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一想到宁大哥想要跟自己透露信息又碍于职业操守，只能闷闷地等着他自己顿悟的样子，商旻深就忍不住笑，“他叫宁西蒙，曾经是我妈妈手下的实习生，后来因为性格太恪守成规，就转来联盟工作了……”
“说起来，你们俩的性格有点像，都很正直善良，但是也尊重规则，就特别正经。”
这句话商旻深还留了半截，在他心里，钟臻要比宁西蒙好上大概一万倍。
钟臻有耐心，温柔，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神秘气息，让商旻深沉溺其中，欲罢不能。
钟臻像是初春下过的雨，雨丝细密如水雾。可只要在雨里走上一阵，全身上下就会沾染上温柔的潮气。
直至夏天里曝烈的太阳光才能将它彻底蒸发。
所以，商旻深希望夏天永远也不要来。
“你们工作上的交集很多吗？”钟臻听了一阵，再次发问。
这是钟臻第一次这么关心他的工作内容。
商旻深暗想，或许钟臻是看建交的事情推进缓慢，有些着急却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其实没有多少，但是我有事求他，就是关于卡俄斯星的事情……这件事很敏感，”
商旻深忌讳地望了一眼前方的出租车司机，故意省去了关键信息，模棱两可地说：“总之，现在的情况还很复杂，我想通过宁大哥掌握更多情报，这样我就能有所应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到处碰壁。”
“所以，你是因为我才要跟宁先生打交道的？”钟臻低语，“你不用太心急……”
“怎么能不心急呢，”商旻深摸到钟臻的袖口，顺势往下，握住他的手，“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帮你做到的，你不要对我失望。”
钟臻心事重重，“我不会的。”
商旻深也被感染，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他总觉得自己和钟臻之间隔着一层什么，所以交流起来像雾里看花，美则美矣，却无法掌握精髓，只能囫囵看到一个美好的轮廓。
这一晚，钟臻比以往更沉默了些，商旻深认为他是太想回家了，也跟着感到焦虑。
关了灯，他们一起躺在床上，商旻深讨好地嘬了嘬钟臻的胸口，又埋头向下，想要吞吐钟臻。
钟臻当然舍不得，将人拉起来，用指腹蹭着他的嘴唇，“不行，你会难受。”
“我不会。”
“会的，”钟臻将他的睡衣领口拉紧，“我也会心疼……”
商旻深被拽着躺在钟臻的胸膛，执拗地说：“可是，我们最近都没有……你不喜欢这件事了吗？”
他心慌得不行，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掏给钟臻，给他快乐，给他得意，让他对这里产生一些留恋，不要那么急切地想要离开。
“不是。”钟臻吻了吻他的眉心，微凉的嘴唇像砸在商旻深脸上的一滴雨。
商旻深突然变得激动，疯了一样，翻到钟臻的肚子上，扯着他的睡衣，“那为什么不行，你不喜欢我的身体？”
“不是，我喜欢。”
“那为什么不行？”商旻深忍不住叫嚷，“我什么都给你了，你不想要，我有什么办法？”
“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没有……”钟臻隐忍地抿了抿嘴唇，形容痛苦而哀伤。
可是他的上半身已经没有了遮盖，完全隐在床畔，商旻深什么都看不到。
“我很感激你，商旻深，”钟臻说，“你让地球变得不一样了，你改变了我的生活。”
闻言，商旻深的身体抖了一下，瘫坐在床上，“只是……感激吗？”
钟臻望着那张苍白的脸，心痛得快要窒息。
当然不仅仅是感激啊，可是，如果我说爱，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你只是对我稍加同情，我就迫不及待地敞开真心，将我所剩无几的希望与爱砸在你身上。
你会不会觉得我僭越或是不自量力？
沉默半晌，钟臻终于张口：“我去客房睡吧，你最近太忙了，得好好休息。”
“你真是……”商旻深又气又急，摔了个枕头到门口，“你永远都别回来睡了！”
钟臻沉默着，捡起地上的枕头，抱着出去了。
.
这晚的事情他们都没再提起，钟臻还是每天早起，做好了早饭等着商旻深一起吃。
晚上下班，他们依旧一起回家；有天晚上商旻深要加班，钟臻就在楼下静静地等。
商旻深闷着头出了大楼，钟臻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一隅，他突然就想不起自己之前因为什么而跟钟臻生气了。
“我想吃青菜瘦肉粥了……”商旻深走过去，吸了吸鼻子。
钟臻顿了一下，“好……家里的食材都够，我们回家吧。”
商旻深主动挽着钟臻的胳膊，缩着脖子，往他怀里靠，钟臻立即搂住了他。
“对不起，前几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太木讷了，”钟臻抓了抓商旻深的肩头，“你对我来说很特别，拥有一个妻子是远超出我的认知之外的事，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我没什么地球人朋友，更猜不出你的喜恶……”
“不用你猜，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想喝粥了，就真的很想要喝粥，你给我就好了。”
商旻深咬咬嘴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我知道你想回家，我也在努力帮你。可这件事就是比较复杂，所以我会心急，怕你觉得我没用。”
钟臻停下脚步，“你怎么会没用呢？”
“我怕你会这么想嘛。”
“我不会，你很好很好，”钟臻说，“你是最好的。”
商旻深的心里又涩又甜，像咬了一口熟过头的莓果，酸涩又浓稠的汁水在他的胸腔飞溅。
“你也很好，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觉得你很好，你的家人也很好，所以我一定会帮你达成使命的。”
“嗯……”钟臻仍是不动，松开商旻深的肩膀，面向他站着。
看不见透明体的表情，商旻深只好提问：“怎么了吗？”
“我能抱抱你吗？”钟臻的声音有些委屈，“最近都没抱了……你说你也喜欢。”
商旻深当即紧紧圈住他的腰，整张脸都埋在钟臻的身上，“当然，我喜欢的。”
钟臻似乎笑了，商旻深感受到他胸口闷闷的笑声，“那再多抱一会儿吧。”
.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五，又可以见到宁西蒙了。
商旻深做足了准备等着，宁西蒙一来，他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听说我们不是唯一一个发现卡俄斯星资源丰富的星球，可是这么久了，没有一个星球愿意同他们建交或合作，这很奇怪。”
宁西蒙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错，至今没有星球与他们建交，事实上，之前有过和他们建立盟友关系的小行星，也都在近些年陆陆续续地停止了和他们的往来。”
“是因为语言不通吗？”商旻深猜测着，“钟臻教过我卡俄斯星语，跟我们已知的任何语系都不一样，是完全独立的。我记得您之前说，我们的访问邀请送到卡俄斯星上之后，他们也用了好长的时间来破译我们的意图，才把钟臻送过来了。”
宁西蒙轻轻摇头，“方向有误。语言并不是交流的唯一途径，你看钟臻在不知道地球语的情况下还是顺利地来到了地球，也在短短几年间学会了我们的语言，卡俄斯星人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我们地球也不乏出色的语言学专家。”
“那是为什么呢？”商旻深低着头思忖，“难道说，我们忌惮卡俄斯星，怕他们打过来？”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天呐，这个想法好荒谬啊，且不说它的体积，就算是他们打过来，恐怕也要好几年才能到这里吧……再说了，他们过来干嘛呢，要是真有占领地球的能力，他们不早行动了？”
“恐惧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也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宁西蒙说，“我们确实在害怕。”
“怕？怕卡俄斯星？”商旻深震惊，“怕他们干嘛啊？”
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估计是接待想送茶水，商旻深客气地说请进。
进来的那个人个头很高，一身灰突突的制服也被他穿得笔挺服帖，抱着个浇水器，没有脸也没有手。
商旻深咳了一下，其实是有的，只是这人是透明体罢了。
钟臻直挺挺地额站在门口，“商代表，我来帮您浇花，您在忙吗？”
“没关系，你进来浇吧。”商旻深有些腼腆，又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看到钟臻就开心，哪怕其实“看不着”他。
“好。”钟臻脚步轻轻地走进来，站在窗边，慢条斯理地工作着。
“商代表，您和您的伴侣感情不错啊……”宁西蒙悄悄地说，不知怎么，感到了隐隐的压力。
“哪有，他，他就是进来浇花，”商旻深欲盖弥彰地压了压上扬地嘴角，“他的工作也很忙，整幢大楼的花草都是他定期维护的。”
“好的，”宁西蒙清了清嗓子，“那我们说些正事，关于下周的建交活动……”
钟臻在商旻深的办公室待了不到十分钟，商旻深的信息素已经浓烈到压不住了。
快要进入易感期的alpha总是这么敏感，哪怕是无意撩拨都令他心旌荡漾。
建交发布会迫在眉睫，所以他们的交流时间也就长了一些。
宁西蒙的工作态度认真到挑剔，写好的演讲稿，商旻深背错哪怕一个字都不行。
商旻深被他搞得有些无语，只想收回曾经说的觉得宁西蒙和钟臻很像的话。
钟臻对他包容得好像没有底线，不想让他受一点累。
走出大楼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八点，第二天就是休息日，员工作鸟兽散，整个楼空荡荡的。
商旻深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拖着脚步，咬牙将宁西蒙送到门口。
“宁大哥，卡俄斯星的事我得再想想，脑子实在动不了了……”
宁西蒙笑着，“没事，慢慢想。”他端详着商旻深的脸，突然感叹，“你跟宋老师长得很像，连疲倦时的表情都一样。”
“真的啊，太好了。”商旻深敷衍着，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觉得我妈妈要比我漂亮一些。”
“是不一样的好看，”出于关爱小辈的心情，宁西蒙伸手，将商旻深窝回去大衣领子拿出来，“不过忙起来都有点不修边幅了……”
商旻深扯着嘴角，无力地笑了笑。
“你丈夫呢，他先回家了吗？”将商旻深额前掉落的碎发顺到头顶，宁西蒙提议，“我开了车来的，把你送回家吧。”
“他应该就在……”
“不劳烦您了，”钟臻从楼里走出来，箍着商旻深的腰，让他贴近自己，“我们可以自己打车回家。”
“我只是想小深应该辛苦了。”
小深？
钟臻眸色愈暗，宁西蒙才发觉那隐隐的压迫感来自哪里了，就来自他看也看不到透明体……
“既然你来了，我就先回家了，”宁西蒙脚底抹油，“我的爱人还在家里等我呢，是个omega，怀孕五个月了，我去陪陪他，想他了……”
商旻深迷茫地掀起眼皮，“恭喜啊，宁大哥。”
“谢谢，那今天先这样，将来请你们喝满月酒，祝二位百年好合。”
宁西蒙离开得决绝，头都没回。
商旻深静了一阵，突然笑了，扭过头问钟臻，“宁大哥怎么突然没头没脑地说这些……”
然后就看到，身边的透明体的透明脑丘已然变色，是代表激动与气愤的红。
“你怎么了……”商旻深有些恐慌，“谁惹到你了吗？”
“没有。”钟臻说，扣在他腰上的胳膊越收越紧，弄得他疼。
“钟，钟臻……”商旻深无措地哼了一声。
“再叫几句。”
“啊？叫什么？”
“再叫几句我的名字。”
“钟臻？”商旻深试探地观察着钟臻的脑丘，“钟臻，钟臻……”
这下好了，通红的脑丘瞬间朝着黄色过度，越来越深。
黄色……是什么意思来着？
“他叫你小深……”钟臻喃喃，脑丘的颜色就在红红黄黄之间游移，像刚调好的鸡尾酒，“小深……”
“宁大哥是我妈妈的同事呀，大我十岁了，当然叫我小深……”商旻深攀着钟臻的胳膊，迟迟顿悟，“哦，所以你嫉妒他了，因为他叫我小深？”
“他还搂过你的腰。”
商旻深气笑，“他那是怕我摔下台阶……你怎么乱吃醋啊。还有你头顶的这个颜色，快变回去变回去，我都搞不清你在想什么了。”
“变不了。”透明体情绪失控，变得任性起来。
“那快找个地儿啊，总得解决一下吧？”商旻深推了推他，害羞又心急，嘴唇紧咬，脚趾都蜷在一起了，“老公，你快想想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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