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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李甫隐执意跪着,皇帝便没再强求,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甫隐,眸中神色变了又变,最终缓缓开口。


    “现在,没有皇帝,也没有首辅。我与你,父对父,男人对男人,是一场平等的谈话。”


    李甫隐抬起头,迎上了皇帝的目光,因为太后的缘故他与皇帝也算是自幼相识。他几乎见过皇帝作为皇子时所有的狼狈时刻,也见过他登临帝位之后是怎样的疑心病重。这些年来,李家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因为李家树大招风,也因为他们见证过皇帝最落魄的时候。


    原本,李甫隐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皇帝却忽然情真意切的说了这番话,语气之中带着诚恳。


    李甫隐不敢犹豫,连忙又垂下了头:“陛下言重了,罪臣不敢。”


    皇帝嗯了一声,双唇微抿眸色深沉,似是在思索什么。


    “那个不孝子有错在先,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绝不偏私。但你李家树大招风,难免会有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明面上朕还是不得不罚你。”一面说着,皇帝一面俯下身子凑近了李甫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扣一年俸禄,真听闻是你家二郎先动的手,那李恪行的官级降至六品吧。”


    皇帝顿了顿,垂下了眼眸,又思索了一番,补充道:“至于沈达这个逆子,便禁足半年,罚没一年俸禄。”


    李甫隐忍不住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便是相处了半辈子,他也无法猜测到这位多疑善猜忌的帝王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隔了一会儿,李甫隐朝着皇帝,重重叩首:“陛下,李恪行他受了伤,大夫说伤势过重,今后能否站起来尚不可知,您若是再降了他的官级,他必然心中郁郁。”


    “此事是微臣鲁莽了,臣自请降职。但臣唯恐齐王殿下会因此怨恨臣,还请陛下庇佑。”


    听闻此言,皇帝微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你想好了?”


    “你家的二郎,可不是什么惊世之才,便是在朝为官也是个平庸之辈。可你贵为国公,又官至首辅,大郎如今也前途大好。”


    “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不至于闹得这么严重吧。”


    “你在逼朕送走他?”


    李甫隐将脑袋叩在地上,额前磕出了一块红痕:“微臣不敢。”


    皇帝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转身坐回了龙椅:“你有什么不敢的。也罢,就按你说的办,沈达养好伤便去封地,定国公府降为侯府,你和李恪行想必受惊了,便就在家好生歇歇不必上朝了。”


    “等二郎伤好了,朕再给他安排吧。”


    李甫隐垂着脑袋,恭敬谢恩,慢慢起身退了出去。


    如今这样的局面,或许对谁都好。他不必担心齐王留在上京会因为今日之事伺机报复,且齐王被贬去封地便再无夺嫡的可能,日后也不会对李家有任何威胁了。


    而皇帝早已对李家这棵大树心怀不满,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他若是不真的牺牲些什么,恐怕陛下心中那根刺,永远也不会消。


    对于李甫隐而言,权势地位官职,都敌不过家人。况且,他们李家根深蒂固并不会因此事就伤了根基。


    他也老了,不想再陪伴君侧日日揣摩人心了。


    圣旨很快便下到了定国公府,皇帝似是早已想到了这一天,负责宣旨的太监除了圣旨之外还带来了定国侯府的匾额,这头刚宣完旨,那头已经将定国公府的匾额摘下来了。


    伴君如伴虎,没人能猜到皇帝究竟在想什么。吃个下午茶的功夫,李家便从公府被降为了侯府,做了十几年首辅的李甫隐罢职在家,不知前路如何。


    一夕之间,李家成了整个上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次日,齐王匆忙收拾了行装,天刚擦亮便出了上京去了他的封地。


    李恪行伤在了膝盖上,箭羽拔出时膝盖已无知觉,后面甚至连起身都无法独自完成。李楚玥带了女使去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到都没多说什么。


    “玥玥,你也来看二郎吗?”李晚卿推门而入,随手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放在一边,扫了一眼李恪行,转过脸去问李楚玥。


    李楚玥点头,朝她行礼:“大姐姐安,我午后闲来无事,所以来看看二哥哥。”


    李晚卿嗯了一声,走到了李恪行床边,淡淡道:“食盒是母亲非要我带来的,我原是只想着来看看你伤势如何,母亲非让我带什么滋补汤药,你别喝,万一喝坏了。”


    “昨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还挺有做兄长的样子。”李晚卿一面说着,一面大大方方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拿了李恪行床边小几上的橘子慢慢剥着。


    “不过你也是,往日里总爱跟齐王凑在一起,这下被啄了眼吧!”


    这两日,关于齐王,关于这事,没人敢在李恪行面前说。毕竟,因为此事,大夫说他可能日后都将不良于行。


    但李晚卿不同,她百无禁忌,一张嘴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知为何,被她这么一打岔,李恪行明显比之前轻松了几分,他拿了颗橘子递给了李楚玥:“二妹妹你也尝尝,这是今冬淮南新进的蜜橘。”


    兄妹三人围着李恪行的床榻,一面吃着橘子,一面聊着闲话,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旺盛,暖融融的,日头渐渐西移,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眼看着天快黑了,李晚卿便拉着李楚玥一同离开了李恪行的院子,两人挽着手往回走。


    行至李晚卿的院子,二房的大娘子或许是见李晚卿久久不回,早已等在了院门口。


    “二伯母安。”李楚玥乖巧地朝她行礼。


    二伯母似是没睡好,眼底一片乌青,眼皮发肿,瞧着像是彻夜未眠似的。


    见到李楚玥,她忽然眼睛一亮,走上前来,拉住了李楚玥:“玥玥,你跟二伯母说说,陛下是真的要打压咱们李家了吗?”


    “你爹爹一贯精明,不可能没留后手吧。”


    李楚玥不懂,摇了摇头:“二伯母,朝堂上的事情我哪里会知道。”


    “你怎会不知,”她不信,拉着李楚玥的手又用了几分力,“你父亲不可能什么都不跟你说。”


    “咱们李家要真是垮了,谁都别想好。”她眼底带着凶光,狠狠盯着李楚玥。


    “都怪你那个二哥哥,没事招惹什么齐王,还敢买凶刺杀齐王,要不是有太后娘娘兜着,咱们都得被他害死。”


    李楚玥抽回了手,难以置信地看向二伯母。


    她一直忍让克制,因为对方是长辈,但没曾想她说话竟如此难听。


    “二伯母,坊间瞎传的事情,你怎么也跟着乱说?我二哥哥究竟怎么伤的,齐王殿下又究竟做了什么,陛下自有决断,轮不着你在这多嘴。”


    崔氏惊得往后踉跄了一下,气急败坏地指着李楚玥的鼻子:“你如今了不得了,这还没当上太子妃呢,架子倒是摆起来了。”


    “还想着太子妃之位呢?如今是什么局面,你不知道吗?”她鄙夷地看了一眼李楚玥,自以为是道。


    “玥玥,如今誉王做了太子,他得势待地位稳固之后,咱们李府必遭报复。我劝你别做春秋大梦了,不如早早洗干净脖子,去投缳。省的到时候侯府遭难,你生的如此美艳无双,到时候受辱失了清白可不好。”


    “早早投缳,还能有个体面。”


    李楚玥脸色阴沉下来,正欲开口,却被李晚卿抢了先。


    “母亲说的也是,与其到时候受辱,不如现在投缳,女儿这就去准备白绫,明年的今日母亲别忘了去我坟头祭拜。”李晚卿学着崔氏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道,一面说,一面往院子里走,高声喊着。


    “快给本小姐准备三尺白绫,一把匕首,一斤□□,我不活了。”


    崔氏拿她没辙,恶狠狠瞪了一眼李楚玥,连忙转身去追李晚卿:“卿儿,卿儿,你再说什么胡话,癔症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又犯病。”


    李晚卿不理她,自顾自的高喊:“我就是要死,你拦不住,白绫死不了我就夜里偷偷用匕首割破手腕,再不行我就拿□□泡茶喝。”


    她烦透了崔氏整日里威胁父亲和她时那副寻死觅活的嘴脸,以前拿崔氏没办法,现在她突然学会了,想要制服对方,就得走她的路,比她做的更狠些。


    又是一场闹剧,一直闹腾到下半夜,李晚卿实在困极了,才放过崔氏睡了过去。


    但这一夜李楚玥却没睡,她将二伯母崔氏的话想了又想,只觉得她说的似乎并非全无道理,若是李府遭殃,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


    次日一早,她便一拍脑门,起了身。


    “青衣,去派人打听打听,太子殿下今日的行踪。”


    “绿袖,快来为我梳妆,替我将珠宝匣里最漂亮的那套红玉首饰拿出来。”


    *


    太子府内,沈确才刚用完早膳,下属候在一旁禀告道。


    “太子殿下,李大人派人送来了一幅前朝古画,说是感谢殿下前日借兵之恩。”


    沈确眼皮未抬,淡淡嗯了一声。


    “还有一事,李家的二姑娘今晨偷偷摸摸派人探听您的行踪,不知要做什么?咱们可要提防?”


    沈确抬起眼眸,不确定地看向下属:“说清楚李楚玥?还是李晚卿?”


    下属回道:“是县主。”


    “哦?”沈确垂眸一笑,不自知的扬了扬眉,“县主是自己人,告知她也无妨。”


    “就说,本宫今日闲来无事,去城东的庄子里泡温泉了。”


    下属一头雾水:“殿下今日不是要去城西马场吗?”


    沈确歪了歪头:“你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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