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眼前这位雨堂主比德育课长老脾气更不好。
他看着挺慈祥,一巴掌拍到虞柏腿上的时候是真疼。
“不知天高地厚地厚的臭小子,什么豺狼虎穴都敢跑了?每次宗门的任务不够你们领的?整天想着做贡献立大功,一不小心把小命搭进去,你跟谁哭去?”
“要不是老子今天心神不宁出去看了眼,你今天就没了。叫你修炼虽然是为了除魔卫道,济世救人,但不是叫你千里送人头的!”
虞柏张张口:“弟子……”
“你什么你?你刚刚要真落那疯子手里,我怎么跟掌门交代,怎么跟你师父交代?你师父是谁?自己徒弟丢了还不知道吗?”
虞柏终于抓到了这个机会,赶忙道:“师叔,弟子是不小心踩中传送阵来的,真的是一个意外,您别生气。”
“叫什么师叔?你师父谁?该叫师伯。”
虞柏道:“颂合仙君。”
雨堂主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没错了,确实要叫师叔。”
虞柏试探问道:“师叔您是?”
“法号颂词。”雨堂主端正道。
***
虽然不认识,但是最终的画像还是画了出来,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黎,你不是说不让我看隐藏剧情了吗?这是什么呀?”放松之余,叶晨微发现识海中的隐藏剧情,不禁问道。
阿黎闷闷道:“不让宿主看剧情是违规操作,它自己跑你那去了。”
话里还带了些委屈。
叶晨微轻声笑了下。
她翻开来看,发觉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剧情走向都不一样了,比方她们到的只是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妄生门据点,大家现在也都安安全全的……
真好。
“坏了大师兄,虞师弟还在原地找微微。”乍一放松,佟安想起虞柏,一拍脑门。
温蕊无所谓道:“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别太担心。”
燕云山拿出传讯玉佩:“我已经让他先找一处客栈修整,到时候再汇合。”
叶晨微从识海里出来,问道:“虞师兄回了吗?”
燕云山摇头,道:“未曾。”
温蕊撇嘴,也去看自己的传讯玉佩:“他目中无人惯了,老是不搭理人。这不有没有遇到危险也不知道。”
沐知景幽幽开口:“这里有一道残存的阻断结界,你们的传讯玉佩未必能用。”
***
虞柏坐在山顶的洞里,手中的传讯玉佩发出淡淡的荧光。
这里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怪石耸立,地势复杂,里面藏着大大小小无数的山洞,虞柏所在的山顶洞里颂词仙君布下的阵法,能短暂的混淆阻断结界的认知,将消息传递出去。
“小虞柏,云山还没回你吗?这里不能再待了。”颂词仙君催促道。
虞柏收起传讯玉佩,跳下去:“可能没看到吧。”
颂词仙君念念叨叨:“你们现在的小弟子呀,老拿这玉佩发些没用的东西,这要是有些重要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被忽略了。唉……”
虞柏捏着传讯玉佩没说话。
“师叔。”他突然叫住了颂词仙君,“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颂词仙君顿住,施法覆盖了四周十余里,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异常的地方。
虞柏注意到,他施法的方式与宗门有些不同。
颂词仙君看出他的疑虑,无奈道:“傻小子,在这里不入乡随俗,就是嫌自己活太久了,不然你以为那疯子鼻子有那么灵,你什么都没干呢,他就能那么快发现你。”
虞柏愈加不解。
好在颂词仙君话极多,问到的没问到的都要说一说,因此虞柏不用开口问,他自然而然就给解释出来了:“认的是你的法力气息。唉,这个据点的小鬼多半都被折磨地聋了哑了,生怕泄露消息。剩下管事的风霜雨雪四个堂主,干的都是些畜牲事,谁也都知道谁,并不互相干涉。要不然,哼哼,我也不能这么同你交谈。”
“不过啊,你跟在我身边,不用有太大顾忌,但是离了我,嘴闭得越紧越好,把谨言慎行记在心里,被人为难就报我的名号,不会有事的……不行,我还是要找机会把你送出,带着个小拖油瓶,整天就剩担心你了。”
掉到据点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嫌弃成拖油瓶的虞柏:“……”
颂词仙君重新检查了一遍,再三确定后,才道:“没有东西跟着,也没有东西监视着咱们,别怕。你们这些小弟子有点警惕性总是好的,不至于被卖了还能替人数钱……”
虞柏心中疑虑不减:“师叔,您别说了,弟子真的感觉不对劲。”
颂词仙君拍拍他的头:“没事没事,师叔再检查检查。”
颂词仙君并没有随意敷衍,认认真真地又用法力扫了四周与虞柏身上,边边角角都没有放过。
但是还是没有发现。
颂词仙君揉了揉眉心,内心突然警觉起来:“咱们快回去,到师叔的房间就没事了。”
***
沐知景带着化形的几人这钻一个洞,那钻一个洞,终于出来了。
好在只有叶晨微只能变不会动的琉璃球,因此他只负责引路,轻松了很多。
化成琉璃球的叶晨微则由化成猫咪的温蕊用尾巴卷着,带了一路。
出了据点,温蕊变回人身,累倒在地上:“小微微,可怜可怜你温师姐,回去好好复习化形。”
学艺不精的叶晨微红着脸给她捏肩:“知道啦。”
此时燕云山也收到了虞柏的回信:“虞师弟同颂词师叔在一起,暂时安全。”
“谁?”两道异常惊讶甚至带了些不安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来自叶晨微,一道来自沐知景。
叶晨微看向沐知景,半妖少年已然垂下眸子,拒绝对视。
“颂词师伯啊,他身上有任务,十多年也难得见咱们一面。”因叶晨微惊讶之下没再给她揉肩,温蕊便自己上手了。
“叶晨微,按照原定的隐藏剧情,颂词会因为保护你们而死。”阿黎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叶晨微没说话,直接摔碎了自己的传讯玉佩。
这是宗门弟子在需要援助时的一种求救方法。
每个弟子的传讯玉佩都与宗门内的灵息镜相连,玉佩碎后,灵息镜会通知各位长老告诉他们自己徒弟需要帮助。
如果弟子遇到伤及生命的危急情况来不及摔玉佩,弟子命灯就会熄灭,就算师父在闭关,也会直接叫出关。
弟子身陨,命灯自燃。
掌门闭关,无法照顾到自己的两个弟子,因此一但叶晨微或者燕云山的传讯玉佩碎了,都会随机通知其他尚未闭关的几位长老。
面对很是错愕的几人,叶晨微面色冷凝:“我怕虞师兄与颂词仙君会出事。”
燕云山温蕊与佟安都明白,少女偶有娇憨,却从来都不会乱来。
因为颂章仙君,她本拥有可以胡来的资本,可从她进宗门的那一刻,从来都是乖巧懂事的,偶有惹宗门长老生气,也是因为课业的缘由。
三人虽不理解叶晨微此刻的所作所为,但都不曾有任何异议。
不太信的佟安甚至打了一个哈哈,睁眼说瞎话:“手滑了,不小心把微微的传讯玉佩摔了。”
沐知景适时补充道:“在妄生门,再谨慎都不为过。因为任何一个疏漏的地方,都会让你万劫不复。”
叶晨微看着这个一直现在自己身边无条件信任的半妖少年,忽然很不明白。
从话本子里到现实里,为什么他可以一直都这样义无反顾?
温蕊发现,有沐知景支持,她的乖妹妹越发得寸进尺,甚至还要了她的传讯玉佩来摔碎,又用燕云山的玉佩发消息说去颂词仙君那里。
佟安哭笑不得:“微微,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虞师弟和颂章师伯无事,你佟师兄也担不起了。”
叶晨微抿唇:“我宁愿是我多虑了。挨罚也愿意,挨很重的罚我也愿意。”
燕云山叹道:“你们找个安全干净的地方好好休息,千万别分开,尤其微微和温师妹都没了传讯玉佩。我去去就回。”
叶晨微拉住他的袖子:“大师兄,你别去,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燕云山笑道:“我去采些草药,不会添乱的。”
叶晨微看着他,目光里明晃晃写着不信。
可惜山海宗大师兄向来滴水不漏,叶晨微并不能看出任何端倪。
她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遍:“你真的别去。”
燕云山含笑点头。
叶晨微还是不松手。
温蕊道:“大师兄就以心魔起誓如何?”
燕云山毫不犹豫:“山海宗弟子燕云山……”
叶晨微松开,打断他:“算了大师兄,我们信你向来成熟稳重,完全不会添乱。”
“成熟稳重”二字,她咬得极重。
重到燕云山几乎怀疑叶晨微在阴阳怪气。
“我陪你去。”沐知景有些烦躁地扫了扫自己的尾巴,“那里地势复杂,不能贸然进去。”
燕云山下意识就要拒绝,猛然看到半妖少年洞悉一切的眼神,话到嘴边缩成一个“好”字。
“阿黎,沐知景应该不会骗我吧?”叶晨微并不很相信,下意识去问对沐知景和剧情更熟悉的阿黎。
“你觉得呢?”阿黎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她。
叶晨微迟疑一下,点头:“好。”
临走之时,沐知景回身看了眼叶晨微,心中叹息。
当然会骗你了,傻瓜。
他二人一路行进,身影越拉越远。
等到再也看不清叶晨微几人时,燕云山停了下来,道:“你回去吧。”
沐知景冷笑,对待他就没有如叶晨微那般温柔客气了:“你自己去?你又不认路,想一不小心走错,平白当了人质?”
对于这个前期的山海宗大师兄,沐知景只有两个词:爱逞强,运气好。
爱逞强,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也不顾自己当不当得起;运气好,好到简直逆天,几次化险为夷逆风翻盘全赖老天庇护,简直比天选之子还天选之子。
这次他会跟着自然不全是担心燕云山的安全。
他们活能活着,就是会受很重的伤罢了。
受伤就受伤,就是会惹叶晨微担忧罢了。
沐知景又想到自己这一身大大小小碍事的内伤外伤,叫住了燕云山:“有暂时提升潜力的药物吗?”
***
叶晨微望天,看夕阳西下。
叶晨微从梦中惊醒,发现已是皓月当空。
叶晨微枯坐着,直到黑夜捻白。
“微微,黎明了。”温蕊走到她身边,笑道,“晨光熹微之景,正好同你名字一样呢。”
小女娃刚进宗门时,就是用小奶音这样介绍自己的:“我叫叶晨微,是晨光熹微的意思。”
佟安摘来新鲜的柑橘,苦口婆心劝这俩不睡觉也不吃饭的祖宗:“吃点果子解解渴吧。”
柑橘黄澄澄圆滚滚,温蕊抓起一个在叶晨微眼前晃悠:“微微,你不吃我直接塞你嘴里啦。”
因温师姐有说到做到的习惯,叶晨微不得已包开吃了一瓣。
清甜的橘汁在唇齿间炸开,滑落入喉,她才发觉自己确实渴了。
“佟师兄,我还想吃。”叶晨微吃完了一个,意犹未尽。
佟安把怀里的一半果子递给她。
温蕊不满地看着佟安。
佟安试探:“温师妹,你也尝一尝?”
温蕊拒绝:“我不爱吃,给微微吧。”
叶晨微有样学样:“温小蕊,你不吃我也塞你嘴里。”
温蕊捏她脸,捏得叶晨微呲牙咧嘴。
叶晨微趁机往温蕊嘴里送了一瓣橘子。
佟安无奈笑笑。
叶晨微拿了一个完整的柑橘,放在眼前:“佟师兄,温师姐,你们看,这个和太阳好像。”
初升的太阳,将曙光了洒满大地。
佟安的传讯玉佩还是一片安静。
***
血滴到脸上,温热,腥臭。
昏迷的虞柏皱了皱眉。
沐知景挡在他身上,面无表情,舔掉嘴角的血。
对面是只剩一只翅膀的半妖小孩儿。
小孩儿舔掉了手上的血。
那里有他自己的,也有沐知景的。
他是一只好战的怪物,他觉得自己比比不怕疼的沐知景更厉害,因为他不知道疼。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风堂主面对更厉害的他,怀念的还是沐知景这个叛逃的叛徒。
叛徒就该千刀万剐。
因此他耐心等到沐知景筋疲力尽,等到沐知景的法力枯竭,然后才站出来,享受虐待的乐趣。
沐知景爬起来,并不在意刚刚这突然出现的小孩几乎要了他的命。
小孩儿挑衅地冲他笑,他便也回小孩儿一个笑容:“站那别动,等哥哥过去。”
他不能让这小孩儿靠近虞柏。
小孩儿不想听他的,带着笑往前走。
沐知景把虞柏踢到一边,染血的狐尾不再柔亮,一股子一股子打着结。
杂乱不堪,充斥着过去的味道。
“你杀了我可以,但是风堂主会生气的。”沐知景笑道,威胁小孩儿,“风堂主生气的代价,你付的起吗?没猜错的话,你那一半翅膀就是因为违反了他的命令才没的吧?”
小孩儿呲牙咧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沐知景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没了翅膀不疼吗?哦不是,翅膀好吃吗?你吃的时候没哭吧?他最讨厌小半妖哭了。”沐知景蹲下来,伸出手,“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尾巴的味道。”
“你没吃过你自己尾巴!”小孩儿突然暴跳如雷,“他怎么可以这么偏心!”
沐知景适时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没有呢。”
他还是伸着手:“来,来哥哥这里。”
小孩儿发了狠,猛地扑了过去。
咬在沐知景肩头,咬掉一块皮肉。
血在他俩之中炸开。
小孩儿的身子软了下去。
沐知景将他的尸体丢开,他走向虞柏,突然脚步一顿。
是两个人的气息。
一个燕云山,一个风堂主。
哪个都很麻烦啊。
沐知景苦笑。
可明明天都亮了,怎么还会这么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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