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刻薄的声音变得迟疑而慌张：“里面是谁？”
闻柿没理会她，慢条斯理把手洗干净，才走出去。
不出意外瞧见了两张慌乱的脸。
闻柿眼神扫都没扫过去一下，径自把桌上的东西装回包里。
没有人说话，只剩收拾东西时偶尔发出的窸窣声。
整个寝室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收拾好一切，闻柿仿佛全然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两道观察的视线，转身离开。
只在出门时，她脚步顿了顿，轻嗤一声：“管好你们的嘴。”
“我人还没死，少胡乱编排。”
-
“……所以你就只说了这个？连骂都没多骂两句？”电话那头赵希彤的声音有点儿恨铁不成钢，“都惹到你面前了，你干她呗？干嘛放过她？”
“她是咱学院儿里那谁的亲侄女，真把人惹着了，遭殃的还是我，”闻柿低头在包里找钥匙，边说边笑了声，“我还想安静把这学上完。”
“能有这么个室友，你也真是倒了大霉……”赵希彤啧啧两声，又想起什么，“我今晚还有点事儿，估计不回来了，不用给我留灯啊。”
“知道了，少喝点儿。”
闻柿对此倒是早已经习惯，他们乐队四个人，也就她成绩好些，在青大整天被课业压得喘不过气，赵希彤和路东纯属跟着她来青城，报了青城这边的野鸡学校混个文凭，任野更是直接放弃了学业，三个人都闲得要命，爱在外头攒局玩儿。
那边挂断电话，闻柿总算翻到包底的钥匙。
开门时钥匙只在锁孔里旋了一圈，她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儿不对。
她出门一定会给门上锁。
想着也许是赵希彤出门的时候忘记了，闻柿仍然提起了警惕，进门时动作都放轻了许多。
直到看见沙发上大喇喇坐着的那个熟悉人影，她才松下一口气，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过来了？”
沙发上的高大男人听见声音也懒得回一下头，只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罐子，“怎么，想妹妹了过来看看，不行？”
“闻柯你拉倒吧，”闻柿习惯了连名带姓叫他，过去坐他旁边，不客气地顺走一罐酒，“不是说要去外面演出，这会儿不忙练习了？”
“暂时忙不了，顺便过来给你介绍个活儿，”闻柯属于浓颜系，眉毛一挑有点儿天然的凶相，语调依旧吊儿郎当的，“你周至以哥哥今儿腿伤着了，音乐节得找个人替他，你来？”
闻柿开易拉罐的动作猛地一顿。
周至以是闻柯乐队的鼓手，要说来找她替那个位置，确实合适。
但是。
闻柿微垂下眼帘，轻笑了一下，用开玩笑的口吻开口：“你不还有那么多朋友，就非得找我这个学业繁忙的妹妹？”
“那你呢，就非得要在我面前装这个不差钱的样儿？”闻柯也跟着她笑，手靠过来，啤酒罐重重碰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在给人做家教。”
“……”
闻柿微微一哽：“谁告诉你的？”
“你也知道他们几个，嘴巴都没个把门，”闻柯没正面回答，撑着脑袋又问她一遍，“你去不去？”
他强调：“正经工作，正经结钱，就当单纯的金钱交易，我就信任你的技术，行不？”
“……”
闻柿低着头，手里的啤酒罐被捏得咔咔响，半晌才“哦”了一声。
闻柯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又靠回了沙发上，闻柿也懒得问他什么时候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自顾自滑起手机。
点开微信想跟谢书念讲点之前忘记说的事儿，她突然想起自己没加。
谢书念没给她留微信号，她问的时候只支支吾吾说用短信就行。
闻柿也理解，小姑娘嘛，有点儿隐私正常。
刚想退出软件，又瞥见通讯录那一栏多了个红点，闻柿以为是谁的好友申请，结果是提示通讯录里新增了一位朋友。
闻柿挑挑眉，点进去才发现是谢书念的号，估计是小姑娘忘记了取消手机号的关联。
大大的备注“谢书念”三个字，旁边是一个粉色卡通小动物的头像。
备注的下面一行，则显示的是微信名——
看清那一行灰色小字，闻柿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肩膀耸动着差点没往前栽倒。
“怎么了？”
闻柯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她旁边，一边帮她拍背顺气，一边幸灾乐祸地看向她的手机，“又闯什么祸了……嗯？”
他也顿了一下，猛地扬高了声调，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闻——柯——我——男——人——？”
“……”
闻柿总算明白，谢书念为什么不愿意给她微信了。
看着多文静可爱一小姑娘，名字取得居然……还挺奔放。
奔放到她亲哥这儿来了。
也幸好，人不知道闻柯是她亲哥。
压下心里淡淡的尴尬，闻柿退出界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闻柯回过味来，倒是乐了，“这谁啊那么喜欢我，下回不然带我见见？”
“一小姑娘，高中生，少打人主意。”闻柿想也不想就回绝，“人要是知道你是这德性，能喜欢你才怪。”
“这可不叫德性，放我们这儿叫个性，”闻柯“啧”了一声，话锋一转，“明天早上周至以手术，你要去看望一下不？”
“下午吧，我上午补会儿觉。”闻柿应下，想了想又说，“你有空给我个签名照？”
“给那高三小屁孩儿啊？”闻柯嘴上调侃，倒是答应得爽快，“行，明天给你，下午三点，青城二院啊。”
“知道了。”
-
次日下午，青城二院附近商场。
闻柯双手懒懒揣在兜里，慢悠悠踱着步跟在闻柿身后，看她往购物车里放东西：“要买就买箱牛奶不就行了，这么精挑细选啊？”
“上次谁住院还嫌弃我只给他带了个花篮来着？”闻柿头也没抬，“周至以那会儿也给你带了不少东西吧？总得礼尚往来。”
闻柯挑了下眉，“啊是是是，行行行，你不如让周至以来当你亲哥——”
闻柿懒得理他三不五时的吃味，径直走向下一个货架。
闻柯也不自找没趣，耸耸肩，“那您慢慢挑，我出去抽根烟。”
闻柿“哦”了一声，余光突然好像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眼神微动，朝那边看过去。
超市里人群来来往往流动得快，等她定睛时，那个位置已没了人影。
……也有可能是看错了。
闻柿想着，收回目光。
哪儿有那么多碰巧。
这会儿超市的人不算多，自助收银台人自然也少，闻柿一边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边在手机上问闻柯在哪儿。
闻柯那边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人又爱几个字几个字发，她隔一会儿才能读懂他在说什么，只能有点儿烦躁地不断刷新页面。
就在她动作因为注意力的分散微微停滞的时候，一只手自身后插到她眼前。
冷白的，骨节分明的，指间勾着一听可乐。
“顺手一起结了？”
闻柿本来还想着回头，一听声儿动作猛然顿住。
除了谢书程，还能是谁。
……原来刚才不是错觉，是真的冤家路窄。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谢书程已经泰然自若地给可乐扫了码，末了不忘悠悠落一句：“谢了。”
“……喂！”
回过神来，闻柿微蹙起眉，眼神下意识地往旁边扫了扫，确认闻柯没有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这才松了口气，趁着结账的空隙扭过头不满道，“旁边那么多空机器。”
要是闻柯看见这一幕，回头她免不了被一顿拷问，闻柿想想就头疼。
“这不更方便么？”谢书程看着她心虚地往旁边瞥的动作，食指一用力扣开可乐罐，“呲”的一声水汽溅出，他微微倾身，状似无意地问，“你男朋友呢？刚不是还在。”
“那是我哥。”闻柿懒得再跟他多解释，反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印象里，谢家的产业和青城二院，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地儿。
“我妈在二院上班，过来跟她吃个饭。”
“哦。”
见闻柿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谢书程反倒垂着眼看她，饶有兴趣地开口，“你呢，怎么在这儿？”
“探病。”
男人周身淡而夹着侵略性的冷香隐约覆在身侧，闻柿抿抿唇，退一步与他离远了些。
这人身上总带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浪荡意味，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看透的危险感。
闻柿不明白，她在那样招惹他之后，他为什么还能这般自然与她接近，但无论是外界传闻，还是那天夜里她亲眼见证过的他那副人渣样儿，都昭示着，这人她还是少接触为好。
她玩儿不过。
把东西装好，闻柿便转身离开，后颈却又蓦地贴上一片冰凉。
她轻“嘶”一声，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有些恼怒地回头，正好对上男人一双半眯着的，狐狸一样的眼睛。
“还有什么事？”闻柿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着平静，但还是没什么好气。
“可乐的钱怎么转你？”谢书程依旧弯着眼，单手晃着可乐罐，语调落得不紧不慢，“不然，加个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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