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周六,扬城附中周末除了初三和高三的学生,其他年级都会放假。
但詹鱼却一大早就被管家叫醒。
洗漱后,坐到了餐桌边,丰盛的早餐依次被佣人端上桌。
詹鱼两眼放空,困得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乱糟糟的,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沉得厉害。
“我为什么要起这么早?”詹鱼拿着筷子,几乎要栽倒在桌上。
“夫人说,今天小少爷回家,”管家递上来一杯温豆浆,“她希望所有人都能以最好的面貌迎接小少爷。”
詹鱼愣了下,端起豆浆喝了一口:“你是说,生生要回来了?”
他的声音隔着玻璃杯,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管家笑着点点头:“是的,小少爷总算是回家了,夫人七点就醒了,带着我们装饰家里呢。”
詹鱼抬头,这才发现偌大的别墅里,如今装点上了彩色的飘带,绸布扎成花,墙角堆着小山一样的礼物盒。
迫不及待地等待小主人拆开,露出开心的笑容。
只要是看得见的地方都放上了漂亮的雏菊,花瓣上还有清晨的露水。
看得出来,布置的人很用心。
“小少爷前两天就一直和夫人说,想要一回来就看到哥哥,”佣人收走詹鱼用过的盘子,笑道:“两位少爷的感情可真好呢!”
詹鱼笑了下,没说话,垂下眼把剩下的粥喝完。
“小少爷这次回孙老先生那边,时间还真是挺久的,”管家抬手看了眼时间,“少爷您得加快速度了,小少爷应该快到了。”
“不吃了,”詹鱼没了胃口,推开面前的碗,站起身,“我回房……”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响起琐碎的声音。
偏头去看,大片的落地窗外是开满鲜花的花园,在昨天,这个花园里,还在是月季,但现在全部都换成了小雏菊。
大片大片的盛开,如同少女的裙摆,随着轻风摇曳。
青色的草地和洁白的花朵互相映衬,围绕着这栋优雅的小洋楼。
“这是什么时候换的?”
管家顺着詹鱼的目光看过去,笑道:“昨天中午就在更换了,一直到凌晨才赶完工。”
月季是孙雨绵最喜欢的花,而雏菊则是詹苏生最喜欢的花,他喜欢它的花语--和平与希望。
天真烂漫的小孩儿。
詹鱼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洋楼外,黑色的劳斯莱斯上跳下来一个较小的小男孩,十二三岁,比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要瘦小一些。
穿着格纹衬衫和背带裤,报童帽,清秀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笑着的时候有种天空都会清朗几分的感觉。
这就是詹家的小少爷,詹苏生。
詹鱼以为是自己弟弟的人。
“妈妈--”男孩一下车,立刻扑到孙雨绵的怀里,用稚嫩的声音说,“生生好想你啊,妈妈有没有想生生!”
他抱着妈妈的腰,姿态亲昵地撒着娇。
“当然,妈妈想死我们生生宝贝了!”孙雨绵的声音隐隐传到室内,“哎呀,我们生生宝贝越来越可爱了呢。”
母子俩抱在一起,一群佣人面带微笑注视着这温馨的一幕。
“夫人,小少爷,我们先进屋吧,外面比较热,”佣人上前,轻声说着,“仔细一会儿中暑了。”
虽然才九点,但现下正值盛夏,室外温度也能到三十度左右。
“对对,我们进去。”孙雨绵揽着自己的小儿子,笑道:“妈妈高兴得都忘了,生生身体不好,确实不能这么在室外待着。”
“没关系,生生最近感觉很好。”詹苏生笑眯眯地说。
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人。
“妈妈,哥哥呢?”没看到想见的人,詹苏生终究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孙雨绵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但很快掩盖过去。
她笑着偏头向身边的佣人询问:“詹鱼人呢?”
“大少爷应该还在用早餐,我去看一下。”
孙雨绵皱了下眉,有些不高兴:“他怎么起这么晚,我不是让任管家去叫他了吗?”
“哥哥在餐厅吗?”詹苏生眨眨眼,一脸兴奋,“那生生自己去找哥哥,生生给哥哥带了礼物!”
孙雨绵拉住迫不及待要去找哥哥的小儿子,温柔地笑道:“我们生生竟然给哥哥带了礼物,妈妈吃醋了,妈妈没有嘛?”
詹苏生灵巧地让开她的手,就往餐厅那边跑:“有的有的,爸爸妈妈的礼物在车上,妈妈自己去拿一下。”
眼看小儿子跑进了餐厅,孙雨绵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成天就粘着那个没用的哥哥。”
想到旁边还站着佣人,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焦躁,对身边的佣人说:“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好的,夫人。”佣人躬身,小心地应道。
詹鱼想直接回房间,说实话,他对这种欢迎仪式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会觉得烦。
但他才走出餐厅,就和过来找他的詹苏生迎面撞上。
“哥哥!”詹苏生看到他就是眼睛一亮,就像小狗遇到了主人,一整个就往詹鱼身上扑。
詹鱼想躲,但想到男孩脆弱的身体情况,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人接住了。
“哥哥,哥哥!”詹苏生眼睛亮晶晶地,一连叫了好几声哥哥,也不管詹鱼应不应,“哥哥,你想生生了没啊!”
“不想。”詹鱼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开,往自己房间走。
“可是生生好想哥哥!”男孩小尾巴一样跟着詹鱼,“生生还给哥哥带了礼物,哥哥你猜猜是什么!猜中了生生就送给哥哥。”
“不猜。”詹鱼的回答一如既往。
“哇哦,”詹苏生惊叹,拍着手说:“哥哥好聪明啊,礼物的名字就叫不猜哦。”
詹鱼:“………”
“哥哥,礼物给你!”詹苏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这是生生亲手做的哦~”
就像是生怕詹鱼不打开,他自己就先开了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条银制的项链。
谈不上什么精巧,银链子加一块小巧银牌,需要手工的地方大概就是银牌上刻的字。
詹鱼瞥了眼,随手接过,敷衍地点点头:“收到了,我要回房间了。”
“回房间干嘛啊,”詹苏生坚持要跟着他,“睡觉吗?哇,生生可不可以跟哥哥一起睡!”
詹鱼脚步一顿,有些头疼。
“不睡,我要换衣服出门。”
“去哪里?生生可以去吗?”
“不可以。”
“那哥哥要去哪里?”
男孩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显然得不到答案不会罢休。
詹鱼捏了捏眉心,他就随口一说,哪来的目的地。
正烦躁着,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
“我要去学校,”詹鱼说,“昨天我同学帮了我大忙,我今天要去报恩。”
顿了下,他补充道:“不能带你去,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小孩子不可以参加。”
虽然今天附中放假,但每个年级的冲刺班是要上课的,冲刺班顾名思义,就是每个年级的前三十名组成的补习班,都是学校重点栽培,有望冲刺名校的好学生。
好学生以进这个班为荣,口口相传,名气很大,所以即便是詹鱼这样的学渣,也没少听别人提起。
傅云青那家伙成绩这么好,肯定也是在这个班的。
詹苏生歪了歪头:“报恩--是白娘子向许仙报恩那样的吗?哥哥你要嫁给恩人吗?那生生可以陪嫁吗?”
詹鱼:“………”这都啥跟啥啊。
半晌,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少跟你外婆看古早电视剧,此报恩非彼报恩。”
“哦,”詹苏生似懂非懂,又看向跟在他们身后的管家:“任叔,我不可以去吗?”
任管家看了眼大少爷,这才笑着点点头:“对,小少爷可以等大少爷从学校回来,应该会很快。”
詹苏生有些失落,想撒娇让詹鱼带着自己,但他知道詹鱼想做的事情,做下的决定轻易不会改变。
例如,不会带他出门这件事。
回到自己的卧室,不等詹鱼关门,小尾巴就跟着也挤进了房间。
见状,詹鱼也懒得管他,径直进衣帽间换衣服,詹苏生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着他。
“哥哥--”詹苏生拖着声音叫了一声。
没人应他。
“哥哥--”詹苏生不放弃,又叫了一声。
“叫魂?”詹鱼换好衣服走出来。
虽然要去学校,但他可没有穿校服的自觉,只穿了件白色的t恤和宽松的牛仔短裤。
看到他,詹苏生蓦地坐直身体,竖起大拇指:“哥哥超帅!”
他嘿嘿笑了声,小声说道:“要是哥哥戴了生生的项链,那就更帅了。”
詹鱼瞥他一眼:“下次吧,今天不想戴项链。”
詹苏生哦了声,很有些遗憾。
“好了,我要出门了。”詹鱼随便扯了扯衣服,拎上背包就准备出门。
“哥哥。”跟在他身后的男孩突然出声。
“又怎么了?”詹鱼不耐烦地回头。
詹苏生抿着唇,小声道:“是生生惹哥哥不高兴了吗?”
詹鱼怔了下,意外他的敏锐。
“哥哥今天对生生很冷淡。”男孩不掩失落,漂亮的大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液体在积蓄。
也不是。
詹鱼无声地垂下眼,这小家伙一直都挺敏感的。
每一次都会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没有,我走了,”詹鱼推开门走出去,朝着身后挥挥手,“小孩儿别想这么多,会长不高的。”
詹苏生怅然若失地站在房门口,看着哥哥的身影逐渐走远。
莫名的,他竟然有种感觉,哥哥会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出詹家,走出他的人生。
突然,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詹苏生眨眨眼,又升起一丝希望,哥哥是准备带自己出门了吗?
詹鱼想起什么,回头说:“我不知道谁这么教你的,但是男孩子不要用小名自称,像个……”
他思索了下,用了一个委婉的词,“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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