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鞋跟被小雨浸湿的缘故,她脚跟发麻,立在那里像生了根,想退开几步,还一时退不开。
这时,沈宗庭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低沉沙哑。
“不必求人,凭借实力,你定然进得去。”
她抬眸,这时,沈宗庭已经转身走开,打开车门,只留给她一个挺阔背影,他的肩膀极宽,越发显得头肩比优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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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宾利欧陆开出校门口,孟佳期才静下心来,如果不是陆彬上来拉着她手的动作暴露太过明显,她还真不一定能识破陆彬的企图。
她迫切想获得实习岗位,若不是沈宗庭及时打断,恐怕她已经答应陆彬,同他吃晚饭。
回头想想,成年男女之间,哪里有吃晚饭这么简单?有了吃晚饭,就有下一次约会,有了下一次约会,迟早就有上床的时候。到时候主动权哪里还由得她?
光是这般想想,就足够让她打寒噤。
好就好在,沈宗庭及时地阻止了。他还肯定她的实力,告诉她,她“一定进得去。”
她真能像沈宗庭说的那样,凭借实力进去吗?沈宗庭的语气缘何那般笃定?总不可能,他要把她“放进去”?
而且,他为何这样好心地拦下陆彬?
要等到很久以后,久到他们身心交缠,她可以用手指摩挲过沈宗庭挺拔的鼻子和薄唇,她才开口问他,为什么第二次见面,你要拦住陆彬?
沈宗庭伸出修长的、骨筋分明的手,将她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把玩,唇角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低沉的嗓音像摩挲过的羊皮纸。
“因为不想让你误入歧途。”
“那我跟你呢,是入歧途了呢?还是没入?”她手指游移攀上他脖颈,用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睛去睇他。
“入了。”他笑,一下子反客为主,手指抵到她肩膀,单手将她制在沙发上,细密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她不能预测此后人生的轨迹,也无法想象,她20岁后的人生,会和这个人几度纠缠。此时此刻,她抱着杂志,在冷风里走过天桥,脚趾湿冷,心里想的却是,
这个沈宗庭,看着吊儿郎当,人还挺好。
*
宾利欧陆上。
陆彬将一支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越想越气。陆彬是陆家继室所生,上头有同父异母的哥哥压着,除开每月能在家族基金里领出数百万港币的零花,有一辆车装装面子,旁的权势是没有的。
正因如此,陆彬才费劲地想要攀沈宗庭,想从沈宗庭手里沾点好处。
但陆彬看来,沈宗庭这人也奇怪,有时他觉得他离沈宗庭很近,有时又离沈宗庭很远。
离得近是因为,沈宗庭是个没架子的人,对谁都温和有礼,平易近人。
陆彬狐朋狗友多,经常凑个牌局、舞会,除开那些特别情.色的场合,别的场合沈宗庭都来,哪怕只是来了当个背景板,找个热闹的地方坐在角落里。
离得远又是因为,沈宗庭心思太难琢磨,想要再进一步,推心置腹,绝无可能。
私下里陆彬觉得,其实沈是个非常凉薄淡漠的人,温和不过是他用来包裹真实自我的一层纱。
哪怕他巴结上沈宗庭有一段时日了,沈宗庭在他心中依旧神秘。
他裤.裆子里那点儿烂事,沈宗庭多少也知道一些,从来不管。
今天,是破天荒头一遭,沈宗庭在一个女学生面前亲自下了他的面子。
这不免让陆彬看到了自己巴结人的那副嘴脸,像膨胀的气球,又像寓言故事里“狐假虎威”的那只狐,这些折射让陆彬恼羞成怒。
“沈三,你真没看上她?没看上她你为什么打断我?”陆彬难得敢发落沈宗庭一句。
“就是要打断你。她不会和你出来玩,你别祸害她了。”
沈宗庭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很凉。像瓦上凝结的秋霜,这种凉意已经让陆彬发怵,气焰一下子矮了下去,半晌才弱声。
“我这不算祸害。哪一个跟我出来的,不是愿打愿挨?”陆彬想起自己过往的猎艳经历,得意洋洋。
“我愿打,她要是愿挨,沈三你也不能拦着,是不是?”
沈宗庭抽出雪茄盒,将一只烟叼在两片薄唇之中,习惯性地眯起眼睛。
“你猎艳别的,我管不着,但她么,你最好别想了。”
“为什么?”陆彬狐疑起来。
沈宗庭摇头,没有再接话。其实,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和她有关的事,他就是想管。
*
有一个富二代太子爷在猛猛追孟佳期。这条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校园每一个角落。
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猜想她是不是要一朝飞上高枝。孟佳期却平静得好像全部没听到,提了桶在走廊里晒衣服。
叶酩也不顾走廊里晾衣服的水会滴到身上,拨开头上湿淋淋的衣物,来找她。
“你对陆彬没意思?”
“没有。”孟佳期从桶里捡起一件胸罩,黑色钢圈带蕾丝的图案,用夹子夹好,仔细地抻平。
“那他的钱呢?也没有意思?”叶酩凑过去,说得直白。
“没有。”
“这都没有。我去,你是天生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是看人。”孟佳期想了想,说。
男人固然是有钱的好,但最最重要的是,要合眼缘。像陆彬那种浅薄的、把“色”字写在脸上头的男人,她怎么可能看得上?就算陆彬比现在有钱得多,她都不想看一眼。
“那什么样的人你看得上?你难道没有看得上的人?”叶酩柔柔的声音响起。
孟佳期脑中倏忽闪过一个人影。
叶酩看着孟佳期,她瞳仁很黑,沉思的时候,粼粼的眼中好像有金鱼游上来,一个暧昧的、不可置否的表情。
这一刻叶酩知道,有戏。
叶酩很确定,孟佳期有自己的想法。
“商少爷明晚有个牌局,我带你去。”末了,叶酩轻轻撂下一句话,穿过廊下的湿衣服,扭胯走了。
*
那天孟佳期和叶酩到的时候,场子里云缭雾绕,牌桌上有人在推牌九。
骨牌磕上木桌,质感清脆。
玩到酣处,唧唧呱呱,笑笑闹闹。
“今天沈三又散福气——”
“财神日嘛,财神下凡。”
孟佳期不觉朝着人声最鼎沸处望去。
“赏你们了。”沈宗庭懒懒地衔着一根烟,将牌推倒,挥手叫来荷官。荷官从一只檀木箱子里取出钞票,分给牌桌上其余三人。
他挥手的气势,像是大人给小孩赏赐糖果。
那些钞票是晃眼的暗橘色,橘黄色的一盒,其上盘踞着金龙。纸醉金迷到了极致。孟佳期没见过这样多的钱,但牌桌上的太子爷们,每天过手的流水都比这多。
能坐上这牌桌的,谁兜里没钱呢。非要装成一副欢欢喜喜的样子,其实还是捧沈宗庭的场。
孟佳期看荷官分钞票,一个眼错不见,叶酩就已经坐进了商墨成怀里,将外头的大衣去了,只穿一件贴身吊带,仰起脖颈对商墨成笑得妩媚。
这时场上已经开始新一轮牌局,只有孟佳期还在会所里站着,也有男的女的在看她,她倒是不急不慢不局促,只是周身柔和安静的光芒,和会场格格不入。
沈宗庭瞥见她站在那里像一株竹,亭亭玉立而自在,朝荷官扬扬下巴。
荷官会意,上前招呼孟佳期。
“小姐要不要来打牌九?”
这荷官是沈宗庭用惯了的。荷官的意思就是沈宗庭的意思。
牌局就是生意场,好几个人都迅速反应过来,忙不迭站起给孟佳期让座。
“那今天就让新来的妹妹仔玩玩,杀杀我们几条老狗——”
“就是,妹妹仔你坐这儿,坐这。”
孟佳期顿时从无人关注的边缘,成了众人礼让的中心。她轻声道谢,承了一个女孩让的座,在牌桌上坐下来,正好在沈宗庭下首。
荷官耐心又敬业地教孟佳期认牌、记牌。这还是孟佳期第一次摸到牌九,入手一摸,骨牌的质感沉甸甸的,像是某种动物的牙齿。
荷官教完一遍后。
“会了没有?”沈宗庭声音响起。
“会了,谢谢沈先生。”孟佳期自然感觉到了他对她的无形照拂,这分谢谢说得真心实意。
“会玩就行。”他无所谓地说。
牌九很快又开始。孟佳期初次玩,不敢掉以轻心。沈宗庭只在牌桌上推了一把,就出去了。
很快有人替代他的位置。
沈宗庭走了,但他方才照拂她的分量却仍在。荷官全程在她身后,连带着牌桌上其余三位也很照顾她,绝口不提她无法参与的话题,一直聊着港城的天气、地理和美食。
“今年雨水太多了,湿嘛嘛的,根本没法出街。”
“就是。阴冷阴冷的——”
明明刚才她没上台之前,她听到,他们聊的是赛马相关的话题。
又接连打了两局,孟佳期运气好,赢了一小把。她下首的一位公子哥喷着古龙水,浓烈的男士香水气味熏得她有些头晕,借故上厕所,下了牌桌。
去上了厕所回来,孟佳期在休息室的窗户边,推开窗,让冷风灌进来。
夜色中,她看到远处碗状的银白色建筑,向下俯瞰,林立的高楼直耸入天际线,这是港城著名的某处山顶。
海风送来一股清气,将鼻腔里浓重的古龙水气味涤荡掉不少。
孟佳期正要将窗拉上。这时,休息室门忽然被关上,然后有重物扑跌到绒皮沙发上,沙发发出的沉闷声响。
“嗯——”
休息室传来一声女人的娇呼,软如蜜桃,像是某种情.色片里发出的声音。孟佳期正放松着享受风的清气,听到这一声婉转的“嗯——”,耳心都颤了下。
她脸色发烫,手指不觉抠进一旁书架的木质桌椅里。
“沈宗庭,你真不喜欢我?”女人娇嫩的声音继续响起。
听到这熟悉的人名,孟佳期一怔,两颊浅浅地泛上薄红。她以为自己误入了沈宗庭的猎艳场,有些后悔刚刚没有走开,现下是走不开了。
隔着放花瓶的木架一看,女孩穿着一条纤薄而极显身材的灰色毛衣裙,那毛衣裙很短,堪堪遮到大腿处,露出一双美腿,腿上紧紧裹着黑色丝袜。
那双腿是长得极好的——就连孟佳期这个女生看了都喜欢。大腿有肉感,很性感。小腿纤细,整体线条十分流畅,像艺术品。
似乎那女孩子也意识到了这点,正脱了高跟鞋,裹着丝袜的脚尖一点点地蹭着沈宗庭穿着笔挺西裤的小腿。
她和沈宗庭正窝坐在沙发里,以一种单向亲密的姿态。她的手缠上沈的脖子,而沈宗庭的手,像没有落点似的,架开搁在沙发上。
女孩的脚尖慢慢蹭到了男人的膝盖,在那儿轻轻逗留了一会。
沈宗庭眉头蹙起,似乎不耐。
“阿庭哥哥?”女孩娇娇地又叫了他一声,身体更紧地靠过去。
“抱歉,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他的声音很冷,很沉。冷沉之中带着三分不耐。
“你和我说什么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要——”
elisa不是一个扭捏的女人。她喜欢沈宗庭,她就想拿下他。她是骄傲的大小姐,她想要的,就要蛮横地拿到。
她说到一半说不下去,面上泛出小女儿的脸红态,像一朵娇花。
她没有说下去,但她的手却代替她说了下去,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探近沈宗庭的大衣衣襟,摸到了他内里衬衫的纽扣。
男人抓住女孩的手,声音越发地冷。
“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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