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因为睡得早的缘故，白良玉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
头依旧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太舒服。
他看了眼四周的环境，才想起来，昨天他们来了后山小屋，在小屋前面一边赏雪，一边喝酒来着，可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就有些记不清了。
白良玉四下看了一眼，才发现屋里就他自己，怀浮霜不在。
他刚要起身下床，小竹屋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股冷风瞬间钻进了屋子，怀浮霜立马把门关上，把手里刚烤好的，还冒着热气的吃的递给小白。
白良玉伸手将那吃的拿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竟好似习惯了怀浮霜对他的照顾。
他按老规矩，撕下来一只野兔腿递给怀浮霜，刚想说话，就看到了怀浮霜的唇。
平日里的薄唇这会儿看着有些肿胀，嘴角的位置，还有个刚刚结痂的伤口。
明明昨天喝酒的时候，怀浮霜嘴上还没有这个伤口，他该不会是，昨晚趁着喝醉的由头对怀浮霜做了什么吧?
白良玉把鸡腿递给怀浮霜，微微皱了皱眉，努力回想，想要记起昨晚发生过什么，可想了半天，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当真是喝酒误事!
还套人家话呢，怕是以后再喝酒，要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师兄，你的嘴……怎么了?”
怀浮霜闻声，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昨夜醉酒，轻薄了你，被你咬的。”
白良玉闻声，原本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几分红晕来，就连耳朵也瞬间红了。
可即便是自己咬的，以怀浮霜的修为，这点儿小伤也应该立刻就能痊愈，可这都一夜过去了，他唇角上的伤依旧没消。
想到这儿，白良玉才反应过来，怀浮霜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没有去管那伤口，故意想要留着那伤口给他看。
毕竟伤口的位置特殊，自己一定会注意到，一定会问他。
“师兄是怪我咬伤了你，才故意把那伤口留到现在的么?”
怀浮霜轻笑了一声，低声道: “那倒不是，只是，昨夜你说有人轻薄于你，让我替你打他，我思来想去，这间小屋里，左右只有你我二人。打自己，我有些下不去手……”
“索性只好留着这伤口，静思己过，引以为戒。”
白良玉: “……”
怀浮霜这哪里是静思己过啊，他明明就是故意留给自己看，让自己反省昨晚干了什么的。
可即便他喝醉了，应该也不会咬到怀浮霜的嘴啊，难道昨晚……他们接吻了?
也不对，怀浮霜那冷冰冰的性子，才不会主动问他，难道是他主动偷亲怀浮霜了。
想到这儿，白良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断断续续的画面。
画面中，他咬上了怀浮霜的耳朵，力气很大，疼的怀浮霜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下意识偷偷地往怀浮霜耳朵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没等看完，就被怀浮霜抓了个正着。
他忙心虚的移开了视线，却听怀浮霜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低声问道: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没，没有。”-
怀浮霜能感觉到，从小竹屋回道太古殿之后，小白就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
这让怀浮霜忍不住后悔，后悔自己当时是不是调侃的太过分了。
白良玉从小师叔那儿回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怀浮霜，他看着怀浮霜，微微笑了笑，道: “啊，那个，我想起来了，沧澜刚才找我来着。”
装完转身便要走，可下一瞬，怀浮霜就拦在他身前。
“小白，你能不能别躲我了。”
百良玉停顿了片刻，他倒也不是真心想躲怀浮霜。
只是他回来的时候，稍微想起了些许自己醉酒后的事情。
哪里是怀浮霜轻薄自己，那日明明就是他在雪地上撩拨人家，轻薄了人家。
轻薄之后还不负责，还咬了人家一口。
每每想起这个场景，他心里便觉得羞愤不已，跟本不好意思面对怀浮霜。
“不是师兄的问题，是我……”
他话音还没落，怀浮霜便往前走了两步，将人抱在了怀里，轻声问他，声音中带着几分请求似的: “别晾着我，行么?”
白良玉听着怀浮霜的话，眼底闪过一抹常人看不懂的情绪。
怀浮霜他，堂堂修真界第一人，堂堂云止仙尊，竟然会用这般请求的语气跟人说话-
转眼到了约定的日子。
白良玉本想前一天晚上把怀浮霜灌醉，然后幻化成他的模样去凌云峰。
可念及自己的酒量，又觉得此计不实在难成。
于是他便只好隐了身型，偷偷的，远远的跟在怀浮霜身后，好在怀浮霜并没有发现他。
可好景不长，他刚跟到了尘仙门门口，怀浮霜就无奈叹了口气，看着他的方向，低声道: “别跟了，回去吧，我很快回来。”
原来竟早被人识破了!
白良玉无奈现了身形，走到怀浮霜面前，小声儿问怀浮霜: “师兄早知道我跟着，为什么不早点说。”
怀浮霜看着他，微微笑道: “自然是想你多跟一会儿，想多跟你待一会儿。”
“好了，快回去吧，我去去就回。”
怀浮霜嘴上说的轻松，白良玉心底却很没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幕后之人明显就是奔着怀浮霜去的，想要用陈老前辈威胁他，想要设计害他，让他如何能不担心。
他能看出其中厉害，怀浮霜自然也能看出来。
怀浮霜不让他去，是在保护他。
所以不管平日里怀浮霜再怎么由着自己，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改变主意。
他没法儿说动怀浮霜，没法儿跟去。
“师兄!”
眼看着怀浮霜要走，白良玉急忙喊了他一声: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嗯，你照顾好自己。”
怀浮霜转头，刚要走，又回过头，见小白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又道: “等我回来，等小师叔醒了，我们就出发，去外面转一转，你在地图上标记的那些想要去的地方，到时候我们一处一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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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失明
怀浮霜匆忙赶到凌云峰，却没看到想象中的幕后之人，凌云峰峰顶，只有昏迷不醒的陈千回。
“前辈。”
怀浮霜走到他身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好在人还有气。
可突然，怀浮霜心里便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人既然把他约到凌云峰，却没出现，说明那人此番让他前来很有可能针对的不是他，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不好，小白!
怀浮霜带上人，忙往太古殿赶，一边赶一边给谢然传话: “前辈，麻烦帮我去看下小白。”-
太古殿里。
白良玉刚送完怀浮霜回来，兴致不高，他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正想起身去看会儿书，就感受到了身后浓重的魔气和杀气。
他立马警惕起来，刚一转头，就见那面具人一掌打了过来。
掌风狠戾，旁边的桌子和怀浮霜辛辛苦苦给他亲手做的椅子被那凌厉的掌风击碎，瞬间化为了齑粉。
白良玉本能的想要躲开，可念及身后还有孩子，只能毫无防备的硬接他一掌。
那人见他能接下一掌，面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开心，他笑了笑道: “不错，倒是个对手，只是可惜了，这么漂亮个美人儿，很快就要成为一具尸体了。”
“哼，狂妄。”
白良玉轻嗤一声，不等那人动手，主动攻了过去。
与其被动受制，不如主动攻击。
但那人修为着实不低，怀浮霜临走时给太古殿设下了结界，那人能如此安好的闯入怀浮霜设定的结界，还能在这里跟他过了十几招不败，绝非常人。
而且，白良玉明显能感觉的，那人应对他的攻击时，几乎可以说是游刃有余，说明此人修为比自己高。
不宜久战!
须臾之间，白良玉便手持浮沉剑朝那人颈部攻了过去，那人见状，微微一侧头，避开了颈部要害。
浮沉剑顺着那人脖颈儿侧边滑过，滑到那人耳朵的位置，轻轻往上挑了一下，拴着面具的绳子瞬间断开，面具骤然滑落。
那人见状，惊慌的想要伸手去扶住那面具，可终究是慢了一步，被人看清了全脸。
“景平?!”
白良玉看着他，表情没有过多的惊讶，像是设想过这个结果一般。
景平见自己身份败露，也不再装了，他随手丢掉那面具，看着白良玉，笑的极为挑衅。
“知道我是谁又怎样?反正，你很快就要永远闭嘴了。”
白良玉看着他，微微蹙眉，不解问: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屡次相害。”
可景平却只是笑了笑，低声道: “杀你何需理由?”
他说完，也不再看白良玉，而是把视线挪到了床上正在睡觉的君玉身上，嘴角还带着几分让人心底生寒的笑意。
那一瞬间，白良玉看着他那抹笑意，只觉得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挡在君玉前面。
却听景平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的问他: “你觉得，我打破你给他设的结界，需要多久?这么小的孩子，要是把他的灵根抽出来，做成傀儡，一定很有趣。”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声音空洞森然，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白良玉听到这儿，心底的怒意彻底被他激起: “你试试看。”
他用尽全身的修为，聚在那浮沉剑上，浮沉剑剑身瞬间被淡淡的白光包裹，横空朝着景平刺过去。
景平隔空出掌抵挡，形成了一道若有似无的巨掌与浮沉剑两相对峙。
白光和黑色的魔气对峙半晌，不分高下，白良玉额间慢慢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手上青筋暴起。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奋力一搏。
下一瞬，原本交织在一起的白光和魔气瞬间炸开，两边的人均被那剧烈的撞击波及。
白良玉身形不稳，迅速后退了六七步才堪堪停下，胸口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咳了两声，既而竟咳的弯下了腰，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抬头往景平那边看了一眼，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会儿正捂着胸口站在那儿。
白良玉忍着身体的疼痛，慢慢站起身来，可眼前却突然一黑，暗了一瞬。
但好在只是一瞬间，等视线终于恢复清明时，他才发现景平竟已执剑逼至他身前，那剑尖离自己不过一寸的距离，躲已经来不及了。
可下一瞬，景平却突然调转剑尖，转身朝着身后挡下了致命一击。
见有帮手来了，景平立马转头跑了。
谢然本想去追，可见小白受了伤，忙走到小白身前扶住他: “你怎么样?”
白良玉摇了摇头，止不住咳嗽了两声，他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刚要开口，就听谢然道: “还好你师兄让我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咳……咳咳咳……师兄?师兄回来了?”
“没，他用传音符给我传话了，让我过来看看你，还好来得及时。”
白良玉微微蹙眉，怀浮霜怎么会知道这边的事，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顺不顺利，有没有救回陈千回陈老前辈。
谢然说完，才转头望外面看了一眼，低声感叹道: “刚才那人，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在仙门大会，最后一个跟师兄比试想的那个人，叫景平。”
白良玉说完，觉得还是有些不舒服，缓了半晌，才继续道: “其实在仙门大会之前，我跟师兄去魔族找你的时候，也遇到过这人，当时他故意给我们引错了路，让我们跌入了秘境，被困在了里面。”
谢然不禁皱了皱眉头: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了尘仙门?”
白良玉停顿了片刻，稳了稳气息，之后才低声道: “之前师兄跟冯长老外出调查的时候，碰到了在外游历多年的云溟仙尊，当时景平跟云溟仙尊在一起，他跟云溟仙尊说没地方住，想要借住几天……”
“云溟仙尊大概是一时心软，就让他跟着来了尘仙门了。”
谢然听完，心里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按照小白的说法，怀浮霜之前肯定是见过景平也记得景平的，以怀浮霜对小白的喜欢，怎么可能把这样一个不知根底的人放在小白身边?
谢然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哪里有些不对。
但他总不能当着小白的面儿说这些，怕小白多想，而且小白眼下的情况，看着也不太好。
谢然刚想给小白运功疗伤，就听白良玉喊了他一声: “前辈。”
声音极低，低的让谢然觉得他整个人情绪似乎都有些低落。
他转头看了小白一眼，却发现小白正神色茫然地看着前面，微微皱着眉，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谢然心一惊，急声问道: “受伤了?别怕，伤哪儿了，我给你疗伤。”
白良玉的头又低了几分，他咬了咬唇，低声道: “我好像……看不见了。”
谢然闻声，如遭雷劈，他讶然看着小白的眼睛，才反应过来，小白的眼神究竟哪里不对，他的眼神跟以往比起来，很空洞，就好像……看不到任何东西一样。
道底还是来晚了一步，谢然愤然握紧了拳头，恨自己刚才的剑没再快些，没能一击要了那人的狗命。
不管小白是身体受了重创也好，还是身上有伤口也好，他都能给小白用修为治好。
可唯独眼疾，他没法儿治。
“我先给你疗伤吧。”
“多谢前辈……”白良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一句话说完，整个人竟直接晕了过去。
一道身影在白良玉跌倒之前接住了他，谢然看到匆匆赶回来的怀浮霜，面上多了几分愧色: “是我来晚了。”
“不怪前辈，是我的错，我先给他疗伤。”
“好。”
谢然应了一声，看着怀浮霜小心翼翼把人抱到了床上空着的地方，开始给小白疗伤。
但谢然并没有离开，他不放心小白，想要留在这儿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怀浮霜才停止了疗伤的动作，将人小心心放躺在床上，走下床来。
谢然看着他，犹豫了半晌，才张口道: “他刚刚……看不见了。”
怀浮霜沉默了许久，没说话，伸手的太古剑却发出了一阵阵悲鸣。
不知过了多久，怀浮霜才看着谢然开口问: “有那人的线索么?”
谢然自然知道怀浮霜闻的是谁: “小白说，叫景平。”
“景平?”
怀浮霜略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声，而后才低声道: “我知道了。”
他说完，握紧了手中的太古剑，抬眸冷声对谢然道: “我把陈老前辈送到孙长老那里了，小白这边，麻烦您照顾一下，我出去一趟。”
“嗯。”
谢然应了一声，没多问，他心里很清楚怀浮霜要去做什么。
怀浮霜出了门，拔出太古剑在手心滑了一道，鲜血瞬间顺着手掌流下，他重新又给太古殿设定了新的结界，然后用自己的血，画了两道符文，为结界又加了一层保障。
之后又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一直重复着，重复了一个时辰，才慢慢停下。
此时此刻，他终于能明白些前辈的心理了，终于明白了，谢然当年给小师叔设那么多层结界师为什么了。
怀浮霜先是去了景平之前在了尘仙门暂住的地方，发现人果然不在，然后才出了尘仙门。
刚离开没多久，他就收到了冯长老的传音符。
“之前说要去仙门里暂住的年轻人还在么?”
“不在。”
怀浮霜回了一句，没过多久，那边又传来了冯长老的声音: “之前死的那几个人，可能跟他有关，你先找到人控制住，等你回来我再跟你细说。”-
白良玉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他想起自己昏倒之前的场景，心里浮上来了一个不算好的念头，他这次可能……真的失明了。
想到这儿，白良玉心底第一次生出几分害怕的情绪，他以后要是看不见了怎么照顾孩子，自己怎么生活，如果他真的看不见了，怀浮霜还……会喜欢他么?
他伸出手，慢慢往旁边摸索着，可摸了半天，却没摸到孩子，那一瞬间，心里的恐惧瞬间被具象化了，就连张口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嘶哑: “君玉，君玉，你在哪儿……”
“小白。”
旁边有人叫了他一声。
白良玉听到旁边有人，这才将面上害怕和不安的情绪隐藏了些许，是谢然的声音。
“小白，我怕孩子吵到你，让沧澜把孩子抱到别的地方睡了。”
白良玉微微点了点头，听到屋子里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是谢然走过来了。
果然，下一刻，谢然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身体好些没，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良玉摇了摇头，依旧没说话。
谢然见他不肯开口，知道他心情不好，但又怕他憋着自己多想，于是道: “刚才你师兄给你疗过伤了，想来身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你放心，你师兄把陈千回救回来了，等陈千回好了，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眼睛的。”
听到怀浮霜，白良玉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才多了几分表情，他茫然地看着谢然旁边的地方，问道: “那……师兄呢?”
怀浮霜他……知道自己看不见了么?
谢然本想说他去替你报仇了，可这么说又怕小白担心怀浮霜，小白这会儿情绪本就低落，还是不要让他担心的好。
“你师兄他……还有点事，得晚点回来。”
谢然刚说完，沧澜就从外面跑了进来，他看着谢然，高声道: “前辈，小非刚刚跑过来说，芥柏仙尊手指动了，让您快回去看看。”
白良玉听到这喜讯，原本低落的心情稍稍好了些许，总算也不全是坏事，总算，还有那么一两件好事。
“前辈你快回去陪小师叔吧。”
可过了许久，白良玉也没听到脚步声，想来谢然应该还没走。
为了让他别担心，白良玉扯出了一个比较勉强的笑容道: “小师叔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人肯定是前辈，前辈快去吧。”
谢然这才转头看了沧澜一眼: “你照顾好他，我回去看看。”
重重的脚步声响起，应该是谢然跑出了太古殿。
“仙君，我……”
沧澜话刚说了一半，白良玉就打断了他的话: “沧澜，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先出去好么?”
殿中静默了片刻，沧澜才轻声开口，说了句“好”。
可沧澜只是往外面走了几步，并没有完全退出去，仙君如今眼睛看不见，心情又不好，他自然不能真的让他自己待着。
他看着白良玉起身，脚轻轻在地面上点了几下，却没找到鞋，又挪了地方点着找了几次，依旧没找到，而后皱起了眉头，弯下腰用手去摸索，摸索了半晌，才找到鞋子穿上。
他慢慢站起身，抬脚想要往前走，可因为看不见，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所以他每一步迈的都很小，很谨慎，甚至不能说是在走路，只能说是在一步一步往前面挪。
往常几秒就能走到桌子旁边的距离，他却找了半个时辰。
太古殿里的桌椅刚换过，他走到摸索了半天才摸索到的椅子前面，坐在椅子上，想要倒杯茶喝，伸手摸了半天，总算摸到了杯子和茶壶，可他看不见，没办法精准的把茶壶里的水倒进茶杯里。
温热的茶水淋了一手，他挫败的把杯子和茶壶重重放在桌子上，低头沉默了许久，忽然一挥手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上，碎瓷片顿时散落一地。
怕他一会儿走路伤到脚，沧澜自然不可能再装作看不见，他装出一副从外面刚跑进来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喘息，言语间带着几分疑惑，就好像真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
“怎么了，仙君?”
白良玉闻声，慢慢回头，顺着沧澜说话的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低声道: “没事，不小心……把茶杯碰掉了。”
沧澜忙走到近前，低声道: “您坐一会儿，先别起来，别伤到脚，我先收拾一下。”
他说完，便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收拾地上的碎片。
白良玉看不到沧澜的动作，但沧澜往日是怎么照顾他的，白良玉却清清楚楚，他能猜到，沧澜此刻收拾东西的场景。
大概是半跪在地上，一点不落的，小心翼翼，谨慎又仔细的收拾。
这样一想，白良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心情再怎么不好，也不该给沧澜添麻烦。
“方才不小心，以后不会了，你小心些，别扎到手。”
白良玉轻声嘱咐了一声。
沧澜听着白良玉那一句小心些，顿时就难受的红了眼睛。
仙君永远都是这样善良，明明自己心里那么难过，却还是会顾及到别人的心情。
收拾完碎片，沧澜起身道: “我……”
他本想说我扶您回去休息吧，可话刚说了一半儿，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仙君现在还不太能接受自己看不见的事情，所以他现在，应该是不想别人扶的吧。
“那您歇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午膳有没有做好。”
“嗯，”白良玉轻声应了一声，而后道， “小师叔……芥柏仙尊那边要是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仙君。”
沧澜刚走，白良玉便慢慢摸索着走回了床边，刚坐下，他才恍惚间想起来，自己还有系统。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做系统任务，他对系统的存在有些淡化了。
“系统，有什么药能治好我的眼睛么?”白良玉的话里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系统:暂时没有，有的话，我当时第一时间就告诉宿主了。】
白良玉闻声，整个人的情绪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低落。
【系统:但是宿主放心，我给你查过了，你的眼睛是能治好的，你的眼睛之所以看不到了，不是因为对战的时候被内伤连累的，而是那人在跟你对战时用了毒，所以你才会失明的。】
【系统:想治好眼睛，只要找到能解此毒的药材龙泉就可以了，但……】
“但是什么?”
【系统:龙泉乃万年前降世的奇药，传闻万年前，有一仙人在龙泉草周边设计了上百道致命的机关，恐怕不太好找。】
【系统:但我有一计，或许可助宿主。】
“什么?”
【系统:宿主可还记得，你刚穿过来的时候，那个姬长老象想害你时，现世救你的朱雀么?】
“自然记得。”
朱雀现世这种事，白良玉又怎么会忘: “我还记得你当时分析过，说朱雀可能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系统:不错，我看了一眼，宿主现在积攒的经验值，已经足够打开高阶灵兽库兑换朱雀了，有朱雀相助，想来取药成功的几率能更大一些。】
白良玉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 “那如果，朱雀被召唤出来了，是不是以后就不会再消失了。”
【系统:我之前偷摸帮宿主查过，朱雀的确是君玉的灵宠，君玉的灵根，可以说是整个修真界里，唯一一个可以媲美云止仙尊的存在，所以他的灵宠自然也会比其他人更高一些。】
【系统:而且这样下去，宿主也不必勤修法术了，以君玉的天赋，用不了多久，就足够在修真界横着走了。当然，在他爹云止仙尊面前还差点意思。】
白良玉闻言，停顿了片刻，他没想到君玉竟然这么有天赋，更没想到，像朱雀那样的上古神兽，竟然真的会是他的灵宠，可见这孩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换吧。”
【系统:好。】
片刻之后，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火红的流光，那流光滑出了一道弧线，最终落在了了尘仙门。
正在外面往回赶的云溟仙尊和冯长老见状，纷纷惊叹: “朱雀!快回去。”
小君玉正在睡觉，突然被痒痒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么大个儿的朱雀，也没害怕，反倒是起身高兴地抱住了朱雀道: “鸟，好漂亮的大鸟儿。”
朱雀鄙夷地看了一眼这不识货的小主人，心叹你才是鸟，你全家都是鸟，老子是朱雀!
朱雀见他灵根虽好，却灵智未开，轻轻用羽毛在他额头的位置点了一下，片刻之后，开了灵智的小君玉看着朱雀道: “以后你就是我的灵宠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说完，拔腿就开始太古殿跑，朱雀怕他摔了，跟在他身后护着。
跑到殿里，见白良玉正眼神呆愣地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发愣，他立马拉了拉白良玉的衣角道: “爹爹，你怎么不吃啊。”
白良玉有些惊讶的顺着声音转过头，笑道: “没什么，君玉怎么自己跑来了。”
小君玉眉眼间瞬间多了几分疑惑: “朱雀跟我一起来的，爹爹看不见么?爹爹眼睛怎么了?”
白良玉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孩子识破，更有些好奇，君玉说的话听起来，为什么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
【系统:因为朱雀给他开了灵智，所以他起以前更聪慧了。】
难怪，白良玉心叹。
他怕小君玉担心，笑了笑道: “没事，爹爹只是……暂时要休息一下眼睛了。”
他说这话本是想安慰君玉，谁知小君玉听了，却反过来安慰他道: “没事，爹爹，以后我照顾您。”
他说完，爬上椅子站在上面，想给白良玉喂饭。
刚从门口进来准备照顾白良玉吃饭的沧澜被这小家伙的举动弄的一愣，旋即跑到他旁边把他啊抱了下来: “君玉乖，自己去玩儿啊。”
“我不，”小君玉反抗着， “我要照顾爹爹吃饭。”
沧澜愣愣地看着前面这个昨天还只会要抱抱的小孩儿，只觉得，这孩子似乎有哪里跟之前不一样了。
“我来吧，你去玩儿吧。”
小君玉不解地瞪大眼睛看着他，问: “父亲呢，爹爹眼睛都坏了，为什么不是父亲照顾爹爹。”
白良玉闻言，微微蹙眉，他没想到系统所谓的聪慧竟然能聪慧到这种地步，不禁微微有些担心，担心这孩子会在心底对怀浮霜有什么偏见。
于是他忙解释道: “父亲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忙，我们不能总打扰父亲。”
小君玉闻声，撇了撇嘴，没说话。
白良玉笑了笑，转头对他道: “出去玩会儿吧，别走远了。”
小君玉这才离开。
白良玉虽看不见，却也不想事事都假手于人，他吃饭的时候，只是会请沧澜帮忙，帮他把菜放近一些，并不会让沧澜去喂他。
白良玉刚吃过午饭，小君玉就从外面跑了进来，他把一束花递到白良玉鼻尖，轻声问道: “爹爹喜欢这个味道么?”
“嗯，喜欢。”
“那我以后每天都和小非哥哥去后山给爹爹摘。”
白良玉轻笑了一声，君玉这一时间变化这么大，跟个小大人似的，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成熟一些了，就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第103章
醒了
冯长老和云溟仙尊见到朱雀降世的异象，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回来一问，才知道那朱雀直奔君玉屋子里去了。
云溟仙尊一头雾水地看着冯长老，满脸疑惑问: “君玉是谁?”
冯长老轻轻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过了片刻，才笑了笑道: “那个……是浮霜和良玉的孩子。”
此言一出，原本只是有些疑惑的云溟仙尊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是……他俩都有孩子了?”
“嗯。”
冯长老应了一声，倒也无怪乎云溟仙尊那么惊讶，毕竟他刚离开的时候怀浮霜和白良玉他们俩还不过是孩子，如今孩子的孩子都出来了。
而且，他们俩个还都是男人。
云溟仙尊沉默了半晌，没说话，像是正想办法在心底消化这事，消化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声: “那个……谁生的?小怀还是白……小白?”
冯长老轻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云溟仙尊关注的重点竟已经从朱雀身上跑到是谁生的孩子上了。
“是良玉。”
“哦。”云溟仙尊轻声应了一声，又问: “那小娃娃更像谁?”
冯长老停顿了片刻，客观评价道: “两个都不太像，眉眼之间有几分浮霜的影子，但长相跟他不是很像。”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太古殿门口。
沧澜不认识云溟仙尊，只跟冯长老打了声招呼: “冯长老，仙君这会儿情绪不太高，您……改日再来吧。”
冯长老微微蹙眉，轻声问: “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沧澜微微低了低头，叹了口气?: “您回来之前，有人闯入了太古殿，伤了仙君的眼睛，现下，仙君眼睛看不见了。”
冯长老闻声，往太古殿里面看了一眼，蹙眉问: “何人伤的，可是之前借宿在了尘仙门的那个年轻人?”
沧澜微微摇了摇头，借宿的人他只知道他那个朋友，不知道旁人: “我只知道，那个人貌似叫景平。”
云溟仙尊听完，背在背后的手握成了拳头，眉眼间有几分懊悔道: “我就不应该答应他来。”
冯长老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之前他们在外面查了一段时间之后，查出了些头绪，觉得那几个死去的小弟子大概跟他有关，但那时也只是怀疑，如今他伤了小白的眼睛，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看，几乎就可以肯定是他了。
冯长老深感小白的遭遇，轻轻叹了口气，不想打扰他休息，转身往外走。
只不过?眼下还有个较为棘手的问题，师兄离开的时候把太古殿留给了浮霜，如今师兄回来了，这太古殿，按理来说该物归原主，只是如今小白住在里面，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更何况，小白住这里住习惯了，他这眼睛又失明了，要是换地方，恐怕行走多有不便。
“师兄。”
冯长老喊住了前面的云溟仙尊，低声问道: “师兄你住哪儿?良玉眼睛如今看不见，师兄要是不着急……”
“太古殿既给了浮霜，就是浮霜的，我没打算再住回去，师弟你不用操心我。”
他说完，又嘱咐道: “既然小白眼睛坏了，还是派人早些去浮云端找陈老头儿过来给他看看吧。”
冯长老闻声，低声道: “师兄不知，你离开的这百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因为失明的缘故，白良玉对时间的观念渐渐有些弱化了，即便是睁着眼睛，眼前也只是一片黑暗，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也正因此，原本正常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也静了下来，与此同时，感官似乎也被无限放大。
白良玉不知道现在距离怀浮霜离开已经过去多久了，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从不能接受自己失明的现实到无奈的慢慢接受，久到度日如年。
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白良玉开始试着练习根据声音分辨方向，开始去慢慢十遍，二十遍，三十遍的在屋子里摸索，熟悉屋子里的位置。
可尽管练习了很多次，他还是很难熟练的找到想要找到的东西，还是会经常撞到别处。
有时候是脚会踢到桌腿，有时候手会碰到桌角，或者碰到花盆架子，不过过了一两天的光景，他手背和小臂上已经碰了十几处青紫的痕迹。
沧澜不忍见他受伤，想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挪出去，多空出一些空间来，可白良玉却说不用。
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怀浮霜习惯的，他不想改变怀浮霜的习惯。
而且，他早晚也要适应看不见的日子。
虽然系统说眼睛找到药可以治，可那灵药又岂是那样好找的。
与其日日为眼睛的事难过，还不如看开些，先想办法适应眼下的生活。
沧澜见他不肯让自己搬东西，便退而求其次，把屋子里所有有棱有角的东西都换成了没有棱角的。
还会在白良玉练习的时候静静待在一旁，偶尔出声儿给他提个醒儿。
君玉和小非这两日来的也比之前更频繁了一些，小非怕和君玉怕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本凡间的话本，照着话本给白良玉讲故事。
白良玉被这两个小家伙哄着，情绪比之前更好了些。
只是君玉每次过来，都要问上一句，问父亲为什么还没回来。
白良玉怕孩子小小年纪，心里对怀浮霜有意见，每次都是耐心替怀浮霜解释。
可每次解释完，却也要自己在心里问上一句，怀浮霜什么时候回来。
他有些想怀浮霜了。
明明他上次离开的时候答应过自己，去去就回的，可如今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天了，怀浮霜却还是了无音信，甚至连一道传音符都未曾给他传过。
谢前辈明明说过他上次回来过，说过他给自己疗伤了。
他明明……明明知道自己眼睛受伤了，知道自己看不见了，为什么，不能早点回来。
为什么他不懂，自己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他。
他随手摸了摸之前怀浮霜送给他的用来传话的法器，本想给怀浮霜传句话，想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想了半晌，还是忍着没问-
没等到怀浮霜，白良玉却等来了另一个好消息，小师叔芥柏仙尊醒了。
白良玉心底开心，正想让沧澜扶着自己去看看小师叔，就听到了耳边一句温柔的声音。
那人见到他，似乎是笑了笑，声音中都带着几分笑意: “小白，你别动，让小师叔好好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声音太过温柔的缘故，白良玉听完，竟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当真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没再动了。
而且他总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些似曾相识，可他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苏卿之看着白良玉，看了许久，才温柔道: “还跟小时候一样，没变。”
他话音刚落，谢然便在旁边插了一句: “你别一直站着，你才刚醒过来，还是要好好休息。”
他说完，转头又看了白良玉一眼，微微蹙眉嘱咐道: “还有你，沧澜说你胳膊上撞的都是淤青。”
白良玉听着谢然那微微有些责备的语气，知道他担心自己，微微笑道: “早都好了，我又不是没有修为。”
谢然闻声，更生气了: “是，用修为是能治好，可你撞的时候不也疼么?你师兄要是看见……”
“谢然。”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谢然瞬间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苏卿之看着白良玉，低声道: “没事的，小白，你别着急，我们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的。”
“谢谢……”白良玉及时停了下来，将“芥柏仙尊”四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 “……小师叔。”
苏卿之闻声，往前走了几步，拉住了白良玉的手，一边往太古殿里面走，一边笑着问道: “来跟我讲讲，我不在的这百年间，都发生了什么好玩儿事。”
两人着一聊就是半个多时辰，等苏卿之从太古殿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
“你不是说师兄回来么，我们去……”
苏卿之话说了一半儿，转过头看谢然的时候，才发现谢然并没有跟上来。
他停住脚步，转回身，看着谢然，清笑道: “怎么不走了?”
谢然想起他刚才拉着小白的手的一幕，站在那儿不说话，满脸傲娇地伸出一只手来。
苏卿之看着他的动作，瞬间被他逗笑了: “你啊你，小白小的时候，便喜欢跟孩子争风吃醋，如今孩子都长大了，你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他嘴里一边感叹着，一边下意识往回走了几步，走到谢然旁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走吧，谢醋坛子。”
谢然闻言，颇有些委屈，他辛辛苦苦等了那么多年的人，醒来之后都没牵手久牵上了别人的手，换谁谁不吃醋。
二人刚出太古殿的门，便有人看着苏卿之喊了一声“师弟”。
苏卿之转身看了一眼，笑了笑道: “师兄，我正想跟谢然去看你呢。”
云溟仙尊走到近前，看着苏卿之，微微皱眉道: “你着刚好，也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怎么能出来瞎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卿之摇了摇头，笑道: “一切都好，就是有一部分记忆想不起来了，不过没事，想来能忘记的，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云溟仙尊听他说没事，这才放下心来，道: “没事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苏卿之见他手中提着剑，低声问他: “师兄这是要去哪儿?”
“浮霜出去有几日了，还没回来，我去找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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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喝茶
不知道等到第几日，白良玉终于收到了怀浮霜给他的传音符，白良玉心底顿时生出几分惊喜。
那传音符只有短短的一句，怀浮霜说他明日便回，让他好好照顾好自己。
长久的等待总算有了盼头，白良玉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他慢慢摸索着走到太古殿门前，看着外面的方向，轻声问了句: “沧澜，你在么?”
等了许久，没人回答，他微微蹙眉，又往外面走了两步，刚要下台阶，就听到沧澜急切的声音: “仙君，您要去哪儿?”
听到沧澜的声音，白良玉没再往前。
沧澜看着白良玉脸上不自觉的笑意，眼底有几分惊讶，他已经好久没看到仙君这种发自内心高兴的表情了。
自从仙君失明之后，他即便偶尔会笑，也从未像今天这样笑的那么灿烂。
沧澜猜想他这么开心，大抵适合云止仙尊有关。
他上前扶住了白良玉，心情受到白良玉的感染，也更好了一些。
白良玉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着他，唇角始终微微扬着，笑道: “你告诉沧听，明天准备些食材，做些好吃的。”
“好。”
沧澜说完，便把刚才白良玉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用传音符给沧听传了一份儿。
因为情绪低落的缘故，白良玉已经有好几天没走出过太古殿殿门了，沧澜见他今日难得心情好，笑问道: “今日阳光正好，仙君可要出去走走?”
白良玉点了点头，刚走没几步，就听沧澜朝着远处恭恭敬敬道一声: “芥柏仙尊。”
白良玉微微侧头，面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小师叔?”
“嗯，是我。”苏卿之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沧澜道， “我来吧。”
沧澜应声退下，苏卿之看着小白，低声问道: “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谢然说你喜欢喝我那儿的茶，我让他煮了些。”
“好。”
苏卿之扶着他，偶尔提醒他“抬脚”， “左转”， “慢点儿”，走到房间前面的时候，才低声提醒他道: “要上台阶了，小心，抬脚。”
白良玉听着苏卿之那一句一句十分耐心又温柔的声音，忍不住轻叹道: “我虽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但也总听谢前辈提起……”
“谢前辈总说，您温柔善良，当时还以为是谢前辈情人眼里出西施，而今才知道，谢前辈所言非虚。”
“小心，最后一级了，”他说完，看着白良玉小心翼翼往上抬脚走了一步，等他彻底上了台阶，才开口道， “你若记得小时候的事，便会知道，比起现在，你小时候我待你更温柔些。”
苏卿之扶着小白进了门，拉了个椅子，扶着他坐好，然后才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陪着。
屋子里突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是谢然。
“你俩回来的刚刚好，我这茶刚泡好。”
谢然一边说着，一边给他们倒茶，他先是给苏卿之递了一杯，然后刚要给小白递，苏卿之便拦住了他。
谢然那杯茶倒得太满，苏卿之怕小白看不见，端不稳洒出来烫到，更怕洒出来小白心里会觉得自己没用，会难受，于是便把小白杯子里的茶水倒出来些许，把杯子外面用法术弄干，才递给小白。
白良玉双手去接茶，没等他摸索，一杯温热的茶水就被稳稳当当放在了他手中。
“谢谢小师叔。”
他生怕把那杯茶弄洒了，端的小心翼翼的，但好在，茶没洒。
他看不到，自然也不知道苏卿之这会儿正在看着他。
苏卿之手里那一杯茶始终捏在手里，看上去没有要喝的意思，他看了许久，才慢慢开了口。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躺在魔窟里，脸上的表情满是惧怕，你惧怕你看到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师兄，你师尊云溟仙尊，但很奇怪，看到我的时候，你眼底的惧怕少了几分。”
“明明你那时候也不会说话，但你跑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衣角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跟我求救。”
“我刚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还是很怕人，夜里也常常做噩梦，我那时找陈千回求了许多药，才稍稍让你睡得安稳了些。”
手里的茶慢慢变凉，但苏卿之仍旧没有停下来， “后来，我经常带着你跟浮霜出去玩，仔细算起来，其实在我死……”
“苏卿之!”
听到“死”字，谢然冷声开口打断了他。
苏卿之见状，知道自己失言了，笑了笑改了口道: “在我离开的时候，我们接触的时间也不算长，但你跟浮霜，在我心里，就跟我自己的孩子差不多，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不管你有没有记忆，不管你是不是记得我，你都还是我带回来的那个孩子，都还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若白良玉是原主，他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感动，可惜他不是，他听到苏卿之这么掏心掏肺跟他说心里话，只会觉得有些内疚，就好像是自己占用了别人的名字，夺走了原本该属于别人的宠爱。
这让白良玉心里觉得很内疚，苏卿之这样好，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卿之。
“但其实我想跟你说的，不止这些。”
苏卿之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离开的这些年，并没有接触过任何人，明明我苏醒之后，看到所有人都会有一点点许久未见的陌生感，甚至……”
他说完，转头看了眼谢然: “甚至看到谢然时，也会有这种感觉……”
“但小白，”他转头，又看向了白良玉， “我唯独见你时，没有那种许久未见的久违感，就好像，在我离开的这些年里，你一直在我的身边一样，就好像我能感觉到你一样。”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白良玉听完苏卿之的话，微微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就在所有人都不说话的时候，谢然突然开了口。
“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白良玉闻声转过头，苏卿之夜转头看向了谢然。
谢然倒也不卖关子，他抬头看着苏卿之，低声道: “你也知道，弦歌向来只亲近你，从不亲近旁人，甚至一直很厌恶旁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浮霜说……”
“弦歌第一次见到小白的时候，就很喜欢他，甚至还把他扑倒了，把人吓了一跳。”
他说完，转头看着白良玉问: “小白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么，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白良玉脑海中瞬间回忆起了他和弦歌初遇时的场景，而后他点了点头，道: “是。”
“但我没听懂，前辈说的，跟小师叔说的，有什么关联么?”
谢然闻声，停顿了片刻: “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你说，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一种我们不知道的关联?又或者，你小师叔刚刚说的，不过是一种错觉。”
白良玉微微蹙眉，若说有联系，他实在想不通这几件事能有什么联系，但若说没有联系，弦歌从刚开始就喜欢他这件事，似乎又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或许，”苏卿之道， “我失去的记忆里，会有答案。”
白良玉闻声，略微有些惊讶地问: “小师叔你……不是还记得很久以前的事么?”
苏卿之笑了笑，看着小白，低声道: “我只是失去了中间的一小段记忆，之前我跟陈千回探讨过这个问题，陈千回说，修仙者如果遇到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时，就会自动选择屏蔽这段记忆……”
“甚至还有更厉害的，可能会自己施法将那一段记忆清除，或许，我是自己摘除了这段记忆，或是屏蔽了也说不定。”
白良玉第一次听说竟然还可以摘除自己记忆的，一时间有些震惊，他反映一会儿，才轻声问道: “那……摘除的记忆还能找回来么?”
“谁知道呢?”
苏卿之笑了笑，十分坦然道: “找到不找到都不重要，比起执着于弄清以前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过好当下，眼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白良玉闻声一笑，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的性子就算比较佛系，比较看得开了，但跟苏卿之比起来，他似乎还是少了几分豁达。
能像苏卿之一样不执着于过往，只安心将精力放在当下的，又有几人呢?
“我给你倒茶。”
苏卿之一边说着，一边从白良玉手中拿过了空茶杯，谢然见状，忙端着茶壶给小白添茶，这次他记得，没给小白倒太满。
苏卿之笑着看了他一眼，才把茶杯放回到小白手中，一边放，一边说: “我刚刚跟你说的，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解闷儿罢了，不必多想。”
“眼下，只希望陈千回能早些好起来，能治好你的眼睛。到时候，等你好了，我就像你们小时候一样，带你们出去游山玩水，那样的生活，岂不快哉!”
白良玉心叹，不愧是怀浮霜的小师叔，就连想法儿都是如出一辙。
“只不过，”苏卿之笑着又问了句， “你小时候喜欢出去玩儿，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了?”
“喜欢的。”
白良玉轻声回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苏卿之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他对苏卿之也是如此，明明不认识，却总是感觉很熟悉，总是有一种在哪里见过的错觉。
白良玉正思考着，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小弟子的声音: “芥柏仙尊，冯长老让弟子来转告您，说是陈千回醒了，问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第105章
脉象
陈千回能醒过来本就是件天大的喜事，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醒了，小白的眼睛就有救了。
苏卿之听到这消息，转头对谢然道: “你跟小白先喝，我去看看。”
白良玉本想跟去看看，听苏卿之这么说，起身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慢慢点了点头。
等苏卿之走了，谢然才笑了笑，问小白: “你知道他为何不带你么?”
小白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谢然笑道: “他是想先去看看，陈千回情况怎么样，怕他没完全好，怕让你白跑一趟。”
“是这样。”
白良玉笑了笑，心底微微叹息，他只知道小师叔温柔，却没想过，小师叔竟还如此细心。
片刻之后，白良玉听到谢然轻笑了一声: “你小师叔啊，最宠你了。”-
苏卿之看到陈千回，见他头也不抬，满脸死寂的模样，转头问旁边的冯长老: “他这边什么情况?”
冯长老低声道: “情况嘛……不算太好。”
苏卿之微微皱眉: “什么意思?”
冯长老道: “身体没什么问题，精神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心情不太好，情绪太低，不愿意说话。”
苏卿之又往他身边走了几步，看着他轻声唤了一声: “千回兄?”
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声，陈千回原本低地死死的头才慢慢有了反应，慢慢抬了起来。
苏卿之这才看清他的脸，百年不见，他比以前苍老了许多，面庞也比以前消瘦几分，面色看上去透着几分死寂。
苏卿之微微蹙眉，低声问: “你这是?”
陈千回眼圈红红的，他看着苏卿之看了半晌，低声道: “卿之，你醒了?!”
“嗯，”苏卿之应了一声，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刚想开口，冯长老就把他拉到了一旁。
“卿之你有所不知，这事儿还要从你离开之后说起，你离开之后，云溟师兄悲伤过度，一度离开了尘仙门外出游历，游历期间，又捡回来个孩子，名字叫周清雨。”
“那孩子，说来也背，他有一次跟师兄出去时，师兄离开的片刻功夫，那孩子被人下了毒，差点死了，师兄自责不已，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那孩子。”
“于是他就找到了陈千回，还送了陈千回一件至宝，恳求陈千回无论用多少灵丹妙药，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孩子救回来，但这孩子中的毒很难医治……”
“即便是妙手回春的陈千回出手，也需要慢慢调养，如此一来，那孩子便离开了了尘仙门，常年待在浮云端，待在陈千回身边。”
“长此以往，陈千回对那孩子有了感情，把他当成亲传弟子一样养着，谁知刚把他身体调理好，前段时间就出了事。”
说到这儿，冯长老微微叹了口气: “以前我还跟浮霜说过这事，那孩子从小杯陈千回用各种灵丹妙药喂大，就连身上的血都能解毒，若是被恶毒之人利用，当成炉鼎……后果不堪设想。”
“没曾想，竟一语成谶。”
“前段时间，陈千回跟那周清雨被蒙面人抓了，清雨被人当成了炉鼎，活生生被吸干了修为，死在陈千回面前。”
听到这儿，苏卿之抬起头，问冯长老: “这周清雨跟陈千回的关系，应当只有了尘仙门的人和浮云端的人知道吧?”
冯长老一听，便明白苏卿之想问的是什么了: “的确，只是师弟你有所不知，之前你走之后，掌刑长老一位空悬，后来找的接替你位置的人，心术不正，后来被浮霜逐出了了尘仙门。”
“后来他怀恨在心，干了不少缺德事，想来周清雨这件事，也跟他跑不了关系。”
苏卿之皱了皱眉，低声问道: “百年而已，整个修真界竟已经乱成这样么?”
冯长老沉默了片刻，没说话。
苏卿之走到陈千回旁边，低声宽慰道: “最近整个修真界都不太平，不过你放心，我跟师兄一定会把这些事一件一件查清楚，把幕后凶手绳之以法。”
陈千回看着昔日好友，知道苏卿之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这才点了点头。
眼看着昔日好友复活，陈千回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适，但眼下，实在是有一件急事，想请千回兄帮忙。”
陈千回看着苏卿之那张几百年毫无变化的美人脸，再想想自己这张老脸，总觉得这样称兄道弟的有些占人家便宜: “你还是叫我陈千回吧，你这张脸看着，委实太年轻。”
苏卿之: “……”
陈千回长长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暂时将心底难受的情绪压了下去。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事?”
苏卿之道: “小白眼睛看不到了，你随我去看看吧。”
陈千回瞬间反应过来苏卿之口中的小白是谁，他看着苏卿之，跟在苏卿之身后，一边走着，一边羡慕道: “你和怀浮霜左一个小白，右一个小白，有时候，我都替清雨羡慕，若是清雨也有你们这般庇护，想也不会年纪轻轻，遭此厄难。”
“周清雨有你的庇护，中了剧毒还能从阎王手里偷过这许多年，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你说小白幸福，是因为你只看到了小白如今有我和怀浮霜宠着，可他小时候被魔尊抓去，喂下魔丹，在还不会说话的年纪，就会整日看到死在他身边的同伴，日日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
“若非他体质好，留着对魔尊有用，恐怕早已成了那一堆白骨中的一个。”
“来到了尘仙门之后，他夜夜噩梦，难以入睡，还时不时受魔气侵扰。”
“我不在的这些年，他的性子又变回了从前的小心谨慎，如今又失明了，你觉得，他幸福么?”
陈千回自然不知道白良玉的这些经历，如今听了，才知他小时候竟受过这么多苦: “苦尽甘来，也是好事，想来能同时被云止仙尊和芥柏仙尊和谢然宠着，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做梦也不敢想的美事吧。”
听到这儿，苏卿之又问道: “我记得你之前同我说过，除非身死，不然不能完全去除他身上的魔气。”
“但我发现，他现在身上的魔气，比刚开始来的时候要好很多，你再顺便帮他看看，能不能寻些其他法子。”
陈千回闻声，轻声叹了口气，像小白这样的，即便魔气缠身，倒也可以再想办法，可清雨肉身已毁，即便再有第二块女娲石也于事无补了-
白良玉跟谢然正聊天，身后就传来了小师叔苏卿之的声音。
“小白。”
白良玉闻声转头，只听苏卿之笑了笑道: “伸手，让千回兄给你看看。”
“陈老前辈，”白良玉声音中满是惊喜， “您没事吧?”
陈千回摇了摇头，而后才想起来，小白这会儿看不见，他轻声回了一声“没事”，然后走上前，搭上了小白的脉搏。
片刻之后，陈千回才道: “放心吧，你眼睛暂时看不见，只是因为中毒了，找到解毒的灵药，自然能治好。”
谢然跟苏卿之几乎异口同声问道: “需要什么药?”
“龙泉草，”陈千回道， “只不过，这龙泉草不太好取，需得万分小心。”
苏卿之: “我去取。”
谢然: “我去，你好好陪着小白。”
苏卿之侧头看了他一眼，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开口。
白良玉听到那一声不太好取，微微皱起了眉头，想起了之前系统的话，打心里不愿意牵连小师叔和谢然。
小师叔才刚醒，他们才刚刚重逢，他说什么也不该让小师叔和谢然为他犯险。
“前辈，我……”
“你只管安心休息，别管太多。”
谢然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的话。
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白良玉怕再拒绝会寒了小师叔和谢然的心，只好将心底的内疚压下去。
他以为陈千回已经给他把完脉了，刚要把手放回去，就听陈千回道: “别动。”
白良玉闻声，低声问道: “还有……什么问题么?”
陈千回听着他那小心翼翼的声音，爬他多想，随口道: “没什么，你小师叔让我给你好好看看，看看怎么给你调理身体。”
“哦。”
白良玉信以为真，慢慢低了低头，任由他给自己把脉。
过了好一会儿，陈千回才把手从他脉搏上拿开，白良玉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抬了抬头。
陈千回见状，轻声道: “没什么事，放心吧。”
他说完，转头看了苏卿之一眼，然后才出声道: “我回浮云端给你拿点儿药补补身子吧。”
苏卿之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面色，忙起身道: “我去送送他。”
等将人送出门，苏卿之才设了道结界，出声问陈千回: “怎么样?”
陈千回微微摇了摇头: “从他的脉象上来看，他身上的魔气却是控制的不错，但想要根治，还是很难，我回去再研究研究试试吧。”
他说完，眉间多了几分茫然，微微摇了摇头。
苏卿之见他这模样，心里有些没底，低声问: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陈千回停顿了片刻，才道: “他的脉象有些乱，他应该是吃了你之前给他求的能压制魔气的药，但那药的药效，应该没有这么好才对。”
陈千回只觉得有些奇怪，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吧，我先回去再看看医书，再研究研究，等过段时间，我再给你消息。”
苏卿之: “多谢。”
陈千回看了他一眼，心叹不愧是怀浮霜的小师叔，这两个人做事风格简直是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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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 106 章
送完陈千回回来，苏卿之回到房中，觉得房间里太闷，于是便走到窗户旁边打开了窗户。
小白听到开窗户的声音，微微抬头往那边看了看，就听苏卿之道: “没想到这世界上，倒当真有双生草。”
谢然闻声笑道: “是吧，我当时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奇怪来着，所以才特意给带了回来，想看看会不会长着长着就不一样了，但我观察了很久，他们就连生长的速度，和生长的方向都是一样的。”
苏卿之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双生草的叶子，微微蹙眉，低声道: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一样法宝，那法宝能让两样原本不同的东西变得一样，但……”
“究竟是在哪儿听说的，听谁说的，我就记不太清了。”
他说完，转头笑了笑道: “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因为怀浮霜说明天回来的缘故，白良玉激动的这一晚的觉都没睡好。
躺在他旁边见他半天不睡的君玉看着他翻来覆去的，轻声问: “爹爹怎么不睡觉，睡不着么?”
白良玉闻声一愣，他还以为孩子半天没声音是睡着了。
“嗯，有一点，你先睡，乖。”
君玉没回话，过了半晌，才问道: “爹爹是想父亲了么?小非哥哥说，爹爹和父亲感情很好。”
“嗯，是。”
白良玉笑着承认道: “是有些想他了。”
君玉小嘴瞥了瞥，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满: “可我觉得父亲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们，不然他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回来，他难道不知道爹爹你眼睛受伤了，不知道爹爹你被坏人打了么?”
“他……他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忙，”白良玉避重就轻解释了一句，而后安慰道， “他没有不喜欢你，你是他的孩子，他怎么会不喜欢他，他只是不会表达罢了，而且，他明天会回来了。”
“哦。”
君玉轻轻应了一声，反问道: “那父亲明天回来，爹爹不是应该开心么，为什么还睡不着觉啊?”
白良玉没急着回答，他伸手慢慢摸索着，摸了半晌，一只小手儿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睡，”白良玉将他的小手反握在手中，低声道: “现在就睡。”
“嗯。”
旁边的孩子应了一声。
白良玉刚闭上眼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低声嘱咐道: “明天他回来，君玉要乖一点，不要像上次那样疏远，那样父亲心里会难过的，知道么?”
他刚说完，耳边就传来孩子听话的应答声: “知道了，爹爹睡吧，我记住了。”
没过多久，白良玉就听到了耳边均匀的呼吸声，这小家伙儿这回应该是真的睡了。
可他自己还是睡不着，他轻轻翻了个身，慢慢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几时了，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看到师兄。
时间要是能过的再快一些就好了。
辗转了大半夜，白良玉才慢慢入睡。
可不知为何，他却又做起了噩梦，跟刚开始时做的噩梦一样，他又梦到了魔族秘境，梦到了噬血草，还有潭底下那条看着就很吓人的蛟龙。
断断续续的噩梦持续了一整晚，等白良玉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仙君，您醒了。”
是沧澜的声音。
白良玉点了点头，想来沧澜进来了，天应该是早已经亮了。
因为做了噩梦的缘故，白良玉这会儿头上还渗着冷汗，他微微换了片刻心神，才从那噩梦中的场景中脱离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想起今天是怀浮霜回来的日子，白良玉刚才被噩梦烦扰的烦闷的思绪总算彻底被开心和那种期待的感觉压了下去。
他起身，慢慢摸索着，按照自己之前练了上百次的熟悉感方向感，慢慢走到衣柜边，微微笑了笑，低声道: “沧澜，你来帮我找身衣裳吧。”
沧澜闻声，立马走到白良玉旁边，轻声问道: “仙君您想穿哪件?”
白良玉想了片刻，低声道: “就上次我跟师兄带君玉和小非出去玩的时候穿的那件吧。”
他说完，就听到沧澜应了声“好”，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
白良玉在一边穿着白色的里衣等着，趁着沧澜还没找到，开口问道: “你觉得哪件好看?”
沧澜闻声，将刚找到的衣裳拿了出来，如实道: “仙君您生得貌美，穿哪件都好看。”
白良玉以为沧澜是在说好听的哄他，轻笑了一声，低声道: “你以前不这样，如今怎么也会哄人了?”
“我从不哄人，也从不说谎，”沧澜解释道， “仙君您的确穿哪件都好看。”
他说完，轻轻笑了一声，道: “仙君您平日里不爱出太古殿，想必是没听过仙门小弟子对您的评价。”
白良玉向来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沧澜却似乎是憋不住想跟他说，没等他开口便又继续道: “仙门小弟子们都说，说您是谪仙下凡，说云止仙尊喜欢您，肯定是觊觎您的美色……”
白良玉闻声，轻轻笑了笑。
沧澜见他心情好了，又继续道: “还有胆子更大的小弟子，在背后偷摸说，说云止仙尊色令智昏，每天被您迷的团团转，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
“结果这小弟子也是点背，”沧澜将手里的衣裳递给白良玉，轻笑道， “我听说，那小弟子刚说完，就碰到了云止仙尊。”
白良玉接过衣裳，微微侧头，笑问道: “后来呢?”
“后来呀，那小弟子吓破了胆子，脸色刷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仙尊责罚，结果仙尊却没怎么惩罚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让他把色令智昏写了一百遍。”
沧澜说完，又小声儿道: “而且，您穿什么都好看这话，原也不是我先说的，是云止仙尊先说的。”
白良玉美眸微眯，脸上是藏不住的好奇。
“有一次云止仙尊让我下山给您置办衣裳，我问仙尊，要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款式，仙尊说，只要料子好，什么款式都可以，说您穿什么都好看，不用拘泥于样式。”
第107章
失望
白良玉开开心心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怀浮霜回来。
沧听那边派人来问了好几遍，问午饭什么时候做，可怀浮霜还没回来，白良玉总想着再等等他。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怀浮霜没等回来，却等回来了云溟仙尊。
云溟仙尊刚回了尘仙门，就直奔太古殿了。
白良玉起初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怀浮霜回来了，心里正开心，就听到了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
“小白。”
白良玉顿时生出了几分警惕的心里，他微微蹙眉，低声问道: “你是谁?”
“看来当真是我离开的时间太长了，你长这么大了，连师尊都不记得了。”
那人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浮霜让我告诉你，他还要忙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云溟仙尊?”
白良玉轻声问了一声。
云溟仙尊闻声倒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你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师兄那边……”白良玉的声音都比刚开始低沉了几分，他本想问怀浮霜大约什么时候会回来，可说到一半儿，还是把没说出来的话憋了回去。
问了又怎么样呢?之前怀浮霜答应他，去凌云峰走一遭就回来，后来他又说今天回来，可他食言了，还不止一次。
云溟仙尊下意识以为白良玉想问怀浮霜那边怎么样了，开口道: “仙门大会小弟子受害一事，已经解决了，凶手正是景平，浮霜已经把他就地正法了，放心吧。”
“但他那边，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他说得处理完才能回来。”
白良玉闻声，不但没放松，心里反而有些更难受了。
之前他还可以劝自己，怀浮霜明知自己失明了，还那么长时间不回来，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忙。
他可以接受在怀浮霜心里苍生正义比自己更重要，可以接受怀浮霜把其他重要的事情排在他前面，但却无法接受，怀浮霜这次因为细微琐事失信于他。
或许，在怀浮霜心里，即便对自己有那么一些不同，有那么一点儿喜欢，恐怕，也不过如此。
怪他自己，不该陷的太深。
似乎是见他太久没说话，云溟仙尊轻声安慰道: “没事，你师兄不在，不是还有我和你小师叔在么?你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让沧澜告诉我。”
“嗯。”
白良玉敷衍了一声。
云溟仙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我听浮霜说，你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了?”
“是不记得了。”
云溟仙尊闻声，轻声叹了一声: “也罢，你小时候险些死在魔窟里，后来每每想到这些，都会惧怕，甚至夜夜噩梦，如今忘了也好。”
“你先歇着吧，至于你的眼睛，我跟你小师叔再想想办法。”
白良玉: “多谢。”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云溟仙尊离开的脚步声。
白良玉退回到床边，屈膝坐在床边，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心里莫名就有些委屈。
就连一个他素未谋面的“师尊”，都在关心他的眼睛，关心他的情绪，可怀浮霜这段时间却从未问过他一句，眼睛怎么样了?从没有安慰过一句“别怕”，也从没有因为担心他想过要早些回来。
甚至就连跟他用传音符传话的次数都是寥寥无几。
这样不平等的喜欢，白良玉不想要了。
他起身摸索着走到窗边，将怀浮霜送他的那能传音的法宝用力扔了出去，没有什么光芒的眸子微微泛红，胳膊上和腿上因为等怀浮霜着急磕出来的淤青一阵一阵泛着疼。
身后突然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白良玉慢慢转身，慢慢蹲下，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爹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白良玉摇了摇头，笑了笑，将眼底的那一抹泪意藏了回去， “君玉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才那个人说话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他转头指了指屏风，而后才想起来白良玉看不见， “就在那屏风后面。”
他说完，看着白良玉问: “爹爹刚才把什么东西扔了，是他送你的东西是么?”
白良玉闻声，微微蹙眉，纠正道: “他是你父亲，你要尊他敬他，不能叫他，知道么?”
君玉撅着小嘴儿，略微有些不高兴道: “可他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们，他今天不回来了是么?”
白良玉被他这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愣了半晌，突然有一双小手儿抱住了他的脖子，君玉在他耳边轻声道: “没事爹爹，爹爹不难过，我陪着爹爹，我们不要他。”
君玉话音刚落，沧澜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仙君，外面……天色晚了，”沧澜知道怀浮霜没回来，白良玉这会儿心情肯定不好，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小心翼翼的， “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儿东西吧。”
“我不饿。”
白良玉回了一声。
沧澜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伸手看着刚从外面捡回来的法宝，轻声试探着问道: “我刚……见您把东西扔了，怕您找不着，给您捡回来了。”
白良玉闻声，转头道: “扔了吧，我不要了。”
沧澜抬眸看了他一眼，心叹仙君现在在气头上，估计是不会要了，只能他先收起来，然后等仙君心情好些了再给他。
谁知白良玉却突然改了主意: “算了，这本也就不是我的东西，你先给收起来吧。”-
因为谢然出去帮小白找龙泉草治眼睛的缘故，苏卿之闲了下来，每天都去找小白聊天。
他知道小白这几天因为怀浮霜之前失信没回来的事心情有些低落，便整日带着小白去钓鱼玩儿。
钓鱼不同于其他，即便眼睛看不见，但只要鱼咬勾了，自然能感觉到，是很适合小白的，而且，小白小时候也很喜欢跟他一起钓鱼，想来如今应该也是喜欢的。
白良玉起初还想拒绝，无奈小师叔太热情，小白无奈，只好跟着小师叔去。
结果钓了没两天，便上了瘾。
苏卿之帮小白把鱼饵弄好，把鱼饵甩进湖里，之后才把鱼竿尾端递给小白。
以往小白接过那鱼竿时，还要客气两句，这几日下来，跟小师叔越来越熟了，如今一句谢谢也觉得多余。
“我听沧澜说，君玉这些日子总爱往小师叔你那里跑。”
苏卿之闻声，笑了笑，道: “这孩子可比你师兄小时候上进多了，你师兄小时候，不爱修行，这孩子反倒是很上进，日日来我这儿学习修行之术。”
“哦，是么，沧澜倒是没跟我说过这些。”
苏卿之笑了笑，道: “那小家伙儿每天除了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其余的时间都在修行，有时候跟我学，有时候跟着朱雀学，他本身天赋就高，再有朱雀这样的上古神兽相助，进步速度惊人。”
“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这么拼是像谁，明明你小时候也不喜欢修行。”
说到这儿，苏卿之忍不住笑了笑: “你啊，你小时候最喜欢缠着你师兄了，有时候，我想抱一会儿都不让，非要缠着你师兄抱，你师兄也惯着你，不管走多远的路，都一直抱着你，半步也不舍得让你自己走。”
若是以往，即便白良玉知道苏卿之口中小时候的孩子不是他，恐怕光是想象着小怀浮霜的模样也会很开心，可如今，听到小师叔说这些，他却不会往深了想了。
他只是在一旁认真听着，却并不接话。
苏卿之察觉到小白有些反常的状态，心底有些担心，低声跟小白解释道: “你师兄他，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绊住了，哦，对了，谢然把龙泉草的事情告诉他了，或许他去给你找龙泉草治眼睛了也说不定。”
白良玉闻声，微微抬起了头，心底闪过一丝希望，很快又将那抹希望抹灭了。
如果怀浮霜真的是为了找龙泉草的话，又怎么会不跟他说一声呢?
这也不过是小师叔的推测，是小师叔用来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而且，如果他真的是去找龙泉草了，那云溟仙尊肯定会告诉自己他是为自己找龙泉草了，而不是告诉自己说他去处理琐事了。
自作多情这样的事情，白良玉已经不想再做了。
“好像有鱼上钩了。”
白良玉下意识转移了话题。
苏卿之往他鱼竿的方向看了一眼，鱼竿却根本没怎么动。
苏卿之微微轻叹了一声，知道小白是不想再继续他刚才的话题，便也没有再多为怀浮霜解释什么。
如果换位思考，是他眼睛看不见了，谢然一直不来看他，一直爽约的话，自己心里也会很难受吧。
白良玉虽然看不到了，但耳朵却很灵敏，他清楚的听到了小师叔的那一声叹息声，反倒笑了笑，低声劝起小师叔来: “小师叔，我没事，你别担心。”
苏卿之闻声，在心底微微叹道，小时候便是这样，从不想叫人担心，可他越是这样，越叫人不能放心。
又过了几日，白良玉又收到了怀浮霜的传音符，只是他这次并没有打开，也没有听怀浮霜说了什么。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他这段时间，已经慢慢习惯了那种没有期待的日子。
当初他想知道怀浮霜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怀浮霜总是从不给他消息，如今他不想知道了，却反倒比当初知道的还快。
“仙君，”沧澜一边给他递筷子，一边说道， “仙尊传消息来了，说是姬长老跟那几人的死也有关，抓到了姬长老，明日把姬长老带回来，依门规处罚。”
“嗯，我知道了。”
白良玉强行压下心底的期待，慢慢将那一丝丝期待消磨殆尽。
等沧澜退出去，君玉才把菜都往白良玉旁边又挪了挪: “爹爹，他的话不靠谱，爹爹你别再被他骗了。”
“君玉，”白良玉虽然心底已经对怀浮霜不抱希望了，但君玉毕竟也是他的孩子，他不希望君玉对怀浮霜不尊重，也不想让这么小的孩子对怀浮霜有那么大的看法儿， “不准这么说他。”
“嗯，我知道了，”他说完，又道， “爹爹，你放心，以后即便没有他，我也会好好保护好你的，我会好好修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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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文案名场面啦，不过跟文案稍微有一点点出入。
第108章
筹谋
苏卿之觉得小白状态不太好，回去之后就给怀浮霜传话，问他在忙什么，大约还得多久能回来。
怀浮霜只回了一句“明天回去，但之后还得离开一段时间”。
苏卿之愣了片刻，又给他传了一句: “小白情绪不太好，你早些回来吧。”
“嗯，我明天早点回去。”
苏卿之: “你还要离开做什么?找龙泉草?”
怀浮霜: “嗯，还有鉴灵盏。谢前辈说，可以用鉴灵盏找到小师叔你丢失的记忆。”
“还有就是，我想看看，之前在小白身上发生了什么，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不愿意说出口，想必有自己的苦衷，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他。”
苏卿之微微蹙眉，低声叹了口气: “你之前至少应该给小白传个话，告诉他一声你在为他找鉴灵盏。”
怀浮霜也有些无奈: “我之前在小白身边的时候，试探了几次，他始终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想来他是不愿意让我知道他的过往的，所以这件事小师叔你先别告诉他，我怕他反感。”
怀浮霜: “我已经找到找到鉴灵盏的消息了，应该用不了几日，能就找到了，至于龙泉草，我还得再找找。”
苏卿之: “嗯，你注意安全，谢然跟你在一起么?”
怀浮霜: “没，谢前辈说分头找能快一些。”
“好。”
苏卿之应了一声，在心里想好了下午钓鱼的时候怎么替怀浮霜跟小白解释，可小白刚听他提起怀浮霜便故意打断了他的话，转移了话题，想来是真的伤心了。
见小白这反应，苏卿之也不好再多说，便只能将一肚子话咽了下去。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自己说没用，还得等怀浮霜明日回来，小白向来心软，想来等怀浮霜回来，跟他解释清楚，二人便能和好如初了-
怀浮霜第二日一大早便赶了回来。
小白还在床上睡着，还没醒，倒是旁边的君玉醒的早一些。
怀浮霜看了他一眼，就见他面上带着几分气愤，轻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怀浮霜见状，移开了视线，转头看着熟睡的小白，轻轻俯身，刚要亲上小白的额头，就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的君玉推了一下。
小家伙儿怒气冲冲看着他，冷声道: “不准碰我爹爹。”
这一声吵醒了白良玉，白良玉听到孩子不高兴的声音，微微蹙眉，起身往旁边摸索了半晌，才摸到孩子，他把孩子揽在怀里，语气温柔: “怎么了?”
怀浮霜看着小白看不见的模样，心里像是突然被刀划开了一道口子一般，生生泛疼。
虽然他心里清楚，小白现在的状态，肯定很需要自己的照顾，但比起这段时间的陪伴，还是找到龙泉草更重要。
找到龙泉草，让小白早点恢复，早日能看见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陪伴，他以后会用一辈子所有的时间陪小白，不差这几天。
“小白。”
因为心里难受，怀浮霜的嗓音有些嘶哑。
白良玉抱着孩子的手闻声顿了一下，心底那一抹惊喜一闪而过，很快便平静下来。
他面上微微笑了笑，轻声道: “师兄，你回来了。”
“嗯，回来看看你，顺便，把姬长老押回来交给冯长老按门规处置了。”
“哦，”白良玉轻声应了一声，下意识问道， “那师兄还走么?”
话刚一出口，白良玉就有些后悔，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一厢情愿，又在这里关心别人走不走做什么。
白良玉啊白良玉，你什么时候能清醒一点。
“嗯，还有事没忙完。”
白良玉闻声，笑了笑道: “那师兄先去忙吧。”
怀浮霜: “我陪你一会儿再……”
白良玉: “不用，真不用，师兄你去忙吧。”
怀浮霜微微蹙眉，虽然小白面上一直笑着，可他心里总觉得，小白似乎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我先去冯长老那看一下。”
“好。”
白良玉话音刚落，君玉就拉着白良玉的胳膊道: “爹爹，我们出去转转。”
怀浮霜转头看了君玉一眼，这孩子以前见自己的时候，眼里多是陌生，如今看自己的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十分明显的排斥。
看来等给小白找药回来之后，得抽时间多陪陪孩子了。
怀浮霜先是去小师叔那里看了一眼小师叔，然后又去冯长老那里看了一眼，最后又折回了太古殿。
可太古殿却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影儿。
他找了半天，最后才在后山找到正坐着晒太阳的两人，沧澜也在。
君玉和沧澜背对着他，小白面朝着他，但小白却看不见，不知他来了。
他面上的表情看上去很平淡，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一双无神的眸子微微垂着，似有些失落: “沧澜，他走么?”
沧澜自然知道这一声他问的是谁: “好像……去冯长老那里了。”
怀浮霜看着小白那有些难过的表情，刚想上前去看看他，就看他变了脸，满脸笑容对君玉道: “走，我们钓鱼去。”
君玉: “?”
爹爹刚才不是还很难过么?
怀浮霜: “?”
小白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走没走，而且他面上的笑，让怀浮霜觉得，相比留下，他似乎更希望自己离开。
是自己看错了么?
一定是他看错了，小白不会希望他走的。
可即便是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他也终究没有踏出一步。
见君玉半天没出声，白良玉微微侧头唤了一声: “君玉?”
“爹爹。”
君玉小声儿应了一声。
“走吧，我们去钓鱼。”
君玉闻声，起身用小手儿拉住了白良玉的手，白良玉跟在他身后，面上刚装出来的笑容瞬间淡了许多。
怀浮霜他……当真是说走就走啊!-
又过了半月，君玉一边跟着朱雀学习，一边出声儿问: “朱雀，你觉得我还得练多久啊?”
朱雀低声道: “学无止境。”
君玉想了想，四下望了望，凑到朱雀身边小声儿问: “那你觉得，以我现在的修为，带爹爹走的话，能保护好爹爹么?”
“能，还有我呢，这点大可放心，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带你爹爹走。”
君玉微微垂眸，道: “我觉得他在这儿生活的不高兴，在这儿他总是想着我父亲，小非哥哥说这是触景生情，我想带他离开这儿，想让他忘了我父亲。”
朱雀闻声，愣了片刻: “可你知道你爹爹是怎么想的么?”
君玉摇了摇头，道: “爹爹心软，可我在书上看到过，长痛不如短痛，眼下带他离开才是最好的。”
朱雀看着面前这个过分“早熟”的孩子，突然就有些后悔给他过早开了灵智了，这要是他真把他爹带走了，云止仙尊将来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朱雀: “我觉得这样不妥，你父亲虽然……”
“你是我的灵宠，还是我父亲的灵宠?”
朱雀: “……”
“你的。”
君玉: “那你是不是应该替我着想。”
朱雀: “……”
老子可不就是在替你着想么，不是怕你将来被抓着挨揍么?而且要把人带走，肯定得自己帮忙，自己也是从犯，到时候，弄不好也要受牵连。
云止仙尊他可打不过。
可……君玉这孩子也是孝顺，也是在替他爹爹着想，不如便遂了他的心愿，万一云止仙尊真的不在乎他们，不会找他们呢。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你爹爹走?”
君玉闻声，想了片刻道: “再过几天吧，我还没准备好，爹爹的衣裳什么倒是好收拾，但得再等一等，我让沧澜下山，把仙门里那些哥哥们送我的东西卖了，还有小师公送我的法宝，到时候换些银子回来，我们再走。”
朱雀没想到他想的这么周全，不禁感叹道: “你还知道准备银子?”
“嗯，小非哥哥告诉我的呀。”
朱雀颇有些惊讶: “那带你爹爹走这主意，是小非给你想的?”
君玉摇了摇头，否认道: “那倒不是，小非哥哥不是经常会给我讲故事么，故事里有很多凡间的事，我听的多了，凡间那点儿事儿我自然也就知道了。”
他说完，略有些骄傲道: “其实很简单的，只要吃饱穿暖，凡间再就没什么事了。”
“那你不打算带你小非哥哥一起走?”
君玉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了，小非哥哥有他自己想做的事，我不想耽误他。”
他说完，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绳，一把把那手绳拽了下来。
“爹爹说这是我刚出生的时候父亲给我戴的，爹爹手上也有一条，我得在走之前，给爹爹手上戴的那个也摘了。”
朱雀低声道: “你就这么讨厌你父亲?”
君玉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是我讨厌他，是他不喜欢爹爹，惹爹爹伤心，我不想让他找到爹爹，所以那个手绳必须得摘掉。”
又过了几日，君玉从厨房端了一盘儿糕点给白良玉: “爹爹，这是沧听刚做好的，热乎的，刚出锅的红豆糕，爹爹尝尝。”
白良玉闻着空气中那甜腻的香味儿，心叹君玉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
白良玉: “爹爹不饿，你吃。”
“爹爹骗人，爹爹总说不饿，可小师公都说你比之前瘦了许多，你的衣裳穿着都比以前更敞了。”
“而且这可是沧听哥哥辛辛苦苦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单独给爹爹做的，爹爹多少也应该尝一尝，毕竟这也是沧听哥哥的一番心意。”
白良玉闻声，无奈笑了笑，低声道: “好，爹爹吃，你也吃。”
第109章
龙泉草
那糕点味道确实不错，白良玉吃了两口，嘴里满是那糕点的甜香味道。
“味道不错。”
他轻声夸赞了一声，可刚说完，便觉得头一阵一阵的发晕，他轻轻扶着额头，闭了闭眼睛，在一旁的君玉似乎看出了他不舒服，低声道: “爹爹，我扶你去床上休息会儿吧。”
“嗯。”
白良玉轻声应了一声，想来是他这几日一直没睡好，又连连做噩梦，所以才会突然头痛的吧。
他上了床，闭上眼睛，头又开始有些晕，天旋地转的，晕的人难受。
君玉在一边静静等着了，没多久，药就起作用了。
他小声儿在一旁故意试着叫了两声: “爹爹，爹爹?”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君玉这才站在床边，慢慢伸手拉过了白良玉的手，看了眼他手上坠着圆环和铜板的手绳，慢慢把手绳摘了下来。
“好了?”
朱雀不知何时出现在君玉身后。
君玉点了点头-
沧澜忙完回到太古殿，却没看到白良玉，他下意识以为白良玉又去钓鱼了，就去他和芥柏仙尊常去钓鱼的地方找了一圈，但找了半晌，也没看见人影。
他转头又跑到芥柏仙尊的住处，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苏卿之正端着茶杯喝茶，看他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轻蹙着眉头问他“怎么了”。
连续三个地方没找到人的沧澜这时候心里的惊慌再也压不住了: “仙君他……不见了。”
茶杯砸在地上的碎裂声瞬间在房间中响起，苏卿之顾不上刚掉的茶杯，急忙起身迈着步子往外走: “你都去哪里找过?”
“您这儿，太古殿，还有您和仙君经常一起钓鱼的地方。”
苏卿之出了门，叫来了一个小弟子: “你去传话，让仙门所有小弟子去找人，找良玉。”
那小弟子闻声匆匆点头，苏卿之这才转眼看了沧澜一眼，略有些疑惑问道: “君玉呢?君玉也没看到么?”
沧澜低声道: “君玉今晨倒是看到了，他早上去厨房找沧听，让沧听给仙君做糕点，之后再就没看见了。”
短短片刻间，整个仙门的小弟子便开始在仙门里的各个角落寻人，小非听说了这事，也开始去君玉经常喜欢去的地方找，可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却什么也没找到。
一时间，白良玉和君玉失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仙门。
苏卿之第一时间把小白不见了的消息告诉了怀浮霜。
怀浮霜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消息，却在傍晚的时候，跟谢然一起回来了。
他身上的白衣染上了血色，手上虚握一株灵草，微微低着头，看着有些颓然。
苏卿之见他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低声安慰道: “君玉最近一直在修习，修为大增，小白修为也不低，还有朱雀跟着，暂时应该没什么事，我已经让仙门弟子出去寻了。”
“还有弦歌，弦歌鼻子灵，又喜欢小白，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人的。”
怀浮霜闻声，却只是抬了抬手，看了看手上的手绳，微微蹙眉，而后一言不发瞬间回到了太古殿。
诺大一个太古殿这会儿空空荡荡的，冷清的骇人。
怀浮霜往床上小白平时睡觉的地方看了一眼，一眼瞥见了那蓝色手绳。
那曾经他亲口叮嘱过小白别摘下来的手绳，如今也被丢下了。
怀浮霜走到床边，将那手绳拿起来，蹙眉攥在掌心里，死死捏着，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想要把那手绳捏碎一般。
小白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丢掉自己送他的东西，为什么之前用传音符给小白传话小白也没有回复他。
法宝……对了，还有法宝，他可以直接跟小白用那法宝传话。
“小白，你在哪?”
怀浮霜轻轻喊了一声，那声音却从太古殿的书架上面传了出来，怀浮霜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个盒子。
怀浮霜这才从认识道，小白是真真正正不见了，跟上次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就连一丝一毫的念想都没给他留。
或许，他不是不想要那些东西了，他或许只是，不想要自己了。
其余几人刚从后面跟上来，就听到一声巨响，片刻之后，太古殿内正中央的那根数米高柱子轰然碎裂，巨石砸落在地上，发出了轰鸣声，烟尘瞬间升腾而起。
众人纷纷站在原地，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待滚滚烟尘散尽，巨响消失，怀浮霜的身型才慢慢从烟尘中显现出来。
身上染血的白衣血色似乎更艳了几分，手上被碎石片儿划破的地方，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仙尊……”
沧澜看着怀浮霜的手，本想开口唤他一声，轻声提醒他一句，可抬眸看到怀浮霜那微微有些红的眼睛，却硬生生把说了一半的话憋了回去。
良久，大殿里那面色灰白毫无血色的人才冷声开了口。
“沧澜，”话音刚落，沧澜面前就多出了一株仙草， “这个是龙泉草，你去浮云端请陈老前辈来。”
“是，仙尊。”
苏卿之看着他身上被血沁透了衣衫，微微蹙眉，往殿内走: “怎么伤得这么重?”
“没事。”
怀浮霜轻声应了一声。
谢然从后面跟上来，解释道: “采那龙泉草时，周围机关阵法太多，他替我挡了几下。”
苏卿之听完谢然的话，低声道: “我给你疗伤。”
“不了，我想出去找找他。”
苏卿之担忧地看着怀浮霜，他身上的伤不算轻，倒也不算太重，远远没到致命的程度，可怀浮霜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他实在不放心怀浮霜这个状态出去。
可他也明白怀浮霜想找到小白的急迫: “好，我们出去一起找。”
因为苏卿之刚醒来没多久的原因，谢然暂时还没跟他说起过怀浮霜和小白的事，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离开之后怀浮霜和小白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小白曾经离开过很久很久。
可谢然知道。
卿之离开了上百年，小白又何尝不是失踪了上百年，怀浮霜在这上百年间，又何尝不是历尽千辛万苦在找小白。
那样失去的痛苦，他比谁都懂，所以在旁人看来，怀浮霜刚才那看起来像是有些反常的举动，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怀浮霜那么喜欢小白，又怎么能承受再次失去他的痛苦。
苏卿之不知事情真相，想着小白从小跟怀浮霜关系就好，就喜欢缠着怀浮霜，这些年两人的关系肯定更进一步了，于是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劝道: “想来小白就是看你一直不回来，一时生气，所以才离开一段时间的。”
“小白性子虽然倔，但心软，尤其是对你，等你找到人了，好好哄一哄，他就会跟你回来了，你到时候，多陪陪他，别总是往外跑，有的时候，陪伴……”
谢然在后面拉了拉苏卿之的衣袖，苏卿之话说到一半儿，被迫停下来转头看了他一眼。
谢然刚要开口，一直在前面的怀浮霜便转头看着谢然开口道: “前辈，人我自己找，鉴灵盏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快用鉴灵盏看看能不能找到你想找的东西吧。”-
君玉: “就前面那间房间，停下来。”
朱雀微微顿了顿，他还以为君玉会找个远离市井的地方隐居，让白良玉过上清净的日子，没想到君玉选的地方，竟然是凡间。
而且，看着还是个穷乡僻壤，屋子看起来也破破烂烂的。
朱雀慢慢停了下来，把白良玉放到了床上，之后才问: “你之前不是换了银子的么，怎么就让你爹爹住这种破地方啊。”
“银子是有了，但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房子，还是等爹爹起来问爹爹吧。”
他说完，又小声儿补充了句: “而且，这里虽然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不比太古殿，但我觉得，这里真的挺好的。”
朱雀有些纳闷儿: “你之前来过凡界，来过这儿?”
君玉摇了摇头，笑了笑道: “凡界我倒的确是来过，但我之前没来过这儿，这儿是小非哥哥以前住的地方，我听他给我讲过，他还给我划过地图，我对比地图去书上找过。”
原来如此，朱雀转头看了看他: “想来现在这个时间，了尘仙门应该已经传遍了你爹爹失踪的消息了，或许，云止仙尊也应该已经回来了或者知道了，你就不怕，他找到这儿来?”
君玉笑了笑道: “哪里有那么好找，我把他给爹爹的东西，还有他给我的东西都摘了，他应该，找不到的。”
朱雀闻声，笑了笑道: “你防云止仙尊倒是有一套，只是，你小小年纪，能照顾好你爹爹么?”
君玉咬了咬唇，表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朱雀见状，随口问道: “你会煮饭煮菜，会洗衣裳?”
“我可以学，也不是什么难事。”
朱雀摇了摇头，无奈道: “算了，我来吧，谁让我带你出来了呢?”
他说完，摇身一变，突然变成了一个一身红衣，面容清秀的男子。
君玉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朱雀幻化成人的模样，惊叹道: “你变成人的样子竟然这么好看?”
朱雀白了他一眼: “老子朱雀本相本体的样子不好看?”
他说完，转身对君玉道: “你在家老实陪着你爹爹，我去附近的集市上去看看，买点菜回来。”
君玉点了点头，朱雀刚要走，君玉才想起来，从自己怀里掏出银票递给他: “给你钱，记得买完菜买些糕点回来，爹爹喜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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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 110 章
白良玉睁开眼睛醒来，只觉得身下的床躺着没有往日感觉舒服。
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了摸，发现君玉不在，刚想开口叫君玉，就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有哪里跟之前不一样。
他又伸手四处摸索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现在躺的这张床不是自己平时睡的那张床，这床不但小，而且还比之前的床摸着硬。
白良玉慢慢闭上眼睛，回想起之前的情景，想起君玉给他吃的那块儿糕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糕点有问题!
可那糕点是君玉给他的，莫非是有人在君玉拿的糕点里下了毒?
也不对，若说是下毒，自己身上这会儿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舒服的地方，若只是迷药……那这药是谁下的?这又是哪儿?
虽然他眼睛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此刻一定不是身在太古殿，这种判断不单单是基于床不同，而是这里的味道跟太古殿不同。
太古殿里常年燃着熏香，味道虽然很淡，但闻久了，就会习惯那种味道，那是一种跟怀浮霜身上的味道一样的清冷的香味。
可这里却透着几分霉气，像是那种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人打扫的那种废弃的房子。
这里应该……不在了尘仙门界内。
了尘仙门的房间虽然等级划分很明确，但即便是最差的房间，也是常年有人打理的，不至于荒废成这样。
这是哪儿?君玉在哪儿?
白良玉心中瞬间涌出几分不安。
“君玉?”
白良玉急声唤了一声，蹙眉摸索着下床，刚下床，就听到外面传来君玉的声音。
“爹爹。”
听到这一声，白良玉心底那股强烈的不安感才稍微好了些许，紧皱的眉头也松了几分。
他朝着君玉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往前面摸索着走了几步，直到碰到君玉才停下来。
“爹爹，你饿不饿，朱雀出去找吃的了，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君玉的这一句话让白良玉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这里不是太古殿。
“这是哪儿?那糕点……”
君玉听到这儿，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抿了抿嘴唇，伸手抱住了刚蹲下来的白良玉，凑到他耳边小声儿道歉道: “对不起，爹爹，我……我那你的糕点里放点儿迷药，只有一点点。”
白良玉闻声，轻叹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这是凡界，我觉得爹爹在原来的地方过得不好，他……”想起了白良玉之前的嘱咐，君玉十分不情愿地改口道， “父亲对爹爹也不好，我不想爹爹一直留在那儿，所以才……爹爹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白良玉: “?”
书里的剧情不是他带孩子跑么，怎么变成孩子带他跑了?剧情里也没说有这一出啊!
心里惊讶归惊讶，表面却依旧很淡定，他微微笑了笑，慢慢摸索着，摸了摸君玉的脑袋: “爹爹没生气，只是刚才不知道你在哪儿，有点着急。”
他说完，君玉又小声儿问他: “那我没经过爹爹同意，把爹爹从那地方带出来，爹爹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白良玉闻声，微微顿片刻，说心里一点儿都没有不适应是假的，毕竟自己也在太古殿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对那里的一切都熟悉了。
而且，最让他不适应的，不是环境，而是人。
这里没有对他好的谢前辈和小师叔，没有沧澜……没有……怀浮霜。
虽然前段时间他装的很坦然，他也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可以离开怀浮霜就能把他彻底忘掉的准备，可事实上并没有。
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怀浮霜的话，他心里还是会有遗憾。
不过也罢，事已至此，回去是不可能了，与其让孩子自责，还不如顺其自然，以后就住在这儿。
白良玉面上浮过温柔的笑意: “不会，有君玉在，不会不舒服，出来换换环境，换换心情，也挺好的。”
君玉闻声，笑了笑道: “那爹爹在这儿稍坐一会儿，朱雀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有吃的了。”
“嗯。”
白良玉微微点了点头，脑海中下意识想起了怀浮霜，他站起身，像往常想怀浮霜时一样习惯性的伸手往手腕的手绳的位置摸了摸，可原本戴着手绳的位置却什么也没有。
白良玉下意识转回身，往床边走，走到床边，开始伸手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在床上开始找，身后君玉也跟着他走了过来，轻声问他: “爹爹你在找什么呀?”
白良玉没回头，眉间有几分焦急问道: “你看到我手上一直戴的蓝色手绳么?”
“看到了。”
身后传来君玉的声音，白良玉这才停下来，转过身，眉头慢慢舒展开，笑了笑问: “在哪儿?”
“在太古殿，我不想让他……不想让父亲找到你，所以把那手绳摘了，还有我的那条，也摘了。”
看着白良玉刚才那急迫的模样，君玉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 “爹爹要是喜欢那条手绳的话，我找机会回去再给爹爹偷偷拿回来，好不好……”
白良玉微微咬了咬唇，心底闪过一丝酸涩。
怀浮霜送他的能传话的法宝让他给扔了，要是这条手绳再没了的话，那他跟怀浮霜之间的最后一丝牵扯也没有了。
“爹爹……”
君玉的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有些自责。
“啊，没事，”白良玉笑了一声， “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手生绳，不用回去拿，没事的。”
“爹爹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啊。”
白良玉停顿了一瞬，转瞬道: “没，只是……时间长了，戴习惯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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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恢复日更，最低三千，会尽量多更的，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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