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
第二日, 季屿川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想给她发消息问问她在做什么的时候,才发现,他又被拉黑了。
再发申请过去,桑恬果不其然地拒绝。
验证消息里, 没有心的女人义正词严:
“禁止越界, 有人好像摸不清自己的身份。”
身份。
季屿川攥着手机,想起那日正大光明站在他身边的长发文艺男生, 男人狭长深邃的眉骨压下。
有一些东西, 合当尽快提上日程。
一上午的会,午餐时分才堪堪抽出时间给桑恬打去电话。
听筒里, 电子音沙沙两声, 还好,手机号码没有被拉黑。
“你好, 哪位?”
电话那头,女人声线散漫。
季屿川:“在忙吗?”
他在美国的三年间,T&J越做越大, 甚至专门开了一条做晚礼服定制的高端线, 拉升品牌价值空间。
时代飞速发展, 任何行业不做精品只走量,只有被时代淘汰的份。
他的小姑娘牢牢掌握了风向。
男人磁沉的声线蓦然入耳,桑恬凝眸将手机抽远了点, 才看见屏幕上熟悉的备注名。
昨晚惹人烦的短信,导致她半夜梦见男人同她酱酱酿酿。
睡梦里都觉得被折腾得够呛。
早上莫名觉得浑身酸痛, 气得她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把人拉黑。
披着羊皮的狼, 快滚。
她将手里的设计方案翻得哗哗响, 没好气道:“有什么事?”
微弱电流音里,女人声线发闷, 没来由的软糯,像一把小勾子,将男人的心都勾得一颤。
季屿川听出来不对劲,眉棱微皱:“感冒了?”
被他一提,桑恬才发觉可能是昨晚睡觉时蹬了被子受了凉。
浑身的酸痛忽然有了科学解释,桑恬怨错了人,但面子还是让她硬着嗓子:“没有,你听错了。”
“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男人沉吟片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恬恬,我想看看我们的猫。”
“想它了。”
桑恬没想到季屿川能说这个,危机感油然而生。
大周一的,势头正旺的集团的合伙人放着几千万的项目不谈,来觊觎它的猫。
有种孩子长大了他来抢的感觉。
她冷哼着翻旧帐,“当年是谁说的要把它送人领养?现在说想?”
季屿川的办公室极简线条,白日也透着冷光。男人站在其中,像优雅矜贵的雕塑。
走了这么远,才敢说真话。
“假的。”
他故意说出来骗她。想她将猫接走。
他藏着那么一点私心,希望小猫窝在她怀里撒娇时,她有那么一瞬间,会想到他。
末了,桑恬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段磁沉,笃定的声线。
“我不会把恬恬拱手让给别人。”
“那你扔给我?”
“你不是别人。”
桑恬:“”有病。
刚想跟电话那头道想要猫做梦,桑恬蓦然想起今天到了小猫该洗澡的日子。
她那个脾气不是一般差的逆子,遇见水就扑腾,宠物店两个店员一起都摁不住它。
每次都要她亲自上阵才能安分些。
但也好不到哪去,结束的时候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她洗澡还是猫洗澡。
想到这,桑恬忽然松了口:“正好我下午有事,你带它去洗个澡吧。”
季屿川欣然答应:“好。”-
下午,桑恬提前下班,刚出工作室的门就见到季屿川的车停在不远处。
男人支着长腿站在车边,短发浸在细碎光亮里,静静等她。
炎炎夏日,男人处无风自凉,恰如其分地一道好风景。
不过桑恬身子不适,实在没空欣赏风月。
感冒症状加重,她坐在电脑前就觉得头脑发晕,四肢如有铅灌。
可能是生理期要到了,小腹也跟着酸胀。
现在连上午拿猫逗弄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想快点回家躺下。
脚步才刚迈开,男人声线就落下。
“我送你。”
浑身发软,桑恬确实不愿意去开自己的车,迷迷糊糊地挤进男人一手支开的车门,爬上副驾窝住。
“就这一次。”
季屿川从另一侧上车,桑恬眼皮疲惫地耷拉,听见他问:“回家?”
“嗯。”桑恬歪在安全带上,没有说话的欲望。
能从喉咙里挤出这一个字来已经费尽力气。
她声音闷到不对劲,男人握方向盘的手顿住,视线偏斜,落在她发红的脸颊上,眉心骤然折出浅川。
车里开了空调,温度较被烘烤的外面舒适不少。
桑恬抵不住发沉的眼皮,甫一入梦,发烧的感觉更重。
梦里自己是猫和老鼠里的汤姆,寒冬腊月被可恶的老鼠关在门外,牙齿都冻到发抖。
直到某一刻,女主人发现他不见,踢门而出拎着扫帚满雪地找他。
女主人温热的大手,将冻成糖葫芦的他从雪堆里拎起来,探向他额头,紧贴他脸颊。
手心暖洋洋地,安心又舒服。
桑恬周身冷意渐缓,在女主人要抽走时,百般不舍地蹭了蹭
掌心传来酥麻,季屿川探桑恬额头温度的动作微僵。
视线在女生低声嘟囔梦话的红唇上定了两秒,才直过身去摸自己的安全带。
小姑娘发烧了,他不能趁人之危。
卡扣咔嚓一声,男人给自己束上克制枷板。
却在单手抚上方向盘时,被侧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打乱。
女生眼皮未睁,全是靠着潜意识乱懵。
迷迷糊糊的手胡乱探上身边人大腿,像是察觉到他的突然抽离,想将他拽近些。
季屿川脊背瞬间僵直。
压低的视线扫到女生荤素不忌胡乱游走的手,喉结重重一滚。
按在方向盘上的大掌张了又放,在拂走小姑娘的手和不舍之间徘徊。
最后在桑恬可怜巴巴地嘟囔出“抱我”时候溃不成军。
他如受赦令地解开碍眼的安全带,附身,将浑身滚烫的小姑娘压紧在怀里。恨不得融为一体。
桑恬像只委屈的猫似的挂在他脖颈:“我冷。”
生病的晕眩卸掉了她砌起来的防备,潜意识里靠近最爱她的人。
季屿川看见她微张的红唇,喉结微动,最后却只敢在唇畔印了一个吻。
克制又深情,用他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哄她:
“乖,我们回家。”-
桑恬再醒过来,天已经半黑。
除了唇舌之间苦苦的,好像被人灌了药水。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
身下床被是和她房间全然不同的软度,她撑起身子,看清了这个陌生的房间。
干净,极简,只有黑白色调,仿佛不容其他侵染。
被子带着皂角和雪松气息。
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下午睡觉醒来,屋子空寂,往往会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但是今日不同。
她睡得手脚发软,手指一蜷,便摸见一个温软物件。
依偎着主人的手睡得正香的小猫睁开蓝宝石似的眼睛,顺从地舔了她指尖两口。
不孤单,也不难受。
小猫绕过来踩奶,桑恬被它弄得痒,将猫抱过来,扫见它身上穿的小舞狮衣裳。
还是主题装扮呢,喜庆!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蹭她的小猫头,醋道:“你说说,跟他也是这么撒娇的吗?”
房门边上,渗出一点橙黄的暖色灯光。
床边摆着专门为她准备的白毛绒拖鞋。
桑恬起身,抱起小舞狮:“让我们去看看臭男人在干什么。”
客厅里,饭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不见季屿川的身影。
转到书房门前,才隐隐传来男人刻意压低的声线。
他在开会,正给员工布置这周的任务。
白日克制的衬衫,被他拽开了领口一角。
袖子挽至小臂,露出一截匀称的肌肉以及冷色血管。
有种不声不响的力量感。
余光瞥见桑恬倚在门边,男人声线蓦然缓了缓,随即抬手招她。
桑恬在他宽阔的老板桌对面落座,男人一心二用,听员工汇报之余,抬手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满杯。
低声问她:“好点吗?”
“还行。”
桑恬捏着圆杯轻嘬一口,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甜?”
“蜂蜜水。”男人撩起眼皮,桑恬睡得头发微乱,几缕毛躁调皮的就卷在脸颊上。
“茶水解药,你暂时不能喝。”
“哦。”桑恬被他管制,一时间有些别扭,低头想把甜水喂给猫喝。
手才刚伸出去就被男人摁住,修长的骨节捻起一缕秀发挽至耳后,轻推她肩膀。
“去吃饭,待会凉了。”
桑恬眼皮微颤,下意识问他:“你不吃吗?”
季屿川下巴向电脑屏幕方向偏了下,“我待会吃。”
睡了一下午,确实觉得胃里空空,桑恬抱着猫去客厅吃饭。
餐桌上,色泽鲜亮的三菜一汤。
虾仁炒芦笋,蟹黄豆腐,蒜蓉粉丝煲,韩式牛肉汤。都是她爱吃的。
桑恬端起碗,尝了几筷子。
不得不说,男人的手艺还不错。
一顿饭吃完,季屿川的会议还没结束。
桑恬瞥见老板椅上贵重方正的男人,高挺鼻梁上架一副银丝眼镜。
精致冷清的眉眼,一如当年。
他时刻保持理智,客观,不可亵渎。
昨夜梦里全然不同的他入脑,桑恬眼皮一颤,起了坏心。
她阂上书房的门,在季屿川询问的目光下,聘聘婷婷地绕到老板座椅后。
季屿川脊背笔直。
就从这里下手。
桑恬眼睛一亮,胳膊无骨似的环过去,紧紧贴在他脖颈。
整个人都从后面压在他肩膀上,拱着嘴贴近他耳畔,学着电视剧里的妲己将声线放轻缓。
“我吃好啦。”
季屿川的脊背在桑恬靠近的那刹瞬间僵硬。
他没想到桑恬能贴这么近,高耸的雪峰完全撞上了他的后背。
柔软声线像自带钩子,将一池平静的水搅乱。
季屿川压下忽然敏锐的触感,笔直着脖颈:“嗯。”
桑恬没从他的声线里听出波澜,再接再厉贴上他耳朵。
她记得季屿川从来爱亲吻她这处,往往她都会浑身颤抖着躲避。还会被他笑说这是她的敏感点。
难道只有她敏感?
桑恬追着往男人耳朵里吹了两口气,道:“非常好吃。”
季屿川喉结攒动,放在膝盖上的手掌蜷成拳,尽力稳着声线不让连麦的员工听出异常。
“喜欢就好。”只要她喜欢,那他在美国就没有白学做菜。
“以后可以经常做给我吃吗?”
她一边说,一边学着电视里的模样,拱起手指,用光滑的指节骨一侧去扫他的脸。
一下一下。
这回就算季屿川再迟钝,也感受到了小姑娘的恶意作乱,想看他在公司员工面前出丑。
他反手抓住了她到处作乱的指尖,压低的眉宇微蓄着怒意看她。
“别闹。”
一戳就破的纸老虎,惯会假模假式地凶她。
桑恬不管他,只继续自己手头的动作。
而且看季屿川紧张,她像淘到甜头似的愈发大胆。
这次,她甚至伸出手隔着衬衫在男人的大臂上捏了捏。
还不忘笑得恶劣:“美国确实没白呆哈,肌肉也练出来了,手感真的好。”
她愈摸,肌肉愈硬。
桑恬好像找到什么好玩处,连搓带挠,到最后,季屿川呼吸紊乱,讲话的声调险些不稳。
终于忍无可忍,男人伸手摁断了正开到一半的会议,反手用劲,一口气将桑恬按在他怀里,长臂一压,小姑娘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有人上午还说我越界,摸不清身份。”
桑恬没想到男人放着一整个公司的正事不干,先来跟她较劲。
他灼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烫得她一瑟缩。
女生的胆子从不知无畏的大,到虚张声势的大。
她故作潇洒地拍他肩膀,犟嘴道:“你有身份你忘了吗,前夫哥嘛。”
话音刚落,桑恬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男人浅褐色的眼底,薄光危险地一闪。
下一秒,她看着季屿川的俊脸骤然放大,男人凑下来吻她。
初初还带克制,只是轻柔地在她的唇上辗转碾磨,怕吓到她。
但是不够,压抑克制太久的火山不可能只扇来一阵热风。
一旦喷发,一定是要将人烧溶得筋骨不剩的架势。
果不其然,男人大掌环到脑后,按住桑恬的后脑勺,逼迫她抬头,将红唇送得更近更深。
季屿川灵活的唇舌长驱直入,恨不得将所触的所有甜津都搜刮殆尽。
桑恬在他怀里微颤。
男人攻势太猛,吻到后面,她眼角都欺出泪花。
这是季屿川回国以来,他们接的第一个吻。
桑恬头脑眩晕,本来感冒就手脚发软,现在砸在季屿川身上,连力度都没有。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别太过分。”
季屿川恋恋不舍地从她唇上退开,低眸,看她已经有些红肿的唇色:“对不起。”
男人嘴上态度诚恳,但怀里的手臂半点没放松,反而将人搂得愈来愈近。
桑恬抵了一只手掌在男人胸膛上,肌肉坚实的挤压,她手腕都快折了。
蓦然听见季屿川说出了一句话。
男人声线平静坚决,仿佛这个瞬间他已经在心底按捺许久,已然生根发芽。
他说:“恬恬。”
“给我个机会,重新站到你身边,可以吗?”
【全文完】
桑恬眨着水色未消的眼, 视线逡巡在两人现在的位置上。
男人将她抵在怀里,力气重到她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掌都被挤软,她只能仰头看他。
体力和位置都占据绝对优势,再俯身请求, 有种状似礼貌的强迫感。
桑恬哭笑不得:“季屿川, 你要不要脸的?”
季屿川也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对劲。
他长臂从她腰上下移,从她腿弯底下穿过, 托起她的屁股, 让桑恬坐在他腿上。
她在上的方式,不用仰头看他, 舒服一点。
桑恬仍然不满意, 被触碰的地方好像着火,她又不好去捂:“季屿川, 我还没答应你呢。手往哪放呢!”
季屿川听她语气,就知道小姑娘只是虚张声势的生气,索性彻底解开衬衫上方纽扣, 抛去那些没用的克制和冷静。
大掌扣紧她腰肢, 将人整个倾向自己。
桑恬一声轻呼, 反应过来时,唇离季屿川的只有几毫米。
男人喉结克制地一滚,呼吸交缠, 她听见季屿川冷沉暗哑的声线钻进耳膜,热烫到她耳朵尖都不由自主瑟缩。
他说:“要脸有什么用。”
下一秒, 男人直接欺上她的唇。
动作不像上次一样由浅尝到深。反而从未有过的粗暴, 理智褪去, 季屿川变成了一个只懂攻略城池不知战略方法的人,只知道密密实实地吮吸, 扫荡。
茂盛的情潮将两人吞噬殆尽,季屿川连小姑娘无力的呜咽都不放过。
八月京川,月色极佳,夏日晚风幽幽钻进窗内,纠缠着窗帘白纱。
不远处,有人爱意无处安放。
只能通过唇齿交缠来彼此确认-
KM集团员工流传着一个传闻,他们老板跌入爱河了。
过去总是加班到深夜,任由灯光漂白四壁的男人突然每日六点准时走人。
更有人从办公室路过时候看见,看见平时冷漠寡言的男人对着电话那头和颜悦色,隐隐约约好像还语气低沉地哄着对面再亲一个。
办公室里,季屿川电话铃响。
Vincenzo火急火燎:“Chuan,你开车来没有?”
他急着接一个美国来的客户,结果车子半路抛锚。
季屿川:“我中午要陪女朋友吃饭。”?他妈的谁问你了。
Vincenzo深吸两口气,实在没忍住:“就你有女朋友是吧?”
“对。”季屿川简平快道,“你反正没有。”
“傻逼。”
Vincenzo实在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自从季屿川终于求爱成功之后,简直跟一只翘着尾巴走路的孔雀没有区别。
和平时形象大相径庭到了抽象的程度。
上次也是美国来的客户,他拎着电脑包出席会议,上面摇摇晃晃挂着只小白狗。
他瞥了一圈奔着季屿川冷静专业名声来的,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客户。低头指着狗,咬牙低声问季屿川:“这是什么东西?”
季屿川面不改色:“Jellycat,没听说过?"
Vincenzo牙都要磨碎了,什么Jellycat,Judycat,你见过哪个大老板包上挂只毛绒玩具的:“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面容冷峻的男人挑眉看他:“还可以,她喜欢。”
Vincenzo攥拳,他就知道。
能让季屿川顺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除了桑恬没有别人。
他咬牙翻开文件簿,告诉自己别生气气死了没人替。
情侣之间的小情趣,过一阵估计就觉得不新鲜撤掉了。
应该不会影响外国客户眼里季屿川的形象的。
注意力才刚凝聚,就听耳边传来幽幽的一声:“下次你去欧洲出差时候多留意一下,恬恬说有个熊跟这个西高地一样可爱,好像叫巴塞罗熊,你碰见了买回来。”
Vincenzo:
买你二大爷的奶奶腿。
此刻,Vincenzo扫着抛锚在半路的车,咬牙决定今天他抬着车走也不求助这个疯子。
他当时为什么轻信了这个男人的鬼话,来中国发展!
与此同时,季屿川的奔驰停在T&J工作室的门口。
门口协助停车的保安小哥看见人来,暗暗咂舌。这么大一个老板,S级的奔驰,桑设计师也真够狠的,连个车位也没给批。
思绪才刚落,就见到自家老板推门出来,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翩翩地向车那边去。
女人笑容明媚地像骄阳,直往人心缝里钻。
保安小哥瞬间倒戈,立马觉得,就算是KM集团的大老板,等待得再卑微,能让桑小姐上他的车,也是他赚了。
桑恬拉开冷夜黑似的车门,身子刚进去,就是一顿铺天盖地的亲吻。
桑恬喘息急促,被亲得喘不上来气,虚虚抵着他警告:“季屿川,你别得寸进尺。”
“嗯。”男人还未从她的唇上餍足,喉结重重一滚,环住她的腰肢,将下巴贴在她颈窝,克制住这片刻的纵情,“遵命。”
缓了片刻,季屿川抬头:“想吃什么?”
桑恬想了下:“上次那家西班牙菜吧,想吃tapas了。”
季屿川:“好。”
他答应得太快,让桑恬觉得是百分百的迁就。胳膊挽上男人手臂,歪头问:“你呢,有什么想吃的。”
季屿川滚动着喉结,眸光斜落,小姑娘唇上还带着未消水色,莹润饱满。两颊因为方才的缺氧,泛着被他疼爱过的酡红。连眼尾都染着胭脂色。
这样的一个小人儿,正眨着潋滟的桃花眼,问他,想吃什么?
他能想吃什么?
桑恬正犹疑等着男人回应,蓦然眼前一黑。
男人修长的五指将她眼睛捂得严严实实。
她能嗅到男人身上的冷冽香气,不明显,但是和他的动作一样,一种不声不响的霸道。
“恬恬。”季屿川捂住桑恬的眼睛,不想让她直视他眼底的浓稠欲念和晦暗。
他说,“别勾引我。”
他是真的会忍不住。
车座上,桑恬:?
她干什么了她-
月底,T&J又被送上了京川热搜。
网络上最先有零星的几个人说这期衣服用料不好,穿上会过敏。
舆论发酵之后,一批营销号商量好了似的齐上阵,说这个品牌从前就有这样的前科,靠着无良吸大学生的钱起家,现在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场恶意泼的脏水。
没等T&J发声,正在开集团记者会的KM集团总裁趁记者提问的机会,发声力挺T&J。
记者举着麦克风刨根问题,势必想靠着尖锐问题大火一把:“知道您和T&J主理人是情侣,但是经商不是一两个人的私情,您这样不怕影响公司声誉吗?”
被恶意提问的男人丝毫不惧,声线无波澜:“我只怕我给的不够多。”
其他报的记者找到空隙,趁热打铁追问:听说追桑大设计师的男人从大学起就排长队,不知道季总有没有危机感呢?或者有没有结婚打算呢?
季屿川唇角骤然冷住。小姑娘受欢迎几乎是天生的。
上个月T&J新品展会,一个意大利男模特明知道她有男朋友仍跑过来搭讪。
用蹩脚的中文同桑恬说他不在乎。当然,如果她在乎的话,他可以先提前排队。
媒体繁复的闪光灯下,季屿川正襟,脸色肃穆地宣布主权:“只要她愿意,我的一切都是她的。”
话一出,记者席位一片惊呼声。
霸总倾囊而出,一副能被接受是他的荣幸的架势。
他们干娱乐新闻这么多年,大多都是女明星当众逼婚商业大鳄,像季总裁这种的实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时间所有展会厅里的记者都有了新的膜拜对象。
桑小姐牛逼!
当天晚上,季屿川接桑恬吃饭。
KM集团总裁亲自下场为女友品牌背书的新闻炒的沸沸扬扬,桑恬勾着男人下巴:“紧张我?”
季屿川压下下巴处难以忽视的酥麻,沉声:“嗯。”
桑恬笑着扫扫他下巴;“表现这么好?”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性格。
季屿川从来不是那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袒露感情的人。
他能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不好。”季屿川摘下小姑娘作乱的手捏在掌心,柔若无骨的手掌被他揉捏轻掐,怎么也玩不够。
桑恬听出他是在自责没有在谣言发酵起来之前就将事情按灭于摇篮,立刻劝慰:“没事的,都知道是脏水,他爆料得又不是真话,跟我对证他说的那些话站不住脚的,一捅就漏。”
季屿川知道她语言体系轻松,摸摸她头发,将人揽进怀里。
哪有那么容易。
互联网时代,大家的注意力一触即发却不会轻易回拢。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他声势越浩大,看到还原真相的观众就越多。
她小心翼翼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经营出来的品牌,受一点伤遭半分污蔑,她都会在心里难受。
他懂。
余光正巧瞥见桑恬手伸到背后,揉自己发酸的肩颈和后腰。
季屿川将人转过身去,替她揉。
男人的手劲力度正好,桑恬幸福地眯了眯眼,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句问话。
“最近太累了,要不要出去休息一阵?”
桑恬被按得迷迷糊糊,问:“什么时候?”
季屿川:“现在。”
桑恬提高了声:“现在?”
男人的眉宇乌墨锐利,气质一如既往的冷峻,不像在开玩笑。
桑恬嘴上说你可真有病,想一出是一出,但是实际上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头,被男人一路拉到机场,饭都没来得及吃。
飞往欧洲的航班十二个小时,她的手一路上被季屿川握着,再睁眼时,已经跨越到夏令时的伦敦。
泰晤士河阳光正好,塔桥上偶有黄嘴白脚的海鸥飞过。
河畔,有人手指沾水,弹奏玻璃杯。
几个透明的,琉璃水晶一样的倒立高脚杯,便是他的乐器。
跳跃的阳光是他的伴舞。
路过的人都拿出手机拍照。只有桑恬倚在季屿川的怀里,仿佛找到了港湾,睁着眼好奇又平和地看。
正巧弹玻璃杯的老人也抬头,对上两人视线。
用法语微笑着道了句,“la couple d'amoureux。”
桑恬还在怔愣,就听身旁一道磁沉的声线回他:
“Merci(谢谢)”
桑恬好奇,拽他袖角:“他说什么呀?”
季屿川低头,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勾到耳后,声线缓缓,“他说,一对璧人。”
男人款款的声线击中了桑恬心中某处,她别过头不让耳后的热红被看见,转而问:“你怎么还会法语?”
季屿川:“在美国时候,有很多搞学术研究的同门是法国人。有时候还会来英国和法国参加学术会议。”
桑恬掐他腰间:“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快说!”
季屿川抬头,视线正好触及到烟粉色晚霞交织的远方,闪着橙色灯光的小缆车,星斗一样挂在半空。
“我还知道这个缆车通向金丝雀码头,伦敦最繁华的金融城。那是整个英国治安最好的地方之一,我们的酒店就定在那边,晚上可以看伦敦夜景。”
桑恬不乐意,瞪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好玩的不跟我说?”
表达欲严重不旺盛的理工男!
好玩吗?
季屿川被问得眉心一折,陷入浅浅思考。
大概是从前,他从未觉得这些有趣。
没有她的生活平淡如水,无论是在波士顿,还是在伦敦,对他来说毫无区别。
都是远离她身边。
但是如今不同。季屿川想着,环紧身边人纤细腰肢,语速不自觉的放缓,“以后我们可以慢慢说。”
桑恬哼声,心底某处被熨贴,又不愿意轻易承认,挑着眉毛:“你最好是。”
晚上回到住处,正是季屿川方才同她介绍的伦敦金融城。
金丝雀码头同维港有几分相似,高楼鳞次栉比,灯火通明。海港上商旅轮船,深夜会飘来聚会的浅浅歌声。
桑恬窝在季屿川怀里看了会,打了个哈欠,决定回屋睡觉。
男人倒是规矩。异国他乡,竟然订了两间房。
想来他们确实从他回来之后,还没睡过。
桑恬回头瞥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唇角微挽。
以这人以前的尿性,估计都要憋爆了。
现在在美利坚走了一圈,竟然突然学会尊重和小心翼翼了,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临关门,桑恬刻意向季屿川的方向勾勾手。
季屿川没想到桑恬门关到一半,忽然朝他招手。
此时招手,无疑是一场隐隐绰绰的邀请,季屿川冷白的脖颈上喉结重滚了下,脚步微动,玉立的长身向前倾,贴近她。
下一秒,桑恬的手抬起。
预想中拉紧他领子的动作,或者落在他唇畔的吻并没有落下。
桑恬在他稍硬的头发上狠狠揉了两把。
没良心的小姑娘笑眯眯:“早点睡哦,明天去爱丁堡,你还要开车呢。”丝毫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季屿川思想跑偏,吃了个暗瘪。只能状似松弛地插兜,僵直起身:“好。”
“你也是。”
桑恬脚步轻快地同他挥挥手,一把关上了门。
完胜!
翌日,车开往苏格兰的路上忽然下了一场大雨。当地的天气预报说,爱丁堡的天气像迷人的姑娘,动不动就翻脸。
桑恬窝在副驾驶,喝了小半杯苏格兰特产单麦芽威士忌。闻声忽然凑过头去:“我爱翻脸吗?”
季屿川攥着方向盘,骨节像凸出的山峦:“还可以。”
桑恬穷追不舍:“可以是多可以,凶?”
季屿川:“小凶。”
话音刚落,没等桑恬炸毛,又补了句:
“喜欢凶的。”
“那你可能是m。”桑恬尖锐发言,趁机消磨掉她
心动热火。
莫名其妙,有很多正常的话从季屿川嘴里出来就显得色情。
不过是一句喜欢凶的而已。
季屿川闻声,侧眸投过去一眼,窗外雨声淅沥,砸在前窗,像一场急骤的撞击。
男人声音幽幽:“我是不是m你还不清楚?”
桑恬听见自己心脏猛怦了一声。
还好车正好驶入他们的落脚地,一个城堡。
他们来得匆忙,车也是租的英国本地的,唯独没有雨伞配备。
如何下车,就变成了新的问题。
季屿川长臂一捞,从车后座拎过件冲锋衣外套展开:“准备好了吗?”
桑恬点头,她被男人护在怀里。冲锋衣外套遮挡着噼里啪啦的风雨,营造出一小块,温暖干燥的区域。
雨丝没有挨到她分毫。
她蓦然想起,很久之前,她还在故意撩拨挑逗季屿川的那个阶段,两人也同撑过一件衣服。
推开城堡大门,再经典不过的英式建筑,魏斯曼风格的瓦牌、护城河壁画,燃着橡木的壁炉,旋转的楼梯。
未来得及惊叹,季屿川就瞥见桑恬冷白脸颊侧面的一朵偷偷绽放的艳花。
他忍不住去拨弄她柔软的耳垂:“耳朵怎么这么红?”
桑恬咽了咽喉咙:“喝酒喝的。”
她从怀里抽出那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不信你尝尝,度数很高的。”
季屿川:“我不尝。”万一待会还需要开车。
可能是雨天容易冲垮人的理智,桑恬执著地觉得同喝一瓶酒非常浪漫,她将酒瓶举到他嘴边,“尝尝嘛?”
男人视线越过玻璃瓶,落向她带着肉感和水渍的红唇,蓦然出声。
“好。”
下一秒,季屿川欺上眼前人的红唇。用尽全身力气,去吮吸那里残留的酒味。
心跳交织,连男人自己都觉得燥。
推开城堡卧室门的时候,两人已经接近难舍难分。
桑恬血液湍急,脑海里阵阵的空白,跟不上男人在她唇上辗转吸吮掠夺的节奏。
她听得见男人加重的喘息,劲厉匀称的小臂撑在她脸畔,问她可不可以。
得到应允之后,男人动作明显地肆意
经久未做,男人服务意愿好到离谱。
宁可自己忍耐到了极致,额头和短发湿汗淋淋,也不愿意放过每一个让她失神尖叫的机会。
桑恬完全任由他掌握,能做的,只有将身下被褥攥出褶皱
屋外风雨愈来愈大,打得芭蕉湿淋淋地发颤。
无家可归的燕雀幼崽彻底暴露在野外,在急骤中呜咽。
不知是这声突如其来的莺啼,还是雪白妙曼,男人几乎被灼红了眼。
久未开荤的男人欲壑难填,恨不得将身下人撞碎搅烂。
桑恬意识一阵阵的断线,只在最后,感受到男人蓦然俯身,迫近到她颈窝,一丝都不分离地贴紧她,声音不能再哑。
“我爱你。”
桑恬薄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周身像被车轮碾过,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翌日清晨,窗帘薄纱泄露下一缕阳光。
桑恬被晒得脸颊发烫,竟先一步醒来。
昨晚碎片式的纵情涌入脑海,桑恬再闭眼都是那些,尽管四肢都是软的,醒了便再也睡不着。
床头上,季屿川知道她有睡前读书习惯,怕她无聊,特意给她备了几本书。
她伸手去探,却听“啪嚓”一声,意外勾掉了季屿川的手机。
桑恬弯身去捡,她看见不透明的手机壳磕在地板上,顺着背面缝隙,掉出来一张照片。
女孩扎着碎发丸子头,装酷,脸上一点笑意没有。
那是17岁的她。
照片有些古旧,小小的一张,不甚清晰。
大概是从某个补习班的花名册上面抠下来的。
桑恬拿在手里观摩了片刻,重新倚靠回床头。
她翻开契科夫的短篇小说慢慢看。
其中一篇,《关于爱情》这么写道:
“我努力想要去了解,为什么她遇见的偏偏是他不是我,又为什么我们的生活,非得发生这种可怕的错误。”
方才见到照片后,一直盘桓心头的情绪,在眼底瞬间涨潮。
有少年曾经怀着怎样的暗恋,才能将数年前的一张照片偷偷珍藏。
又是怎样秉着怎样的情绪,看她和他好兄弟在一起,冲他微笑。
再是如何笃定决心,想好了付出怎样的辛苦,都要拿到资格,站在她身旁
像是感知到她的情绪一样,沉睡中的季屿川睁开眼。
还未睡醒,眼睛只睁了一半,但胳膊已经被潜意识支配,先一步环紧在她腰上:
“怎么了宝贝?”
桑恬趁着他还没清醒,极力抵住喉咙底泛酸的哭腔,状似潇洒地扬了扬手里的书页:“看小说。”
“大文豪的小说写得好感人。”
阳光落下,季屿川清醒了些许,他撑起上半身,将极力隐藏也没盖住哭哭咧咧的小姑娘放进怀里。
只要他清醒着,哪怕一秒钟,也会做她的倚靠。
他问:“怎么感人的?”
桑恬随口瞎扯:“比如这些老外写的书,对爱人有各种各样的称呼,一会叫我的麦芽糖,一会叫我的猫咪,还有叫我亲爱的小灵魂,多特别多让人感动。”
季屿川知道桑恬内心柔软,但没想到能共情到这个程度,他捧场:“是挺感动的。”
桑恬暗自舒口气发现自己没被识破,又觉得男人不够认真,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逼问:“那你呢,你应该怎么叫我?”
季屿川看着眼前人善睐的明眸和红唇,想起昨晚到后来,小姑娘会不自觉微张嘴唇,承受不住到几乎涣散。
男人顿了片刻,贴到她耳畔,声音混着热气,不管不顾地往桑恬耳朵里钻。他说,“我的sao宝宝。”
桑恬瞳孔骤然收缩,五指并拢去捂季屿川的嘴。
密密实实地一丝缝隙都堵死,好像生怕他大白天的再说出什么混帐话。
唇齿被捂住,两人四目相对。
有人脸愈发红。
最后,是桑恬率先承受不住,一头扎进被子里,承认自己的完败。彻彻底底。
末了,她感受到身后蓦然有一道力度将她怀住。
高大俊挺的男人将她整个揽入怀中,重新贴紧她耳边,用世上最勾人的磁沉语调,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外文。
他说:“mon c?ur。”
我的心肝。
英国的最后一站,是布莱顿小镇的海边。
整个夏令时天气最好的地方。
白沙滩,大草坪,绵延不绝的海岸线和海上冲浪帆船艇高高耸立的白帆。
桑恬窝在躺椅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遮住大半精致的小脸。
季屿川:“去看看海吗?”
桑恬晃晃脚丫,顺着男人捧过来的果汁吸管喝了一口,拒绝:“懒得走。”
季屿川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
桑恬撩起眼皮看了眼大太阳,不客气地婉拒了男人沉静宽阔的后背:“晒。”
季屿川拿她没办法,转身自己向海边走去。桑恬眯眼看男人背影。
白短袖黑短裤黑凉拖。
已经随意松弛成这样的穿搭,也靠着男人一副好身材,挺拔硬朗地自成一派风景。
视线里,男人在海边弯腰,在碧蓝澄澈的海水里头鞠了一把,去而又反。
桑恬听见一个牵着妈妈手的白人小孩睁着好奇的眼睛议论这位手心捧水的东方哥哥。
小孩晃晃妈妈的手,努努下巴,问:
“what‘s that?”
“The fifth ocean. ”第五大洋。
“可是这世界上最有四个大洋啊,妈妈。”
“是的。”妈妈摸摸孩子的头,耐心解释,“最小的那一片,在他的手上。”
小孩愣了一下,见到那片世上最小的海水里,光亮一闪,是澄澈的海水不能折射出来的璀璨。
她眨着好奇的眼,那是什么?某种宝石吗?
桑恬挽唇,看着季屿川行至她面前,单膝跪下。
嫩绿的大片草地在他身后延伸,蓝天白云宽阔海洋算作背景和陪衬。
她嫌热不愿意去看海,他就把海捧过来给她看。
桑恬挽唇,她听见了这对母女的对话。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它才不只是一个求婚钻戒那么单薄。
那是一个少年走了这么远的所求,所盼,是一个从未有过信仰之人的忠诚。
是他的终生所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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