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到飞船坠毁处的距离遥远,弗莱举着冰蝉壳,里面装着风瑟和荼荼,跋涉半个沙漠才回到原点。
虫潮过去,留给沙漠住民一片狼藉,自然也包括弗莱寄予所有希望的飞船。原本就破败不堪的球状飞船,碎得更加彻底,坑中只余一堆零件,零件四角残留着腐蚀痕迹。
虫潮经过,不只踏碎飞船,还将飞船零件当作食物啃噬。
弗莱心神大乱,他前一秒还在畅想美好的未来,后一秒就被现实无情鞭打。没有飞船,他苦守女王又有何用?
飞船零件散碎,他从中翻找出核心,试图用精神力唤起核心系统,但并未收到任何回应。
核心也不能用了……
弗莱枯坐原地,茫然地看了眼风瑟,宇宙一定要对虫族这么残忍吗?
好不容易他找回女王,虫族可以结束长久的内乱,可偏偏他们被困在这颗寿命将尽的星球上,这里没有文明,有的只是野蛮,野蛮无法带他们跨越星河,抵达宇宙深处的庞大虫穴。有女王,他们或许不会受到土著虫族的侵扰,但女王年幼……甚至还没正式出生,不足以带领他们在宇宙中穿行。
“弗莱,你怎么啦?”风瑟从冰蝉壳中钻出来,贴到他身边,用精神力给了他一个摸摸头,“感觉你好难过。”
“我们回不去了。”弗莱蜷起,彻底自闭了。
“因为飞船坏掉了吗?”原先的飞船变成了残片,风瑟有些苦恼,拍拍翅膀落到最近的残片处,捡起放到弗莱身边,来来回回捡了七八片。
坑内还有许多零件,风瑟把荼荼也拉出来了:“我们一起捡,帮弗莱把飞船修好。”
“还能修好吗?”飞船碎得已经拼凑不出原形了,就算荼荼从没见过飞船,也知道碎成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再修好了。
“一定会有办法的。”风瑟肯定道,阿壳、阿壳知道很多很多东西,一定可以修好弗莱的飞船。
荼荼不再问,加入了风瑟的队伍,短短一小时,他们捡起的残片堆成小山。
风瑟放下最后一块残片,摸摸阿壳:“还缺什么吗?”
飞船本就不完整,这颗星球也缺少修复残片必须的金属,阿壳沉默许久,委婉地告诉风瑟:可以再造一只飞船。
“那需要多久呀?”
阿壳:……从寻找矿脉到提炼金属再到锻造零件,考虑到这里没有任何可用工具,从零开始,保守估计三百年。
风瑟歪了歪脑袋,好像也不是很久。
阿壳:对你来说也许只是漫长生命里的一瞬间,但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一生的长度。
风瑟垂下脑袋,不说话了,她曾经跟着科林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一瞬间,那些生命遗憾地离去,留下空荡荡的星球和证明他们存在过的宏伟建筑,没多久,流水与绿茵就带走了所有痕迹,她仿佛见证了梦的存在,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泡影。
“不要。风瑟可以带弗莱飞回去!”她长出翅膀了,无论多远她都能飞过去,虽然她不大,但载着弗莱一定没问题!
“弗莱,风瑟带你飞飞,你给风瑟指路好不好呀?”风瑟戳戳自闭的大虫团子,没有反应。
飞?荼荼瞄了眼风瑟孱弱的小翅膀,摇摇头,她带着自己这只小沙鼠都飞得艰难,更别说带着那么大一只虫了。
荼荼的否定与弗莱的默然拒绝没有打击到风瑟,她扇着小翅膀钻到弗莱腹部,“嘿咻~”顶起他悠悠起飞。
虫虫太大了,她载得不稳当,在空中摇摇欲坠。
荼荼看得提心吊胆,但他帮不上任何忙。他生活在这颗星球,从未想过能逆着红日,飞入无尽星海。遇上砸入沙漠的“流星”,窥见天外一角而不死已经是幸运,没想到……没想到短短几天他又看到一颗流星。
落日余晖中,那颗流星一头扎入微微星海,像回巢的倦鸟,准确无误地落入这颗星球的大气层,擦出层层火花,点亮天幕一隅,然后……然后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这一幕,无端眼熟。
荼荼眼角微抽,一跃而起,大喊道:“快跑!!”
那颗流星仿佛有自己的想法,风瑟往前飞,它往前折,往后飞,它往后折,片刻功夫,就为寂寥的天空画上了一个大写的“s”。
也许流星与流星之间具备什么奇妙的吸引力,让他们半空相撞,一个落回地面,一个急刹车降落。
荼荼疾跑上前,从弗莱底下翻出小小的蛋蛋,发现它只是沾了些沙子,心下稍松,一脚踹在弗莱柔软的肚皮上怒道:“臭虫!敌人都追上门了你还在这自闭!自闭有个球用!给爷出来!”
毫无疑问,那颗流星是与弗莱一样的天外来客,是敌是友暂不清楚,可弗莱再这么自闭下去,他一只土著沙鼠能保住蛋蛋吗?直觉告诉他,这颗流星是冲着蛋蛋来的。
陨落与降落是两种落地方式,前者就像弗莱初到沙漠,差点没把沙漠砸穿,后者就是眼前银白无暇的飞船优雅落入地面,甚至没有吹起半颗沙子。弗莱自闭上头,显然指望不上,荼荼抱着蛋蛋眼睛迅速寻找附近的沙洞,但飞船的主人不给他任何机会,巨大的吸力将他和蛋蛋一同吸到了飞船前。
“小鼠鼠,你要带我的陛下去哪儿啊?”舱门“砰”的一声打开,人类幼崽模样的小男孩走出来,黑发黑眸,面色苍白,身上穿的也非黑即白,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合体修身,稍稍拔高了他的身体年龄,看起来像十一二岁,而不是七八岁。
荼荼从没见过这种形状的生物,看起来不大,气势上却比弗莱更具压迫感,他口中的陛下不会是这个蛋吧……
“不,你看错了,这是我的蛋!”荼荼鼓足勇气道。
“你的?你怎么证明它是你的?它身上写了你的名字?还是你叫它,它就会应?”小男孩笑起来眼眸微眯,看起来有些危险。
“她身上没写我的名字,但我叫她她会应。”荼荼感觉到蛋蛋的瑟缩,双手抱紧给予她安慰,“不要怕。”
“你叫一个试试。”自信蛋蛋不会应,小男孩看戏似的眨了眨眼。
“我不会让他带你走的。”荼荼摸着风瑟的小翅膀跟她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我不要回去。”风瑟委屈道。
“听见没,她不要回去!”荼荼道,还你的你的,你什么你的,违背蛋蛋意愿还有脸说话!
“它说话了吗?”小男孩疑惑,这只小鼠鼠竟然这么张狂。
“你听不到?”荼荼睁大了眼睛。
“他听不到。”风瑟眼泪汪汪。
“啊?”小男孩和荼荼各自为了对方的反应而惊讶。
眼珠里飘过几条乱码,小男孩当机0.1s后,问蛋蛋:“我叫什么名字?”然后看向荼荼,显然是等他传话。
“科林。”荼荼道。
小男孩沉痛地点点头,“没错。”
“你干什么?!”荼荼正想开口安慰他几句,身体一轻,他就落在了小男孩腿上,随即一双冷冰冰的手揉捏着他的身躯,仿佛要触碰到他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血管神经、每一颗内脏,令他觉得自己就是虫族嘴里食物,滑腻的液体侵蚀着每一寸血肉,令鼠毛骨悚然。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没过几秒,科林失望地放开他,转而盯住他的脑袋,眼神赤果又直接:“我想拆你。”
荼荼惊恐:你不要过来啊!!!
“或者你告诉我你怎么听到陛下说话的,我也可以不想拆你。”科林表情无奈,好像他拆鼠是别无选择。
“你、你先撒手。”
科林姑且放开他,坐等一个回答。
终于摆脱那双冰冷的手,荼荼狠狠打了个寒颤,正色道:“她的声音是直接传进脑子里的,单独听,也能听见,但是听不懂。”
科林:?
也就是说,这只小鼠鼠脑子里有个接收陛下声音的装置,而这个装置是他所没有的,因此听不见陛下说话。但是小鼠鼠又说单独听,能听见,是指用动物接受声音的器官,也就是耳朵来听的话,也能听见,然而这么听,听不懂?
因为无法破译她的语言?
那么脑子里的接收装置是如何处理的?
为什么通过脑子接收的话语能理解?
科林思索着缘由,黑色眼珠转动着诡异的光芒,定在了荼荼身上,果然还是想拆拆看,对于无法理解却真实存在且能顺利运转的东西,拆一拆就明白了,“我要拆你。”
荼荼:……?
愣了半秒钟,荼荼撒腿就跑,然而他忘了,他跑不过,飞船传来的巨大吸力再次将他带到科林面前。
科林露出温柔得能发散圣光的笑容,对他说:“放心,拆完我会安回去的。”
这尼玛是能不能安回去的问题吗!拆了他就死了!再安有个屁用!荼荼坚决不妥协,势要抗争到最后一秒,怀里的蛋蛋似乎也跟他心意相通,小翅膀快速振动,眨眼间就挣脱他的手,bia叽一声把自己怼到了小男孩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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