。
肩头被竹筷扎穿的伤口处,不知被什么血液导管用胶布粘贴着,童曲一把扯开导管,在她伸手想要触碰对方伤口的时候,黎无曜自由的那只手挡住了童曲的动作。
“曲曲,瑞瑞碰过这里,会被传染。”
黎无曜不在意童曲二话不说撕他的衣服,不在意童曲不肯现身,不在意童曲不给他解锁,只在童曲可能碰上传染病异能者福瑞碰过的伤口时,才出手阻拦童曲。
那张因为失血而毫无血色的脸上,自童曲出声一直放松而盛满笑意,直到童曲可能碰上自己被感染的伤口。
“黎无曜。”童曲闭了闭眼,身形一点一点显形。
黎无曜条件反射回应了声“在”,却在童曲的脸在他眼前完全显现出来时,蓦地愣了下。
“曲曲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黎无曜神色倏然绷紧,猛地坐直身体,他的一只手被病床牢牢禁锢住,正当他想要硬挣,童曲出声警告:“黎无曜,你再受伤试试。”
黎无曜的动作一顿。
童曲深吸了口气,质问对方:“我不来,你就让他们欺负?我来了,你又要舍身挡在我面前是吗?”
“曲曲,我……”
黎无曜语塞一瞬,抬起自由的那只手想摸摸童曲的脸,却被童曲撇开脸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空中,不知所措:“我做错什么了吗?对不起,曲曲,我错了,我会改,你别生气,你别……哭。”
自己抬手飞速擦过脸上的冰凉,童曲闭了闭眼,好笑问:“你做错什么了?”
黎无曜小心翼翼看着童曲,愣愣答:“让曲曲……担心了?”
不怪黎无曜不知所措,童曲从小到大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眼泪在生存面前起不到丝毫正向助益,曾经和某人在一起那末世三年,童曲也从没掉过一滴眼泪。
“简倪告诉我,在她的预知梦里,你会被我一块一块生吃活剥。”
黎无曜闻言微怔,童曲继续说:“黎无曜,你不是问我想做什么?”
话未说完,童曲俯身一口咬上对方害怕她被福瑞传染的肩头伤口,黎无曜猝不及防“嘶”了一声,喉头滚动蓦然吐出一口黑血。
与此同时,童曲抹去唇上血色,拽住黎无曜的长发,狠狠道:“我要吃了你!就现在!”
黎无曜盯着童曲情绪汹涌的眼眸,二人对视片刻,他忽然一笑,仰头吻上童曲殷红的眼角。
他回她:“迫不及待。”
……
犹如与世隔绝的静谧疗养院病房中,矜矜业业彻夜工作的血液仪器发出滴滴红色报警,病床头蠢蠢欲动的智能机械臂被童曲干脆利落卸去数节。
黎无曜坐在冰凉坚硬的病房地面,却将童曲安稳抱在怀里揽着。
“曲曲来得好快。”黎无曜平复下紊乱的呼吸,伸手替童曲捂住两侧的耳朵,又说,“霍长生应该也快来了。”
他们谁都没有管报警的仪器,也不在乎这仪器的报警究竟会引来多少人。
哨兵听力发达,童曲任由黎无曜替她捂着耳朵,头靠在黎无曜不算温暖的胸膛,指尖绕着对方的一缕长发,懒懒问:“你的眼睛,怎么好的?”
“……异能激发,就自己治好了。”黎无曜的两只手还贴在童曲的耳朵上,于是当他说话,童曲只感觉对方的声音仿佛从她的四肢百骸流淌而过。
童曲“哦”了一声,语气平淡,仿佛随口聊家常地回了句:“因为我吃了你的心脏吗?”
因为被吃了心脏,所以激发异能,返还了他一双眼睛。
圈着她的人一下子没了声,好半晌才轻声回:“没有,曲曲舍不得吃掉我的心脏。”
童曲扒拉着黎无曜的一缕长发,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又问:“留头发也是因为我?水母喜欢你的头发是吗?”
黎无曜这次回答得比较快:“没有耳洞以前,它只能待在我头上,短发容易滑。”
顶级的向导可以通过精神丝随意翻阅一个人过往的记忆,童曲在变异动植物展览馆的塔顶管控球里,翻阅了那具丧尸化的自己的记忆。
而在那些记忆里,变成了丧尸失去理智的童曲就如同预知异能者简倪所预言的一样。
她看见自己伏在黎无曜胸口,一口一口啃食他的身体,直到黎无曜的整个胸膛被日复一日慢慢掏空。
童曲靠在黎无曜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有那么一瞬感到荒诞。
黎无曜到底用自己的血肉养了变成丧尸的她多少年?
为什么一个失了智的行尸走肉,黎无曜要放任她每天啃食自己的躯体?
黎无曜大概已经猜到童曲可能通过某种途径获悉了她所遗忘的七十年,他坐直了些身体,刚想对童曲说什么,病房门口在这时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黑影。
无污染疗养院内的走廊灯火通明,童曲眯起眼睛从背光的病房门口看着出现的黑影。
高的黑影站在“矮”的黑影身后,“矮”一点的黑影首先开了口。
“恭喜你,黎曜。”
本是懒懒靠在黎无曜身上的童曲目光一厉,顷刻间挡在了黎无曜的面前。
黎无曜牵着童曲的一只手从地上站起身,安抚性地挠了挠她的掌心,摇头道:“曲曲,是霍长生输了。”
童曲闻言不解,但还是没有退开挡在黎无曜身前的身体。
坐在轮椅上的霍长生低低咳了两声,身后推着他的福瑞立即无措起来:“爸爸?”
“没事。”霍长生摆手示意自己没关系,同时看着童曲道,“你比我预估的来得早很多。”
童曲没接霍长生的话。
自她清醒以来,她一直觉得霍长生身上有种哪里说不上的不舒适感,这种不舒适感在她知道当年被关在白塔地下实验室的异能者后代也有霍长生时,达到了顶峰。
当黎无曜接到霍长生病危的信息,童曲其实有想过让黎无曜不要回来。
蓝星末世期被趁乱掳走的异能者后代,没觉醒成功异能的,年幼的生命早已在白塔地下十八层的冰冷黑暗中无声凋零,而仅剩的三个幸存者。
黎无曜说自己有病,他控制不了自己,简倪被俘后,眼神里毫不掩饰的仇恨疯狂,童曲那时就隐隐有了预感,端得一副沉稳自持形象的霍长生大约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童曲的敌意如有实质,霍长生感受到了,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我和黎曜打了个赌,如果你能在他的血被我抽干前赶到这里,我就放蓝星一马。”
“什么意思?”童曲终于开口,问的对象却是自己身后的黎无曜。
黎无曜牵着童曲,黑眸中点点星光璀璨耀目,解释说:“这间疗养院存放着瑞瑞多年以来生成的各类传染病毒样本,霍长生用传染病毒源威胁我置换全身血液给他。”
同为在白塔地下实验室暗无天日关了九年的异能者后代,黎无曜与霍长生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好。
所有的所谓互相帮助,在他们之间,不过都只因为等价利益交换。
蓝星末世结束的七十年间,黎无曜独自藏起童曲,用自己的血肉养着丧尸化的她好些年。
那些年间,黎无曜几乎每隔半个月就需要去找霍长生重新捏一副身体,而作为交换,黎无曜会给霍长生供血,已保霍长生青春常驻。
黎无曜说:“我在自爆后,血清能力下降了很多,就算是通过曲曲抽取到了精神体的血液,也没有办法使人一劳永逸长生不老,而是只能减缓衰老速度。”
这也就是白塔任务里,霍长生还试图让黎无曜取回曾经留在白塔里的血清的原因?
黎无曜与霍长生之间,从来账目清晰。
当年童曲被丧尸咬伤,自己砍掉了自己的腿后被黎无曜救回,黎无曜同样付出了对等代价才换得霍长生为童曲续接四肢。
霍长生年近百岁,现在坐在轮椅上的外壳用的大概是他本来的身体,他传消息通知黎无曜自己病危,童曲刚做完预知梦的时候怀疑对方是假装的。
可现在见到霍长生本人,童曲知道,就算这是个为了召唤黎无曜回蓝星设的局,这个局也至少有七分真。
霍长生,快死了。
不过说了几句话,轮椅上的霍长生似乎就有些精神不济,他尽量省力地将身体靠在轮椅背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轻而淡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没那么想活,只是有时候又觉得不甘心,我这样厉害的异能该是可以主宰人的生死,可我却在一个地狱里生不如死连个畜生都不如地活了九年。”
霍长生冷笑一声:“报仇有什么用?报了仇,那九年就会消失不存在吗?我只是想,我不该补回那九年吗?上天不该补偿我吗?”
“你已经赌输了。”黎无曜目光平静地看着门口的霍长生。
霍长生闻言笑了笑,倒没有反悔的趋势:“是,我输了。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的话,让给你也不错。”
童曲皱眉,觉得霍长生这话说得可笑,什么叫“让”给黎无曜?
而这时,霍长生仿佛看出了童曲心中所想,淡笑着目光转向童曲。
“你那时候没了理智,他又非要养着你,丧尸病毒会让伤口溃烂流脓不能自愈,我捏新身体都捏的烦了就问他每天那么多死人,为什么不喂一点尸肉给你,你猜他怎么说的?”
童曲扭头看黎无曜。
黎无曜无奈地试图制止:“霍长生,愿赌服输,不要说了。”
童曲却在这时唱反调:“说,为什么不说?黎无曜说什么了?”
霍长生又低低咳了几声,推着他的福瑞紧张地给他拉了拉身上的毛毯,霍长生拍拍福瑞的手背才继续道:“黎曜这恋爱脑回答我,你是他的,怎么能碰别人。”
霍长生大概想起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嗤笑出声:
“这家伙真的有病,他每天给一具丧尸洗澡,换不重样的漂亮新衣,睡在丧尸床下,放任一头毫无理智的丧尸撕咬自己,他在说你只能吃他的时候,语气甚至很自豪。”
霍长生的咳嗽开始止也止不住,福瑞想推着霍长生走,霍长生哄了青年好一会儿,福瑞才不情不愿地留在原地。
霍长生继续说:“我那时候就想,蓝星要都是黎曜这种九阶异能者,人类迟早灭亡。异能者不能群龙无首,既然黎曜的心根本不在这上面,不如把能力给我,反正他也早不想活了。”
“你答应了?”童曲盯着身旁的黎无曜。
黎无曜点头,在童曲骤然冷下来的目光中,又随即摇了摇头解释:“我知道曲曲会来找我,我不会输,而瑞瑞的病毒样本一旦流出去,蓝星已经经不起再次的混乱了。”
童曲还是不买账,横眉反问:“他不是说你恋爱脑,你连自己死都不怕,管蓝星死活干嘛?”
黎无曜呆了下,半晌,笑着回:“但曲曲喜欢这个世界。”
因为童曲喜欢这个热闹繁华的世界,所以黎无曜愿意倾尽所能守卫它。
霍长生的确信守承诺,他与黎无曜的打赌输了,放开疗养院大门任他们来去。
在童曲与黎无曜牵手走过他身边时,霍长生突然低声喃喃:
“那种暗无天日的岁月,睡着还是醒了都一样伸手不见五指,旁边的人一个个死去,黎曜是活的最久最痛苦的,所以那时候我总觉得,只要他活着,自己也就没那么惨了。”
童曲拉着人迈出门的步子没有停顿,霍长生背身坐在轮椅上的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远。
他最后说:“失败那么多次,还是被你等到了天亮,那就祝蓝星从此……灿烂光明。”
离开无污染疗养院后,于第二天一早,童曲带黎无曜回到了变异动植物展览馆。
她站在金字塔管控仓的塔顶,指着眼前唯一不透明的管控球问身边的人:“我旁边那副棺材,是给谁用的?”
“曲曲既然找回了记忆,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黎无曜与童曲站在一起,身后是源源不绝嬉笑热闹的游客。
童曲摇头,只说:“我要听你亲口说。”
黎无曜似乎有些赧然,但还是下意识听从童曲的话,无奈承认:“是我的,我想和曲曲死在一起。”
霍长生在童曲和黎无曜离开疗养院前,那句“祝蓝星灿烂光明”实际是在给黎无曜退位让贤。
两天后,霍长生病逝,随着这位蓝星历史上最高阶也是唯一一名创造系异能者离世,他所有生前创造的物品悄然消弭于世间。
黎无曜又回到了谁也看不到他存在的精神体状态,只是这次,世上唯一能看到他的童曲还留在他的身边。
童曲在离开疗养院病房经过霍长生身边时,精神丝复制了对方的创造异能,她给自己捏了副新身体,却在七十二小时有效期临期前,迟迟没有给黎无曜也准备一副。
童曲与在外人看来只是一团空气的黎无曜并排躺在床上,再有半个小时,她复制到的创造系异能即将失效。
童曲问身旁的“空气”:“如果我不给你造身体,你以后就永远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见了。”
黎无曜左手与童曲的右手紧紧十指相扣,闻言“嗯”了一声,含笑回:“是啊,只有曲曲可以看见我。”
“为什么只有我和你妈妈能看见你?”童曲忽然扭头问他。
黎无曜顿了顿,长睫忽闪忽闪,慢慢答:“可能是因为……爱我。”
“什么?”
“真正爱我的人,才能看到我碰到我,也只有纯粹的爱可以让我流血死亡。”
无限潜力异能者只会被真正爱他的人杀死?
然而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又怎么会舍得伤害对方?
这是一个逻辑悖论。
许久以后,童曲似乎困了,翻身偎进身旁人的怀里,黎无曜的怀抱从来算不上温暖,可童曲将头抵靠在对方实际已被啃食掏空的胸膛,却觉得这是她活着这么久以来,感到最安心平静的一刻。
童曲背后的触手从黎无曜柔顺的发丝,一路轻抚过对方的眉眼、鼻梁、嘴唇,再到脖颈上滚个不停的喉结,还有横直凸起的漂亮锁骨。
童曲闭眼感受着自然圈住她的人浑身微微颤栗,却不敢过于收紧怀抱仿佛怕碰坏她。
静默了很久很久以后,黎无曜怀中的童曲再次开口。
“霍长生说的试了很多次是什么意思?”
额前抵着的胸口起伏骤停,几秒后,黎无曜的呼吸恢复,慢慢说:“你离开基地研究所后,我去找了你,我眼睛那时候看不见,第一次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
黎无曜用了“第一次”这个序数词。
又间隔了许久,不知过去了几分钟,还是几十分钟,在童曲复制到的创造系异能即将失效的前一刻,黎无曜低头在童曲的额上印了个吻:
“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开枪……自杀了。”
童曲从前一直想不通,黎无曜为什么会在自己“复活”清醒后,永远一副认打认罚认其折磨的愧疚至极模样。
明明七十年前,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唯一错的也不过是错判了童曲的反应,没能成功与自己的恋人一起死。
童曲在黎无曜的眼里,是冰川上灼人的烈日,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他从没有想过他的光,他的太阳,那个被丧尸咬后毫不犹豫砍掉自己一条腿也要寻求生机的童曲,有一天会认命一个人孤独赴死。
黎无曜几乎靠爬摸索着来到自己已经死去的恋人身边,那时童曲的脸颊冰凉,身体也开始僵硬。
黎无曜哭不出声,他甚至发不出任何一丝声息。
异能自爆的痛苦是灵体一寸寸开裂、粉碎、融化,而这样的尝试,黎无曜做了无数次。
他是无限潜力异能者,他可以因为自爆一次意外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就能有第二次。
可也就是因为黎无曜只是无限潜力异能者,他没有办法控制异能自爆生成定向结果。
为了救回童曲,在霍长生口中那么一句轻描淡写带过的“很多次”,背后其实是黎无曜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次的开裂、粉碎、融化。
但最终庆幸的是,总有一次,他在时空灰烬中,找回了自己的恋人,并用自己曾经最为憎恨厌恶的潜能血肉,换得长久与恋人相守。
变异灯塔水母,每一次经历死亡,都不过是返老还童的新生。
抵在黎无曜怀中的童曲轻轻闭上了眼,SSS级的向导精神丝缠裹在黎无曜周身,在创造系异能失效的最后时刻,童曲用自己的精神力给了对方一具崭新的身体。
童曲问:“黎无曜,你有什么愿望吗?”
黎无曜轻抚童曲的后背,想了想,说:“曲曲能不能,再叫我一次宝贝儿?”
于是童曲说:“行,宝贝儿,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这次带你一起走。”
安宁静谧的深夜,环抱着恋人的长发男人双目明亮,眼眸弯弯,轻轻回了一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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