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食野松软的发顶扫在脸上,痒痒的。
宋呦鸣身子坐得笔直,撑着旁边人的脑袋不掉下去。
不计较了什么意思呢?
“是不计较了还是原谅我了?”宋呦鸣问。
孙食野:“有区别吗?”
宋呦鸣:“不计较也可以是不在意,就像你说的,当我们不认识;原谅是我让你受伤了但你还是愿意跟我做朋友,至少,我比他重要。”
当她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她潜意识里一直希望她比沈让重要,所以各种方式验证这一点。
宋呦鸣心里涩然,从小所有人都说她聪明,可在这件事上,她蠢得不像话,而且是清醒地愚蠢着。
“本来我也没有什么身份可以怪你,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孙食野瞬间又变了脸,“不过我可没说我想跟你做朋友。”
宋呦鸣:“其实我也不想跟你做朋友。”非常非常喜欢的人是做不了朋友的。
孙食野用手肘给了宋呦鸣一下,“没有人问你的想法!想跟我做朋友的人多的是,可不差你这一个。”
宋呦鸣弯着唇没说话,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孙食野不再拒绝和她说话,两个人还能这样一起坐着,看头顶的白云。
这两天以前,这种简单的快乐都是奢想。
孙食野靠在宋呦鸣身上,背上暖融融的,虽然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但还是有一种温暖散发到全身。
金黄色的叶子倏然被风吹下来几片,正巧落在孙食野手上。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参加这个节目。”在这个瞬间,她就是忽然想跟宋呦鸣说说话,“你呢?为什么会来。”
“秘密。”宋呦鸣答。
“切,我看你就是恋爱脑犯了。”孙食野将手里的落叶揉了个稀碎。
宋呦鸣不仅没反驳,还轻笑:“是啊,我一定是恋爱脑犯了。”
孙食野努努嘴:“宋呦鸣你知道吗?我从小挺嫉妒你的。”
宋呦鸣听了,怔了两秒,说:“这很正常。”
“你要不要脸?”孙食野被逗笑,“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自信的人。”
宋呦鸣认真问:“因为嫉妒,所以总是看我不顺眼?”
孙食野没否认,“我总想超过你,但发现好难好难,我没觉得自己笨,在这件事上,却觉得很无力。甚至我小时候会想,你被车撞了多好,以后再也没有你这么个人像片乌云一样压在我头顶。”
将心里曾经有过的阴暗念头倒出来后,她感觉自己就像天上的白云一样,轻松许多。
年幼时的她是真真切切这样想过。
宋呦鸣认真回应道:“可是我不会扑蝴蝶,没有爬过树,没有在草地上打过滚,不会调皮捣蛋,还不会发脾气,像个人偶一样,永远也不会像个鸟儿一样只要在山野里扇扇翅膀就很快乐。”
孙食野想了想,微微皱眉:“你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我?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小时候过得像狗一样。”
或许是她的名字注定了她的性格就是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她从小就不喜欢高墙,也不喜欢玩其他孩子喜欢的娃娃、玩具或是电子产品。
她喜欢在有花有草有树的地方肆意奔跑。
可她在跑步这件事上却没有天赋。
孙食野不禁叹了口气,小时候还真像个傻土豆。
宋呦鸣:“我只是想说,你可能没有多嫉妒我。”
听这家伙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没道理,可是……
“你靠自己就能受人瞩目,别人刚毕业的年纪你就手握那么多专利,能轻轻松松做成许多人一辈子都做不成的事。”这是孙食野头一次当面承认宋呦鸣比自己厉害。
“而我越努力越发现周围每个人都比我厉害,爸爸比我厉害,妈妈比我厉害,从小最喜欢的阿姨更是比我厉害几百倍。”
她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些心里话,所有人都觉得她永远会乐观自信,事实上,她就像是被群山环绕,有些山怎么爬都爬不上去。
大约也只有宋呦鸣不会觉得她这是在凡尔赛,因为宋呦鸣知道她年少时的一切,知道她身边的一切。
这一刻,她这么跟宋呦鸣靠在一起,竟有些心安。
宋呦鸣倏然问:“从小最喜欢的阿姨?”
孙食野不满:“我难得正正经经跟你说点话,你在关注些什么?”
宋呦鸣很想知道这个阿姨是谁,但也只能强压回心里。
“我以为你从来不在乎这些。”她也是第一次听到孙食野有这些烦恼,原来曾经以为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并没有那么天不怕地不怕。
在这一刻,宋呦鸣很想伸手将孙食野拥在怀里,想要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你不需要嫉妒我。
她只想把自己的全部全部都给她。
孙食野忽然坐直身子,两只胳膊抱在身前,一下子就气鼓鼓的,“还有我自己投简历找到的实习还有现在的工作,做着做着,都会被人发现我是孙总女儿!”
她眼中又划过一丝失落,和平时很不一样,“公司的人表面对我照顾有加,总给我容易完成的任务,其实是根本不敢把重要的事交给我,我猜是怕我弄砸了拍拍屁股就跑,反正我不需要有多大成就也能衣食无忧。”
宋呦鸣不大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孙食野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对方这样的语气。
她问:“你刚才说其实不想来这个节目,但你来了,是因为不敢拒绝?”
“哪有我不敢的事!我当带薪度假不行吗?”孙食野刚说完那些话就有点后悔,烦躁地抓抓头发,“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肯定是因为刚才跑步把脑子跑缺氧了神志不清,你就当没听过。”
宋呦鸣认真思索后,说:“鹤立鸡群的时候,那只鹤也会因为自己跟旁边同伴的不同而自我怀疑,在一个鹤群里也是一样,稍微矮一点,就会觉得不如别人。”
顿了顿,“可其实不管是鹤还是鸡,只要做着自己想做的事,都很好,不是么?”
这段话有点长,而且绕来绕去的,孙食野认真思索许久,得出结论,有点恼:“你说我是鹤群里的那只鸡?”
这是南辕北辙的曲解。
宋呦鸣:“我没这么说。”
孙食野:“可是我听出了这个意思!”
在对方又像个炮筒要被点燃之际,宋呦鸣立刻起身:“休息够了就继续去找东西,否则最后输了你又要赖我。”
孙食野使劲哼了一声:“我是赖皮吗?我怪你肯定是因为权责分明,就是你的错我还能怪别人?”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凳子上的风衣拍了拍上面的灰后递还给宋呦鸣。
好歹她也坐了,即便对方是讨厌的宋呦鸣,多少还有点良心,她当然也要有点感恩之心。
绝对不是因为想起宋呦鸣脱衣服给她当坐垫那一幕还挺帅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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