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及徽带走随宁之前,沉王和他说过一些话,他没有往下深问,却不代表不会自己动手查。
只是有些事情年代久远,当初皇帝认定了随宁是皇后所生,不管不顾,在楚及徽有能力动手查那些事时,已经人走茶凉,什么也查不到。
就算是现在,能查找的方向也只有沉王那几句话。
楚及徽靠在窗前,双手相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接生婆,又望向坐在龙榻上的皇帝,让侍卫带人退下去。
皇帝寝宫并非谁都能来,自从大皇子起事后,守卫放人更加严苛,只不过这份严苛从不针对于太子。
因为守卫都是太子的人。
屋里静悄悄,楚及徽拱手而拜,道:“该说的话儿臣早已经说过,天色已晚,父皇早些睡吧。”
上一次楚及徽就已经找过皇帝说随宁身份有隐情,但皇帝认为他是在为随宁开脱,只是皇帝心力憔悴不想再管,没说什么,楚及徽也没和他辩驳。
这一次楚及徽来,带来了一位早就隐姓埋名的接生婆——既是接生婆,也是当年那场火灾后伺候皇后的婆子,她被饿倒在地上,得过皇后一顿饭的恩情,从皇后离开皇宫后,就一直跟在皇后身边。
说巧不巧,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这个婆子却住得离建京不远,正在给皇后守灵,东宫侍卫找到她时,她在河边洗衣服,还愣怔了许久。
当初皇后怀孕没多久就已经有人向皇帝和太后禀报这一件事,但皇宫还没做什么反应,皇后突然就死于避暑山庄,被大火吞噬,让皇帝如遭雷击,许久都没从皇后的死里缓过神。
等他知道皇后躲进了随家,那时的皇后早就已经因为生产而亡。
皇后难产而亡,偏遇随宁母亲同天生产,所有人手忙脚乱,随家产房失火,两个孩子一死一活,活下来那个也因此身体不好,一直由大夫看着。
于皇帝而言,遗留下来的问题是死去的孩子是谁的,活着的那个孩子又是谁的。
可皇帝之所以会固执以为随宁是皇后所出,便是因为死去的那个孩子是男孩,而随府二爷无意中说过随宁祖父曾说漏嘴,说自己儿媳所生为男孩。
男孩是随宁母亲所生,那女孩便只能是皇后生的。
他不知道随宁祖父那时候身体就已经大不如从前,意识也不如从前清醒,随家三代单传,他是想要个孙子。
高居九五之尊之位的皇帝觉得脸上无光,从未细查那天到底发生什么,后来太子带回随宁,又更像兄妹之间心有灵犀,让他从此更加厌恶随宁。
若不是楚及徽去查了随宁父亲,或许还查不到随宁父亲给一个普通妇人改了名换了姓。
皇帝比起从前更加老迈,他佝偻着腰,在黑暗中开了口:“你当真和你母亲一个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个随宁而已,一个侍卫而已,何必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费尽心思。”
皇后当初因为皇帝失信满心失望,躲到避暑山庄,不想再见皇帝宠爱
其他女人,这一躲,便遇到了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侍卫。
本来皇后一死,皇家为掩饰丑闻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种事,但那个小侍卫在皇后死后恸哭一场,随后又被搜查私藏皇后赃物,严刑拷打之下发现这人就是个故意骗女人的骗子,骗了皇后,皇帝恼羞成怒,问都不问就将让人将其五马分尸。
等日后发现蹊跷再想查时,就已经什么都查不到,至于这个人是不是想护住皇后最后的名声,不得而知,但皇后假死,是绝对有一层保住他的心。
楚及徽低着头,道:“儿臣骗得了别人,骗得了她,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在随宁面前已经足够克制,就好像他完全不在乎她和沉王之间的过往,不在乎他们之间的是否有情,甚至于沉王是什么样的人,他都表现得无所谓,以免随宁会因他的态度多想。
但他做不到骗自己。
楚及徽极度讨厌沉王,厌恶那个男人占有过随宁,他愤怒,妒恨。
皇帝喃喃道:“连你母亲都变心变得那么快,何况随宁早已嫁为人妇,沉王可不比你差。”
楚及徽沉默,开口道:“从父皇纳妃起,母后已经给过父皇十年的时间,是父皇负了她,母后若有错,也不过是错在嫁给了父皇。”
他这一番话似乎触怒了皇帝,龙榻边上的汤碗被扫落在地,楚及徽慢慢站了起来,起身离去。
很多事情讲究缘分,孽缘良缘一念之间。
楚及徽有时候想自己会不会过于自私,他其实知道随宁在沉王身边过得不错,夫妻和谐,婆媳关系好,妾室翻不了天,即便在建京也是能被人称赞,但他还是选择把随宁带回在身边,心里没有过一丝后悔。
他一路自己慢慢走了出去,此时已至炎夏,偶有蝉鸣惊扰。
等他深吸一口气走出去,却见自己马车外头多了几个侍卫,还有一个靠在马车旁的纤细身影。
楚及徽眼皮一跳,连忙小跑过去,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叫你今天好好休息吗?”
随宁这一天都在关注他,远远超过她平日对他的关心,就连楚及徽自己都能察觉到她奇怪,但他问她出什么事,她也只是非常认真告诉他,今日诸事不详,他可能会有危险。
楚及徽很久以前就察觉到她可能通晓未来,但显然她只要谈得细一点就会损伤身子,楚及徽便没问,他今天一天都在提心吊胆。
他不怕自己出事,他怕自己出事后随宁怎么办。
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连平日居心不良的人上奏会说他过度揽权今天都没有,刺客身影更没见。
随宁站在马车旁,肩上披着披风,上下打量看他没有一点伤,才轻呼出了一口气,道:“我实在担心你。”
楚及徽笑了笑,道:“你都担心我一天了,大晚上跑出来,我看你这身子怎么撑,走吧,回去。”
随宁心想他是不知道今天有多凶险,如果四皇子和大皇子还活着,今天就是他的祭日。
她被扶上
马车,又回头看他,道:“表哥,好多事情好像不一样了。”
楚及徽想了想,道:“可能是你表哥英明神武,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随宁似乎也思考了下:“也只有这个可能。”
楚及徽乐了,敲她脑袋道:“你表哥又不是神仙,能力还没大到那种程度。”
随宁坐上了马车,抱着腿认真道:“表哥比别人都厉害。”
楚及徽顿了顿,他坐在她对面,道:“当初你父亲跌下山崖是为何,你可知道?”
随宁抬眸,摇了摇头。
“我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他可能出门帮沉王做事才会遭遇不测?”楚及徽道,“就算你母亲早亡,你父亲至少还有个你,万事应当小心为上,如果他是私下帮沉王不能让别人知道也说得通了。”
随宁愣住了,她安静了好一会儿,道:“我不知道这些,没见沉王提过,若事情是真的,倒难怪他会对我这样好……说来沉王和我说过一些我母亲和先皇后的事。”
“她们两个人是有些瓜葛,但当错弄错了一些事,你我只是表兄妹,没其他关系,”楚及徽托着脑袋道,“沉王肯定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
随宁一噎,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弄错了,她也只是想借沉王的说辞说他可能想错了。
这天似乎是普通的一天,风平浪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第二天中午,皇帝就写下了退位诏书,传皇位于太子,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随宁有些震惊,楚及徽回来陪她用午膳,却没什么意外,皇宫的消息都会提前一步到他这里才能传出去,所以有些大臣不满他过度参政。
“你好好准备准备,”楚及徽为她夹菜,“我想带你回随家坐坐,给你父母上柱香。”
他从前就没怎么进过随府,更别谈给她父母上香,随宁想他这是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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