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烟三月底正式休息待产。
由于半年前她已经陆陆续续在将手上的工作跟同事对接,帮忙接手的都是之前一起负责项目的同事,加上重要的部分已经完成得差不多,等到正式交接时,一切倒也顺利。
王隽这边也做了相对应的安排,工作慢慢放手,腾出更多的时间门陪伴季烟;到时季烟出院的月嫂也早已找好等待上岗。
一切等待就绪。
后来再回想起来,她和他都觉得四月十二号是个值得怀念的日子。
她们的女儿季易安在这一天出生。
由于怀孕期间门,季烟有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进行一些日常运动,生产倒也顺利,从规律宫缩到顺产中间门花了四个小时。
凌晨六点的时候,产房门打开。
王隽上前,想说点什么,但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竟然半天发不出一句。
还是易婉茹和季砚书问:“大人状况一切良好吧?”
医生点了点头,说:“大人和小孩一切都好。”
大家松了口气。
王隽盯着门口看,护士抱着小孩出来,王隽没看,他还在盯着那扇被护士关上的门。
刚生产完的季烟还需要留在产房观察两个小时,确认所有指标都没有问题了,她才会从产房出来回到病房。
其实在决定要养育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和季烟先后查过很多这方面的资料。
好的坏的都有研究过。
了解下来,两人的反应说是触目惊心也不为过,最初想要孩子的那股热情淡了许多。实在是一个女人生育前后会遇到太多的危险。
后来两人又去询问了医生,以及跟周边已为人父母的朋友请教过生育前后方面的问题,再三思量过,两人这才决定要一个孩子。
漫长的两个小时等待时间门过去,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护士推着病床出来,王隽疾步上前,病床上的季烟尚还有一丝意识,他握住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此刻,积压已久的终于崩溃,他红着眼眶,俯下身,和她碰了碰额头,哑着声音说:“还好,我们又见面了。”
季烟朝他虚弱笑了笑。
季烟是等到晚上七点才算是正式醒来。
中途醒过一次,经过医生的指导,喂她吃过一点东西,之后又是沉沉昏睡。再次醒来,她是比出产房那会有精神气了些,但也不多,王隽给她擦了擦,又喂她吃了点东西。
她问:“爸妈他们呢?”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他们跟着在这边熬了个通宵,本来还想等下去,到了中午我怕他们身体受不了,让他们休息好晚上再过来。”他停顿了下,说,“妈妈,你的妈妈,她是刚刚才回去的。”
听到后面这句话,季烟忍不住别开眼,微仰头把眼泪逼回去,收拾了情绪再面向他,她握住他的手,说:“那你呢?你等了多久?”
王隽看了看她,忽地,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起身,弯腰抱住她。
“不久,就等了一会,”他说,“比起你那十个月还有接下来的日子,这点等待不算什么。”
他的声音里难得有了呜咽的哭腔。
季烟想起刚被推进产房那会,他眼里满是慌张与焦急。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说:“没事了,我和孩子都好好的,你放宽心。”
他抱了她一会,她说:“孩子,我还没看看孩子。”
两人一同把目光移向旁边的保温箱,季烟笑着点了下宝宝的手,说:“欢迎你呀,小家伙,妈妈太疲惫了,现在才有力气和你对手手。”
王隽揽着她的肩,听到这话,贴了贴她的脸颊。
她说:“长得还是不丑的。”
他说:“很可爱。”
这还是他出来这么久了,第一次好好看这个孩子,他和季烟的孩子。
虽然才刚出生的宝宝暂时看不出什么,但他觉得,这孩子以后会和季烟长得像一些。
大人一切良好,孩子顺利出生,除了照顾事宜,接着就是孩子的名字问题了。
双方父母都表示不插手这事,直言这是他们的孩子,让她们自己决定孩子的名字。
王隽把目光转向季烟,说:“她姓季,你想想,取什么名你比较中意?”
季烟想了很久,其实知道怀孕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想了,也看了很多相关的书籍,更是把多年不用的新华字典拿出来翻。
折腾了几个月,还是没想出一个满意的名字。
大约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其中辛苦只有她自个体会,或者是同样生过孩子的季砚书和易婉茹才能体会。大抵就是这么辛苦得来的宝贝,她一时间门竟也拿不出主意。
王隽大约是看出来了,附在她耳边,用着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把你最想对她的祝福倾注在她的名字里,你觉得好不好?”
好不好?
那肯定是要好的。
季烟说:“易安,就叫季易安吧。”
易婉茹说:“依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好名字。”
季烟说:“谢谢妈妈。”
季砚书说:“是个好名字,简单平安。”
沈宁知和王崇年也说不错。
父母辈都说没问题了。
季烟转过脸,问王隽,笑着眼睛,“你觉得呢?她就叫易安怎么样?”
王隽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亲她的唇。
两边的父母不是没来家里住过,他们也不是没回各自父母的家里住过,但这还是第一次,王隽当着所有长辈的面,亲了她的唇。
虽然只是轻轻一碰,但在季烟看来,那就跟小时候读书被老师抓到早恋一样紧张。
虽然她的读书生涯中并没有早恋过,但不妨碍她跨过十几年的岁月长河,一朝回到过去,体验了一把这种刺激感。
王隽碰了她一下,然后离开,说:“好,就叫易安,季易安。”
季烟却是没脸再看他还有父母们了,她坐在床上,埋在他的腹部,耳朵已是红得明显。
旁边的四位长辈看出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退出了房间门,把空间门留给他们,去了隔壁的陪护房。
房门轻轻一声扣上,王隽低头看季烟还没抬眼的意思,他提醒她:“他们都走开了,不用不好意思。”
季烟这才从他怀里仰起脸,看了看四周,确定人都走开,不是很赞同地看着他:“你怎么敢的啊?”
“有什么不敢,很正常的事,我以为你都习惯了。”
“我是习惯了,可是在父母面前这样做是另外一种情况,我暂时还没办法习惯。”
他眉梢微挑。
她急忙纠正自己话里的纰漏:“是没法习惯。”
玩笑点到为止就好,过了就成尴尬了,他点点她的鼻尖,说:“好,听你的,以后这种事避开他们。”
她松了口气,可过了一会,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看他,他神态正常,正用手隔空逗女儿。
小孩子才刚出来十来天,很嗜吃嗜睡,醒来时,安静是安静,但没人在跟前逗她玩,又会哭闹,季烟暂时还没那个精力陪她逗趣,都是父母们和王隽在逗。
这会见他弯腰对着女儿逗趣,小孩眼睛滴溜滴溜地在转,他侧脸微微笑着,眼前这副画面无限美好。
季烟想了想,摸到手机,趁他不注意拍了一张,正要调个角度拍第二张的时候,王隽突然转过脸,她和他在手机屏幕中对视。
互相安静了一会,季烟拿下手机,摁熄屏幕放到一边,说:“我来抱抱她?”
抱小孩的姿势很是讲究,季烟在上孕妇课程时就跟着学过,但等真的上手,哪哪都不敢下手,适应了好些天,才慢慢习惯。
王隽把孩子抱给她,她一边接过来,一边轻轻摇晃着,说:“你怎么抱得那么熟悉?”
王隽趁着她说话的空隙,拿到了她的手机,他知道她的手机密码,但还是没解开,抬头看着她,说:“私底下练了很多次。”
她惊讶,课程他们都是一起上的,除了上班,其余休息时间门两人都在一起,他怎么私底下偷偷练。
很久,他为她解惑:“上班的时候,在办公室练的。”
她想了下这个画面,顿时笑出声。
他把手机拿到她面前,说:“开心的话把你手机解开,我也想看看你刚才在拍什么那么开心。”
又不是第一次偷拍他了。
季烟不像以前那么害怕被当场抓包,她解锁推给他:“自己看。”
手机屏幕正好留在一张照片上。
他背对着她,只能看到半个侧身,但小孩的笑脸却是刚好拍进来了。
王隽先是欣赏了三遍,不够,又放大照片,从细节上开始欣赏。
越看越是满意。
季烟问:“一张照片能看那么久?”
“你拍得好,易安又上镜,我多看几遍。”
“……”
过了会,又到了喂奶的时候,王隽下楼吃饭,换季砚书进来。
季砚书说:“安安跟你一样,像妈妈多一些。”
季烟说:“是吗?您小时候还嫌我长得像爸,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那小时候的话能信吗?”季砚书看了她眼,说,“不过呢,你妈我倒是看走眼了,我看比起你好骗,小隽怕是更好骗。”
说话间门,正好安安喝完奶了,季烟给她擦了擦嘴角,然后抱到旁边的婴儿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她问母亲:“怎么说?”
季砚书换了个说辞:“好骗是个说笑话,不过说真的,他那样的家庭能只要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还跟你姓,确实难得。”
季烟也有点认同,不过大约是她一出生取名时就跟母亲姓了,如今她的孩子跟她姓,她倒觉得没什么。
她说:“这是个好习惯要保留,值得以后咱们安安学习。”
季砚书笑而不语。
王隽吃完饭回来,季砚书就和沈宁知回家了。
如今两人的父母住在不同的房子,易婉茹和王崇年住他们现在常住的这套,季砚书和沈宁知住季烟之前买的那套,两套房子就在隔壁区,离得不远,双方父母都满意。毕竟他们能认识是因为两家的孩子在一起生活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能一起生活,不住一起会减少很多生活摩擦。
当季烟这么提出来的时候,王崇年投来赞赏的目光,最后商量下,两边父母各选了一套。由于易婉茹和王崇年在这边已经住了有三个多月了,如今再换也麻烦,季砚书和沈宁知就去季烟那套住。
王隽还在看孩子。
季烟也不笑他,只是说:“现在看看那套房子买对了。”
王隽说:“你一向有远见。”
“就你嘴甜。”
“这是实话。”
“那你说说我还有什么事有远见了?”
闻言,王隽起身,走到她病床身边,看着她,有一会了,季烟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说不出来了吧?”
王隽摸摸她的头,说:“真的要我说?”
“说不出就不要勉强。”
王隽说:“有的。有件事我觉得你特别有远见,直到刚才,我更加确认了。”
“哦?”季烟双眼放光,“是吗?快跟我说说是什么?我要是这么有远见,我第一时间门去买彩票。”
王隽失笑:“你啊你。”
她抓住他的手,捏在手里:“快说,这次别想忽悠过去。”
王隽沉吟了一会,像是在做神秘感,又想是在斟酌该怎么说,可无论是哪一种,季烟的好奇心都被吊得足足的。
过了许久,久到季烟就快以为王隽是不是骗她的了,纯属逗她开心而已,她终于听到他说。
“是那晚你把我带回家,更早一点,是你在某个地方看到我然后注意到了我。”
季烟眨眨眼。
王隽说:“我的实话就是这个,看你表情似乎有所失望。”
季烟没失望。
他上次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是怀着失而复得的感谢口吻说的。
这一次,同样有感恩,但更有种尘埃落定的意思。
沉静了好一会,她说:“是挺有远见的,早早就瞄准你,然后大胆把你带回去,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哪里长出来的勇气,好在,”顿了下,她抱住他的腰,说,“好在结局是好的。”
王隽轻轻嗯了声,摸了摸她的背。
他没说太多,但恐怕这会他也是这么想的,
好在,她和他的结局是好的。
到了规定的时间门,王隽去护士区拿东西。
季烟在床上坐了一会,伸了会懒腰,正要找点什么事做做,忽地,手机响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
不怪她会这么认为,不知从哪天起,王隽就把自己的手机和手机所有的铃声全部换成和她一样的了。
就连手机壳屏保都是一样的,不知道他什么怪癖。
眼下两把手机挨在一起,季烟拿起那把铃声作响的,正要接,猛地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她不由惊了。
这个号码的备注是——不要接。
这个手机显然是王隽的。
据她知道,王隽给所有人的联系人都是全名备注,除了她的和她的父母。
难得出现一个‘不要接’,她倒有些好奇了,这到底是何方人士,竟然能让他舍得打破原则打下这三个字。
手机还在响,季烟看着这串号码莫名有点眼熟,正想着,手机铃声停了。
想必是那边见这边一直不接,放弃拨打。
季烟正要把手机放回去,就在这时,屏幕一跳,甫一看到屏保的照片,她先是愣了愣,再看,倒是笑了。
王隽果然是个闷骚的。
刚才夸她照片拍得好,转身就把他逗女儿的照片换成了屏保。
她看了会手机,放到旁边的桌上,靠在床头,想了一会,转过头。
季易安正在安稳地睡着,一脸平和,与世无争。
她看了一会,默默地笑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王隽的手机屏保会变成他逗女儿的照片。
虽然他没露脸,只露了半个背影。
要知道,他所有的电子设备,涉及照片一贯是拿她手机里的风景照,在这之前是他自己随手拍的。
虽然这次还是她拍的。
可季烟照旧感到不可思议。
她不由再次看向婴儿床的女儿。
季易安睡得一如既往地安稳。
她想到了那句话——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莫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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