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没到探视时间, 你进不去，你奶奶摔了一跤，导致右手手臂有一点骨裂, 医生推测是摔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 现在主要还是心脏的问题，心脏病有些复发，可能摔倒就是因为当时推着小车走的时候不巧心脏病发作了，还好算发现的及时，抢救回来了。”
“那为什么奶奶还在icu？”宋之怡喘着继续问道。
她对医院的了解其实并不是很多，因为她讨厌医院, 竭尽所能的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所以对于住院治疗是在icu病房，只觉得是情况很危急很危急才会这样。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确实如此。虽然在急救室里算是从鬼门关逃过一劫，但后续情况到底能不能好转、能不能扛过，还有待观察，毕竟老年人本就身体虚弱, 心脏又是如此重要的一个器官，心脏病复发又如此突然而来势汹汹。
在奶奶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就有心脏病, 后面就一直将养着, 也没怎么再发作过, 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医生那边也有几个推测, 但也没法下定论，总之是出现了这么个结果。
父女俩就这么一直在外边坐着, 后来，阿姨带着早餐过来了, 带了两份，父女俩一人一份。不仅是早餐，还有一些宋诚在医院陪护用得到的东西，也都一并带了过来，把东西带到之后，阿姨便又离开了，来医院是顺路停下的事，接下来还要送小孩去上学。
宋之怡和阿姨两人之间，也只是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互相打了个招呼，没有别的话，他们夫妻俩倒是熟稔地互相嘱咐了几句家里和医院的事。
后面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奶奶的情况似乎是稳定了下来，人也已经恢复了意识，医生说再观察观察，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心脏病似乎是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情况稳定下来，父女俩便都稍稍放下了心，松了口气。
稍微避开饭点高峰期之后，宋之怡去医院楼下的食堂买午饭，这时候人虽然少了，但剩下的选择也不多了，便随便打了两个菜。
吃完饭之后，便终于是到了探视的时间。
宋之怡走进了icu病房。
这是她第一次进icu。
刚一进去，就被里面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所包围，所有的味道都混合在一处，虽然味道说不上有多大，让人闻着有些不舒服，宋之怡觉得自己的胃不受控制的痉挛了一下。
这个icu里面有两个病床，入目所见，是各种各样的仪器，冰冰冷冷的，看着一点温度都没有，还有各种显示屏，那上面看不太懂的各种示数在说明着病人的情况。
此时病床上躺着的奶奶，明显看着比之前消瘦了不少，在看到奶奶的一瞬间，宋之怡的眼眶霎时间就红了，但是她狠狠忍住。
走到病床边，宋之怡轻轻握住奶奶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这只手轻薄又消瘦。
“奶奶……”
宋之怡喊了句，声音有些轻，像是怕声音重了而打碎眼前的平静。
“小怡………”
宋之怡听到奶奶喊了她，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几乎像是幻听一样。
“诶，我在。”
现在奶奶还带着呼吸机，不方便说话，祖孙俩便互相握着彼此的手，无声地沟通。
突然，病房内警报响了起来，吓了宋之怡一跳，下意识的就盯紧奶奶的情况，又试图去看懂围绕着她的那几个显示屏的意思，整个人瞬间绷紧。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隔壁床的警报响了，正当这时，几乎是在警报响起之后的第一时间，负责看护的医护人员如猛虎一般反应迅速，经过判断后立即做出急救措施，紧随其后的，外面又迅速进来了几个医生。
这个时候，没人还有时间顾及他们这边。
此时此刻，隔壁病床忽然变成了战场，白衣天使与死神的争夺战。
只是战争中就是有输有赢，到最后，终究是有一方落败。
亲眼看着隔壁床那心跳最后变成一根平稳的直线时，宋之怡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最后，她听到医生宣布临床死亡。
这一场战争，就此落幕。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病床被推走，大概是因为推动的时候产生了扰动，原本还在床侧的手耷拉到了床边，然后她就听到了icu门口家属的嚎哭声，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倾泻而入。
明明在她不久之前进来的时候，隔壁那床的病人都还有呼吸，那显示生命体征的那些线条都是有波动的，可是现在…………
宋之怡忽然只觉得头一阵巨痛，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个她不愿意去回想的画面，她原本以为这个画面在她小时候，在听到那个噩耗后发高烧的时候，就已经连带着一起烧掉了、忘掉了。
但是没有，那段记忆只是被深埋了起来。
她记得，那个时候听到了母亲的噩耗，然后她便和奶奶一起，还有一些其他的亲戚，一起去了殡仪场，在那里，她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父亲，还有………躺在一张移动小床上的母亲。
亲戚们说，那是她母亲，让她过去看一看，去看最后一眼，于是被这么推着往前，原本紧紧握着奶奶的手也因为往前而松掉了。
她回头找奶奶，奶奶的神色亦是悲戚，看着她，突然开始掩面哭泣，而她，年幼的她，在众人的围簇下，终是又看向了那白布。她首先看到的，是那白布没有遮住的右手臂，耷拉在床侧，一动不动，颜色似乎也苍白。
她小时候本就有些晕车，这么一路颠簸，一张小脸这时也是白的发青。
她终究是没敢再走近，也没敢看，回过身去紧紧抱着奶奶，把头埋在奶奶的怀里，开始哭了起来。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不想再待下去了。这是当时年幼的她心里最强烈的想法……
那些她不愿去回忆的记忆，此时像是不速之客一样不请自来，她的手在颤抖。
但下一秒，她的手被有力地握住，是奶奶使了劲儿，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从那噩梦一般的记忆中拉了回来。
“奶奶………”宋之怡额角都冒出了冷汗，嘴唇也没了血色。
奶奶没说话，但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宋之怡也同样的握紧了奶奶的手。
“奶奶，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怕的，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哭的小孩子了，”宋之怡把自己的头往病床边凑了凑，将奶奶的手贴在自己的脸边，“奶奶你也别怕，你不会那样的，我们以前可是说过的，你说想要给我带孩子的，你曾孙都还没影儿呢，你可得好好等着。”
icu探视一次可以进两个人，宋诚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站在旁边，没有打扰她们祖孙俩，刚刚的全过程他也都目睹了，此时此刻，这中年男人的脊背似乎是更加佝偻了几分，一个人退到墙边，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
当天傍晚，奶奶转到了普通病房。
在转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明明一开始宋诚跑手续的时候说的是普通的病房，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去到的是vip单人间。
要知道，医院的vip单人间向来是供不应求，这不仅仅是有钱才能弄到，还得有关系。
正当宋诚还在试图弄清楚的时候，宋之怡拉住了他，道：“爸，是我朋友帮我处理的，您就别再纠结了，奶奶现在需要静养，单人病房挺好的。”
闻言，宋诚便不再纠结，只是说道：“那你回头要好好感谢人家，还有，回头住院费的费用具体多少我转你，你再转给他。”
“你就不用转我了，住院费我还是能出得起的。”
等到把父亲打发走之后，宋之怡在病房里的小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给蒋承洲发了个【谢谢】，然后给他转了一笔钱，是这几天预计需要的住院费，加上了往返机票钱。
这一转，将她的存款余额去了大半，但宋之怡一点没觉得心疼。
对方几乎是秒回，回了句——【奶奶现在情况如何？】，然后再下一秒就是转账被退回。
1：【已经好转了，再在医院住几天观察下，情况稳定的话，应该不用很久就能出院。】
CZ：【那就好，照顾好奶奶，也别忘了照顾好自己。】
宋之怡回了个【好】，然后又重新给他转了下账，说了个【收下】。
但对方还是给退了回来。
CZ：【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在意。】
这条发过来之后，紧接着又来了几条。
CZ：【还是说，你就非要这么清清楚楚跟我划清界限？】
CZ：【算了，我们的事先不谈好吧，就算是要划清界限，也等见面再说。】
CZ：【要是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
蒋承洲不知道的是，在看到他【举手之劳】那一条消息的时候，宋之怡就已经拿着手机在沙发上睡着了，根本没看到后面再又发过来的几条消息，直到手机最后自动熄屏，与她一同陷入沉睡。
天还没黑，虽然现在这个季节天似乎是一天比一天天黑的更早些，但现在也还没到天黑的时候，窗外，是火红的夕阳。
——
与此同时，海城，也被一片夕阳所笼罩。
会议室里。
原本这个会议半个小时前就该结束，但因为出了些设备调试的岔子，导致一直延续到现在。
台上做汇报的人正在讲着，但越讲越有些战战兢兢，因为明显下边坐着的那位，现在看着貌似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还总是频繁的看手机，但似乎每次看手机，脸色只会更黑一点，而且，一开始看完手机之后还是把手机安静的放下，到后面，直接变成甩到桌子上。
这不，这张ppt他刚讲到一句话的一半，突然就听到一道硬物和桌面碰撞的声音不轻不重响起。
话在嘴里戛然而止，他有些同情boss的手机，又有点想问他这手机到底是哪一款，这么抗摔。
但他不敢，他只是弱弱问道：“蒋总，请问是刚刚我讲的有什么问题吗？”
第 82 章
男人大概是烦闷到了极致, 又或者是对于这场会议终究是忍耐到了极致，又或者，是兼而有之。
被这么问了这么一句话, 就像雨水是找到了顺流而下的台阶, 找到了流泻的出口。
此时，只见蒋承洲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黑沉着脸，单手将西装纽扣扣上。
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本色，除了脸色有些黑之外, 和平时工作状态大差不差，杀伐果断，雷厉风行。
“首先，开会之前的准备工作，像今天这种完全可以避免的问题，绝不允许下次, 其次，内容要有重点，内部会议, 那些官话套话大可以省省, 提升效率, 最后, 这份项目书, 不通过，大家都下班吧。”
说完这段话, 蒋承洲就转身往门外走去，走得干脆利落, 何刘紧跟其后。在门自动关上之前，依稀能够听到刚刚台上那个人对会议室里在座其他人道歉的声音。
这个会议，原本预计是在下班之前能够结束的，连会议室都只预定到6点。
按照正常下班时间是6点下班，现在已经6点半，会议室里其他人确实也后面都有些不耐烦，也没那么能够听得进去，只是表面仍旧是兢兢业业的模样，毕竟他们也都只是打工的，肯定是没办法像蒋承洲一样随心所欲，不过最后的那一句“大家都下班吧”，简直就是福音。
“蒋总，今天晚上原本有个应酬，我帮您推掉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
何刘知道蒋承洲通宵坐飞机往返的事情。说实话，今天上午刚知道那会儿，他是震惊的。结果好家伙，人家马不停蹄飞回来，还赶上了上午10点多的那个会，再就一直工作到现在。
“帮我看看有没有今天晚上飞………”话说到一半，蒋承洲自己就停住了，转而说道，“明天有什么行程。”
于是何刘把明天的行程给报了出来，顺便还把后天的行程也说了下，因为明后两天的行程是差不多连着的，算是需要出个小差。
“行。”只听蒋承洲这么说了一句，还有一声轻到极致的叹息声。
至于之前没说完的那句，则没了后话，似乎刚刚那只是一时冲动而已，而此时理智克制住了冲动，又似乎，是因为刚刚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仍旧没有回复的手机，因此泄了气，打了退堂鼓。
——
——
过了几天，奶奶出院了。
原本宋诚是打算把人接到家里，出了这么个事儿，怎么可能还能安心把人留在养老院，可是奶奶还是坚持回了养老院。
奶奶说，毕竟她在养老院那儿住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相比于宋诚那个前几年新搬的、她一次都没有去过的房子，养老院更像是她的家。
于是，宋之怡也在养老院住下了，在奶奶的房间搞了一张单人折叠床，算是临时居所。
虽然之前的情况很是突然又有些凶险，但现在心脏病的问题已经稳定下来，奶奶的精气神看着已经和之前大差不差，只是因为这么一折腾，消瘦了些，右手也因为摔到那一跤而得静养着，自理能力下降了些。
不过现在有宋之怡在旁边照顾着，自然是比其他护工的照顾来得好，姑且不说照顾的专业程度能不能和专业的护工相比，但最起码这是亲近之人的照顾，于身于心都是更好的，毕竟老人家有时候更多的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
——
房间里。
“奶奶，我把午饭端来了，来一起吃吧。”宋之怡把轮椅推到桌前，又把饭菜一一摆好。
都是些简单的菜，从食堂打包来的，虽然说不上有多难吃，但也就中规中矩。
看着这些菜的时候，宋之怡头一次这么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好好锻炼过厨艺，要是自己能有蒋承洲一半的手艺就好了，这个时候就能做好吃的给奶奶吃了。
这么猝不及防的想到了蒋承洲，宋之怡自己都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蒋承洲早就已经侵入她生活的方方面面，总是会在碰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他。
吃过午饭之后，宋之怡把奶奶推到楼下花园的凉亭去，晒晒太阳，吹吹风，毕竟钙是骨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晒太阳有利于钙的吸收。
今天是个多云天，天气不错，有太阳，但也算不上晒的程度，刚刚好。
“奶奶，你感觉怎么样？”宋之怡半蹲在奶奶轮椅的旁边，朝奶奶说道，声音比平常大了一些，怕奶奶听不见。
“挺好的，奶奶没事，小怡放心。”奶奶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又揉了揉。
“小怡啊，谈朋友了没？有没有看上的？我还等着给你带孩子呢。”
其实也都知道，奶奶现在这么个身体情况，即使是在这次的意外之前，其实也就只是能够勉强自理的状态，带孩子必然做不到，但这个是她们之间从前就许下的的约定，宋之怡其实也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就有这么个约定的，应该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奶奶就这么打笑着说过了。
这个约定不是说真真切切地要做到带孩子，而更多的是一种希望和期待，是奶奶希望看到自己的孙女长大成人、家庭幸福。
“奶~奶………”
宋之怡也依旧是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撒娇，带着些微的娇嗔。
“我们小怡这么好，肯定好多好多人喜欢我们小怡，家世样貌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啊，小怡，你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奶奶的语气忽然落寂了几分。
“奶奶！别这么说！肯定可以的！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宋之怡握着她的手，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她左手上戴着的手环，上面有心率以及其它一些身体参数。都是正常范围。
两人没再就这个话题深聊，都有意避开那沉重的部分。祖孙俩看着前面的小池塘，看着里面的鱼游来游去，都沉浸在这个和煦的下午。
宋之怡不知道奶奶现在在想着什么，但她的脑海中，却是浮现起了一个人——蒋承洲。
在奶奶刚开始说“谈朋友”这个话题的时候，她脑子里就下意识的冒出来了蒋承洲的脸。
医院是最多生老病死的地方，是人生最现实的地方，宋之怡感觉自己经过这么一遭，经历了奶奶的意外，也眼睁睁见证了一个生命的逝去，好像，她的心态悄无声息地有了些变化。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一辈子，能做的，无非是珍惜自己已经拥有的，与此同时努力去追求自己渴望的。
人生是一路向前的，是没有回头路的。
在无数个岔路口，人需要做出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导向了不同的前路，即便是后来觉得后悔了，也没有办法再倒回去，只能是带着这份后悔继续往前，然后走到末路，尘归尘土归土。
“小怡啊，我是过来人，有些事情可能只有活到一把年纪了，回头看的时候，才能明白，明白自己是哪一步走错了，明白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明明刚刚祖孙俩都是静默着的，此时奶奶却忽然开口，而说出的话，偏偏和她刚刚的那些思绪顺承了起来。
“小怡，奶奶现在没什么别的心愿，只希望你能幸福，我知道，因为你父母的事，还有以前你在学校的事，你班主任也告诉过我，你啊你……就是太懂事了，有什么心事都自己藏着憋着，这样不好。”
“原本我以为你们年轻人，更会想得开一些，你迟早会想通的，结果到现在你都还是这么固执，你以为我没看见你之前在医院的晚上，一个人看着手机，结果莫名掉眼泪，还有，以前跟你说谈朋友话题的时候，你每次都是说谈朋友也没什么意思，说一个人挺好的，但这次却没那么说。”
“小怡，我是人老了，但我还不糊涂，很多事情啊，我都看得清的，甚至看的比你清。”
当奶奶的拇指指腹擦过自己的眼尾时，宋之怡才如梦初醒般，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哭了。
原来………奶奶知道。
原来，某种程度上，奶奶都能看清的东西，自己竟然到现在才看清，又或者说，直到现在才敢真正面对。
“傻孩子，哭什么，是不是那个男孩子对你不好？那样的话那可不行，咱换一个。”
就像小时候在外面和同龄的小孩子一起玩，结果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哭着回家的时候，奶奶就像是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双翅，说是不是别的小朋友欺负你了，说要带她去理论，此时此刻，这种如出一辙的被护着的感觉，让宋之怡更加的想哭。
她哭得更大声了。
“没有……奶奶，他没有欺负我，”大概是因为哭着的时候说的这番话，可信性好像不是很高，奶奶仍旧是半信半疑的表情看着她，“奶奶，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我………我，我不敢，我不敢喜欢他，我喜欢他，但………我怕我们最后也会分开。”
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在最亲近最亲近的人面前，她终究是卸下了所有的理智和伪装，哭得像个小孩一样，哽咽着断断续续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说出了她的喜欢，也道出了她的顾虑。
“为什么要去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情，那要你这么说，人从出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要死去，那难道要在这种怕死的焦虑中度过每一天吗，所以同样的道理，小怡啊，你得看明白自己的心…………”奶奶替她擦去眼泪。
哭声渐渐停止住了，宋之怡感觉这一顿哭，是压抑了许久的各种情绪的发泄，哭完之后感觉浑身都轻松了很多。
好像连带着，心里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天平，也哭着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了。
“奶奶………”
宋之怡的声音带着哭过之后的哑，忽然之间，却由哭转笑，正当此时，那刚好遮住太阳的云似乎被风给吹走，此时阳光忽然变得热烈了起来，一如她的笑颜。
“奶奶，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吧。”
第 83 章
听到那道特别提示的铃声响起时, 蒋承洲微微抬手，打断了正在讲话的人。
眼看着这合同就快要签下，而此时此刻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人, 却三步并做两步走出了会议室, 留下里边的人大眼瞪小眼，都一时紧张了起来。
何刘赶紧站出来，稳住局面，说蒋总是有一些私人方面的急事需要处理，让大家稍事休息片刻，稍安勿躁。
一走出会议室, 蒋承洲就近走进了隔壁一间空着的会议室里，很快接起了电话。
他说过，让她有事的话联系他。
“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男人的语气带着些焦急。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然后他便听到，宋之怡喊了他的名字，只是那声音一听就是哭过的。
听到这, 他更焦急了，还以为是宋之怡那头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是都已经平安出院了吗。
蒋承洲抬步就要往会议室外面走, 打算坐最近的一趟航班直接飞过去, 结果手刚拉到门把手, 就听到那边说——
“没出什么事儿, 不过……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女生刚开始声音还有些要解释的慌乱, 但听到后面，蒋承洲那颗悬着的心反而是稍稍冷静了几分, 因为听电话那头女生的声音，虽然是哭过的, 但现在说最后那句话时的语气，似乎还带着几分………羞怯？这让他心生疑惑。
“你说。”男人道，握着门把手的手依旧握着。
“蒋承洲，那什么………我奶奶说想认识下我男朋友，所以就打电话给你了。”
时间静止了似的，蒋承洲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通话还在进行，但两边都没有出声。
“蒋承洲？”电话那头，传来宋之怡试探的声音，相比之前的羞怯，此时多了几分紧张。
“我在，”蒋承洲的手紧了紧，恨不得自己能直接出现在宋之怡面前，“把电话拿给奶奶，我先打声招呼，正式见面时我再补上礼数。”
“我一直开着外放………”宋之怡道。
然后宋之怡就听到了男人似乎是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刚远了些，似乎是特意把手机拿远了些才清的。
“奶奶好，”男人清亮的声音传来，一本正经的，但又没有他平日里的严肃，而是带上了来自晚辈的敬重，“我是蒋承洲，叫我小蒋就好，我是……之怡的男朋友。”
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宋之怡原本还是看着奶奶的眼睛，此时便有些害羞的低了下去，耳尖似乎也微微有些发红。
“诶，好好好，小蒋好，听声音就感觉是个小帅哥，郎才女貌，好好好。”
刚刚奶奶说想要看一下照片，但是宋之怡发现自己手机里并没有蒋承洲的照片，只有一个之前许闯拍的，宴会厅外那玫瑰花园里他俩的背影，但没有正脸。
再加上一如既往的，网上也仍旧是没有蒋承洲的证件照图片，所以奶奶说想看照片的时候，宋之怡只得是说到时候见真人更帅，说留点惊喜，就此揭过。
不过，其实也可以打视频通话，但宋之怡不想让蒋承洲看到自己这副哭过之后的模样。
对老人家来说，隔着电话的沟通，总归是没有那么的便利，于是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把电话挂了，说到时候当面说。
蒋承洲说他坐今晚的飞机过来。
好几天都素面朝天的宋之怡，决定待会儿回屋之后好好捯饬捯饬，连房间也作势说要好好收拾下。
看着自己孙女这副多了些生机的模样，而她也知道这生机是来源于谁，奶奶无声的笑了。
——
回到刚刚那个会议室，里面的气氛有些沉闷，大概是害怕今天的签约有一些变动。
蒋承洲一进去，首先看了一眼何刘，何刘点了下头，示意合同没问题，刚刚他们这边的团队都已经将剩下的部分把过关了。
飞快的扫了一眼之后，经过之前的几次商谈，蒋承洲觉得这一版的合同确实已经差不多了，便干脆利落地签下了字。
就此，合作达成。
这件事情落定，合作方那边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对方老总走到蒋承洲面前，伸出手，说了句“合作愉快”。
蒋承洲也伸出手握了一下，随后不着痕迹看向何刘，何刘也是很有眼力见，赶紧道：“已经备好了宴席招待各位，也差不多快到饭点了，各位请跟我来？”
蒋承洲这个时候则开口说道：“我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就先走一步。”
其他人也没说什么，都笑着把人给送走，打招呼道别，然后等到看不到蒋承洲的身影时，那老总才看向何刘，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蒋总这是怎么了，什么私事儿，难道是之前和女朋友吵架了，然后刚刚和好了？好像也没听说过蒋总有女朋友啊，但接电话的速度、打完电话后的状态，像，着实像。”
走出会议室门的时候，那一副紧张急切的模样，以及回来的时候那一副同样有些急切但却带着些许压也压不下去的笑意，这些他们都看在眼里，显然那通电话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闻言，何刘还是保持着礼貌客套的笑意，但却只是打了个太极。
“蒋总的私事我也不清楚，不然为什么叫做私事呢。”
话里话外，也有让那位老总不要过多探究的意思，毕竟合作是公对公，探究对方那么多私事若是失了分寸，那是有些不礼貌的。
“车已经备好了，各位请下楼吧。”何刘道。
——
——
晚上，机场。
当蒋承洲一出来的时候，宋之怡就认出了他，同样的，蒋承洲也是如此。
二人双向奔赴，来了个紧紧的拥抱。
他们什么都没说，但似乎又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这个拥抱仿佛跨越了山海，跨越了他们心里的一道道坎，终于才迎来了这个拥抱，这个与以往的那些拥抱全然不同的、崭新的拥抱。
“之怡………”
男人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抱了许久，久到似乎他终于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而非梦境，才轻声喊出了怀中之人的名字。
“嗯………”女生回应了句。
机场人来人往，见到这样一副登对的男女在机场中相拥，其他人也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察觉到这些视线之后，宋之怡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就像是刚恋爱的小女生一样，将脸埋在男人的胸前，不敢露脸。
“我们先离开机场吧……”女生闷闷说道。
“好。”男人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握得很紧很紧，牵着她走。
如果说之前宋之怡一个人的话，那还能在养老院里奶奶的房间凑合着挤挤住，但现在蒋承洲肯定是不能的，于是就定了个离养老院最近的酒店。
现在这个时间点奶奶已经休息了，所以虽然着急忙慌赶了过来，但蒋承洲要见奶奶还是得等到明天。
本来宋之怡也没想着说让他特地过来的，只是打个电话，让他和奶奶打声招呼，但是男人就是固执如斯，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就飞了过来，她也说了其实不着急，完全可以等第二天白天再过来，他也不听。
突然多了个女朋友，就像做梦一样，他之前一直等着的那个答案，原本以为是拒绝，结果却是肯定答复，当时听到电话里那句话的时候，他是真的愣住了，反应了好几秒。
总而言之，自然是得赶紧过来，先把这件事落实好，不然怎么着也是放不下心的，而且，更怕万一迟了，待会儿对方改了主意，那可不行。
由于来的匆忙，蒋承洲几乎是什么东西都没带，就带了他自己、身份证以及手机。
离开了机场之后，车往商场开。车是蒋承洲提前联系好的，就在机场停车场候着。
去商场自然是要买一些需要用到的物品，还有更重要的，准备见奶奶所要带的东西，空着手去是不可能的，礼数必然要周到。
车后座，两人的手压根就没松开过，就像其他那些热恋的小情侣一样。
此时此刻，不管是宋之怡还是蒋承洲，心里除了满溢着的欢喜之外，心里的某一处角落也在隐隐想着——原来他们也免不了俗。
就好像之前的那些无谓坚守，心里那些自以为是的冰封理智，不过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还没有到融化的那一天。
而现在，双双融化。
融化在一处，不分彼此。
…
买了一大堆东西后，二人回到了酒店。
当房门关上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隐隐点燃。
大包小包的纸袋子都随意堆在了门边，那两道身影却是难舍难分，一路流连。
这只是一个吻。
没有其他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似乎要将所有想说的，都融入在了这个吻中，与水乳交融中，让彼此知晓。
这个吻是如此的绵长，就像是雪山融化后的涓涓细流，一路于高寒冰山上流淌下来，然后渐渐的海拔往下，渐渐的，一道与一道相汇，最后汇聚成江河，再然后，江河入海。
陷入被窝的柔软之中，陷入男人的爱意之中，宋之怡的眼神也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正当那个吻似乎要流连着往下，感受到锁骨处一阵轻微的痛感时，宋之怡只觉得身体似乎有电流窜过，由刚刚被咬的那处向四周发散，直到身体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这一瞬间，她回过神来，将被钳制的手抽了出来，抬起男人的下巴，四目相对。
“我要回去陪我奶奶。”她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哑，但还是清醒着的。
“我知道，”男人又在她的唇边蹭了蹭，“我只是想亲一亲你，我有分寸的。”
“之怡，我只是……真的很想你。”
第 84 章
听到这话, 宋之怡觉得自己好像在里面听出了些许委屈和可怜的感觉。
此时此刻，再加上男人这般磨蹭的动作，就活像是一只大狼狗在可怜巴巴卖萌, 试图让主人可怜自己。
在这种攻势下, 宋之怡终究还是妥协了，但也说好了，只是再亲一会儿，然后她就回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亲着亲着，除了最后那一步, 好像该做的也都做了。
二人拥吻着彼此，感受着彼此身上最原始的温度，中间没有任何的阻碍与隔阂。
而且，所谓的有分寸，虽然确实没做，但是生理上的变化总是难以控制。
感受到变化的时候, 宋之怡轻轻推了推蒋承洲，但这一推，反而是欲拒还迎似的, 几乎没有什么力道, 就像是棉花糖在推巨石。
“蒋承洲………说好的, 你能不能注意点？”宋之怡又羞又恼。
“我替他道歉, 他也是………太想你了, 实在是控制不住。”
宋之怡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怕是脸已经烧得通红，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也试图去忽略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灼热。
男人又亲了会儿之后，终于是放开了她, 起身去了浴室，关门之前还说了句“等我一会儿，待会儿送你回去”。
这浴室门压根就不怎么隔音，而且这门还是磨砂感的，这门关着，完全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听到里面的动静，宋之怡觉得自己的脸红的都能滴血。
赶紧收拾妥当之后，宋之怡便离开了房间，到大厅去等蒋承洲，房间那可呆不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蒋承洲又是一身西装革履的下来，整个人看着别说有多正经，和刚刚在屋里那副模样完全不一样，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走吧。”蒋承洲走过来，非常自然而然的又牵住了宋之怡的手。
——
养老院。
轻手轻脚想要打开门的时候，宋之怡才发现这门竟然上了锁，奶奶从里面反锁了，都还没等她回来，就已经把里面反锁了？
走到值班台，宋之怡想要找值班的小姐姐拿下钥匙，结果小姐姐笑着递给了她一个纸条。
上面赫然写着——我已经睡着了，不要进来打扰我睡觉，去陪你男朋友。
宋之怡整个人傻住了。
这确实是她奶奶的笔迹，算不上很工整，但个人风格很强烈，一眼就能认出来，她几乎能够想象，奶奶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俏皮又得意地笑着的。
“宋小姐，你奶奶可是特地嘱咐了我，要我确保这纸条上的话落实。”值班的小姐姐笑道。
啊这…………奶奶可真是。宋之怡哭笑不得。
没办法，宋之怡只得是离开，想着说明天一早再过来。
走到养老院大门门口的时候，宋之怡本来都打算打车了的，结果发现蒋承洲那辆车竟然还没走，此时看到她过来，蒋承洲下车迎了过来。
“怎么了？”男人也有几分疑惑。
本来他只是看着宋之怡的身影在目光所及之处消失之后，舍不得离开，想在这再待一会儿，却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
宋之怡把刚折起来的那张纸条又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递到蒋承洲面前。
看完之后，男人也没忍住笑了下。
“要不我们再去买点东西，奶奶还喜欢什么？房间里还有什么需要置备的家具吗，或者这养老院还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吗？”
宋之怡捶了他肩膀两下，表示不想跟他说话。
男人反手包裹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大手包小手，把人给牵上了车。
这天晚上，蒋承洲终究还是收敛着了一些的，极致的温柔与绵长。
毕竟第二天一早俩人还要一起去见奶奶。
——
第二天，养老院，奶奶屋里。
一大早，宋之怡就带着蒋承洲，连带着昨晚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奶奶这。
首先打完招呼之后，自然还是互相客套的几句，奶奶说蒋承洲带来的这些东西太多了太贵重了，但蒋承洲一句“之怡的奶奶就是我的奶奶，理当如此”，奶奶就被哄好了，对那些有“宋军师”指点后投其所好的东西都很是满意，夸了好几下蒋承洲，说他有心了、破费了。
看到奶奶满意蒋承洲，宋之怡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屋里本来就不算大，那些东西有些占地方，于是干脆拆掉了几个比较占空间的包装。
宋之怡出去扔个废弃包装的功夫，原本是想着说快去快回，免得奶奶和蒋承洲两个人在里面没了她充当中间纽带而会显得有些尴尬，但没想到，回来就看见奶奶和蒋承洲聊得很欢，就连她人进来了，那俩人也还沉浸在聊天之中，都没人理她一下。
宋之怡：“？”
真就我奶奶就是你奶奶是吧？
“奶奶！”宋之怡喊了一句奶奶，然后紧紧凑在奶奶旁边，眼睛斜斜瞟了蒋承洲一眼。
“你看，我就说小怡看着很坚强很懂事，其实就是个还没长大小女孩吧，这还吃你的醋呢。”奶奶笑道，还不忘揉了揉她的头。
闻言，宋之怡愣了下。
原来他们是在聊她吗？也是了，奶奶和蒋承洲，都是她爱的人，也都是爱她的人，能聊的话题自然是以她为主。
“嗯，我知道的，奶奶你放心，之怡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女孩，我会爱她、保护她，如果她愿意，她可以不用那么坚强、不用那么懂事。”
坚强和懂事是宋之怡的一面，像现在这样小女孩一样的模样，也是她的一面，怎么样的都是她，都是他所爱着的她。
他自然希望他的女孩能够在他的羽翼之下，希望自己能够保护自己的女孩。可是每个人都首先是TA自己，然后才是其他身份。所以，宋之怡先是宋之怡，然后才是他的女孩。
在他面前，她可以做一个小女孩，他可以无条件的宠着她，若她有意展翅高飞，想以她的坚强去闯荡外面的世界，那他便是她的后盾。
听了蒋承洲的话，奶奶认同地点了点头，相比于只是干巴巴的一些正向承诺，蒋承洲刚刚的话虽然听着似乎没有海誓山盟那般好听，但却更加真诚而实际，尊重宋之怡个人的意愿，字里行间是把宋之怡放在平等的位置来看待的。
奶奶用左手牵起宋之怡的一只手，还吊着绷带的右手差点下意识就想动了，然后被宋之怡眼疾手快给摁住，让她别乱动。
两人自然懂了奶奶的意思，宋之怡的手就这么半悬在空中，然后奶奶又抓着蒋承洲的一只手，蒋承洲配合着也就这么被牵去，然后在奶奶的引导下，握上了宋之怡的手。
“好！小蒋，奶奶可相信你了哦，你可要说到做到。”
拍了拍两人相握着的手，奶奶左看看右看看，笑容灿烂。
“奶奶放心，我会说到做到的。”
蒋承洲语气诚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
这天中午。
屋里很是热闹，三个人围在一张小桌前，桌上摆的是四菜一汤，摆得满满当当。
这是在养老院里借了个小厨房，自己买菜做的饭菜，当然，掌厨的是蒋承洲，宋之怡只是负责洗洗菜、切切菜、打打下手，甚至连切菜的时候还因为切得歪七扭八，蒋承洲怕她切到自己的手，而被赶出了厨房。
“会做饭的男人好啊，你可是有福气喽，奶奶以前想要教你做饭，你也不乐意学，原来是在这等着呢，有人给你做饭呀。”
看着蒋承洲把一碗新鲜出炉的菜端到屋里，等他转身又去厨房忙活之后，奶奶笑着说道。
“奶奶……”宋之怡被赶出厨房之后，就在屋里陪着奶奶，此时听到这话，有些害羞，更多的是有些惭愧。
“你俩都长得好看，以后生出来的小娃娃肯定更好看，男孩子的话，长大了肯定是个大帅哥，女孩子的话，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女，最好是一样一个，你觉得怎么样？”话题不知道怎么忽然又扯到了下一代的问题。
“奶奶你真是………这还八字没一撇呢，我们现在也只是男女朋友，只是谈恋爱，不是以前你们那会儿一样，正经谈朋友就相当于八九不离十要结婚过日子了，现在的年轻人分分合合的多了去了，结了婚又离婚的也不少……”
宋之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大串，似乎是打心底里不想让奶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认定蒋承洲是孙女婿，或者说，是她自己还没有打心底里认为能和蒋承洲一直走到最后。
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是在之前的基础上迈出了一大步，但，前面还有不知道多少步。
不久前，她站在理性和感性的边缘，不能沉溺也不愿放弃。最后，她选择追随自己的心意。
于是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质的转变，互相表露心意之后，在一起了，成为了男女朋友，但也仅仅只是男女朋友。
至于以后………至于那更进一步的关系，宋之怡还没有去想过，又或者说，其实她想过，但从她的角度而言，想不清也看不明，前路就好像是一片黑雾迷蒙，让人不知会如何。
她能做的，只是珍惜当下。
“你这话说的，”奶奶显然是不认同宋之怡的话，“反正我是年纪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不过我看小蒋对你是真心的，你那些话要是被他听到的话，肯定伤人心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宋之怡撅着嘴嘟囔了一句。
但是下一秒，当虚掩着的门被打开的时候，当看着蒋承洲双手端着一碗又新鲜出炉的菜进屋的时候，宋之怡忽然就心虚了。
和奶奶说话时如果要奶奶能听清的话，需要稍微加大音量，刚刚她的音量……
第 85 章
门虚掩着是为方便进出, 毕竟这会儿做菜，来来回回的要进出，所以干脆便虚掩着。
他应该没听到前面的对话吧……
他应该是刚过来吧………
不过, 宋之怡转念一下, 自我安慰，就算蒋承洲听到了也没事儿………吧，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啊。
“菜齐了，你们先吃，我先去把厨房收拾了。”蒋承洲面色如常，依旧忙活着。
嗯, 应该是没听到。宋之怡心想。
一身西装革履，本该豪车接送、出入于高级写字楼，此时却围着围裙，将白衬衫的袖子都给卷了上去，额角有些微的细汗，还有一绺不听话的头发耷拉在额角, 这般看着，竟是觉得人夫感极强，若是被他下属看见了他此时的这副模样, 怕是都要惊掉下巴。
“你看看, 小蒋多好一人……”奶奶轻啧了两声, 字里行间有种心疼蒋承洲的味道。
宋之怡无奈, 强行挽尊道：“是是是, 他好，我坏。”
压下心里的那一丝心虚感, 宋之怡去盛了三碗米饭，又摆好碗筷, 这会儿蒋承洲也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宋之怡偷偷观察了好几下他的神色和反应，最后放下心来，认定蒋承洲应该是没有听到她之前的话。
——
吃完饭之后，奶奶说要午休，便把二人都给赶了出去，让他们自己去玩儿。
其实老家这也没什么好玩的，两人在路边漫无目的走着，并肩而行，行道树那繁茂的枝叶被阳光投下阴影，落在他们身上，深深浅浅。
这个时间点似乎正好是学生们午休结束赶去上课的时间，路上时不时的有穿着校服的学生经过，或是走路或是骑车，又或者是在公交里。
“你高中学校离这儿远吗？”蒋承洲忽然来了一句。
“啊？”宋之怡刚刚在出神，大概是吃饱之后容易犯困，反应过来之后，转眸看着蒋承洲，“不远，两站公交吧，想去转转吗。”
本来只是随便顺接的一句话，却没想到男人说了句“好”，然后让她带路。
去她高中做什么？带着这个没说出口的疑问，两人坐上了公交，在抚城中学站下车。
他们到校门口的时候，刚好就听到了铃声响起，意味着午休的结束，再过5分钟，就会响起下一道铃声，开启下午的课程。
这熟悉的铃声，仿佛一下子将人拽回到了校园时代，尤其是看到几个踩点到校的少男少女，宋之怡觉得那仿佛就是好几年前的自己。
“要进去吗？我不确定非本校在读学生能不能进去，管的严的话可能进不去。”宋之怡道。
偏偏这时候，一道声音喊了她的名字，有些熟悉，是高中三年经常听到的一道声音，她高三的班主任，也是她高中三年的语文老师。
明明高中三年分班分过两三次，但巧合的是，偏偏每一次她所在的班，语文都是潘老师教的，最后一次分班，也就是高三刚开学的时候分班那一次，潘老师直接成了她的班主任，可以说，高中三年里，和她最熟悉的老师，便是潘老师。
宋之怡飞快转过头去，看着潘老师，脸上是一瞬间迸发出的自然生发的惊喜。
“潘老师！”宋之怡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
“真的是你，我没认错呢，”潘老师看着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头黑长直看着干净利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此时也是笑得开心，毕竟久别重逢，“还没开学吗？来学校逛逛？那位是……”
潘老师这会儿注意到了跟随而来的蒋承洲，心里有大致的猜量，但是没说出自己的判断。
“最近放假，回来照顾奶奶，”宋之怡三言两语带过了自己回来的原因和现状，“这是我男朋友，我们过来逛逛。”
宋之怡发现自己给别人介绍蒋承洲说他是自己男朋友，好像变得越发熟练了起来，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
“郎才女貌，挺好挺好，”潘老师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宋之怡，还拍了拍她的肩，随后想起什么，飞快看了一眼时间，“那什么，我马上还有课，就先不多聊了，我给保安打声招呼，你们进去逛逛。”
——
校园里。
在接近教学楼的地方，会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又或者间或能听到嗓门比较洪亮的个别老师，念经一样的念公式的声音。
“每个年级都在不同楼栋，那边是高一，这边是高二，高三在最边上，再往那边过去的话，是食堂宿舍操场什么的……”宋之怡介绍道。
但是说着说着，她忽然停住了。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高中毕业这么多年了，其实很多事情都变了，就例如他们现在正在经过的这一栋，原本应该是高一的教学楼，此时已经被围了起来，似乎是要拆除。也是了，这栋教学楼的年岁可谓久远，再这么留下去，怕是要变成危楼了。
还有另一处，是新建的行政楼加图书馆，这么一眼看过去这栋楼很是扎眼，可以说是学校里最高的一栋楼了，但是以前她读书的时候，这栋楼所在的地方还是一片空地。
当真是物是人非。
随着时代的发展，学校似乎越变越好了，变得更加的现代化，更加的设施齐全，管理也变得越来越严格，若不是刚刚由潘老师打声招呼，在学生上课期间，他们校外人员是真进不来。而要是以前的话，随便登记一下就好，保安也不会核实你登记的身份信息是否是真实。
经过高二教学楼的时候，宋之怡发现以前她经常去的的那扇门似乎还开着。那是一个学校里卖各种杂志报纸的地方，在一个小隔间里。
她以前经常去那里买杂志看，各种杂志都看，写作素材的，文艺的，科普的，谈恋爱的………在以前网络和手机还没有那么普及的时候，又或者说是他们那个年纪上网还管的比较严的时候，班上的女生就喜欢买这些杂志，然后互相交换着看。
那时候霸道总裁就已经流行，宋之怡不少关于霸道总裁的知识都是从那时候启蒙的，再然后便是各种影视剧小说，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霸总文学真是长盛不衰。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有一个霸总男友。
真是造化弄人。
宋之怡刚要往那小隔间里面走去，里面的人刚好出来，还是以前的那个阿姨，只是看着白头发多了些，皱纹多了些。
“诶？”那阿姨也看到了她，“这不是以前……叫什么来着？我突然忘了，宋……”
“宋之怡，”她接话，笑道，“阿姨好啊。”
紧接着，便是宋之怡把蒋承洲介绍了一下，“男朋友”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变得愈发的熟练。
“来来来，今天刚到了一批新的杂志，是你以前爱看的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本你拿去看，阿姨送你。”阿姨塞了一本崭新的言情杂志到宋之怡手里，宋之怡推脱了两下，但阿姨实在是太过热情。
最后临走之前，趁着讲话的功夫，宋之怡偷偷的塞了一张10块钱的钞票到阿姨口袋里，然后在她意识到之前，拉着蒋承洲道别离开。
……
两人就这么一路跑到了篮球场，篮球场的隔壁便是足球场和跑道。
太久没跑动，这么连着跑了几百米，宋之怡微微有些喘，两人便找了个看台的位置坐下。
按照以前的习惯，体育课一般是排在上午的最后一两节，或者是下午的最后一两节，所以这个时间点操场上一个学生都没有，空空荡荡，只有他俩在跑道边的看台上并肩而坐。
其实以前，宋之怡对于自己的高中时代，是不太愿意去回忆的，因为那充斥着想要逃离原生家庭的渴望，充斥着被伤害过的心酸，还有就是无数枯燥的习题，日复一日，仿佛看不到尽头，只能这么摸黑着向前，直到最后才看到那一束名为高考的曙光，让她脱离了这儿。
但是现在想想，其实还是有很多美好的方面。
例如热情温柔的老师，仍旧记得她的杂志阿姨，还有………曾经努力奋斗的自己。
好像忽然有了一种和解的感觉。
随意翻看着手里的杂志，刚好翻到了一篇男主角是霸道总裁的短篇小说。
宋之怡一目十行。
“给你看……”宋之怡把杂志往蒋承洲那边扯了扯，“霸道总裁和平凡女孩，这个设定真的是有点子老套，不过……是不是有点像我们？我再看看……果然不出我所料，后面必然碰到各种问题，你说到时候我会不会被甩出一张银行卡，然后听到‘给你100万，离开我儿子’这样的经典话语？”
男人的目光随着女生修长的食指，指到哪看到哪，但他一目十行的速度更快，那双大手轻轻捏着女生的手，一路指到了末尾，这个短篇小说故事结束的地方。
“不论过程如何，结局男女主在一起了，我们也会这样，相信我。”
刚刚还是掌心贴着女生的手背，此时忽然翻了个转，紧紧贴住女生的掌心，十指相握。
杂志从女生的腿上落了下去，她被男人轻轻拽了过去，于这无人的看台之上，男人另一只大手摁着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
这个吻带着些不容置疑，让她无处可逃，只能承受来自他的炽热，照单全收。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到后面，似乎是即将喷发，某种压抑着的东西即将压抑不住，地面开裂，热气蒸腾。
但在即将喷发的那一秒，突然间，被强行给压制了回去，那一瞬间，大地又恢复了平静。那个吻变得轻柔起来。
“宋之怡，我们不会分手。”
这句话，带着强烈的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如同怎么也劈不开的磐石，就那么横亘在那，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
凌乱的喘息中，宋之怡忽然意识到，在养老院的时候，蒋承洲应该是听到了自己对奶奶说的那一段话。
只是，他当时装作没听到……
第 86 章
此时此刻, 她很想回一句——“嗯，我们不会分手”。
但，对于感情, 虽然她以前看似没有心, 但实际上，对于一段感情中的承诺，她看的是极重的，这也就意味着，她很难给出自己可能做不到的承诺，那简直就像画大饼。
尽管这个“做不到”, 不是出于她的本人意志不想做到，而是未来可能存在的一些阻碍，但只要是存在这种可能，她便没法随意承诺。
她没法用语言回应，于是她用了行动。
宋之怡拽住男人的领带，主动吻上了他。
早在无数次的你来我往中, 吻技得到了精进，宋之怡现在也如鱼得水，可刚要畅游, 忽然听到了一道洪亮的声音——
“干什么？哪个班的？！”
是年级主任的声音, 早在宋之怡还在学校的时候, 这位年级主任就抓了好多对, 学校里被当场抓获的早恋小情侣, 几乎一半都是他抓的。
大概是因为宋之怡穿的比较休闲，且偏偏她的衣服就是蓝白色的, 乍眼一看，其实有点像校服, 而刚好年级主任来的方向，正好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蒋承洲的身形则被视线死角挡住了大半，年级主任这么一看，就这么来了一嗓子。
下意识的反应，宋之怡拉着蒋承洲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捞起了地上那本杂志，任凭年级主任在身后喊了两句，然后主任似乎随后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认错人了，声音变淡了，但这个时候，他们俩人已经跑出去了好一段距离。
终于停下来，两人都微微有些喘，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刚刚跑的，还是因为跑之前就已然如此，此时此刻，他们相视一笑，手牵的更紧。
——
学校也逛的差不多了，二人打算离开。
离校门还有一段的时候，宋之怡碰到个熟人，不是以前认识的老师，而是……高中同学。
在那一瞬间，蒋承洲能感觉到手里宋之怡的手瞬间僵了一下，虽然不明显，虽然极尽克制，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于是他握得更紧。
隔着还有10来米的距离，双方就看到了彼此，此时，那个女生微笑着朝他们走来。
这个女生，便是以前和祁遇在一起的女生，叫李曼，听说本科读了师范大学，然后毕业后回到了抚城，就在这所高中任教美术。
其实，宋之怡和这个女生，并没有过太多的交集，非要说最大的交集，那便是祁遇。尤其是在祁遇和李曼在一起后，每次若是宋之怡偶然碰见李曼，李曼便总有种高人一等的赢者的傲然。后来据说祁遇和李曼也没有谈很久，异地恋了一段时间，在本科的时候就分了手。
“嗨，好久不见，”是李曼先打招呼，她笑着朝宋之怡走来，手里还抱着像是教案的东西，而后视线看向蒋承洲，“这位是你男朋友？还是………那位炮友？这年头，炮友都可以随便带出来了？还带来学校？多影响风气。”
宋之怡的身体瞬间僵硬。
通过李曼的这些话，宋之怡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可恶的身影——祁遇。
互相都是高中同学，加上高中同学里面也只有祁遇知道些蒋承洲的事，脑海里似乎又浮现出当时在公司楼下最后道别时，祁遇那副恶狠狠看好戏的模样。
祁遇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事往外说的？高中同学们都知道了吗？他到底说了多少？到底说的时候有没有添油加醋乱说？宋之怡脑子一团乱。
下一秒，肩膀被握住，宋之怡被蒋承洲揽到了怀里，耳边听到男人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不屑恰到好处，不多不少。
“这位……姑且称你为老师，你这样才叫影响风气吧，不会说话就去回炉重造。”
李曼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那黛眉一蹙，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像黛玉一样惹人怜爱。
但这在蒋承洲面前无用，男人看她的眼神满是嫌恶，尤其是在感受到怀里的人的僵硬后，更是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她。
呛回去之后，蒋承洲拉着宋之怡离开。
背后，看着两人的背影，李曼“切”了一声，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不说他俩是炮友吗？我刚在学校里碰到他俩了，说了两句话，那男的护的可紧了，这该不会是炮友转正了吧？”李曼的话带着几分抱怨。
昨天晚上，她去商场逛街，然后就看到了宋之怡，以及宋之怡旁边那个她不认识的男人，再然后，还看到了他俩一起进商场旁边那酒店。
心里有些狐疑，于是她发了个消息找祁遇问问。他们之前虽然因为异地分了手，但也都还算得上是朋友，偶尔会有些联系。
消息刚发出不久，祁遇就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她那个男人的样貌特征，她简单描述了一下之后，电话那头祁遇“啧”了一声，带着些抱怨口气的，自己在那嘟囔了句什么“怎么还没掰，还带回家去了”，然后她就听到祁遇说，宋之怡和那个男人是炮友关系。
这可是个惊天大瓜！在这日复一日的小城生活中，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谈资。
李曼知道后，又在自己以前玩的好的几个高中小姐妹的小群里面说了下。
再然后，就是没想到第二天就能正面碰到正主，本来想在正主面前贴脸开大，却没想到，那男的倒是护的还挺紧，搞得她怀疑情报有误。
“我怎么知道？”电话那头的祁遇语气有些不耐烦，“不过就算转正了又如何，我就等着他们分手那一天，肯定会分。”
李曼：“………”
这会儿李曼不知道自己该说啥，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种所谓赢者的傲然完全都是放屁，她以前读书那会儿怎么会喜欢祁遇这么个男的？真是服了，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
据她所知，祁遇前段时间可是才官宣了女朋友，结果现在又在这诅咒初恋分手？
没错，于祁遇而言，宋之怡算得上是他的初恋，而她，不过是后来居上罢了。
不过她沉默还因为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关于宋之怡的瓜，她昨天就已经说出去了，现在若是转正了的话，这个瓜就有点变味儿了，也不知道传播程度怎么样。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转正了，那也改变不了以前宋之怡和那个男人是那种关系的事实。想到这，李曼又松了口气。
——
学校外。
刚离开学校，两人的手机就都响了起来。
相视一眼之后，都各自接通电话，两人隔开几米的距离。
宋之怡这头的电话是她父亲打来的。
听了电话里的话之后，宋之怡原本就不是很好的脸色，现在变得更差了些，可是直到电话那头狠狠挂断之后，她都还没有放下手机，而是趁着此时背对着蒋承洲，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这个时候她已经隐约听到蒋承洲那边结束了电话，说什么回去再处理，听起来又是个工作电话，蒋承洲总归是很忙的。
调整好表情之后，宋之怡朝着已经挂断的电话说了声“那我待会儿回去”，然后才佯装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事实上，她父亲确实是叫她回去，不过可不是要她“待会儿”回去，而是现在立刻马上。
在刚刚听到李曼的话之后，如她所担心的那般，流言蜚语的扩散的速度总是很快的，宋诚已经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她和蒋承洲之间所谓炮友的事，电话里三言两语，也透露出了另一个信息，今天早上阿姨去上班的时候，碰巧看到了他们俩人从酒店里出来。
蒋承洲的事，她只跟奶奶说过，也只带蒋承洲见了奶奶，至于父亲和阿姨那边，她原本是没有打算告诉的，或者是说等以后真的成了板上钉钉的事的时候、要结婚的时候，那个时候再告诉他们，毕竟结婚的话要用到户口本，她的户口还在那儿呢。
却没想到，还是先被他们给知道了，还是以这种不堪的方式。
果然啊，这个小城的一切，包括她的父亲，她的那个家，还有其他很多零零碎碎的，果然还是她想逃离的。刚刚在操场里的那些动摇，仿佛只是个笑话，终究是螳臂当车。
“何助理催你回去了？”宋之怡笑道，主动牵住蒋承洲的手，拉着他往公交站走去。
“嗯，不过不急，可以明天再回海城。”蒋承洲道。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再晚几天回去。
“明天又有明天的事儿了，大总裁，就别窝在这陪着我啦，过几天我也该回学校了，有句话叫做小别胜新婚呢。”
公交车刚好到站，宋之怡拉着他上了车，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
“以前小的时候我晕车，超级讨厌坐车，有一次不小心吐在我爸的新车上了，当时啊，我爸和阿姨他们的眼神可真是，让我觉得我就是个多余的，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宋之怡忽然就开始讲起了这些，而讲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平淡的像是这并不是她自己经历过的一样。
“后来我就开始锻炼自己，随身带着塑料袋，就坐在公交车的后排，就是现在这个位置，我就这么一直坐啊坐，晕车了，想吐了，就吐在塑料袋里，再后来，我就不需要带塑料袋了，可是我也讨厌坐公交了，所以在海城，我每次都是能坐地铁就坐地铁，尽量不会去坐公交，当时选大学的时候，也是想着说一定要找一个地铁方便的城市。”
“这次回来坐公交，我发现其实也还好，不仅不晕车了，好像也没那么抗拒公交车。”
从养老院出来逛的时候，宋之怡特地没让蒋承洲喊车，养老院门口就有一个公交站，那两站公交的路程里，她原本是没有打算说这些的，只是想让蒋承洲下凡陪她坐坐公交，只是陪着就好。
但是现在，她突然想说了。
第 87 章
“之怡………”男人唤她的名字, 满是心疼，将她抱进了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
“害, 我就是跟你说说而已, 可不是让你心疼我的，”宋之怡没心没肺地笑着，还戳了戳蒋承洲的眉心，把他微皱着的眉舒展开，“坐个四五站，大概就到酒店那儿了, 我把你送回去，然后你回去忙工作吧。”
“我不想走，我想和你在一起。”
难得的，蒋承洲说话带上了几分撒娇无赖的味道。
——
酒店。
二人原本是在收拾东西，但收拾着收拾着，房间里却越收越乱, 衣物落了一地。
“蒋承洲，我是不是还没有对你说过那三个字？”
两道身躯于柔软之上交叠，彼此的温度互相传递。
女生白皙的手抚摸着男人的黑发, 而在下一瞬间, 全身痉挛似的, 大脑发空, 手指下意识地抓了一下, 但又怕抓痛他，赶紧收了力, 又或者本身就已然被卸了所有的力气，手上绵软的很, 压根用不上什么劲。
“哪三个字？男朋友？”
蒋承洲抬眸，手背在嘴角轻蹭而过，那双眼睛黑的发亮，里面充满了最深沉的欲，光是这么盯着，似乎都要陷进去。此时这双眼睛循着一路往上，二人视线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另一处亦然。
“呃哼……”宋之怡闷哼了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是………猜错了哦，我的男朋友，这三个字我都已经说过多少遍了，光是介绍的时候都说了两三遍，另外三个字………再……猜猜？”
像是音乐的节拍，前面还算得上舒缓，到后面渐渐变的激昂起来。
此时，被宋之怡静音的手机无声地亮起，只是手机屏幕朝下盖着，也无人搭理，通过边缝露出的些许的光，也被沉溺着的二人忽略。
“慢一点？”
男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就在宋之怡正想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抢先她一步说了出来。
宋之怡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现在就是故意的。
“不是…………”
但是她话音刚落片刻，就不得不被逼的说出了“慢一点”这三个字，完全如羊入虎口，任凭他为所欲为。
只是这老虎是温柔的，在她面前，收起了所有的利爪和尖牙。
在她即将溺入温柔乡的时候，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三个字没有说。
“蒋承洲，我想说………我爱你。”
这句话似乎是有极大的威力，连猛虎都为之一愣。
然后她便听到，男人温柔到几乎令人溺毙的声音，他说——
“我也爱你。”
——
一直折腾到了晚上，随便吃了点晚餐，再把人给送上飞机之后，宋之怡打车回家。
直到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宋之怡才去看手机里那许多个未接电话，基本上都是她父亲打来的，见她不接电话，还发了消息催促她回去。
在楼下下车，乘电梯上楼。
这个家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上次的话大概还是寒假，可即便是像寒暑假回来，也不过是短暂落脚的居所，虽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但是对宋之怡来说，没有家的味道。
拿钥匙打开门之后，客厅里，宋诚一脸严肃的坐在沙发上，显然是在等她回来。
“还知道回来？给你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做什么去了？那个男的呢？”宋诚的视线越过她，微微向后张望了下，但是没有看到别的人影，反而是看着宋之怡反手带上了门。
“哦，把他送机场了，手机静音了，没听到。”宋之怡不咸不淡回了句，然后在门边的鞋柜里找自己的拖鞋。
结果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最后只得是随便拿了双原本应该是备着给客人用的拖鞋，一双男士拖鞋，她穿着明显大了。
“你这什么态度？”宋诚显然一开始就也是压抑着怒火的，此时见她这个样子，腾的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屋里只有他们父女俩，宋之怡进来后就没有听到阿姨和妹妹的动静，可能是被宋诚特地给支了出去，又或者是阿姨自觉避开。不过，对她来说，怎样都无所谓。
“我怎么了？你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了，这有什么问题吗？”宋之怡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就好像根本无所谓宋诚的态度，但正是这样的态度，才让宋诚更恼火。
“你怎么了？你还好意思说？你和那个男的的事都传到我耳朵里来了，我这老脸都替你感到害臊，”宋诚拍了拍自己的脸，“什么炮，什么友，啧啧，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你们现在年轻人也是玩的花哈，一点礼仪廉耻也都不要了，那男的不就有几个钱？你图他什么？图他钱？难怪读了研后我给你生活费你都不要，宋之怡，你懂不懂什么叫自重？”
被这么劈头盖脸地输出了一顿，宋之怡神色仍旧还是刚才那般，没有变化，可若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她放在身侧的手已经攥的极紧，那指甲嵌入掌心的程度，深深落下印痕。
“爸，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啊，”似乎是叹出了一口气后，宋之怡冷冷道，“你女儿就站在这，你却宁可去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哦，你也肯定不知道这流言的源头是谁吧，是我高中瞎了眼喜欢过的一个男生，哦，对了，你压根就不知道我以前高中暗恋过人吧，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
正如之前她一直认为着的那样，她和父亲之间大概唯一剩下的纽带就是奶奶，所以这次奶奶出意外，他们父女俩似乎在某一个时间段关系变得紧密起来，但却是虚假的、一时的，终究是镜花水月，此时此刻一切幻影都被打破。
“关于钱的事，我想我以前跟你说过，研究生的补贴挺多，
铱驊
有学校的，有学院的，有课题组的，还有奖学金，所以我完全够用，甚至每个月还能存下一些。是，他是有钱，但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图他的钱，我图的是他的人，这不行吗？”
外面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已经传成了她为了钱而靠着□□关系攀上有钱人，下午时候宋诚在电话里就是这么说的。
还有更扩展一点的说法，在回来的出租车上时，宋之怡从以前关系还算好的高中同学那里也听说了一二。
大概是说她手段了得，把那个有钱男人迷得七荤八素，有图有真相，是一张偷拍他们二人的背影，说那男的都为爱追到这来了。还有说，当时祁遇在海城丢了工作，就是因为宋之怡让那个男人那么做的。
小城的流言蜚语总是传的很快，大概八卦是人的天性，也总是容易出现三人成虎的情况。
话越说到后面，宋之怡的语速越快，语气也越发的强硬起来，除却一开始眼眶有些红，在这样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气氛下，现在几乎是面红耳赤了起来。
她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刺猬，从进屋开始便一直大张着自己身上的刺乱舞着，哪怕这刺也会不小心将自己的软肉刺伤。
“我怎么了？怎么就没礼仪廉耻了，怎么就不自重了？男欢女爱的那么多，之前不是有个表妹还是先上车后补票吗，好歹我做好了措施没搞出人命来吧？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拜金又不堪的人？”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我有次学校提早放学，有的人还没打结婚证就把人带来家里免费开房，头一次听到十八禁，还是现场版，拜你所赐呢，当时我可没说你不知廉耻，那时候我妈才过世几个月？！！！”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客厅。
宋之怡直接摔坐在了地上，但她一点也没有要去捂住自己脸的意思，就任由那痛蔓延开来，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的血腥味也伴随着蔓延开，由淡到浓，口腔一股腥味。
她就这么歪坐在地上，瞪着那双狐狸，就这么恶狠狠的盯着宋诚，虽然发红，但一丝眼泪也没有。此时，宋诚的手还悬在半空，抖动厉害，似乎还要再打一巴掌似的。
坐在地上的女生冷笑了一下，似乎是这冷笑又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恼羞成怒了是吧？说不过就动手？”
宋之怡从地上撑着站起来，这时候脸已经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行啊，你不是嫌我丢你的脸吗，那好，我们断绝父女关系呗，反正在这个家里，我从来都是多余的，不就是走个程序的事，我以前也想过，只是嫌麻烦便搁置了，现在你觉得我丢脸，觉得我是个麻烦，那我陪你走程序，反正刚好我最近在……抚城。”
“在家”那两个字差一点就要说了出来，可是宋之怡忽然想到，她好像真的没有家了。
大概是后知后觉的疼痛感飙升，一开始还只是有种麻木的痛感，此时却是像针扎似的传到了四肢百骸。宋之怡觉得自己大概是要被疼哭了，怎么眼前都变得有些模糊。
她该离开了，绝不能在这哭。
换鞋的功夫花了一两秒，宋之怡心想自己进屋的时候就不该换鞋，同时余光注意到，宋诚几乎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就那么杵在那，不知此时是何神情，只是手大概是悬的久了，不知何时放了下来。
没再看宋诚一眼，宋之怡开门就走，她走的时候没有带上门，但是那扇门后也没有传来别的声响，无论是挽留还是谩骂，都没有。
安静的像是无边的黑夜一样。
走到楼下，视线越来越模糊，被一片水光逐渐侵占。
宋之怡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原本应该在飞机上的人，现在却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刚从车上下来，似乎还在辨认这栋楼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一栋，然后于这猝不及防之间，两人四目相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明明隔得那么远，却在朦胧的视线中，清楚看到了他的紧紧皱起的眉头。
她的脚步僵在了原地，而男人却朝她快步跑来。
蒋承洲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用他的怀抱、用他的温度，将她浑身的颤抖平复了下来，然后轻轻捧着她的脸，却又不敢太触碰到，怕弄痛她，那双黑眸满溢着心疼。
第 88 章
在去机场的路上时, 蒋承洲隐隐感觉，这一路上表面看着虽然好像一切如常，但似乎有些不对的地方, 就好像他的女孩在刻意粉饰太平。
可是她表现的实在是太过正常, 再加上饕足一顿之后，那平常的心眼子似乎也都松懈了下来，当时他脑袋里只想着说等着宋之怡回海城。
可是在机场分别的时候，看着宋之怡的背影，他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在学校门口的那个电话！她父亲的电话。
等到蒋承洲从机场追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宋之怡的身影, 但他不知道宋诚的住址，于是只得打电话问奶奶。
奶奶听到他问住址，心里也不糊涂，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蒋承洲找了个借口，说是想给宋之怡一点惊喜, 寄点东西，算是蒙混了过去。
车好不容易紧赶慢赶赶到了目的地，却没想到刚下车, 看到的却是如此画面。
他的女孩脸红肿着, 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痕, 泪水盈满眼眶, 却死活忍着不掉。
“没事了, 我在，我在这儿呢。”蒋承洲抱着她、轻轻捧着她的脸、安抚着她。
大概是到了极限, 眼眶再也承受不住那么多泪水，于是那带着体温的眼泪, 就这么像水流般从脸上滑落而下，又正好滑落进蒋承洲的掌心，几乎要烫着他的手。
满心满眼的心疼之后，还有升腾而起的怒火，只是被他暂且压下。
他捧在手里的女孩，他要保护的女孩，他爱的女孩，竟然被打了………即便对方是她的父亲，那也不可接受。
宋之怡的流泪是无声的，连一点哽咽的声音都没有，就好像她压根不想哭，只是忍不住。
泪水还在无声滑落，大概过了一会儿，电梯口又传来一道脚步声。
见了那个中年男人的第一眼，蒋承洲就认出来了这是宋之怡的父亲宋诚，毕竟是父女，长相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鼻子如出一辙，只是相对来说女生的鼻子更小巧些，鼻头圆润些。
两个男人对视上，宋诚似乎也没想到下来会刚好看到这幅场面，愣在了原地。
蒋承洲将宋之怡抱得更紧了，然后越过她的头顶，看向了他的未来岳父。
“宋叔叔，晚辈蒋承洲，之怡的男朋友。本想着以后有机会特地登门拜访，却没想到初次见面，会是现在这般。”
男人的话是有几分客套在的，但更多的是冷硬，同样是宋之怡的家人，对待宋诚和对待奶奶的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此情此景，宋诚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面前那个抱着宋之怡的男人，自然就是传言里的那个姓蒋的男的，原来叫蒋承洲。
宋诚没说什么，只是从喉咙发音似的，重重“嗯”了下，算是回应。
“小怡……”
宋诚喊宋之怡，走近了两步，看着宋之怡的背影，但他的动静反而让宋之怡往蒋承洲怀里又缩了缩，就像不愿意靠近他、不愿意看见他似的。见状，宋诚只得停下脚步。
“小怡啊，刚刚是爸爸一时冲动，才动手打了你，你还好吗？痛不痛？”
中年男人的语气相比刚刚在客厅里吵架的时候明显软化了几分，显然也是有一些后悔在的。
这是宋诚第一次动手打宋之怡，以前这么多年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动过手，但是刚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动了手。
可能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些恼羞成怒，又或者实在是话赶话，到了那个地步实在是被逼到了气血上头，等到打完那一巴掌之后，他自己都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做了些什么。
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这才想着说赶紧下楼追宋之怡，本来也没指望能追上，毕竟已经耽误了些时间，但没想到，刚下来就碰到了她，还有她所谓的那个男朋友。
不过看那个男的那护得紧的样子，看着倒像是真心爱护她的。
宋诚只觉得自己的掌心还在发烫，下意识往身后背了背手。
闻言，宋之怡不说话。她不想说什么，她也觉得无话可说。
而旁边的蒋承洲却是开口冷冰冰道：“宋叔叔，你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吗？恕我直言，但凡你不是之怡的父亲，刚刚那一巴掌，我必定十倍奉还。”
男人沉淀已久的上位者气势，在此时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的话给人一种必然说到做到的感觉，让宋诚都觉得有点后背发凉，又或者是刚刚在楼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被晚风一吹，才有了这种错觉。
但是也活了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自然还是有的。宋诚能够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个空有钱财的无名之辈，他的爱护之意也绝不作伪。
脑海里似乎又回想起自己女儿当时的话语——
你女儿就站在这，你却宁可去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
你…………
声声质问，却字字切中要害。
宋诚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些年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可是………好像一切都晚了，曾经那个常常围着爸爸妈妈说想要吃草莓蛋糕的乖女儿，早已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有了那个爱护着她的人。
他这个父亲实在是当得太不称职了，又或者说，只是对宋之怡不够称职。
罢了，她大了，一切都由着她去吧。
“小怡啊，爸爸对不起你，为刚才那一巴掌，也为过去这么多年。”
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垂着头，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宋诚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不为自己争辩些什么，坦然接受了已经发生并无法改变的一切。
只是在转头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蒋承洲，而蒋承洲也在看着他。
这是属于男人之间的对视，是岳父对女婿的审视和拜托，不过蒋承洲的态度一如刚刚，没有要软化的迹象，始终与宋之怡的态度一致，与她站在一边。
“我们走吧。”
见宋诚走进电梯，蒋承洲收回视线，牵着宋之怡，二人离开。
……
沅河边。
这是一条经过抚城城区的河，在城市规划建设下，这条河的两侧都修建了人行步道，一侧还是以那种木质栈桥的形式，是大家茶余饭后散步或是早晚锻炼的好去处。
将刚从药店买的碘伏棉签掰了下，那深棕色的液体很快就蔓延到棉头的位置。
轻轻抬着宋之怡的下巴，蒋承洲低着头，很轻很轻地擦拭着她嘴角的伤口。
可惜还是不可避免的弄疼了她，只听见女生下意识的因为疼痛而“嘶”了一声。
于是男人的动作更加轻柔，轻得就像棉花似的。再然后将冰敷袋放在女生的脸上，试图缓解脸的红肿、缓解疼痛。
“别告诉奶奶。”从离开之后，一直到现在，宋之怡终于是说了一句话。
“好，放心。”蒋承洲应下，看着她的伤处，眉头始终是微皱着的。
大概又怕冰袋的温度太冷，他又拿手重新感受了一下，觉得不会冷到刺激到皮肤，这才又换了一个面，重新给宋之怡敷上。
“你为什么要回来……”
宋之怡抬手，像是想要自己扶住那个冰袋，又像是她想要握住蒋承洲的手，于是就这么像叠罗汉似的，冰袋、蒋承洲的手、宋之怡的手。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完全可以带上我一起去和你父亲解释的，那样的话也许就不会……”
就不会有这一巴掌……
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过了散步的高峰期，河边的LED灯都还亮着，此时那彩色的灯光照应在女生的脸上，忽明忽暗各色变化，但无论如何变化，都能映照出女生那明亮的眸子。
那双眸子此时没有任何的躲闪和隐瞒，直勾勾的看着男人。
“蒋承洲，我不想让你碰这些鸡零狗碎的麻烦事，也不想让你切身体会到我的原生家庭到底是怎样的不如意，我只想……尽可能把我好的一面展现在你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狼狈………”
女生话还没说完，忽然唇被吻住，但是很轻很轻，因为顾及到她嘴角的伤口，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互相触碰了下。
河边的围栏旁，蒋承洲整个人将她环住，宋之怡的背后就是涓涓河流，面前则是男人的拥抱。
“我想我说过，我爱现在的你，我也说过，每个人的现在都是由过去一步步走来的，所以我爱你的现在，等同于我也爱你的过去，我能接受与你有关的一切，所以，你不必这样想，”男人低着头，用额头蹭着她的，“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好的坏的我照单全收。”
“谢谢你………”
“对不起……”
二人同时开口，宋之怡是道谢，蒋承洲却是道歉。
宋之怡正要疑惑为什么他这么突如其来道了个歉，然后便听男人说道——
“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内心、早一点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就好了。”男人的语气中有着隐藏不住的懊悔。
这时，女生微微踮脚，主动吻住了蒋承洲。
“蒋承洲，没有如果，不过我现在有点相信命中注定了，我们注定会相遇，我们注定会在第一眼就被彼此吸引，也注定因为我们的多年来塑造而成的性格和对感情的态度，让我们磕磕绊绊，花了些时间才学会了什么是爱、怎么去爱一个人………”
“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第 89 章
流言蜚语似乎是平息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又有了新的热点话题, 因此旧话题便失了热度，又或者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做了些什么，或许是宋诚, 也或许是蒋承洲, 宋之怡不知道。
反正她没有去解释些什么，因为她始终觉得就像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所以就算费尽心思去解释，有些人也是爱信不信。
——
又陪了奶奶几天之后，去医院复查，医生说奶奶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之后就是要注意手部的静养，然后定期复查心脏的情况。
加上之前在医院待的几天以及之后的一些天，零零总总算起来，宋之怡在家差不多待了有两个礼拜，她的假期就此也差不多结束了。
本来宋之怡是想再晚个几天再回去的，老师那边也打了声招呼, 吴雯知道她这边的情况，不过，奶奶反倒是催着她回去读书。
最后再待了两天, 蒋承洲又过来了一趟, 陪着宋之怡在返校之前一起待了最后一天, 然后, 与奶奶道别, 二人一起回了海城。
——
飞机上。
宋之怡戴着眼罩一言不发，但实际上一路脸上都写着“舍不得奶奶”这么几个字。
没多打扰或是安慰些什么, 蒋承洲只是替她将薄被盖好，然后看向窗外, 思绪有些飞远。
其实在私下里，只有他和奶奶两个人的时候，蒋承洲是问过奶奶的，问她愿不愿意离开抚城，到海城来，他会安排好人照顾好衣食起居，这样一来，离宋之怡近些，祖孙俩想要见面的话便也更方便些。
但是奶奶笑着拒绝了，奶奶说——
“我不像你们年轻人，四海为家的、在外面扎根的很多，我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了，哪也不想去，我的根在这儿，老头子也在这儿。虽然这么些年，家不像个家，但是我还在这儿的话，对小怡来说，也终究还有个家的挂念，不然啊，家才是真的散了。”
奶奶还说——
“我一个人在这养老院里也有人照顾，还有其他的老头子老太婆一起聊聊天，要是去了你们那儿，大城市，我可不习惯哟，而且你们也都忙，我去了给你们添麻烦，我知道你俩都是孝顺孩子，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其实，蒋承洲自认为自己不是很擅长和长辈沟通交流，毕竟在他家里，父母都是那个模样，也没什么好沟通交流的。
再往上一辈的话，爷爷奶奶也都不在了，印象中，只朦朦胧胧的有小时候的一些记忆，那时候年纪还很小，印象中也是有一个慈爱的奶奶。至于外公外婆那边，算不上熟，只是逢年过节跟着母亲一起拜访的关系。
在宋之怡奶奶这，蒋承洲觉得自己似乎也被爱屋及乌，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宠爱，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也是久违的，在面对奶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很自然而然地乐意亲近，而不是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其实真的有意把奶奶接来海城的，奶奶说想要有同龄人作伴，他也让人着手看了几个养老院，只是，本尊没有答应，便也没法勉强。
奶奶最后还说——
“小蒋啊，请你不要辜负我们小怡啊。”
他当时郑重回答：“奶奶，请您放心，我就算是辜负自己，也绝对不会辜负她。”
——
朦朦胧胧中，宋之怡做了一个梦。
她坠入了一团棉花之中，等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奶奶正在旁边笑着看她。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她打闹的时候的那般情景，奶奶对她，总归是无限宠溺的。
意识半清醒半朦胧中，宋之怡想起了临走之前奶奶单独对她说的话——
“小怡啊，我这辈子其实也没什么遗憾了，看到你出落成大姑娘，也有伴儿了，我挺放心的。人老了就是这样，过一天就算赚一天，你不懂正常，等你年纪大了就知道了………”
“总之，小怡你不用待在这儿一直陪着我，这些天你这么陪着我，奶奶也很开心，但也很担心，你还年轻，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外面的世界还有很多等待着你去看看，小怡小时候不是说，长大后要做大科学家吗，奶奶一直在这儿，你在外面要是累了，可以给奶奶打打电话，想回来看看也可以回来。”
这些天，对宋之怡来说，也好像是一个梦一样，过得又慢又快，在学校的日子和在家的日子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之前那种紧张而忙碌的生活按下了暂停，回到了家、回到了奶奶身边，节奏慢了下来，但等到这些天像看书翻页似的变成了上一页，却实在舍不得。
眼罩下，睡梦中，隐约有水光在眼角氤氲。
时光，还在马不停蹄的向前………
——
——
海城。
“今天晚上有空吗？”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引诱味道。
而此时，宋之怡还在分析测试中心，眼前XRD测试的曲线还在屏幕上跑动着。
“我看看啊…………”女生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是一副很无奈的口气，“好像没空唉，可能实验要做到比较晚，要不下次？”
“怎么又没空？回海城有几天了我们就有几天没见面了，你怎么比我还工作狂？”
在说这话时，蒋承洲手里正在签着几份要签的文件，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笔签字，书桌上堆着的几份文件是刚刚电话刚打通那会儿，何刘好巧不巧敲门拿进来着急让他签的。
但是此时此刻，旁边的何刘心里就是一万个后悔，虽然文件确实急着签字，但是……他宁愿再多等一会儿，也不想现在在这吃狗粮！
终于是最后一个字签好之后，何刘赶紧一把扫过这几个文件夹，抱着就跑。
恋爱中的男人真是………一言难尽，他都有点怀疑办公室里那位是被夺舍了，竟然像小娇妻一样抱怨对方没空。
有一说一，他对宋之怡这个姑娘是打心眼里佩服的，一开始他就觉得这小姑娘不错，挺特别的，觉得有戏，然后磕cp成功之后，他觉得这小姑娘更不错了，能克制boss的人真的罕见，而她无疑是一个。
要是何刘在办公室门关上之前听见了蒋承洲后面那句——“到底是科研更重要还是我更重要？”——怕是会下把直接掉地上。
听到这么个像是“女友和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的问题的时候，宋之怡愣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会是从蒋承洲口中说出来的。
“当然是…………都重要啦~毕竟成年人不做选择，选择all！”宋之怡实在是没忍住笑意，也不想再继续逗弄蒋承洲。
“好啦好啦，今天有空的，前几天把一些堆积的工作和比较急的事儿都做完了，今天只剩一点了，本来就打算待会儿搞定之后再联系你的，哪里想得到某人这么急不可耐，啧啧，没想到我们堂堂大总裁竟然还有这么黏人的一面。”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大概是对现在这么个结果感到满意，也对自己被打上“黏人”这么个标签感到有些稀奇。
“那你结束前提前点发我消息，我去接你。”
——
把样品在实验室真空罐里放好之后，便算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时间还早，才5点，他们还能一起好好吃顿晚饭。
出实验室的门的时候，刚好碰到导师吴雯，二人打了声招呼。
“怎么看着你这么满面桃花的样子？关系有进展了？”吴雯笑道。
“嗯……说来还要谢谢老师，上次在高铁站的那段对话，对我挺有帮助的。”宋之怡诚恳道。
二人简单寒暄之后便各自去忙，看着宋之怡的背影都变得鲜活了几分，吴雯的嘴角漾出了一个颇有些欣慰的笑意。
——
一到校门口，就看到了路边那熟悉的车，宋之怡熟门熟路，闭着眼都能上车。
刚一关上车门，连安全带都还没来得及系上，就被男人一把搂住了腰身，往他的方向搂去，然后是唇上的温度，炽热般袭来。
听到咔嗒一声，男人似乎是嫌阻碍，把他自己的那个安全带也给解了开来，于是二人挨得更近，车里的空气似乎渐渐变得稀薄起来。
几乎都吻到她脑袋发晕，蒋承洲这才依依不舍放开她，替她把刚刚揉乱的头发理了理，又帮她系上安全带，再然后是他自己的。
不过是几天没见，就像是好久没吃肉的肉食动物一样，啃得这么起劲，宋之怡已经能够预见晚上会如何。
……
再一次用指纹按开门，宋之怡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仔细想来，真的隔了好一段时间。
只是这次进来之后，宋之怡发现这屋里的装潢似乎略微有了些不同，相比之前的简约单调，现在似乎更多了些色彩，新添置了些东西，甚至还有好几束鲜花，茶几上有，电视机旁也有，餐桌上也有。
刚来得及环视完一圈，再回头看蒋承洲时，就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束玫瑰花，大概是刚刚藏在门边角落，进来时她没注意到。
没想到蒋承洲竟然还会搞这种浪漫的小惊喜。
男人将花递到她的面前，眼前这一朵朵的玫瑰花娇艳欲滴，与此同时，鼻尖顿时被一种淡淡的花香所弥漫，挺好闻的。
“你先随便坐会儿，我去做饭。”蒋承洲道。
男人刚转身，却被拉住了衣袖，扭过头去，只看见女生睁着那双狐狸眼，眨巴眨巴的看着他，显然是一副有事相求的模样。
“你能不能……顺便教教我做饭？”
第 90 章
——
厨房里。
“就这么倒下去吗？会溅油的吧？？”
宋之怡手里端着一碗打好的鸡蛋, 悬在那口锅的旁边，碗略微有些倾斜，她的手还有些抖, 但就是还没往里边倒下蛋液, 某种程度上来说，手又挺稳。
毕竟是第一次做饭，于是从最简单的入手，现有的食材里边，能够搭配出的最简单的菜便是西红柿炒鸡蛋，于是宋之怡便选择了这道, 她寻思这么烂大街的一个菜，肯定不难。
但是看着那锅里渐渐热起来的油，宋之怡又有一些不确定了。
这会儿，持续加热的油温度继续升高，突然迸溅了一滴油，在油锅里面炸开, 发出一声轻响，宋之怡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手上一抖, 蛋液就抖进去了不少, 于是加剧了这油液的沸腾, 锅里顿时发出油煎炸的响声。
男人的手便是这时候附上她的手背, 握着他的手一起, 将剩下的蛋液倒了进去。
“别怕，正常现象, 接下来拿锅铲搅拌……”
一步一步的，后续的步骤在蒋承洲的带领之下, 倒也算得上中规中矩，竟然真的做出来了一份看上去和外边卖相差不多的西红柿炒蛋。
算起来，这是宋之怡时隔多年，第二次学做菜，如果算正经学的话，那肯定是第一次。
非要回忆第一次的话，那应该也是挺小的时候，当时是纯粹觉得无聊，有些新奇，所以就凑到厨房里去看奶奶做菜，奶奶便让她上手炒个鸡蛋，不过当时刚把蛋液倒进去，她就溜了，溜的贼快，再后来就像变魔法一样，那些黄色的液体就变成了桌上的菜肴，年幼的她吃得津津有味，全部都给炫完了。
此时，看着餐桌上自己那道亲手做出来的西红柿炒蛋，宋之怡左拍拍右拍拍，不亦乐乎，打算下次打视频电话的时候给奶奶看。
走之前，她拜托了医院的护工小姐姐，让护工每周固定个时间，帮忙联通下视频电话，这样的话就不需要通过宋诚，时间上也没有那么的被动，其他时间想通话则看情况安排。
厨房里，蒋承洲还在忙着炒其他的菜，宋之怡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自己的厨艺。
拿筷子夹了一筷子，吃到嘴里，宋之怡嚼了嚼，觉得好像……还可以接受？
然后赶紧又夹了一筷子，凑到蒋承洲旁边，喂到他嘴边。
男人很是配合，张嘴一口全吃了，宋之怡则在旁边眼巴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和点评。
“嗯，还行，稍微咸了一点，果然你刚刚撒盐的时候手抖多了一下。”男人点评道。
“第一次做嘛，我是觉得能吃就还不错了，稍微咸一点也没关系，下饭嘛。”宋之怡是懂怎么安慰自己的。
“嗯，女朋友说的都对。”
——
吃完饭后，两人窝在一起看了部电影。
是一部鬼片，宋之怡挑的。
看之前她是这么说的——
“其实我一直都挺想看鬼片的，但是周围人要么胆子不大，要么胆子太大了，反正就没有合适的机会看鬼片，而且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和几个亲戚家小孩一起看鬼片，看完的那天晚上就做噩梦，但是今天有你在，就算做噩梦也不怕喽~”
其实宋之怡当时还有一点别的小心思，因为网上有个说法，就是说要和对象或者暧昧对象一起看鬼片，这样的话，利于增进肢体接触。
宋之怡想尝试一下。
但是电影开局10分钟之后，宋之怡就有一点后悔了，她想到回到十几分钟之前，把自己说要看鬼片的嘴给捂住。
这盲选的鬼片真的贼吓人…………
宋之怡整个人几乎都窝在了蒋承洲身上，又菜又爱玩，从自己手指的夹缝之间看着屏幕。
突然，那幽黑的屏幕一亮，露出一张鬼脸。
“啊！！！！”宋之怡这会儿刚好指尖的缝隙开的比较大，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整个环抱在蒋承洲身上，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脸埋在他的颈肩，宋之怡不想再去看屏幕，但是影片的声音还在环绕着。
“要不我们换一个电影吧？”宋之怡声音弱弱，有些没有底气，毕竟说要看的是她，说要换的也是她。
“别怕，宝宝，我在这儿呢，害怕的话抱紧我就好。”
正当此时，影片里又是一道极其恐怖的声音，通过那音质极好的音响传递出来，还有回音。
宋之怡瞬间全身紧绷，抱蒋承洲抱得更紧。
她没意识到的一处蹭动，让男人闷哼了一声。
美人在怀，实在难以坐怀不乱，只是他一开始是尽力克制着的，但现在似乎再难克制。
“你…………………”
感受到变化之后，宋之怡有些惊讶，怎么有人能在看鬼片的时候还………
“宝宝，你有没有试过，边看鬼片的时候边………是不是想想都觉得刺激？要不要试试？”
男人的话就在耳边，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蛊惑，而此时鬼片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起来，注意力转移之后，刚刚的那种害怕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上的灼热。
在一声声的轻柔细语中，彼此温度相贴，而宋之怡已经逐渐沦陷其中，而完全忘了鬼片的存在。
但到一半，男人像是忽然又想起来他们是在看电影这回事，将她抱起，紧紧搂着她。
“宝宝，电影还放着呢，还看不看？”
此时宋之怡早就已经有些找不到北，男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于是她点了点头，但这种戛然而止，让她有种蚂蚁在全身爬着似的感觉，挠心挠肺的。
于是她试图挪一挪，但被男人制止。
“宝宝，别心急，先看看电影。”
电影里，前面讲了一些什么宋之怡完全不知道，现在似乎是在剧情的部分而没有恐怖的部分，宋之怡勉强控制住自己，让自己静下心来，看会儿电影到现在在讲什么。
正要进入佳境，突然，剧情急转直下，突然变成了恐怖的部分。
宋之怡闭上眼，把头埋在男人颈肩，不敢再看，紧紧抱着他。
而此时，男人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宝宝，放松点，别抱那么…紧……”
再然后，哪还管什么电影，翻天覆地后，是中场休息后的最后冲刺…………
——
——
深夜。
“蒋承洲………”宋之怡喊他的名字。
头发刚刚被男人温柔的吹干，又被抱上了床，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宋之怡拽住男人的手。
“我去倒杯水。”蒋承洲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抚了抚她的头发。
“不行，你得待在我旁边，我害怕，看了鬼片睡不着………”宋之怡语气满是撒娇。
听到这，男人干脆在床沿坐下，半侧着身，手支着头，看着宋之怡。而因为他这般的动作，本就松垮的浴袍更是袒露了大半。
“某人不是下午还说我黏人吗？怎么现在身份互换了？”男人声音带着些笑意。
“我不管………”宋之怡就是拽着他，不松手。
“好好好，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蒋承洲也握着宋之怡的手，有意无意挠着她的手掌，“不过……那电影你才看了多少，就这么怕？看来是我不够努力，让你没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
说到电影，说到吓人的部分，宋之怡就没忍住瞪了蒋承洲一眼。
这家伙现在真是越玩越花，那个中场休息真的是……后面她反应过来，蒋承洲就是故意的，那个电影他肯定以前看过，所以才能知道吓人的地方到底在哪个部分，然后故意等着她。
“你去倒水吧，我要睡了，我一点不怕。”宋之怡甩开蒋承洲的手。
蒋承洲倒是真去倒了杯水回来，还顺便给她喂了一嘴。
两人相拥的入眠，但…………过了大概有好几分钟，宋之怡还没睡着，虽然有些事后的绵软，但是却没有很多睡意。
“蒋承洲………”
“蒋总？蒋大总裁？”
宋之怡戳了戳他的脸，见他没反应，又继续往下戳了戳，再不理她又继续………
然后在即将到某处的时候，蒋承洲忽然睁眼，然后她那只作乱的手也被男人的大手给抓住。
“宝宝，你这是在点火？”
说点火还真点了火，可她明明还没碰到………
“既然你睡不着，那就别睡了，刚好明天周末，可以睡一天。”
可后来，宋之怡还是睡着了，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实在是累到了极致，而某位大总裁还苏醒着…………
——
——
周一。
当一个陌生电话打来的时候，宋之怡正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一般对于这种未接来电，如果不是显示外卖或是快递的陌生号码，而是完全陌生而且也没有类型备注的号码，要是没接到，宋之怡一般也不会回拨过去，要是有事的话，对方肯定会再打了一遍，要么就大概率是广告推销。
她中午出了实验室，准备去吃饭的时候，那个陌生号码又打来了一遍。
这一回她接了。
“喂？”宋之怡开口道。
“宋小姐对吧。”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算不上特别年轻，但也不显得苍老，预估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
只是这么简单的五个字，其实里面也并没有包含太多的感情，或者说其实压根就是没有感情，很是淡漠，但在这一瞬间，宋之怡忽然醍醐灌顶一般的想到了什么。
这个电话…………是蒋承洲母亲打来的。这是她那一瞬间的反应。
“是我，您是？”宋之怡的语气多了些试探。
“我是蒋承洲的母亲，宋小姐现在有空吗？约你见一面。”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高人一等，虽然说问了一句对方有空吗，但字里行间的语气却并没有给对方太多犹豫的空间，传达出来的感觉就是“我现在要见到你”。
“好的，地点？”宋之怡也不墨迹，直接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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