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整齐后面向穿衣镜，他突然发现靠近领口的那块皮肤有一块红斑，以为自己过敏了。
“钟臻，”商旻深站在衣帽间，歪着身子向外喊，“家里还有过敏药吗？我之前买了点，可能过期了。”
钟臻闻讯赶来，问商旻深怎么了；商旻深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衣最上方的纽扣，给他看自己泛红的那块皮肤。
“这个……可能不是过敏。”钟臻观察了一阵，用微凉的指腹在上面蹭了蹭，“过敏的话，患处要比这里大一点。”
“那是什么啊？”商旻深转过去对着镜子端详，“不过确实不像过敏了，都老半天了，不痛不痒的。”
镜子里，身后靠上的一个区域突然出现两团红晕，他听到钟臻回复，“是吻痕吧。”
吻痕……
商旻深僵了一下，突然很高兴。他把衬衣重新系好了，收紧领带，手掌顺着领口向下顺了顺。
“我现在去煮鸡蛋，用剥了壳的鸡蛋热敷一下吧？”钟臻提议。
商旻深摇摇头，“没事，时间来不及了，我跟丁叔叔约了等会儿十点见面，现在就得出发。”
钟臻拎着商旻深的公事包，将他送至门口，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让司机在楼下稍等一会儿行吗？我煮好鸡蛋，你带着去车上敷。”
“不行呀，我的车坏了，”商旻深有点头苦，“前天司机送完我回联盟总部，车在行驶过程中突然爆胎了，一连追尾了三辆车，他受了点伤，要住院休养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我就先打车通勤，等你复工了，咱们一起挤地铁。”说完，他轻轻笑了一下，这算不算同甘共苦呢？
商旻深的五官偏深邃，面无表情的时候就会给人感觉有点冷漠甚至是刻薄。
他长了一张满足了人们对alpha的刻板形象的脸。
可是，一旦他笑起来，肌肉放松，嘴角牵动着两颊，眼下蓬蓬，睫羽翩翩，又给人一种很柔和的、带些憨气的灵动与可爱。
商旻深是钟臻见过的人类里，顶好看的一个。
钟臻堂而皇之地注视着商旻深，对方看不到自己，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视线总绕着他盘旋。
像一只笨头笨脑的飞蛾，明知是火，却还义无反顾地遁向火光。
收拾完毕，商旻深跟钟臻道别，要他在家好好休息。
“晚上等我，我们出去吃。”
钟臻答应了，将公事包递给他，“其实你可以稍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也回去上班。”
“不用，这是你的婚假，你该好好享受，”商旻深体贴道，“再说，今天不是要送新冰箱过来吗，你得在家给师傅们开门。”
“好吧，”钟臻觉得有些抱歉，商旻深为自己做了太多，多到令他惶恐，觉得无以为报，“那你路上小心，这几天又要降温了，雨水多。如果下雨了，你可以去后勤部借雨伞。”
商旻深笑着点头，“好的好的。”
“记得吃午饭。”
“好好，”他甚至开始得意，这样的对话听起来真的很像新婚夫妻，“那我走了。”
“再见，商旻深。”钟臻的衣袖折起来，袖口朝上晃了晃，他在挥手道别。
“再见，钟臻。”
推开家门，商旻深犹豫片刻，又合上了。他转过来，望着身后的透明体，“可以抱一下吗？”
“什么？”钟臻没反应过来。
“抱一下，就是以后分别的时候可以拥抱一下，”商旻深摸了摸鼻子，尴尬地教导自己的外星人老公，“你们的培训里面可能没有这方面的内容，但是如果我们每次分别的时候都可以拥抱一下，再次见面的时候也可以拥抱一下，这样会让我感觉很高兴。”
“就像你凯旋回家的那天那样？”钟臻问。
“嗯，久别重逢需要拥抱，短暂的分别也可以拥抱……我，很喜欢被你抱着的感觉。”
“好的，我记住了。”钟臻主动伸开双臂，凑过去拥住商旻深；商旻深将包丢在地上，抱着钟臻的腰，贴在他的胸口听了一阵他的心跳。
钟臻身上的味道让商旻深感到安心，也难得卸掉防备，只说真实的话。
他吸了吸鼻子，“你买的拖鞋我不喜欢。”
“我知道。”
钟臻想到丢在地上的毛绒耳朵。
“你重新买两双，我也想穿小熊的。”
“好。”
又抱了一会儿，商旻深才飘飘然出了门。
家门口很好打车，他在车上检索晚餐的餐厅，觉得这一天都很有盼头。
.
中午的时候，大片阴云过境，天气开始转阴。
北风萧萧厉厉地吹走了城市里的最后一片落叶，从公寓的窗口望下去，一切都光秃秃的。
钟臻把家打扫了一遍，二百平的大公寓比他之前蜗居的小房子打扫起来要花更长的时间，但并不麻烦。
家里的清理工具一应俱全，在加上有保洁定期上门维护，钟臻只是简单地除除尘。兴致来了也会调整布局，将家具摆在自己喜欢的位置上。
他很喜欢做这些。
清理，收纳，和一些创意diy，只要动动手，就能提升一整个区域的观感，让家变得更舒服。
只是，这是他的“家”吗？
大概不是吧。
相遇的那个雨夜，尽管他多次强调自己没事，商旻深还是执拗地将他扶进车里，载着他去医院。
结果，车开到急诊大厅门口，他的身体就已经恢复如常了——
卡俄斯星人拥有极强的自愈力。
钟臻想要回家，商旻深却不愿意放他走，说自己会对他负责。
钟臻怎么也不会想到，商旻深口中的“负责”竟然是和他结婚，并且不遗余力地帮助他完成使命，重归家园。
是加入了什么“外星人爱心援助组织”吗？
钟臻想不出来，恰好门铃响了，他们的新冰箱被送来了。
这台冰箱他选了好久，综合了价格、耗能、容量、功能和外观等等因素，总算称心如意。
按照钟臻的指示，冰箱被完美地嵌进两个橱柜之间，和那之上储物柜也严丝合缝，这让他感到尤为满足。
两个师傅给冰箱通了电，互相使眼色，又看看几米外抱着手臂的透明体，以及他所处的高级公寓。
“你家的主人在吗？”一位师傅从工作包里掏出平板，“我们是需要买家签收的。”
钟臻朝他走了两步，“我就是。”
“你？”师傅笑了一声，点点头，“好吧。”
钟臻有了片刻迟疑，“您需要看看我们的结婚证吗？”
两位师傅又是一笑，其中一个打开平板，塞到他手里，“那倒不必。只是有一次我们两个送货，那家也是一个外星人签收的。但是到了晚上，我们又被那家的主人叫回去……人家说，外星人签的不算，那个家他一个人说了算。”
另一人补充：“从那之后我们就会提防着点，谁都不希望回了家还被叫回来挨训不是？”
钟臻没说话，认认真真地用触控笔书写自己的名字。
“诶，你来这家多长时间了？”师傅跟他搭话，“这家人对你怎么样？你们的婚约是有时效的吗？”
透明体抬起头，忍不住蹙眉，“时效？”
“是啊，跟外星人结婚的话，婚姻都是有时效、或者有条件的，”有些不确定，那人看向自己的同事，“是吧？上次送冰箱那家的那个蓝皮肤的外星人是这么说的吧？”
同事点点头，“嗯，有的人会和自己的外星人伴侣讨论，有的就直接写在婚前协议上；时效可能是三年五年，或者是满足了一定条件之后。”
他们没敢问，你的人类伴侣有没有跟你约定时限，钟臻也不敢往那边去想。
临走，他们不放心地再次确认，“你来签字没事吧，需不需要我们跟你的伴侣联系啊？”
钟臻的态度动摇，默默抠了抠自己脸，“应该没事吧……”
.
建交的事情推进得并不顺利，商旻深才刚向联盟秘书长抛出个提议，就被对方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
丁滂在巧妙地劝他放弃。
商旻深只好软和态度，打起了感情牌，“丁叔叔，那是我的丈夫，我身为联盟首领的儿子，我的星球都不能和我丈夫的母星建交……我好想看看钟臻的兄弟姐妹啊。”
丁滂也应对有道，“还说呢，瞒着你爸去登记结婚，自己马上跑出去打仗了。那几天首领一结束工作就得去医院输氧，估计他现在都没消气。”
又将责任全部推到商旻深这里，顺便给他套了层亲情枷锁。
“我说了他也不会同意的，”商旻深一脸无辜，“他只希望我听他的。反正只要是我自己的选择，他都不会赞同……”
丁滂敲打他，“你要是真想拿你和钟臻的这层关系出来游说，得先过了你爸那关。”
“我还是不理解，”商旻深拧着眉头问，“当初我们邀请卡俄斯星的人过来交流，不就表示我们有想要跟他们建交的意图吗？钟臻说他每年都会提交申请报告，如果这些报告确实递交成功了，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了都不给他一个回复？”
“这件事很复杂，”丁滂轻轻摇头，“两个星球建交可不像你结婚，一拍脑门就能决定了。”
“您别损我了，我很爱我的丈夫。”商旻深挺直脖子，眼神里带着稍许被冒犯的不悦。
丁滂叹了一口气，“那再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能帮帮你。”
“总之，还是要先过了你爸爸那关。”
alpha烦躁地搓了搓头发，“我知道。”
.
从丁滂的办公室出来，又去办理转职手续，走出联盟军办公大楼的时候，天色已然半暗，乌云密集得像是一张黑色的披风，整个城市都被罩在雨水里。
这场暴雨比预报的来得早了许多，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商旻深本想回去借雨伞，又觉得麻烦，干脆淋着雨去马路对面打车。
“商上校——”
结果大门的屋檐都没走出去呢，他就被一声呼唤绊住了脚步。
一个穿着文员制服的omega朝他跑来，“您要回家了吗？我的车就停在对面停车场，可以捎您一段。”
omega对他很了解，主动垂下头，露出贴了好几层隔离贴的后颈给他看，“您放心，我的车刚做完保养被送回来，一直就放在对面懒得开，保证不让您闻到我的信息素。”
商旻深退了一步，委婉地拒绝，“我等会儿有事，不用回家。”
“那我可以把您送到您办事的地方啊，您给我个地址就行，”察觉出他的抗拒，omega只好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我叫岳皎，您凯旋出舱的那一天，是我代表联盟军医院献花给您的。刚才帮您预约陈医生的体检的也是我，我还把我的笔借给您填表……您有印象吗？”
“抱歉……”商旻深轻轻摇了摇头，“我当时可能在想其他的事情。”
岳皎甜甜笑了一下，“没关系，您比较忙嘛，我们从现在认识也不晚啊。待会我送您，也可以跟您再交流一下的。”
“不用了！”商旻深的视线忽然锁定在某处，直勾勾盯着，“我老公来接我了。”
“你什么？”岳皎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我老公，就对面那个，披着明黄色雨衣的那个，你能看到吗？”
岳皎转过身，在晚高峰逐渐熙攘的人群里寻找穿黄色雨衣的人，结果还真给他找到了。
那人比商上校还要高一些，垂着头所以看不清脸。
不怎么回事，那人站在那里，就会让人感觉有些……玄妙。
岳皎摸不着头脑，心也凉了一大截。
最开始听说商旻深和一个外星人闪婚的消息时，他是第一个跑出来提出质疑的，还在那篇新闻报道的评论区里帮他刷回复、做澄清，说什么“不信谣、不传谣”。
结果，谣言成真了。
雨下得更大了一些，天也阴暗，视线因而更加朦胧。
在岳皎的注视下，商旻深大步跑向他的丈夫，对方也疾疾朝他走去，将大半的伞面让给他躲雨。
他看到那人不断靠近商旻深，抱了他一阵；
商旻深展露出罕见的腼腆，解开那人的雨衣的纽扣，挤了进去。
嘶——商上校怎么变得这么……娇小？
那人揽着商旻深的肩膀，雨伞也彻底歪向他那一边。
岳皎忽然睁大了眼睛——他终于发觉出异常。
商旻深的丈夫没有脸也没有手……
不对，商旻深的丈夫是个透明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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