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两个房间隔的不远, 傅延川不敢挂了电话,一边压抑着心头暴起的怒火,一边听着手机那端的声音, 整张脸已经阴沉的仿佛天塌地陷般, 异常恐怖。
房间里, 霍凯衣衫不整, 满是阴鸷表情的脸上充满了肆虐的狠劲,显然刚刚被踢了一脚激起了他心底的暴戾。
双手死命压制着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 恶狠狠的说:“怎么, 让你伺候我还委屈你了不成?”
夏燃胡乱挣扎着, 悬殊的力量让他哭花了脸,不住嚷嚷着:“松手,快松手,你弄疼我了……”
霍凯动作粗鲁, 疼得夏燃几乎晕厥过去, 但却始终清醒着。
傅延川冲进来的时候, 一眼就看到夏燃本该白皙无暇的身体上布满了刺眼的痕迹。
他想也没想, 冲上去就给了神情疯狂的霍凯重重一拳。
这一拳重的他自己都踉跄着摔在了床上, 而霍凯毫无防备之下, 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 直接撞飞了一旁的实木椅子,连带着旁边摆放的一些装饰都劈里啪啦摔了一地。
巨大的声响把不住嚎哭的夏燃都给震傻了。
脸颊上清晰的泪痕和一双哭红了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的就是抬脚一踹。
“嘶——”
傅延川整张脸扭曲,捂着被踹了一脚的右手痛得龇牙。
他不舍得朝夏燃发火,满肚子愤怒积攒着直接冲被打懵了的霍凯发泄。
霍凯狠狠的挨了几下揍, 才后知后觉的有了反抗。
他一把推开傅延川挥过来的拳头,眼底猩红一片, 有些难以置信的瞪着同样红了眼的傅延川。
“你打我?”
“妈的。”傅延川唾了一口,指着蜷缩在床上可怜弱小的心头宝,“谁特么让你碰他的?你敢碰他,我就敢打你。”
夏燃身上那些刺眼的痕迹看得傅延川几乎要发疯了,他一直捧在手心里舍不得碰一下的宝贝,竟然被霍凯这畜生给碰了。
“你用哪只手碰的他,我非剁了它不可。”
他疯癫的冲上去,逮着霍凯的手就是一顿撕咬。霍凯被他这神经质的行为一激,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夏燃看着面前这一幕,害怕极了。
他想要逃离房间,但是他脱下来的衣服在两人扭打的过程中已经破烂不堪,根本无法再穿。
“呜呜呜……”他抽泣着,又觉得身体难受的很,“爸爸——”
低声喃呢着,有些无助的双手开始抱紧自己裸露的身体。
身体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夏燃发出难受压抑的声响。
傅延川发现夏燃不对劲的时候,分心挨了霍凯一拳。
他用舌尖抵着嘴角,发现有些刺痛。
忍不住在心底艹了一句。
用膝盖抵住霍凯的胸口,“你特么给他喂药了?”
霍凯动不了,只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我没有。”
一个小明星,他才用不着喂药。
“那他是怎么回事?”傅延川大吼一声,根本不信他。
“我怎么知道!”
霍凯至始至终没看清夏燃的容貌,只当他是一个主动爬上床勾引自己还企图反抗的贱货。
“一个小贱人,也配……”
话还没说完,被傅延川打了一巴掌。
霍凯:“……”
“艹尼玛的傅延川,你为了个小贱人打我。”
“你特么骂谁呢!”傅延川显然脾气比他还横,“那是我的燃燃,你竟然敢骂他小贱人,你才是畜生狗杂种。”
两人一言不合又动起了手-
宴会厅里,一段监控视频突然曝光在所有人面前。
因为光线昏暗,众人看不清里面几个人的样貌,却从对话中听到了几个并不陌生的名字。
“这是傅家那小子?”
说话的人有些惊讶的掩着嘴,眼神往宴会厅某一处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傅家那位的身影。
身侧的同伴拉了拉她的衣摆,“就是他。”
“早就听说傅家那纨绔玩得花,没想到还是个多情种。”
这人说话的时候视线明目张胆的的往夏文尧看了过去。
夏文尧带着小儿子进来的时候可是跟她们几个都炫耀了一番,当时她们也就心里嫉妒了一下夏家会生儿子。
没想到这个儿子生得确实厉害。
这是小小年纪就玩得花啊,直接玩到别人家的宴会上来了。
夏文尧的脸色难看至极,显然没想到视频主角之一的会是自己的宝贝小儿子。
另外两个为他大打出手的更是傅家和霍家的少爷。
周遭密密麻麻的讨论声传了过来,让一向儒雅的男人险些维持不住自身。
夏文尧让林家家主把监控视频关了,自己则火速往房间赶。
他担心着傅延川口中的药,夏燃的行为显然有些不对劲。
有几个八卦的中年贵妇更是跟在后面去看热闹,显然比起监控视频,她们更好奇现场。
孟奕轩被这一出热闹弄得精神亢奋,想要找傅柏宸,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想了想,直接打电话给夏廷筠:“今天可真是看了出好戏,你知不知道你那弟弟有多厉害……”
房间里的三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夏燃难受的扭动着身体,一双软绵绵的手突然抓住了傅延川,“阿川,我难受,你帮帮我。”
他的声音同样软绵绵的,带着抽抽嗒嗒的哭腔,显然格外惹人怜爱。
傅延川见状,哪还顾得上揍霍凯,直接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燃燃,你哪里难受?”他颤抖着双手,想碰碰他,又害怕被夏燃发现自己的异样。
垂眸看了一眼夏燃贴着自己的身体,傅延川瞬息间心痒难耐。
他小心翼翼的把人往膝盖处挪了挪,避开了相互碰触的地方。
“我都难受。”夏燃仰起头,橙黄的灯光落在他精致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撩人的媚态。
“我好热。”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瞬间被傅延川按住。
“你身上也好热。”嫌弃似的碰了一下,夏燃皱着眉缩回了手。
傅延川一把抓住他雪白娇嫩的手腕,心口砰砰砰的胡乱跳动着,“别乱动。”
他放柔了语气,却也放大了心底的念想。
原本今晚上准备的是好好享用陆时安,却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夏燃在他怀里。
这个感觉意外的美好,让他无暇去多思考。
手无意识的抚摸着夏燃,一点一点的将人压在了怀里。
夏燃被他弄得不舒服挣扎了起来,但是身体又极度渴求着什么,舍不得离开傅延川的怀抱。
霍凯这时候迟钝的反应过来他刚刚肆意对待的“小明星”是谁。
看着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他从地上艰难的爬起身。
只不过还没踏出房间,就被夏文尧堵在了房门口。
“夏……”他结巴了起来,尤其是看到夏文尧身后还跟着一些身份不菲的豪门贵族们。
霍凯一瞬间有种完蛋了的恐惧。
*
陆时安欣赏着手机监控里那有趣的一幕,直到夏文尧一脚踹飞了明显动情的傅延川,才肆意的笑了起来。
笑声持续了很久,直到眼角沁出了一滴泪水,他才停止了笑。
前世他被霍凯一杯下了药的酒送进傅延川的房间里,被人肆意的凌.辱。又在傅延川花言巧语之下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才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
以至于他傻傻的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踏上了一条被人撰写好角色的剧本末路。
哪有什么真心。
所谓的真心不过是傅延川对夏燃的真爱,由他来代替夏燃承受傅延川的一切欲念和痴迷妄想。
“傻一次就够了。”他对自己说,垂下的长长眼睫遮掩着眼底的冷漠。
目光看向手机里再度跳出来的信息,冰冷的心脏有了一丝回暖的温度。
重来一世,他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陆时安了。
有一人会关心他。
有一人会担心他。
有一个人正在奔向他。
陆时安握着手机,努力压制着身体里翻涌上来的热度,颤抖着手点开语音:“傅先生,我好难受。”
傅柏宸听到微信提示音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手指有些急切的点开,听到语音里那句虚弱的、带着求助意味的话语,心脏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从他得知青年喝了被人下了药的酒开始,傅柏宸就再也无法淡然的跟周围人客套的寒暄无聊的话题。
他迫切的从宴会厅里出来,循着青年留下的只言片语,一路找了过来。
只不过在他推开一间又一间漆黑的房门时,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青年发过来的每一条消息都是让他的心脏再度恢复跳动的力量,漆黑深沉的双眸盯着每一条微信消息,一步一步的再度朝前。
“等着我,我马上就到。”他用着无比坚定沉稳的声音同样回复了一句语音。
陆时安听到这句话,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
他把语音一遍一遍听了好几回,寂静的房间里,灯光幽暗,却独独有一道坚定沉稳的声音在安抚着燥热的身体。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道由远及近的细微声音传入耳中,陆时安才安心的收起手机。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映入陆时安清浅的眸子里。
即使如此,他也在第一时间认出来对方的身份,眼底霎那间绽开了炫丽的色彩,仿佛黯淡无光的生命里突然晕染了一抹颜色,开始变得多姿多彩。
傅柏宸推开房间门的那一刻,来不及看清眼前,就有一道纤细的身影猝不及防的扑向了自己。
鼻息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对方。
“陆时安!”
第 52 章
怀中人清瘦的很。
傅柏宸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而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青年消瘦单薄的身躯。
腰间纤细的他一只手臂就能够完整的圈住,仿佛用上一丁点力气,就会把那不盈一握的腰肢突然折断。
这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手臂搭着不敢使上一丝力道。
重不得, 怕伤了他。
轻不得, 怕他站不稳。
一时间, 找到人的安心又被心里沉甸甸的小心翼翼弄得忐忑不安。
傅柏宸蹙着眉,小幅度的后仰着, 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陆时安柔弱无力的身躯。
手臂穿过他的腋下, 将人小心的扶住。
房间里只有一盏羸弱的壁灯尽职的发挥着薄弱的功能, 一片柔和的橙光落在两人身上,似染上了一抹柔软温馨。
陆时安听着他刚刚急切呼唤自己的名字,心脏不争气的乱了一拍。
他能感受到男人坚实的手臂轻微的颤了颤,似乎不知道怎么抱着自己, 犹豫着只是用手臂支撑着自己。
其实这个姿势并不舒服, 但他不在乎。
他蜷在傅柏宸的怀里, 闻着傅柏宸身上淡雅的柏香, 一如记忆中让人安心的味道。
无数回萦绕在心间的蠢蠢欲动, 如今被他肆无忌惮的释放了出来。
有些眷念似的用脸颊蹭了蹭男人坚实的胸口, 陆时安能听到胸腔里沉重厚实的心跳声。
傅柏宸低下头, 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青年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形状挺拔的鼻骨,同时也能看清上面点点莹亮的汗珠。
带着极致的美感和深沉的隐忍,毫无保留的映入傅柏宸幽深的眼中。
灼热的体温从两人相触的部位传递过来。
很快让傅柏宸都感受到热意。
“很难受吗?”他小心翼翼的把人扶到一旁的木质宽椅上,寻找了一圈开关,无果后只能就着昏暗的灯光观察着陆时安的状态。
在地上蹲坐了许久, 陆时安只不过是依靠着一抹冲动才扑进了傅柏宸怀里,此时力道松懈, 身体里各种异样翻涌而上,几乎将他仅存的理智吞没。
陆时安缓缓摇着头,又重重点头:“难受。”
他此时的音调沉重的仿佛厚实浓稠的大提琴音,两个跳动出来的字眼重重的压在傅柏宸心尖上,重如千斤。
这一晚上,傅柏宸听到青年吐露最多的字眼便是难受。
显然他一直忍受着难以磨灭的痛苦。
“我带你去医院。”
傅柏宸微微垂下眼,握住了陆时安落在实木宽椅扶手上不住颤抖的手。
紧紧攥着的拳让男人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痛苦和不安,眼底多了抹暗藏的心疼。
陆时安看着他骨相完美的右手,眼神有些迷离,“我可能撑不到去医院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被握住的手腕一转,反而抓住了傅柏宸。
掌心炙热如火,清晰的传递过来,仿佛一股灼烧致死的温度。
长长的睫羽颤抖了几下,再抬起,露出一双本该清浅淡漠,此刻却充满了直白欲念的眸子。
看清他眼底的情绪,傅柏宸心头一震,被抓住的手腕上有粗粝的摩挲感。
陆时安的手从来都不是养尊处优的细腻无暇,反而有着大大小小的茧子。
粗糙、干涩的肤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每一下都仿佛在挑战着傅柏宸引以为傲的理智。
“傅先生,你……”陆时安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字的说着:“你能帮帮我吗?”
他抓着傅柏宸的手抵在滚烫的额间,鼻息间呼出的热气依旧灼烧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傅柏宸沉默的看着他露出无助可怜的姿态,平日里一贯清冷淡漠的人露出毫无抵抗力的脆弱,这一刻青年脸上的无助彷徨直击着男人的心脏,让他几乎脱口而出一个能字。
但是理智控制着紊乱的心绪,让他平静的拒绝了。
“不行。你需要去医院,医生能帮你摆脱痛苦。”
陆时安的呼吸停顿了一秒,“傅先生,你一贯这么冷静自持吗?”
他抬起头,直视着男人幽深难测的眼眸,似要透过对视看穿男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却只望见了一汪深不见底的黑。
傅柏宸抿着唇没有回答,眼神却透露着坚定。
“你中的药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还是需要医生仔细检查过才安心。”
他知道青年此刻最需要的是单纯的发泄,但是他不能满足他这个简单的要求。
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关系不对,更多的是他不想亵渎了这个纯净清雅的青年。
他应该是干净纯粹的,而不是被人轻易的用这种方式折辱。
陆时安被他认真的语气骇的愣神,却也明白过来这人跟傅延川是真的不同。
傅延川只会卑劣的用药控制他,满足他的私欲。
而自己明明送到了傅柏宸面前,他却还能直白的拒绝。
也许等到哪一天自己脱光了躺在床上,傅柏宸还会对他说小心着凉。
这个想法无端钻了出来,让陆时安忍不住轻笑起来。
傅柏宸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但还是强调道:“不能讳疾忌医。如果你没力气走,我可以抱着你。”
想到青年被不知名药物折磨得软弱无力的身体,傅柏宸眸光一暗。
他垂眸遮掩着其中的情绪,静待青年的回应。
陆时安的手动了动,突然穿过傅柏宸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声音喑哑着:“可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傅先生帮我。”
另一只手拽拉着衬衣,本就松散大开的地方露出白中透粉的精致锁骨。
他俯低身体,几乎与傅柏宸面对面,只需其中一人往前挪动半分,两人就能相触而贴。
傅柏宸先移开视线,瞥了眼两人相扣的双手。
他纵容着青年,也纵容着自己。
唯有语气里满是耐心:“你现在只是被药物影响了。”
“这药物真的厉害!”一声轻淡的感慨从陆时安唇间溢出,显然他知晓傅柏宸不会对自己如何。
心头闪过一抹失落感,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傅柏宸……”陆时安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呓语。
房间里很安静,这一声清晰的传入傅柏宸的耳中,不似平日里清冽好听的嗓音,而是带着嘶哑勾人的魅惑。
“如果我说……”陆时安的目光移到男人厚实的胸腔上,盯着那心口的位置,喃喃低语:“……如果只有你能解这药性呢?”
粗粝指腹擦过男人微拧的嘴角,缓缓向下,最终停留在持续跳动的心脏处。
沉稳有力的搏动声在这一刻彻底乱了节奏。
*
孟奕轩独自待在车上。
手指轻轻敲击着车门,极具节奏韵律。
他打给傅柏宸的电话石沉大海,发出去的信息也毫无回应。
几乎都要怀疑这个庄园开启了信号屏蔽。
如果说傅柏宸去处理傅延川惹出来的麻烦事,那么他不至于找不到人。
毕竟他热闹看了,八卦听了。
当事人们那五颜六色的变脸也取悦到自己了。
就连夏廷筠都被他爸叫走了,没道理傅柏宸消失不见。
孟奕轩百思不得其解。
正想着,就见被打发去找人的司机脚步匆匆的回来,动作急切地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孟奕轩:“……”
正欲开口,就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徐徐走来。
仔细一看,孟奕轩双眉紧紧拧在一起。
等到傅柏宸走近了,孟奕轩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我……”到嘴的粗言鄙语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孟奕轩简直不敢置信的看着好友怀里抱着的人,“所以我找不到你,是因为你们……”
手指不受控制的指指傅柏宸,又指指被他护着抱在怀里的人。
陆时安被傅柏宸的西装外套遮盖着,只露出半张脸,但眼尾明显的红晕让孟奕轩一眼就看出问题来。
也难怪他大惊小怪。
实在是傅柏宸这行为颠覆了他三十年来对他的认知。
这老男人开窍这么直接的?
孟奕轩满心满眼都是问号。
陆时安听到声响,眼珠微动。
但他此刻已经没有闲暇跟孟奕轩解释,只瘫软着被傅柏宸抱上车。
忍了许久的药性开始汹涌澎湃起来,几乎将他的理智掩埋。
他靠在傅柏宸身上,每一下呼吸都沉重的仿佛下一次就会消失。
司机上了车后,直接启动车子朝着最近的医院而去。
孟奕轩坐在一侧,此刻意识到陆时安的状态不对劲,询问道:“老傅,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仔细看一看陆时安的情况,可惜被傅柏宸护得紧,只能看出他面色潮红,声如细蚊,俨然情况危急。
傅柏宸凝眉道:“他喝了被下药的酒。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压制不住药性了。”
他说的简单,但孟奕轩见多了各种阴暗面,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尤其是不久前还有个活例子夏燃。
夏家那边今晚有的混乱,连带着傅家和霍家都不会太平。
但是傅柏宸全然不曾关心过自己的侄子,更甚至孟奕轩怀疑他都没看一眼监控视频。
见他将陆时安抱在怀里小心谨慎的模样,真让孟奕轩大吃一惊。
但细细一想,却莫名兴奋。
林氏酒会开得可真有意思。
一个两个中药,还偏偏都跟傅家人牵扯上关系。
孟奕轩心思一转,说:“这件事看起来不像是巧合。”
陆时安的双手猛地攥紧了傅柏宸的衣袖,一道难以压制的痛苦声音泄出。
傅柏宸心下一紧,安抚着怀里的青年,随后对孟奕轩说:“药是傅延川下的。”
他平静的口吻说出一句让孟奕轩大吃一惊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孟奕轩简直难以相信,但仔细一想,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傅延川这是看上了陆时安,直接用卑劣的手段逼人就范。
而陆时安侥幸逃离向傅柏宸求救。
孟奕轩脑补了一出纨绔子弟逼良为娼的戏码,想到实际发展里纨绔子弟傅延川被夏文尧一顿胖揍的场面,忍不住想笑。
他又忍不住同情陆时安,这人似乎总是遇到不好的事。
唯一幸运的是傅柏宸总会对他出手相助。
这戏码唱到最后,岂不是该——以身相许!
第 53 章
医院很快就到了。
半路上孟奕轩已经联系好了医生, 直接就有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将陆时安送去治疗。
傅柏宸等候在外面,冷峻面容上一派严肃。
听着孟奕轩讲着宴会厅里发生的那些事,眼底沁着寒意。
“夏文尧这次气得很了, 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傅延川。”孟奕轩有些幸灾乐祸的说着。
傅延川这些年大大小小惹了不少事, 哪一次不是背靠傅柏宸让人不敢计较。
只不过这次的事可大可小, 端看夏文尧要不要追究, 怎么追究。
毕竟以夏家在帝京市的地位,并不需要太过忌惮傅家。
尤其是夏廷筠和傅柏宸关系亲厚, 两家之间一向交好。
只不过夏文尧看不上纨绔如傅延川, 这次夏燃吃的亏, 他若是忍下来,岂不是整个上流圈子里都要默认夏燃和傅延川成了一对。
哦,不对,还有个霍家小子呢。
想到这三角关系, 孟奕轩着实有点期待后续发展。
他看了一眼身侧沉默不语的好友, “就是不知道陆时安这事要怎么处理。”
他看得出傅柏宸对这人是真的上心了。
身为知交好友, 孟奕轩对傅柏宸的感情一事一直记挂在心, 跟夏廷筠不同。
夏廷筠他是有过情投意合的恋人, 只不过因为外力无疾而终。
而傅柏宸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对谁产生过哪怕一丁点的好感, 这让他们这些发小好友十分担忧。
总不能将来真的孤老终身吧。
现在有一个人能牵动傅柏宸的心神, 这是一件好事。
孟奕轩自然是乐见其成两人能有长远的发展。
“等检查结果出来,直接报警。”傅柏宸冷冷说了一句。
这话听得孟奕轩心头一震:“你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有点狠,但是又觉得很爽。
孟奕轩其实也看不上傅延川这人,只不过平日里接触不多,对他的态度一向表面客套。
“那我觉得这件事得和夏文尧提前打个招呼, 指不定能合作一番。”他想了想,建议道。
好友这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他不介意添一把火。
傅柏宸这时将视线移向孟奕轩,略一思忖,道:“可以,这件事你替我处理一下。”
孟奕轩表示乐意之至,有些兴奋道:“我去打个电话给廷筠,先通个气。”
说着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去打电话。
傅柏宸一直安静的等着,沉静的模样让人看不清他此刻内心的想法,但时不时看向病房的视线泄漏了他内心的担忧。
孟奕轩很快打完电话回来,他晃晃手上的手机,“廷筠那边表示没问题。”
傅柏宸点点头,“这件事交给你们俩,我暂时不出面。”
孟奕轩比了个OK,“我跟廷筠商量了一下,陆时安这边不主动报警,倒是可以当成不小心被波及到的无辜人,做个证人。”
夏燃有整个夏家可以依靠,完全不怕被傅霍两家记恨,但是陆时安无依无靠,并不适合当出头鸟。
傅柏宸闻言眉心一皱,想了想同意了。
孟奕轩这才离开医院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陆时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
病房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
侧头,左手插着管子在输营养液,一滴一滴的,流速并不快。
他望着自己手背上青色血管,大脑迟钝了几秒才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他被傅柏宸送来医院了。
这时候傅柏宸推门进来,目光对上听到声响而抬头看过来的陆时安,两人的视线顿时交汇。
空气里仿佛安静了许久,陆时安眨了下眼睛,率先移开目光。
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握紧了一下,才松开。
傅柏宸关了门,朝着病床走去,
“醒了。有哪里还不舒服吗?”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仔细观察着青年此刻的模样。
白色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洞洞的,宽松的领口遮掩不住凹凸分明的锁骨,只需一眼便能将之收入眼中。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脸色苍白,整个人显得清瘦虚弱,一双明亮澄净的眼睛不复之前迷蒙无助,显得有几分精气神。
然而始终带着病态,不如平日里那般清亮耀眼,莫名多了份脆弱可怜。
傅柏宸心头微动,对这样安静躺着的青年感到心疼怜惜。
尤其是昨夜被自己抱在怀里时无助柔弱的模样,那紧紧拽着自己不愿放开的求助眼神,喑哑轻颤的声音,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印刻在他的心上。
陆时安轻轻摇头,声音低低的说道:“现在好多了。”
他这时候注意到男人手上拿着的东西,“这是……检查报告吗?”
傅柏宸将检查报告递过去,“嗯,抽了血仔细检查了一下,药性已经去除,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顿了一下,又道:“保险起见,还是住院观察几天。”
陆时安翻看了一下检查报告,霍凯给他下的药药性主要在那方面,他其实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这是间高级病房。”
“嗯。”傅柏宸有些不明所以的对上他抬眸看过来的视线。
“住一天要很多钱。”
陆时安眨眨眼,他知道这点钱对傅柏宸而言并不算什么,但高级病房并不是他能负担的起的。
“不贵。”
傅柏宸说完才反应过来青年的意思。
立即解释道:“住院的所有费用我负责。”
陆时安用右手撑起身体,微微倾身靠近傅柏宸。
一双浅褐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男人脸上的神情。
“为什么要傅先生负责?”淡色的薄唇问出一句疑惑。
傅柏宸被他专注的视线盯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克制住了想要碰触青年的冲动。
他垂下眼帘,余光注意到正在输液的左手有点回血,立即让他躺下。
陆时安不太在意的瞥了一眼左手,营养液正常的淌进自己青色血管里,便不再管它。
他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傅先生要负责我的住院费用?我中药这件事并不是傅先生的责任。”
傅柏宸抿着唇没有回答。
“傅先生已经帮了我不少忙,要不是傅先生,我可能熬不过药性,到时候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受到什么样屈辱的下场。”
陆时安用平静淡漠的口吻说着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仿佛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理智的近乎冷血。
“当然,也有可能不堪其辱而选择自杀。”
傅柏宸因为他这句话而瞬间皱紧双眉,“不许胡说。”
显然这话让他十分不喜,声音里多了几分寒意。
只不过这份寒意不是对着青年,而是对着下药企图折辱青年的傅延川。
“我是傅延川的叔叔,我有权对你负责。”他沉声道,神情严肃的看向陆时安。
“他所作的一切,我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你,只需要接受傅家的补偿。”他以傅家掌权人的身份对陆时安诉说着责任和义务,严肃认真。
然而这并不是陆时安想要听到的答案。
忽略心头的失落,陆时安抬眸看向男人,神情慵懒的回道:“好吧,我接受了。”
傅柏宸却感受到他的心情并不好,显然他不理解青年的内心想法,但还是说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出来,我会满足你。”
陆时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对男人真挚诚恳的眼神,有些泄气的说道:“我想吃东西。”
傅柏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呆愣的看着他。
“麻烦傅先生给我削个苹果。”陆时安指指病床边柜子上放着的一篮水果,没好气的说着。
傅柏宸这才挑了一个苹果,拿着水果刀削了起来。
陆时安看着他低头认真削苹果的模样,抿着唇兀自生气。
笨蛋傅柏宸。
傅延川想要睡我。
而我只是想要睡你。
你把我送医院也就罢了,怎么就不知道说点我想听的话呢。
傅柏宸拿着水果刀的动作娴熟沉稳,他专注着很快就削出一条长长的苹果皮,苹果皮落下还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苹果形状。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青年,手突然停顿在半空,“要不要我把苹果切块。”
陆时安伸手直接拿过苹果,道了一句:“不需要。”
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有点酸,一点都不好吃。
傅柏宸见他吃得急切,以为他饿了,“要不我让护士送一份吃食过来。”
陆时安啃苹果的动作一顿,这时候才想起看一眼时间。
厚厚的窗帘遮掩了外面的阳光,让他以为只是半夜,却不想已经第二天。
他抬眸瞅了一眼傅柏宸,问:“傅先生难道陪了我一夜?”
傅柏宸轻点了下头,“不放心你。”
陆时安又啃了一口苹果,发现苹果也不是太难吃,酸中带点甜。
“傅先生不需要去上班吗?”
他知道傅柏
楠諷
宸工作很忙,几乎全年无休。
“公司的事有助理会处理。”傅柏宸回道。
“那处理不了的事呢?”
陆时安啃着苹果的速度慢了下来。
“等我回去再处理。”
傅柏宸并不觉得傅氏集团离了他就无法运转。
陆时安眼神一转:“那傅先生要陪我几天?”
傅柏宸点头:“等你出院我才放心。”
他安静的看着青年慢悠悠的吃着苹果,每一口都吃得很认真,仿佛是什么美味可口的佳肴。
眼底有了些笑意。
似乎青年的心情好了许多。
陆时安嘴角微扬,眼底有了一抹浅浅的笑,“吃苹果不能饱腹,我还是想吃主食。”
“好。”傅柏宸应道。
“傅先生吃过了吗?”
“没有。”
“那我们一起吃。”
第 54 章
闻君兰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怎么又抽烟了?”
夏文尧脸色阴沉的站在窗边,窗户开了一条细缝,袅袅烟气顺着飘向半空。
听到老婆的话, 他直接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 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注意到闻君兰脸上的倦容, 夏文尧心疼的把人搂着, “不是让你不用心急着赶回来。”
“我能不心急吗?”闻君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皱了皱眉, 把人推开些许。
“小燃都进医院了, 难不成我还只顾着忙画展的事?”
被睨了一眼, 夏文尧伸过来的手停顿了一下,有些讪讪的收了回去。
“医院里多的是医生护士,还能出什么问题。”但他还是不太高兴的语含指责,“我是担心你心急了忙中出错, 岂不是要我两头担忧。”
“我能出什么事。”闻君兰不想跟他扯这些没意义的话题, 直接问道:“医生怎么说?小燃的身体严不严重?”
她满心忧虑, 化着淡淡妆容的面容上都是不赞同的神情, “我早就说让你不要带他去参加酒会, 现在出事了吧。”
闻君兰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身体上止不住的疲惫感, 然而更多的还是来自于精神上的无力。
“小燃的身体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现在这么一出事,岂不是又要让他吃尽苦头。”
她刚才已经去病房看过。
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陷在纯白的病床上,显得毫无生气。
本就清瘦的脸颊几乎看不到一点肉, 下巴尖尖的都能戳进肩窝里。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就这么没了。
这孩子打小就吃尽了各种苦, 在别人家的孩子能够无忧无虑的玩耍时,他只能透过玻璃窗木然的看着。
眼底藏着渴望,现实却让他无法享受正常的人生。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一点一点好不容易养到成年,闻君兰耗费了无数心血。
看着一朝心血付之东流,心底的怨念几乎要将她淹没。
夏文尧知道她心疼小儿子,他也同样心疼。
他将夏燃的检查报告直接递给她,“你先看一下,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闻君兰翻开检查报告,随着报告内容一点点展现在眼前,她越发的愤怒起来。
“他们怎么敢给他下催.情药的,这是要我家小燃的命啊。”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攥着检查报告,力道大的纸面都扭曲了。
“他那颗脆弱的心脏将养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受这样的刺激。”
一想到夏燃被情.欲折磨的痛苦模样,闻君兰一颗心脏都被揪紧了。
“傅家和霍家两小子怎么能这么无耻!”
闻君兰对霍凯不熟悉,但是她知道傅延川一直和夏燃是好朋友,两个人一向关系亲近。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傅延川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迫害她的小燃。
夏文尧同样冷着脸:“我问了老林的小儿子,他们这群人经常跟一些小明星玩嗑药,习惯使然,就对我们家小燃也用上了同样的手段。”
他不管他们平日里怎么玩,如今玩到他儿子身上,他夏文尧可不是毫无背景的小明星不敢计较。
夏文尧又说道:“孟家小子说还有个服务生也被这药波及送去了医院,这件事傅柏宸挑明了不会偏袒他侄子,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既然如此,我要傅岐山夫妇给我家小燃一个公道。”闻君兰看完整份检查报告,秀美的脸上满是寒霜成凝。
*
傅家。
傅岐山早上起来路过就见傅延川的房门大开。
他走进去,见儿子蹲坐在地上,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便问:“这是怎么了?”
注意到他身上皱巴巴的衬衣,傅岐山皱着眉:“昨晚上又出去浪了?回来也不知道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他有些嫌弃的催傅延川去洗漱一下,却见儿子抬起眼,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憔悴的仿佛彻夜未眠。
傅延川被夏文尧揍了一顿不敢还手,还被一大群人看了热闹,本就心里憋屈着。
他刚刚接到电话,得知夏家要深究这次的意外,早已心神不宁。
“爸,昨晚上出了点事……”
他话还没说完,管家就急匆匆的跑了上来,“不好了,有警察要来抓少爷。”
傅岐山一下子就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同样懵逼了的傅延川。
“你该不会是搞出人命了?”傅岐山猜测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警察上门。
“我没有。”傅延川咬牙辩解,“我昨晚上就只是喝了点酒,然后就……”
“就什么?”见他吞吞吐吐的,傅岐山催促道,“这警察都上门了,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就是……”傅延川不知道怎么解释,又被催了一声,才把昨晚上发生的一些事告诉傅岐山。
傅岐山听完恨不得甩他一巴掌,“你是不是脑子被酒精泡过头了,你玩玩小明星,他们不敢反抗你。你竟然胆子大到玩夏家那小子。”
“你不知道夏文尧夫妇把那小子当成宝一样娇贵养着,这磕着碰着都能让医院的那些专家们忙得人仰马翻,你倒好,直接给他下药。”
“怎么着,是怕睡不到人了,这么心急火燎的。”傅岐山忍了忍还是打了他一巴掌,“精虫上脑也不看看对象。夏家那小子那副身体能满足得了你嘛,你就这么蠢,非他不可。”
“我没有。”傅延川红了眼,“药不是我下的,是霍凯下的。”
傅延川记恨着霍凯对夏燃下手,一口白牙几乎都要被他咬碎,“妈的都是霍凯惹出来的,要不是他准备的药,怎么可能让燃燃中招。”
傅岐山本来心中气极,一听他这么说,有些狐疑道:“真是他下的药?”
傅延川点头,“这些药平日里都是他准备的,药性如何他一清二楚。”
“我冲进去的时候也是霍凯在对燃燃用强,要不是我出现的及时,指不定就让霍凯得手了。”这么一想,傅延川几乎把霍凯钉在了仇恨柱上想要直接弄死。
“那你直接跟警察说,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霍凯。”傅岐山想了想说道,“只要霍凯担下责任,夏文尧不仅不能指责你,还得感谢你出手救了他那宝贝儿子。”
“爸说得对。”傅延川豁然开朗,脸上终于有了点喜色,“这件事本来就不能怪我,我顶多就是情难自禁。一切都是霍凯的错,只要让他承认下了药,那就跟我无关。”
这一晚上他都担忧着夏文尧要怎么追究,忐忑了许久,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完全跟他没关系嘛。
傅延川挺直了腰杆,直接配合警察去做调查。
霍雅青一大早出去跟小姐妹们聚会,哪想到就听到不少人议论昨晚林氏酒会的八卦。
一听主角是自己儿子,哪还有心情聚会,风急火燎的赶回了家。
回到家没看得儿子,就直接问傅岐山人呢。
傅岐山把事情跟她一说,指责道:“都是你那个好侄子干出来的事,差点害了你儿子。现在延川只要把事情交代清楚,警察自然不会追究下药的事。”
“那岂不是要阿凯担责任。”霍雅青愁眉不展道。
“侄子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傅岐山怒道,“你要是舍不得你那侄子,就回你娘家当个好姑姑。”
霍雅青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顿了一下,又道:“这不是只要夏家不追究,不就没什么问题嘛。”
“就是因为夏家要追究,警察才会上门。”傅岐山瞪着她,“你想想夏文尧这人平日里对谁都温温和和,表面客气,实际上心眼小着呢。他那宝贝儿子遭了这个罪,换你你能善罢甘休?”
霍雅青闻言皱眉:“那能想个办法不追究吗?”
“我没办法,要不你去找夏文尧求情。”傅岐山冷冷说道。
警察很快找上了霍凯,霍凯稀里糊涂的被带走了,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尤其是傅延川把一切问题都推到他身上。
另一边,夏燃面对来做笔录的警察,心思翻转。
他有些怯弱的往闻君兰的怀里缩了缩,害怕的说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人把我带去了那间房,被灌了酒后就开始神志不清了。”
他不敢告诉家里人他当时的目的是想要在房间里等傅柏宸,只言语含糊的回答着警察。
简单的做了笔录,有个警察把一段监控视频放给他看。
“是视频里这个人下药并强迫你?”
这段监控视频是从霍凯进入房间开始的,清楚的记录到夏文尧他们出现。
夏燃看了一眼,有些羞耻的点点头,“就是他。我都挣扎求饶了他还不放过我,他打我还掐我,还把我的手机都砸坏了,说着一些很难听的话。”
“妈妈,我当时害怕极了,就想给爸爸打电话,但是我找不到电话。”
夏燃低声抽泣着,单薄的身体轻轻颤抖着,闻君兰心疼的抱紧他安抚。
“没事了,现在没事了。”她怜惜的抚摸着夏燃的脑袋,柔声安抚道。
夏文尧看了一眼,“视频只有这一段吗?”
警察回道:“监控里只有这一段,我们有理由怀疑霍凯是想趁机拍下视频,好威胁夏燃先生。”
“至于监控视频怎么会突然曝光,目前还在调查中。”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夏燃怯懦的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坏的人,妈妈我好害怕。”
等警察询问完离开后,夏廷筠和夏文尧出了高级病房。
走廊上静悄悄的,夏廷筠开口道:“爸,这次的事责任推到霍凯身上,傅延川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夏文尧皱眉:“傅家这是要牺牲一个外侄保儿子。”
夏廷筠说:“傅延川把自己摘干净了。”药是霍凯下的,视频里也拍到了霍凯强迫夏燃的画面。
而傅延川闯进来时,所作的一切附符合他救人的初衷。
夏文尧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傅岐山和霍家是姻亲关系,我记得霍家是制药企业。你去查一下霍氏制药。”-
助理把调查到的文件递给傅柏宸。
“傅……延川和霍凯关系一向亲密,这些年两人私底下还合作投资了一些新药研发项目。”
“按目前调查到的,霍凯似乎有一条制药线会做一些不太能上得了台面的药物。”
至于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药物是什么,助理并没有明说。
但从这些纨绔子弟们日常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行为可窥一斑。
助理偷偷观察着老板的面容,见他凝眉神色冷峻,显然这份调查文件里的内容让老板很生气。
傅柏宸看完所有的文件,心里有几分明了。
他嗓音冷冽,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你把这份资料送去给夏廷筠,他会知道怎么做。”
助理重新接过调查文件,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医院。
傅柏宸推开病房门,偌大的病房门空无一人。
他朝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耳中依稀可以听见一些水流声。
水流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还没停止,傅柏宸看了一眼时间,陆时安进去超过半小时了。
他不放心的朝卫生间走去,抬起手正准备敲门。
突然里面水流声戛然而止,随即传来一道重物倒地的声响。
傅柏宸心头猛地一跳,试着去扭门把手。
门直接开了。
就见青年半边身侧倒在地上,身上的白色病号服沾了水有些湿漉漉的,脚上套了一只裤腿,应该是套另一只的时候没有站稳摔倒了。
没有扣全的衣领处泄漏了大半春光,能清洗的看到沾了水汽后显得有些粉嫩的肌肤。
青年的黑发上滴着水珠,有一些水珠滴落在衣领口,顺着领口滑落到衣服里。还有一些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最后隐没不见踪迹。
卫生间里还未散去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将青年绮丽漂亮的身影附上了一抹朦胧感,显得格外勾人魅惑。
傅柏宸克制着心底的蠢蠢欲动,上前伸出手,扶他。
“摔疼了吗?”
陆时安还在跟裤腿做斗争,看到伸到面前的宽厚双手,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原本浅褐色的眸子因为卫生间里灯光的原因显露出一分妖艳的紫,眸中有些迷糊,似乎很意外傅柏宸的出现。
他反应迟钝的回道:“裤子没穿好。”
说着还抬抬腿,给他看自己卡在膝盖处的那只裤腿,语气里带着一抹淡淡的委屈。
傅柏宸的视线看过去,却一眼就注意到了青年那隐藏在白色病号服底下另一抹纯净的白色布料。
瞬间,他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不动了。
第 55 章
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 陆时安有些疑惑的看过去。
这时傅柏宸已经移开了视线,将脸上的不自然收敛起来,语气平静的说:“我先扶你起来。”
他用手搭着青年消瘦的臂膀, 略略用力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 随即看着挂在双.腿间要掉不掉的裤子, “已经湿了, 直接让护士拿一套干净的过来吧。”
陆时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身白色病号服,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又让傅先生见笑了。”
陆时安微微弯腰将裤腿褪下来, 好在白色病号服宽大显长, 能略微遮掩住他的下半身, 只不过两条白皙修长的腿明晃晃的露在眼前,多少让傅柏宸有些不自在。
傅柏宸直接道:“我去找一下护士。”说着直接离开了病房。
并没有注意到陆时安对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等到傅柏宸重新回来,手上拿着一套干净的病号服。
见青年安安静静的坐在病床上,一双澄净透亮的眼睛望向自己, 那浅褐色的眼瞳中带着浅浅的笑, 似乎很开心。
傅柏宸脚步顿了一下, 才继续走到病床边, 抬手将病号服直接递过去。
注意到他还穿着那件有些沾湿了的衣服, 便道:“你先换一身吧。”
“谢谢傅先生。”陆时安道了谢, 这才接过病号服, 直接就开始解扣子。
傅柏宸原本看着青年的目光瞬间一滞,紧接着便背过了身。
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股奇怪的想法。
“你总是这么当着外人的面就换衣服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陆时安这么随性的举动,傅柏宸忍不住蹙眉。
陆时安闻言解扣子的手一顿,抬眸看着男人背对着自己的挺拔背影, 突然勾唇一笑。
“在我心里傅先生不是外人。”他回道,声音柔柔的, 似乎有几分不解为何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是其他人在,我肯定会让对方先回避一下再换衣服。”
傅柏宸听着青年轻柔低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心头微动,一句不是外人竟让他心底莫名的烦躁感瞬息间被抚平。
傅柏宸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俨然很满意青年的回答。
他轻点了下头:“确实该如此。”
陆时安以手抵唇防止自己的笑声泄漏出来,这句意味不明的回应让人忍不住想要刨根问底究竟是针对自己哪一句话,又怕把人逗狠了。
想了想他并没有问出口,倒是傅柏宸自己反应了过来,强行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应该当着别人的面随便换衣服。”
陆时安被他这句解释逗得忍不住还是问道:“这个别人包不包括傅先生呢?”
傅柏宸一时语塞,似乎有种越解释越暧昧不清的欲盖弥彰。
等到陆时安换好衣服,他才重新下了病床。
把湿衣服放到脸盆里,一会自会有人拿去清洗。
他见傅柏宸正在回复信息,便没有打扰对方,而是拿起自己的手机看消息。
林氏酒会的一些八卦并没有传播太广,显然夏家有意控制了。毕竟以夏家的地位,并不喜欢被人当作谈资。
而傅霍两家同样如此。
整个帝京上流圈子里只有一些人知晓当晚发生的事情,也只在小范围内互相看热闹。
陆时安已经知道霍凯被傅延川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他本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并不会对傅延川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他的目的并不仅仅在傅延川身上。
更多的,他要拔除掉霍凯这个肉中刺。
前世他每每对傅延川感到失望的时候,都是霍凯在背后撺掇傅延川,导致他一次次的被拘在别墅里,哪里都不能去。一旦他反抗的剧烈,霍凯总会带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药物,让他难以有挣扎的余地。
陆时安已经很少回忆起前世的一些黑暗的经历,但并不代表他能轻易放下。
傅延川和霍凯都是豪门富少,并不是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学生可以抗衡的。
而他手上能拥有的最强武器,也不过是他知晓隐藏在原剧情里那些并不显眼的设定。
陆时安发着消息:你想清楚了,一旦你将手上这些消息暴露出去,也不一定能扳倒霍凯。
对方似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回复道:这已经是我等了这么多年最有希望的一次机会了,我还是要博一下。
陆时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傅柏宸,见男人正专注着自己的事,便继续回道:好。我会让人帮你。
对方回道:谢谢。
两人并没有说太多,很快就结束了对话。
陆时安又发了几条信息,这才收起手机。
“傅先生,我想出院了。”陆时安突然开口,打断了傅柏宸回复消息的动作。
傅柏宸微微皱着眉看他,“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显然是不赞成他的话。
“我现在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一直住在医院里也不方便。”陆时安同样看着他,清俊的眉眼间坦然无畏,“这么浪费傅先生的钱,我也受之有愧。”
傅柏宸这下子眉头皱得更紧,他放下手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陆时安纤细的身体衬得越发清瘦柔弱。
冷峻的面容带着几分强硬的气势,让陆时安莫名觉得自己刚刚那番话有种挑衅男人权威的错觉。
他往后退了一步,屁股碰到床沿的时候竟然直接坐在了下来。
陆时安:“……”
这样好像显得自己气势很弱。
他在心里胡乱想着,就听男人冷冽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不喜欢你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
他这句话说得很严肃,带着点指责的意味,听的陆时安心头一震,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可是你想出院。”
陆时安一时间没跟上傅柏宸的脑回路,有些懵逼的仰着头望着他。
傅柏宸的视线在青年修长漂亮的脖颈上停留了几秒,才对上他疑惑的目光,“你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不然你不会急着想出院。”
这是什么理论?
陆时安满头疑惑。
“我是觉得身体没有问题才想出院。”陆时安说道,见男人双唇微动,在他开口前直接又说:“并不是傅先生以为的我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
傅柏宸拧着眉:“是吗?”
一句反问有将陆时安弄迷惑了。
“我让医生仔细检查了你的身体,不仅是药物的影响,还发现你长期营养不良。”
傅柏宸一双深邃黑眸紧紧盯着面前容貌昳丽的青年,面前的这个人身形清瘦,皮肤白皙,单从外貌上看是个十分出色吸引人的青年。
但在这样出色的外貌下,却有着一副营养不良的身体。
这个词对傅柏宸而言是很陌生的,尤其是医生当时告诉他:“病人应该有很严重的偏食习惯,他的肠胃功能也有问题,导致他很多营养都无法吸收。现在还年轻,看不出太大的问题,等以后就麻烦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他好奇着,担忧着,却不曾主动开口询问青年。
直到他主动提出想要出院,这让傅柏宸心底的担忧化作质问。
“为什么会这样?”他居高临下的望着青年,似乎想要将人仔细剖析开来,幽深的眸底藏着深深地忧心。
他将这个情绪隐藏的太好,以至于他的质问让陆时安感受到了咄咄逼人的强硬,一瞬间有些反感对方的多管闲事。
陆时安猛地咬紧下唇,神情晦暗不明。
傅柏宸时刻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看到他这模样,心头一凛。
“是我越矩了。”他叹了一口气。
陆时安见他似乎想走,心头一紧,手先于脑子拉住了男人的衣袖。
傅柏宸回头,看着那攥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青筋浮在白皙的手背上,紧紧攥着的手指有些轻微的抖动,而那双手的主人正仰着头,眼眸中似乎带着一抹深切的不舍。
他回过身,垂眸道:“我并不是想走。”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了解你。”傅柏宸放柔了语气,“我不了解你的家庭,不了解你的过往,我所知道的的仅仅是我这段时间里接触到的你。”
“但是你的身体并不是一朝一夕造就的,这是一个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隐患。”
“我不希望你把这个隐患当作不在意的微末小事,我希望你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让人担心。”
陆时安静静听他说着,几次想开口,直到听完,才惊觉。
他问:“傅先生这是在担忧我吗?”
傅柏宸深深地望着他,最后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发现青年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脸上重新有了浅浅的笑容。
陆时安深吸一口气道:“我很高兴傅先生担忧我,我并不是不在意自己,我已经努力在改变,只不过现在成效不显,才让傅先生误会了。”
他知道自己身体上的一些小问题,只不过这些从不曾有人对他提起过、关心过,以致于他刚刚有些别扭的想法。
他在心底嘲了自己一句,脸上堆着笑容问:“傅先生这几天特地盯着我的饮食,就是在担心我吧?”
傅柏宸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医生说调理身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傅柏宸开口,“……以后多注意。”
“嗯。”陆时安乖巧点头,“能不能再麻烦傅先生一件事。”
“什么?”
“调理身体这件事很麻烦,我怕我学业和兼职忙不过来会忘记,可以麻烦傅先生监督我吗?”
对上青年希冀的目光,傅柏宸沉默半响,颔首道:“可以。”
陆时安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明艳的让人晃眼。
傅柏宸望着他,想到刚刚阴沉着脸色的青年,还是这样笑靥明媚的青年更耀眼。
“那我什么时候能够出院呢?”陆时安又把话题拐了回来。
傅柏宸对上他此刻有些俏皮的表情,忍不住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反正不是现在。”
陆时安闪躲开:“好吧,那就明天。”
傅柏宸:“……”
第 56 章
傅延川老实的配合做完调查后回到家, 霍雅青愁眉不展的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旁边还有个相似年纪的贵妇。
贵妇同样愁眉不展,化着精致妆容的脸遮掩不住憔悴, 时不时还会有几声低泣。
霍雅青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想说些什么, 张了张嘴, 还是没说出口。
这时候见傅延川回来,霍雅青立即展颜一笑, “延川呐, 你可算回来了。”
她刚说完, 发现自己语气太过高兴,有些尴尬的收起笑脸。
一回头,果然就见沙发上坐着的嫂子面色不愉。
“你舅妈来了,过来打个招呼。”
霍雅青拉住想要上楼的傅延川, 对着霍夫人说:“延川这几天也被警察烦着, 人也疲惫, 怪让人心疼的。”
霍夫人看着她们母子, 声音里有些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谁不心疼呢!”
霍雅青神情僵硬了一下, 扯扯儿子:“这事说起来也是夏家不好。”
她本想顺着大嫂说两句宽慰话, 就被傅延川呵斥了一声:“妈, 你别乱说。”
霍雅青不解道:“我怎么乱说了?”
“要不是夏家非要追究,能让你无缘无故进一趟警局,更何况霍凯还被调查着,不就是受了无妄之灾。”
霍夫人听她这话,忍不住擦擦眼泪:“我家阿凯这么实诚一孩子, 怎么可能做出下药逼迫人的事,这事说白了就是闹了个误会, 夏家非逮着我们追究,这真是欺人太甚。”
她也就是在自己人面前说说,即使心里怨恨着,也不敢上夏家闹。
谁让霍家门第比不上夏家呢。
傅延川有些鄙夷的扫她一眼,对霍雅青说:“也就调查一下,不会有什么事。让舅舅找夏文尧求求情,说点好话。”
“早去过了,没用。”霍夫人说。
要不然也不用这么担忧了。
“那就让点利益,大不了送点股份当赔偿。”
霍夫人直接被傅延川这话惊到了:“……”
霍雅青拽拽他,让他别刺激了人。
对一个家族企业来说,股份岂是说给就给的。
傅延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舍不得就多等几天,警察也奈何不了霍凯的。”
并不是多大的事,傅延川是不希望自己给夏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巴不得霍凯挑了所有的责任。
霍凯这件事做得不地道,傅延川气归气,但也不觉得有什么。
等过几天夏文尧气性过了,总不能真让霍凯去坐牢吧。
他想的简单,却没想到过了两天,突然有人实名举报霍氏制药用假药害人。
本来霍凯这件事不大的性质,一下子经过网络上的舆论发酵,成了霍家大少爷经常用假药害人。
连带着有关部门时不时上门调查,霍氏制药股份一下子开始暴跌。
傅延川得知这件事,整个人都懵了。
“这怎么回事?”
他质问着制药厂的负责人。
这个制药厂是他和霍凯私底下投资的,平日里制药厂的效益很不错,这也是他虽然没能在傅氏集团有多大权,总被他二叔制衡,但从不缺钱的一个原因。
傅延川一直觉得凭借他自己的能耐,不会比他二叔差多少,平日里还会沾沾自喜,现在却满面阴沉。
负责人此刻满头冷汗:“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傅延川狠狠一脚踢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一时间没能爬起来。
“制药厂平时交给你管理,你还能不知道?”
傅延川阴狠着一脚踩住他的手,疼得负责人哇哇大叫。
“傅少,我是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举报的。平日里我们生产的那些药都很隐蔽小心,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有假药。”
负责人忍着钻心的疼辩解着,显然这件事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
“这两天已经有好几个上头的来调查过了,但是上面的人好像都知道一样,进来就直奔我们后山那个小仓库,一下子就把所有假药给查出来了。”
他都进了喝了好几次茶,要不是还有点门道,他都走不出来。
傅延川可不管他如何辩解,本来制药厂挂的就是霍凯的名,这件事不管怎么调查都查不到他头上,但这个制药厂他投了不少钱和心血进去。
被这么一查,岂不是完蛋。
傅延川整个人心情暴戾到极致。
眼见着还有更多的消息被人曝光出来,甚至有受害者联名要求惩治无良企业商,他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
夏家。
夏廷筠把事情的进展跟夏文尧汇报了一下。
“爸,霍凯和傅延川投资的那家制药厂基本上已经废了。”
夏文尧坐在办公桌后面,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一双手交叠着撑在办公桌上,一向儒雅随和的男人此时显得有几分薄情的冷淡。
“废了才好。”他缓缓吐出一句话,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冷意道:“欺负了我的宝贝儿子,就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夏廷筠垂着眸,没说话。
“说起来这次的事还得谢谢孟家那小子和傅家老二。”夏文尧望着长子夏廷筠,脸上才有了点温度,“傅柏宸这次倒是心狠,舍得让他那侄子栽个跟头,吃个哑巴亏。”
夏文尧一开始真没想到霍凯和傅延川私底下还有这种门道,这两个在帝京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竟然也有生意头脑,只不过这种人只顾赚昧良心钱的行为,他不屑的很。
夏廷筠淡淡的说:“宸哥一向帮理不帮亲。”
“哈哈哈……说的也对。”夏文尧闻言笑了起来,“傅家老二这人看着冷冰冰的,并不好相处,但是人是真不错。”
他知道长子一向和傅柏宸交好,这种交好是他乐见其成的。
就是可惜了小儿子这次吃了暗亏,不然还可以趁机多拉近关系。
“你替我跟他们说声谢,改天我请吃饭。”夏文尧说完,又想起还在医院的小儿子,“你弟弟这段时间吃了苦,你也不要再给他冷脸。两兄弟,哪有什么隔夜仇的。”
他见夏廷筠不说话,提醒了一句:“别让你妈替你们俩操心。”
夏廷筠抿着唇,许久才回道:“我知道了。”
医院里,陆时安并没能如期出院。
他望着每日都陪在病房里的高大冷峻男人,心里难得的平静。
手机上,有人给他发着有关于霍凯的消息,每一条都是值得让他高兴的。
但他知道霍家不会轻易放弃这个继承人,总会想办法把影响降到最低。
但是看着霍氏因此而吃下的亏,陆时安内心痛快极了。
即使他看不到那些人此刻忧心忡忡、担惊受怕的模样,却也觉得心头的一股怨恨得到了释放。
“傅先生。”陆时安突然出声,将傅柏宸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傅柏宸深黑的眼眸看过来,无声的询问着:怎么了?
陆时安举着手机里一篇有关霍氏制药的报道,问:“霍氏制药这么大的公司,也会做出这么阴损害人的事吗?”
他脸上带着深深疑惑,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我听说很多医院都会用霍氏制药生产的药,那岂不是他们会间接害到很多人。”
傅柏宸注意到他眼底的惊怕,眉峰微拧:“无良企业,自会有政府惩治。”
“傅先生都说它是无良企业,看来新闻报道都是真的。”陆时安同样拧着眉,有些忧愁道,“我以前还买过不少霍氏的药,看来回去后得都扔垃圾桶才行。”
傅柏宸点头:“都扔了吧,身体最重要。”
“嗯。”陆时安瞅着他,突然问:“傅先生呢?我听说傅氏集团涉及的产业繁多,会不会也有这样的?”
面对青年好奇的目光,傅柏宸认真的回道:“不会。我不允许有人不遵纪守法。”
“那傅先生就是良心企业家啊!”
傅柏宸看到了青年眼底的崇拜色彩,亮澄的晃眼。
他沉默了一瞬,轻轻颔首:“本该如此。”
“这世上要是都如傅先生这般正直不阿,就好了。”陆时安突然感慨道,“像霍氏这种大企业,怕是会分分钟把影响压下去,还能把霍凯这样的人安全保出来吧?”
“说起来我之前在Cyan见过他们这群富二代几次,一个个都很眼高于顶呢。”
陆时安随口说着:“我也算是受害者吧,可惜我人微言轻。”
傅柏宸安静听他说着这些话,眼底暗了一瞬,“不会。”
陆时安被他这话弄得一愣,“不会什么?”
隔天,陆时安就知道了这个不会代表的意思。
霍家动用了不少关系,不仅没压下舆论,反而越演越烈。
似乎有人带头,一下子牵连出不少曾经被霍氏的药坑害过的人站出来要当证人控告霍氏制药。
这一下子,原本只是一场小小的下药风波演变成了霍氏制药的生存危机。
霍家想尽了办法,最后只能让霍凯挑了责任,这才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只是看着霍氏经此动荡,俨然元气大伤了一场。
霍夫人更是将傅延川恨上了。
就连霍雅青这段时间上门,都被霍家赶了出去。
傅延川得知霍凯会因此而深陷牢狱之灾,整个人也是傻眼了。
原本还想要去看望夏燃,这一下脚步都缩了回来。
夏燃在医院里得知了这个结果,开心极了,抱着夏文尧一个劲的撒娇:“爸爸,你真是太厉害了。”
夏文尧摸摸他的头:“爸爸虽然厉害,这次也多亏了一个人帮助。”
“谁啊?”夏燃好奇的问道。
夏文尧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这次多亏了傅柏宸,要不是他把调查到的一些东西告诉你哥,也没这么轻松让害了我宝贝儿子的人受到惩罚。”
夏燃一听这话,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他,“真的?”
原来是傅叔叔在背后帮他,一定是他知道自己的遭遇再替自己出气。
夏燃心里美滋滋的,面上有些娇羞。
“爸爸怎么会骗你,不信你问你哥去。”夏文尧笑笑。
“那我想要好好感谢一下傅叔叔。”夏燃说着,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院。
“可以,等你身体养好了,爸爸把人请来吃饭,到时候你亲自道谢。”-
陆时安出院的那天,傅柏宸亲自送他回去。
车子里安安静静的,陆时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傅柏宸身上。
男人的侧脸俊美至极,是很吸引男男女女的那种充满了成熟韵味的英俊。
陆时安看着看着,有些不自觉的沉迷其中。
傅柏宸专注的开着车,余光注意到他的视线,询问了一声。
陆时安这才回过神来,突然道:“傅先生,谢谢你!”
“每次在我有危难的时候总能得到傅先生的帮助,傅先生就像是我命中的贵人。”
傅柏宸说:“没什么,举手之劳。”
“不。”陆时安说道,“傅先生的举手之劳是多少人都期盼不到的,我何其有幸。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这时候正好遇到红灯,傅柏宸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停在人行道前。
前面,行人们踩着绿灯过马路。
车内,傅柏宸侧过头看向青年,两人的视线相交。
他注意到青年眼底淡淡的赧然之色,就听青年缓缓开口说:“所以我想表达一下对傅先生的感激之情。”
“不知道邀请傅先生来我家做客,傅先生会不会嫌弃寒舍简陋呢?”
第 57 章
傅柏宸送陆时安几次回来, 从未踏足过单元楼。
这是他第一次跟在青年身后一步步踏上楼梯,斑驳的楼道里有一些残留的小广告的痕迹,看不清是什么内容, 却能看出来这些存在时间已经不短。
就连楼梯台阶都有碎裂的痕迹, 仿佛经历过岁月摧残, 不复曾经的模样。
皮鞋踩在上面, 会带起一些细碎的石粒,悉悉索索从脚边弹落下去。
“老城区这些单元楼年代久远, 很多设施都老旧破败了。”
陆时安注意到他的目光盯着那碎了一角的台阶, 随口解释道。
“这里大多数都是租住客, 没人舍得出资集体修缮。”
这样的老旧单元楼本就没多少原本的住户,租客们不愿掏钱稀松平常。
傅柏宸沈默不言,直到看到青年停在一扇房门前。相比另一户人家铁质防盗门上的锈迹斑斑,面前的这扇门已经被人粉饰过, 但依旧可窥其原本斑驳红锈的模样。
陆时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插进锁孔, 用力转了一下, 才把门打开。
“吱嘎”一声响, 有些刺耳。
注意到男人眉峰轻蹙, 陆时安有些羞赧的摸摸鼻尖, “门不太灵活。”
“为什么要选择住在这种地方?”傅柏宸突然开口,双目沉静,看不出是对环境的嫌弃还是厌恶,淡漠的脸上平静如常。
陆时安回望着男人的视线,淡然道:“这里租金便宜。”
傅柏宸轻轻颔首, 显然并不意外这个回答。
这是傅柏宸第一次踏进陆时安租住的房子。
很小,不足五十平。
却被青年规整的干净舒适。
狭小的厨房和简陋的客厅用简单的一扇门分隔开, 目之所及一眼能够望到头,所有的布局简单中透露着房间主人的素雅品味。
简单,却也雅致。
陆时安将一双黑色拖鞋递到男人面前,“之前超市搞活动买一送一,就是有点大了,正好适合傅先生穿。”
很普通的一双塑料拖鞋,穿上去脚感不会太好。
傅柏宸伸手接过,面无异色的换了拖鞋。
陆时安将空调开了起来,有些闷热的房间很快就有了一丝凉爽。
他让傅柏宸在布艺沙发上先坐,自己进了厨房烧热水。
“傅先生,我这里没有招待客人的酒饮,我给你倒杯茶吧。”
青年清冽好听的声音从小小的厨房里传了出来,打断了傅柏宸停留在茶几上一本棋谱的视线。
他淡淡的回道:“可以。”
随后还是拿起了那本棋谱。
棋谱还很新,但有被经常翻看的痕迹,其中有几处被人细心的做了笔记,似乎是被专注研究过。
笔记上的字俊秀端正,可见写笔记之人有着一手好字体。
傅柏宸能够认出这字是陆时安写的,字如其人,彰显出秀丽绝美。
他认真的端看着笔记,一笔一字都透露着青年仔细钻研的心思和沉着思考的慧心。
厨房里,陆时安往烧水壶里倒了两瓶纯净水,插上电烧水。
几天不在,冰箱里一些过期的蔬菜被他挑拣了一下,不能用的丢进垃圾桶。
最终发现能招待贵客的似乎只剩下几个廉价的苹果。
他将苹果洗干净,削了皮,切成大小适宜的小块,用盘子装好,又拿了一个小叉子清洗干净,摆在盘子旁,端了出去。
发现傅柏宸正认真的看着棋谱,陆时安脚步顿了一下,这才走到茶几旁放下果盘。
“水还没烧开,傅先生先吃点苹果吧,”
傅柏宸的视线这才从棋谱上转移到青年俊美的脸上,“经常看棋谱?”
“也不算经常,就是有空了看一看。”陆时安在一旁坐下,目光掠过被男人修长的手指拿着的那本棋谱,“我记得傅先生也有这一本棋谱。”
他之前在傅柏宸那见过一本一样的棋谱,当时他也翻看过。
“嗯。”傅柏宸颔首道,“一样,是同一版。”
“这本棋谱已经不再对外印刷了。”
“啊?”陆时安有些吃惊。
“我之前让一家书店替我预制过,不过当时被一个人意外买走了。”
陆时安正想感叹一句“岂不是成了绝版”,就听男人说了这句话,内心一惊。
“傅先生是让哪家书店预制的?”他问。
见青年抬眸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有些惊讶的色彩,傅柏宸并没有多想的报出书店的名字。
陆时安突然轻笑起来,“巧了,我也是在这家书店买的。”
傅柏宸微微挑眉,显然同样意外。
两人报出一个日期,这才发现竟是同一日。
陆时安笑不可支道:“所以我这是意外截胡了傅先生的棋谱。”
傅柏宸显然也惊讶于这一段独特的缘分,眼底有些柔情的望着青年脸上灿烂的笑容,“是你与它有缘分。”
“不,我觉得是我和傅先生有缘分。”陆时安不赞同道,沁着笑意的眼眸专注的看着男人,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句暗含其他意思的暧昧。
尤其是青年望着自己的眼神里盛着太多让他看不清的情绪,搅乱了傅柏宸这一刻的心情。
这时候,厨房里传来水烧开的声音。
陆时安起身走向厨房。
傅柏宸放下了手中的棋谱,转而拿起小叉子吃了一口苹果。
苹果清脆甘甜,味道极好。
冰凉的口感让傅柏宸稍稍恢复了心绪,这才放下小叉子。
陆时安取了个干净的水杯,倒了一杯热水,小心翼翼的端出来放在傅柏宸面前的茶几上。
“有点烫,要凉一会才能喝。”
他注意到果盘里少了一小块苹果,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一下,“傅先生怎么不尝尝苹果,这些苹果口感脆甜。”
他拿起小叉子叉了一块苹果递过去。
“我尝过了,味道不错。”
傅柏宸把苹果果盘推过去。
见青年直接把递到自己唇边的那块苹果吃了,那微微鼓动的双颊显得有几分灵动,似一只小小的宠物惬意的享受着美食,让傅柏宸心头有些微痒难耐。
陆时安慢慢咀嚼着,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男人突出的喉结,注意到了男人细微的变化,心里笑意更深。
“果然如傅先生所言味道不错。”陆时安吃了一块,也放下了小叉子。
抬眸对上男人略带异样的目光,解释道:“买来后还来不及尝一个,就出了点意外。水果店的老板极力推介给我的,看来也没有忽悠我。”
这个意外两人心知肚明。
热水稍凉,傅柏宸喝了一口。
陆时安晃晃刚收到消息的手机,说:“傅先生稍等一会,我下楼拿点东西。”
傅柏宸知道他要拿的是什么,询问:“我帮你。”
陆时安抬手把准备起身的男人按回到布艺沙发上,有些俏皮的对他眨眨眼,“傅先生是客人,哪能让你屈尊降贵。”
不等男人说什么,他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傅柏宸坐在布艺沙发上,垂眸看了一眼刚刚被青年的手掌按住的胳膊,有点烫。
单元楼下,一个外卖小哥模样的人将一大袋食材放在地上。
陆时安下楼提了一下,有点沉。
那小哥看了一眼细胳膊细腿的陆时安,倒是客气的问:“需要我帮你送上去吗?”
“不用,我提的动。”陆时安微笑着道了谢,直接提着东西回去。
不同于上一次在兰庭,这一次他请傅柏宸做客,并不好意思让人跟着他去老城区的菜市场买菜。
便直接在某买菜APP上下单了一些新鲜食材。
他提着一大袋食材上来的时候,发现傅柏宸正站在楼道里,见他拎的吃力,立即抬手接了过去。
“我来吧。”
男人低沉的嗓音如一道温和的水流滑过陆时安的心间,有力的臂膀轻松的拎起食材,转身进了屋。
陆时安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这才发现手臂有些微的酸。
他甩了甩手臂,在后面嚷嚷:“麻烦傅先生了。”
食材被放到厨房台面上,陆时安跟着走进去,才发现狭小的厨房里男人高大的身影占据了太多空间,让他直接撞上了男人的后背。
他哎哟了一声。
傅柏宸的背脊僵硬了一下,微微转过身,见他揉着额头,“撞疼了?”
“不疼,就是吓了一跳。”陆时安放下手,额头上并没有异样。
“不过傅先生这么霸占了我的空间,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仰着头,浅褐色的眼瞳里带着淡淡的调侃,似乎有一种“你不出去,我要对你下手了”的错觉。
傅柏宸甩开心头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垂眸问:“不需要我帮忙吗?”
“虽然我也很喜欢和傅先生一起做饭,但是我这厨房并不允许我有这种痴心妄想。”陆时安半开玩笑的耸耸肩,有点嫌弃起狭小的厨房竟然容不下两个男人。
傅柏宸也知道厨房空间有限,他若是要留下帮忙,怕是两人会时不时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的“亲密”。
他沉默了一瞬,道:“那我出去。”
他说完,陆时安并没有立即让出位置,这让傅柏宸一时间不能离开厨房。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静谧的空间里晕染着无形的缱绻,最后在陆时安一声轻微的叹气声中消失不见。
他侧过身体,让出通道,却在傅柏宸擦肩而过时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那一瞬间,陆时安心头只想抓着男人的手,将人挽留下来,即使空间狭小,他也想要男人陪着他一起做饭。
“傅先生,能帮我系一下围裙吗?”
他最终没有挽留男人,只是将挂在一旁的围裙递了过去。
傅柏宸看着递到面前的浅色围裙,轻声应道:“好。”
陆时安独自一人做好了一桌菜,不多,足够两个人吃。
“都是一些家常菜,希望傅先生不会嫌弃。”
他帮男人盛了一碗米饭,没有酒饮,只有简单的一杯温水。
傅柏宸望着一桌丰盛的菜肴,眼底有着淡淡温情,“家常菜也很美味。”
“傅先生喜欢就好。”陆时安浅浅笑着,“我也就会一些家常菜,那些复杂的高档西餐我并没有接触过。”
傅柏宸听他这么说,突然问:“你学过中餐?”
青年的厨艺很出色,并不是简单的家常菜做法。
“我应该说过我打过很多工,以前跟着一个老厨师打下手,学过那么几招。”陆时安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骄傲的神色,并不以打工经历为耻。
“老厨师跟我说过,家常菜就是家的味道,有酸有甜有苦有辣,烹调每一道菜,就像在生活中构架每一条经历。”
品尝过酸甜苦辣,才能知道人生的路是曲折坎坷还是平坦康庄,是温馨如画还是波涛汹涌。
一如他自己的命运,他要掌控在自己手中,不被任何人左右。
“傅先生,快尝一尝味道如何。”
第 58 章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 傅柏宸接了个电话。
陆时安不知道是谁的来电,但看得出傅柏宸眉峰紧蹙,显然事情很重要。
他安静的吃着饭, 偶尔能听到男人几句严肃的回应。
等到傅柏宸挂了电话, 就听他说:“有点急事要处理, 我要走了。”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餐桌上还剩下的那些菜肴, 略有些歉意的站起身。
陆时安放下手中的碗筷,跟着起身, “事情重要, 傅先生开车的时候注意安全。”
他把傅柏宸送到门口, 男人让他不用送了。
傅柏宸站在门外,回身看着脚上踩着塑料拖鞋,白净漂亮的青年,“你饭还没有吃完, 回去吃吧, 我自己下楼就行。”
他的目光将陆时安温柔的映入眼中, 最后道了声再见, 下楼离开了。
陆时安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 直到楼道里再无声响, 才关门回屋。
餐桌上那些菜肴仿佛失去了原有的美味, 让陆时安有些索然无味的望着,“一个人吃饭确实有点寂寞呢。”
他喃喃了一句,最后并没有重新捧起饭碗。
韩寅找上门的时候,陆时安刚刚小憩醒来。
午后的阳光毒辣的让人不愿出门,韩寅满身是汗的上楼, 嘴上唧唧歪歪的说着一些粗鄙的话语,陆时安开了门让他进屋。
“你这地方也太偏太破旧了吧。”
韩寅满是嫌弃的打量着整个房子, 在陆时安递过来水杯的时候,更是囫囵一口喝完。
“这七月末的天气简直热死人。”显然他很热,光喝了一杯水还不解渴,又连着灌了两杯才喘平了气。
陆时安目光平静的看他:“我没让你来。”
韩寅正对着空调出风口吹冷气,听到他这话,气鼓鼓的瞪过来,“你以为我想来啊,我这不是怕发信息说不清嘛。”
见他神情慵懒的坐在布艺沙发上,韩寅靠坐了过去。
陆时安撩起眼皮懒懒的看他一眼,韩寅干笑着坐在了沙发另一侧。
“我就是来感谢你一下。”韩寅突然认真说道,脸上带着真诚的望着他。
“有什么好感谢的。”陆时安不以为意道。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次能坑一把霍凯,没有你出手,我哪有机会告他啊。”
说到这事韩寅就兴奋了。
他在Cyan接近了霍凯这么多次,每回俯低做小也没机会入了对方的眼,害得他一直没法找到恰当的时机。要不是陆时安找上他,他以为一直要捏着那不能曝光的消息再等很多年。
“这些纨绔子弟最是恶心。”韩寅嫌恶的说着。
陆时安并没有回应他。
在原剧情里有一个很微末的小炮灰曾经在霍凯的制药厂里工作,无意中发现了他们制造假药的证据,却被无辜迫害。而韩寅就是那个小炮灰的哥哥,捏着弟弟留存下来的证据,时刻想着要怎么替弟弟讨回公道。
按照原剧情,小炮灰的哥哥依旧是个不起眼的炮灰,所有对主角有影响的“反派”都不会有好下场。
陆时安只不过是将敌人的敌人发挥出合理充分的作用,并不觉得自己配得到他人的感激。
“你怎么不说话。”韩寅见他沉默,有些不习惯的说道,“我很穷的,你要是想要别的,我可报答不了。”
“不需要。”
韩寅有些踟蹰道:“要不,我请你吃顿饭?”
陆时安突然笑了,精致绝伦的五官美得让韩寅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你……你别这么笑。”韩寅捂着自己活蹦乱跳的心口,甩着头不敢看他,“你这样怪不得会被那些纨绔少爷们看上。”
“这次你是运气好,要是再来一回,我可不相信那傅延川能傻的放过你。”
韩寅并不知道那天在林氏庄园里他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他在医院里住了几天。没办法,虽然他们俩算是合作关系,实际上他根本撬不动陆时安脑子里的想法。
陆时安拿脚踹了他一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冷下逐客令:“你说完了可以走了。”
韩寅这次抱着腿离远了一些,摇摇头:“我没说完呢。”
“你知道我们Cyan的老板是夏家大少爷吧,其实老板说想跟你见一面。”
*
陆时安一路冷着脸走进Cyan的老板办公室。
韩寅有些尴尬的对着他露齿一笑,得了一个白眼后老老实实的目送他进去,并帮着关上门。
夏廷筠正坐在办公椅上,神情专注的处理着酒吧里的一些账目。
见陆时安进来,这才将账目保存好。
夏廷筠对陆时安有所印象,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几乎是一眼,就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你姓陆?”他打量着面前清清瘦瘦,却极为出挑的男生,仿佛间有一种夏燃站在自己面前的错觉。
只不过夏燃看起来要更活泼一些,眉眼间没有陆时安张扬的艳丽和让人惊艳夺目的感觉。
“酒吧里有登记每个员工的基本信息。”
声音也不像,这人的音色更偏清冷。
夏廷筠说不清自己是在对方身上找相似处还是不同处,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这让他一时间忘记了把人叫来的初衷,忍不住多问了几句陆时安。
“员工的基本信息里你填的家庭情况是父亲陆士庆、母亲黄幼珍、弟弟陆杰?”
夏廷筠从桌上的一个文件夹里找出陆时安的基本信息,他将整个内容认真看了一遍,尤其在陆家所在的户籍地上停留了许久。
详细的户籍地很陌生,毕竟帝京市外有很多小乡镇,一个小乡镇上的不知名村落更是让人陌生的毫无印象。
陆时安当初填写基本信息的时候都是照着一贯的信息填写,他没有对陌生人叙说身世的兴趣,所以除非知交好友并不知道他是被领养的。
“老板今天是来调查户口的?”
听到对方语气平平的一句反问,夏廷筠这才收起打量的目光。
“我只是觉得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相像。”他解释了一句,又道:“单一的五官很像,组合在一起又莫名不同。”其实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两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夏燃是一朵娇花,被人小心呵护着长大,看起来纯真无害,却掩藏着自私自利的性格。
而面前这个人如冷傲孤梅,对人小心设防,冷淡又戒备。
陆时安知道他说的是谁,“人有相似罢了,即使是双胞胎也有明显的不同之处。”
“不过你们年纪相同,连出生日期也相近。”夏廷筠点着陆时安的出生日期,“倒也是难得的缘分。”
“老板这么说,倒是让我好奇起你口中的那个人了。”陆时安顺着他的话说道。
夏廷筠闻言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将手中的那张员工信息表放回去,神情认真的说:“我听说那天在林氏酒会上你也被人下了药,还是宸哥把你送去医院的。”
陆时安轻点下头,他猜不准夏廷筠找他的目的,只能静观其变。
“老孟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本是想让你当一个证人,事实上霍凯这件事上有你没你都没差别。”
以夏家的能力,对付区区一个霍家小子轻而易举。
夏廷筠在意的反而是傅柏宸对这个人的态度。
陆时安没有出声,继续听他说:“宸哥跟我打过招呼,这件事让我问你的意见,你是想出面作证还是想置身事外?”
这番话让陆时安有些意外,他低头沉思了片刻,道:“既然有没有我都不影响,那我自然是选择置身事外。”
从一开始,他就打算把自己摘出去,有夏燃这个主角在,他又何必夺人风采。
夏廷筠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他表示这件事不会影响到陆时安。
“至于你在我酒吧工作的事可以安心,宸哥不允许傅延川再踏进Cyan一步,霍凯自顾不暇,林家老二那边我也会警告他们。”
陆时安露出一个浅笑:“那就多谢老板了。”
离开前,陆时安突然想起一件事,“老板,我有一次看到阿K哥和林二少他们偷偷摸摸的交换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看起来像一种药粉。”
他点到即止的说完,见夏廷筠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挥挥手走了。
关上办公室的大门时,依稀听到对方打电话给了酒吧经理。
周六晚上,陆时安看到调酒师里少了阿K的身影,听到几个服务生凑在一起八卦,若无其事的从他们身旁走过。
少了一些讨厌的人,似乎酒吧里喧闹的氛围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几天后,陆时安突然接到了黄幼珍的电话。
他正在房间里专注的画着画,看到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来电,眸色微沉。
铃声响了几秒,他将画笔放下,慢条斯理的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才摁了接听键。
“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黄幼珍不满的声音直接透过手机传进耳中。
陆时安皱着眉摁了免提,房间里骤然响起女人有些傲慢的话语:“陆时安,你明天回来一趟。”
看似寻常的一句话,陆时安听出了她掩藏在平静里的一丝急切。
“我没空。”他冷淡的拒绝。
“你都放暑假一个月了,怎么还能没空。”黄幼珍显然不高兴被他拒绝,想到正事,还是忍住了心口的怒火,“你不会以为上次你弟弟来找你要钱那事,我现在要跟你算账吧。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你妈我的为人是那么小气的吗?”
陆时安冷笑着,他熟知黄幼珍的为人,并不接话。
却被她提醒了一件事。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声音有些冷冰冰的说:“那好吧,我明天回来。”
第 59 章
第二天一早, 陆时安直接买了张车票回去。
陆家村位于帝京市郊外的一个偏远乡镇,整个村以陆姓为主,还有一些零散的外姓人家, 全村人口几千, 关系复杂。
陆士庆夫妇俩年轻的时候外出打工, 与村里的很多人家关系冷淡, 后来在外赚了一点钱回来建了一栋小洋房,也算陆家村里许多人羡慕的对象。
只可惜陆士庆好吃懒做, 又爱赌, 以前打工赚的那些钱这些年来被他挥霍的差不多了。
夫妻俩为此没少吵架。
陆士庆吵不过黄幼珍, 被气得狠了,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小赌。
这些年来夫妻俩倒也相安无事。
但陆时安知道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像陆士庆这样的人。
在原剧情里,陆士庆有一次赌红了眼, 一夜输了上百万, 被赌场的人逼上门还钱。
一百万放在任何一个普通家庭身上都是很难偿还的。
更何况是陆家。
当时陆士庆一家为此一筹莫展的时候, 傅延川让人找上门, 提出一个要求, 就答应给他们一百万。
黄幼珍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比起一个毫无感情的养子, 自然是一百万更香。
尤其是这个一百万能够解决他们家的燃眉之急, 就像及时雨,让人惊喜又意外。
然而这个一百万却是将陆时安送上了手术台,成了名正言顺的“器官捐赠”。
陆时安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浅褐色的眼瞳逐渐变的冰冷无情。
黄幼珍将他用一百万“卖”给了傅延川,偿还了陆士庆欠下的赌债,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继续生活下去。
而傅延川用一百万换来了夏燃的健康,同时还收获了夏燃对他的感激和感动, 为两人的感情路扫除了最大的一个障碍。
只有他,被欺骗了所有,还贡献出了自己的性命,落得个无人缅怀的存在。
炮灰的命不是命,只是主角们需要时候的一块踏脚板,廉价而卑微。
修长的手指在车窗玻璃上缓缓写下100,冰冷的数字透过指尖传进心间,就像手术台上那把泛着极致寒光的手术刀,突然间扎进胸口,轻轻一划,就是刺眼的红。
陆时安紧紧盯着这个数字,许久后在上面画了一个×。
指尖仅有的温度很快抹灭了这一道痕迹,仿佛一切从不曾存在过。
客车很快开进了乡镇的客运中心站,陆时安换了一辆公交,驶向陆家村。
到达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有几个中年妇女看到背着背包单独走在路上的青年,指指点点。
“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
“你看到漂亮的男娃都说眼熟。”
“不是,是真的眼熟。”
“好像是黄幼珍家的那个小子。”
被提醒了一句,有人直接认出了陆时安。
“是去帝京读大学那个啊。”
“我听说这孩子上大学之后就没回来过了。”
“估计是放暑假了就回来一趟吧。”
陆时安若无其事的走过她们身边,丝毫不在意她们的那些对话。
小时候没少听一些八卦的妇女讨论他的存在,听过各种各样的话语,再听也不过是毫无营养的议论声。
毕竟这些人的存在并不会影响到他。
他朝着陆家走去,很快就看到了那栋眼熟的房子。
这个房子在他小时候是特别高大的存在,一个名为“家”,却并不欢迎他的“家”。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原本洋气的房子在岁月的侵蚀下再看也不过是极其普通的一栋房子。
周围其他人家逐渐建造起相似的房子,将原本显眼的小洋房衬托得毫无特色。
陆时安站在门口,微微仰头,能看到已经有墙面出现了斑驳的痕迹,显得有些老旧和破败了。
门口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着,车上并没有人。
陆时安扫了一眼,径直推开门进去。
敞亮的庭院里东倒西歪的散落着一些被晒过的蔬菜,是用来腌制咸菜的。
还有一些被打碎了的陶罐和落了泥的木桶。
就连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都被无情的丢在地上,脏的不成样子。
依稀有叫骂声从屋里原来,声音陌生。
陆时安脚步顿了一下,这才抬脚进了屋。
屋里,陆士庆显然刚刚被人打了一巴掌,整个人有些焉焉的,驼着背缩在墙角。
黄幼珍一贯爱跟人掐架斗骂,但也架不住面前那几个身形高大威猛的男人,被凶狠的眼神一瞪,同样缩头缩脑的。
看不到陆杰的身影,陆时安也没在意。
听到声音,屋里的人都朝着他看过来。
黄幼珍看到他的第一眼,原本畏首畏尾的样子立刻变了,有些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儿子,你可回来了。”
陆时安不记得什么时候听到过黄幼珍这么亲切激动的叫过自己儿子。
可能是在刚被收养的时候吧。
可惜陆杰出生后,儿子这么称呼独属于他了。
而他,能被叫一声名字,都是黄幼珍需要用到他的时候。
“这是有客人。”陆时安的目光从那几个高大凶狠的男人身上扫过,他站在进屋的位置没有动,语气淡淡的说,“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胡说什么呢。这是你家,你什么时候回来都是时候。”
黄幼珍立马挂上自以为亲切的笑容说道,想要朝陆时安走去,却被一个领头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双腿打了个颤,她没敢动。
她朝陆士庆使了个眼色,陆士庆装死一般没鸟她。
黄幼珍心里气极,面上还得挂着笑脸。
“既然有客人,那你们先招待吧。”陆时安没有错过两人的小动作,说完就打算出去。
黄幼珍哪敢让他走啊,一见他开门,急切喊:“别走。这些人都是你爸的朋友,就是来家里坐坐的。你帮着一起招待招待吧。”
陆时安回头看她:“那他倒是出息了,能认识这些一看就身份不凡的人。”
意有所指的朝其中几人脖子上挂着的大金链子和手上戴着的金戒指看了看。
“眼力不错啊。”领头的男人嘴上叼着烟,这时候突然笑了,一脸横肉显得凶相更甚。
“陆士庆的儿子?”男人打量着陆时安,一双看不来不大的眼睛有些锐利,“你家老头欠了我们钱,你这个当儿子的回来是给他还钱的?”
陆时安没有说话,倒是黄幼珍忙不迭的点头,“这是我们的儿子,他爸欠的钱,他会还的。”
她说得理所当然,脸上还露出一个极大的笑容。
陆时安只觉得好笑。
陆时安突然记起他上初中那会,有一次得了学校的奖学金,高高兴兴的回家,就被黄幼珍一把抢了拿去还陆士庆的赌债。
“我跟你爸养你,你自然得报答我们。这点钱你留着也没用,给你爸还个赌债正好。”
那时候黄幼珍更是理所当然的将他所有的钱据为己有。
似乎他的存在就是给陆家提供一项新的收入来源。
“你笑什么?”
黄幼珍被他这个笑容笑得心里有点发毛。
“没什么。”陆时安收敛了笑容,对那个领头的男人说,“我不是他们的儿子,没有义务替陆士庆偿还赌债。”
“小杂种,你胡说八道什么!”黄幼珍一听他这话,下意识就骂骂咧咧道。
领头男人瞪了她一眼,黄幼珍这才收起嘴上那些粗鄙的谩骂,“我跟你爸养了你这么多年,供你吃穿供你读书,你现在考上好大学了,难道就不认父母了?”
“你爸他是爱赌了一些,但是这么多年我们娘几个也都习惯了,以前你能帮着还债,现在你更出息了,这点债对你还不是小意思。”
她忍不住踹了陆士庆一脚,陆士庆这才看向一脸淡漠的陆时安。
“儿子,爸这次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赌了。”
“我没钱。”陆时安冷冷说道。
“你怎么可能没钱!”黄幼珍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有些粗壮的手指恶狠狠地指着陆时安骂道:“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这是不想替你爸还债,你爸要是还不出钱,是会被他们打死的。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领头男人听到这话轻轻挑了挑眉,“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们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不打死人。”
已经被打过一顿的陆士庆抖了下身体,是不打死人,但是打得人疼死啊。
“这位大哥,这是我们的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们家实在没钱了,你要钱只能找我们儿子要。”
黄幼珍不管不顾的冲领头男人说道,“你看我这儿子长得多好看,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你把人带走,让他干什么都行。那点钱,他很快就能给你赚回来的。”
这番话几乎是挑明了直接拿陆时安抵债了。
领头男人被她这话逗笑了,“我是开赌馆的,不是开鸭馆的,我要个男的有什么用?”
“黄赌毒不都是一家吗?”黄幼珍显然没想到对方是这反应,有些懵。
“大妈,你这是电视看多了吧。”有个小弟突然嘲讽道。
“我这人最遵纪守法了,欠债还钱,只要还了钱,我们就离开。”男人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不管你们谁还都行。”
黄幼珍无奈的朝陆时安说:“儿子啊,你就替你爸还了吧,我……”
“我跟你们没有关系,别叫的那么亲热。”陆时安突然开口,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户口本,“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户籍不在一处,你们是你们,我是我。”
“我没有义务给你们还债。”
“不可能!”黄幼珍不敢置信的看着户口本,“你什么时候把户口迁出去的?”
陆时安并没有解释。
“就算户口不在了,但我们还有领养关系,你就是我们儿子,你有义务替你爸还债。”黄幼珍想到这个,跑回屋里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陆时安知道她去找什么东西。
领养证明。
可惜这东西早就被年幼顽劣的陆杰当从废纸烧了。
哦,似乎那时候是为了烤番薯吃。
第 60 章
黄幼珍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领养证明, 冲出来指着陆时安骂:“小杂种,是不是你偷走了?”
陆时安一脸不屑的看她,脸上的神情明明白白的, 直看得黄幼珍脾气上来就想抡拳头打他。
陆时安小时候没少被她这么打, 小时候反抗无果, 人小体弱, 还有个陆士庆。但现在不同往日,在黄幼珍的拳头打过来的那一刻, 他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有些重, 黄幼珍直接哀嚎着变了脸。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她骂骂咧咧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那些来讨债的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就连领头那男人都忍不住挑眉。
陆士庆见状,想冲过来掰开陆时安的手,倒是有个年轻小弟抬脚拦住了他的去路。
原本还有些愤怒的情绪, 一下子就成了谄媚的讨好, “儿子, 你弄疼你妈了, 能不能松个手?”
黄幼珍被他这低声下气的语气给气着, 顾不得骂陆时安, 转头冲陆士庆瞪眼:“你个死鬼不知道把人给我弄开, 说什么屁话。”
她的角度看不到那只拦在陆士庆跟前的腿,只当自家老公孬了让她平白受气。
“老婆,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陆士庆注意到那帮讨债的人正用嫌弃的目光看着自己,心里憋屈的很, 但敢怒不敢言,“儿子, 你这样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陆时安一把甩开黄幼珍的手,嫌恶的往后退开几步,“反正你们不要脸的想要拿我抵债,我又何必给你们脸。”
“今天我回来,不过是要跟你们算清一笔账。”
黄幼珍揉着被抓疼的手腕,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一段时日不见,似乎眼前这小杂种有点不一样了。
换成以前,小杂种从来不敢这么跟她们说话,不就是去帝京读了点大学,倒是横起来了。
“你别以为你读了两年大学就可以不把你爹妈放在眼里。”黄幼珍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腰杆子又挺直了几分,“整个陆家村谁不知道你是我们的儿子,那些个证明没了就没了。但是我们养大了你是事实,你就得给你爹还债。”
陆士庆还在一旁附和着:“就是就是。”
“你们是真有脸说养大的我。”陆时安冷笑一声,“需不需要我找些人来当个见证,证明一下究竟是谁养的谁?”
黄幼珍对上他清冷淡漠的视线,一下子有点心虚的避开了对视,“你住我的,吃我的,怎么就不是我养大的。”
陆时安冷眼扫过她们夫妇二人,掏出手机给陆家村的村支书打了个电话。
村支书正在招待客人,一接完电话有些为难的看向沙发上那一身贵气高不可攀的男人,“傅先生,我们村里有户人家正有点纠纷需要我去处理一下,您说的找人的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谈吗?”
傅柏宸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双黑眸深沉难测,让村支书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是哪户人家?”
村支书倒也没有隐瞒,报了陆士庆的名字。
知道男人并不认识他们,便解释了一句:“他们家有个孩子在帝京上大学,那孩子打小就有点可怜,被他们夫妇苛待。好在那孩子聪慧过人,考上了帝京大学,学的还是美术。”
这可是他们陆家村这么多年以来的考得最好的一个孩子了。
“这陆士庆嗜赌,赌输了欠一屁股债,就总剥削孩子的各种奖学金。现在又想让那孩子替他还债,怕是这次欠的多,家里来了不少讨债的。”
村支书怕闹起来,想着赶紧去调解调解。
见男人点头,便直接叫上治保主任、妇女主任等一干村干部往陆士庆家去。
路上几个爱看热闹的中年妇女一见这阵势,都来凑热闹。
陆家还算宽敞的庭院里一下子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那几个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该不会就是来讨债的吧?”
“我看就是。”
“那不是陆家那小子,这是特地回来给他那爹还债的?”
“哪能啊!这赌债一次又一次,人孩子还在上大学,能有多少钱。”
“陆士庆以前那些赌债就没少霍霍那孩子的奖学金。要不是那孩子争气,怕是老早就被他们夫妇蹉跎死了。”
有住得近的邻里知晓的多,跟其他人嘀咕着陆士庆夫妇不要脸的行为。
黄幼珍夫妇见到村支书带着一帮子人过来,原本还想把人赶出去,却被那些议论声弄得面红耳赤。
村支书上前,有些怒其不争道:“士庆啊,你这是又要让时安这孩子给你还债呢。”
村支书也姓陆,祖上都是一户出来的,按辈分,陆士庆见了他还得叫一声堂叔。
黄幼珍没脸没皮的说:“叔啊,这孩子怎么说都是我们家的,给他爹还债也是天经地义。”
陆士庆没说话,但显然也这么认为。
村支书面有怒色道:“这么多年你们让他还的还少了。孩子好不容易有个好出路,你们这是想霍霍他一辈子不成?”
陆时安不想听黄幼珍的废话,直接道:“我不会替他们还债的。我找支书过来只是做个见证,我要跟陆士庆夫妇断绝关系。”
这句话一出,原本还有些闹哄哄的议论声一下子都消失了。
这句话将所有人都给震惊住。
“这……”村支书面有难色的看着面前越发俊秀的孩子,“真的要断绝关系?”
陆时安点头,“这么多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村支书你们最清楚。”
村支书和几个村干部已经连任很多届,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对陆士庆他们家里的一些事情心知肚明。
“从陆士庆夫妇领养我开始,他们就没将我真正的当成一个孩子对待。”
“一个六岁的孩子,刚拥有一个家,就需要给他的养父母烧水做饭。人还没井高,就得一点一点从井里打水。那时候隔壁家的阿叔看不过去,替我打过水。见我饿肚子,支书家的婆婆给我一口饭。”
“黄幼珍从来不会管我饿了冷了,但是陆杰有一丁点不舒服 ,肯定是我的错。”
“这是黄幼珍抽打我留下的一道最深的伤疤,其他已经淡的看不出痕迹了。”
陆时安撩起衣服,露出后腰处一条长长的疤痕。
疤痕已经很浅,但在他皙白的皮肤上却显得特别扎眼。
陆时安又卷起裤腿,露出小腿上一块凸起的伤疤,“陆士庆赌输了喝醉酒,拿我撒气,用啤酒瓶的碎玻璃扎的。”
“这个伤疤还是村支书当时送我去医院缝了十针留下的。”
村支书点点头,这件事他记忆犹新。
“还有这一处。”陆时安抬起左手,手掌处有一块皮肤与其他的颜色不同,“陆杰喜欢吃烤番薯,又嫌弃番薯太烫,就让我替他扒拉开火堆给他拿。我不愿意,他就发狠了把我推向火堆,我扑倒的时候手掌正好压到一根烧得通红的炭火上。”
被烫伤的疼不比被碎玻璃扎来得弱,更因为伤口的溃烂,他这只手有大半年不敢轻易使用。
陆时安的声音里仿佛淬了寒冰,每说一句,眼神就冷一分。
黄幼珍还想狡辩,却有知晓这些事的村民站出来作证。
“简直不是人啊。”
“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孩子呢。”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么丧心病狂吧。”
第一次听说这些事的村民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们夫妇俩,指指点点。
这还是看得见的伤口,那些看不见的伤指不定更过分。
“那……那又怎么样?”黄幼珍的底气弱了一些,却并不觉得有什么,“我们是你的养父母,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不仅要给你爸还债,你以后还得给我们养老。”
周围的村民都被黄幼珍无耻的话语给惊呆了。
村支书他们更是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陆时安对她的这番话并不惊讶,只平静的看着黄幼珍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神情。
“怪不得这孩子想要断绝关系,要不然岂不是得一辈子被他们吸血。”
“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对养父母。”
“被亲生父母抛弃,遇上一对吸血的养父母,这孩子命真苦!”
议论声清晰的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显然都很不耻黄幼珍夫妇的行为。
不少人满是同情怜悯的望向始终面色平静的陆时安,有不忍,有愤慨,也有漠视。
早在之前,陆时安就已经咨询过相关的律师,他并不担心黄幼珍夫妇胡搅蛮缠的行为。
或者说,正合他意。
正欲开口,人群里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了出来。
“根据婚姻法第X条规定,父母虐待过子女,严重伤害子女感情构成犯罪的,子女可以拒绝履行赡养父母义务。”
男人的话在村民里掀起了一阵惊骇声。
不懂法的黄幼珍更是被男人强硬不凡的气度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小孙,打电话给王律师。”
傅柏宸淡漠的开口,目光始终停留在那道颀长高挺的身影上。
那双深邃的黑眸里闪烁着对青年的心疼和怜惜。
傅柏宸突然很后悔当初没让助理仔细调查青年的来历。
他从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那个让他怜爱的人竟然遭受过难以想象的虐待。
以至于他刚刚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拥抱住青年。
他用平静的伪装来掩盖内心的愤怒和心疼。
这一刻,他只想对青年说一句:别怕,有我在。
陆时安看懂了男人眼底的情绪,心头猛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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